第39章
又要拋棄我�!�
少年嗓音凝澀,甚至帶著一點哭腔。
楚凝一時之間啞然,剛剛的處境,
她不可能不會想歪,可眼下她也是真的答不上來。
她的眉眼透出一絲疲累。
少年替她撫平,
低低喊了一聲阿姐。
真的好拿你沒有辦法。
楚凝適時開口,
“阿煜,
過去已成定局,
你放我回去吧。”
“無論多久,
都是沒有意義的,你知道,如果你用了....我會恨你�!�
少年沒有回話,只用不斷收緊她腰肢的行動表明,要他放手,絕不可能。
但是楚凝的一個恨字,叫他害怕了。
他半是威脅,也半是恐嚇。
“我說過,要走可以,殺了我�!�
楚凝說,“你知道,我不會殺你�!�
“我視你為親弟弟,我不可能下得了這個手�!�
“就像你,你也不會對阿姐下手的,你心里敬重阿姐,是因為你把阿姐當成了姐姐,那些不好的念頭都不是真的。”
“才不是....”少年猛搖頭。
他只困苦,要怎么做?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該怎么做?
在角斗場的人教給他嗜殺爭奪,楚凝的出現(xiàn)仿佛春風化雨,教給他尊師重道,禮義廉恥。
他的情愫不可控的蔓延。
杜成越告訴他如何博得心愛之人。
但一切都不管用,眼前的局面,仿佛一個死局。
“阿姐的婚事被我破壞了,那件艷麗無匹的嫁衣也被我撕碎,殺了我,正好用我的鮮血給阿姐重新染一身紅衣,算是我給阿姐的賀禮�!�
楚凝咬牙道,“小瘋子�!�
“如果早知道我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阿姐還會救我嗎?”
楚凝狠下心,“不會�!�
他偏執(zhí)有些賭氣糾正楚凝的話道,“你會。”
“你會的。”
楚凝倒和他聊起了天,“你不是我,憑什么覺得我會?”
少年迫使她看向鏡中自己的臉。
“我和溫之儼長得像,阿姐救我的初衷不正是因為這張臉嗎?”
自從知道真相后,他憎惡極了自己的這張臉。
楚凝無可否認,的確是這樣。
但也不僅僅如此,還因為他可憐。
他如今的神色也可憐兮兮,楚凝甚至覺得于心不忍。
她做了一個壞人。
“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溫之儼的替身救回來嗎?”
“所以,你恨我�!�
憐煜松開楚凝,溫暖抽身,后背傾涼,她有片刻的怔松。
不適應(yīng)。
她歸結(jié)于,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會這樣抱著她。
憐煜是一個意外,少年的背寬厚,溫熱,足以抵擋所有的冰寒。
打開藥膏,替她擦拭下巴,女郎的皮膚細嫩,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就這樣浮現(xiàn)出指痕了。
“我不恨阿姐,阿姐也不要曲解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心悅阿姐,并不是蓄意報復(fù)�!�
“喜歡就要去爭取,不是嗎?”
“若是阿姐和邵瀛兩情相悅,我會把自己的心意永遠藏在心底,不會破壞阿姐的幸福,我會一直守護阿姐,看著你和他好�!�
“可是阿姐不喜歡邵瀛,他對阿姐不忠貞�!�
少年開誠布公。
“當初是我在中間謀劃,借著阿姐生辰之日,眾目睽睽把春娘丟出來,撕破邵瀛的真面目,揭露他的丑事�!�
“阿姐順理成章休駙馬,我也能為自己搏得一個機會�!�
楚凝聽得心驚膽顫,“這些...都是你做的?”
少年點頭,下巴對著她的鎖骨窩。
“嗯,我做的。”
他長噓一聲,又乖乖的跟楚凝道歉。
“對不起阿姐。”
“破壞了你的生辰宴,你不要怪我,若是生氣,多打我?guī)紫�,出氣好不好?�?br />
楚凝不怪她,她當時怎么想的。
她在慶幸。
邵瀛為了能夠扳回一成,甚至要拿出那封兩人簽過和離書,證明一切都是陰謀。
那封和離書,不翼而飛了。
他說有,卻找不到證據(jù)。眼下來看,多半是被憐煜給毀去了。
他做了這么多,楚凝的心緒變得很復(fù)雜。
她是想過依托于菩薩開眼,一切來得未免太過于巧合,又或者是皇弟羽翼豐滿,他下手了?
畢竟溫之儼已經(jīng)回京,他還暗中送來禮,本以為是定心之用。
萬萬沒有,這一切都是憐煜在做。
所以當時知道她要嫁人時,他才會那樣發(fā)瘋。
楚凝經(jīng)歷過,所以她知道失望落空的感覺。
她又能怎么辦?
“可是阿煜,姐姐對你...”
少年不叫她說話,“我知道。”
擦好了藥,復(fù)又抱著楚凝,力道沒有剛才那樣大了。
“讓我再抱一會�!�
許是怕挾制的力量不夠,女郎掙扎。
他率先說了一句。
“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良久的沉默過后,楚凝幾乎以為少年已經(jīng)睡著,肩頭上的重量逐漸壓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最近好累�!�
真的。
肩頭上的聲音變得松懶疲倦。
楚凝問他欲問未問,怕關(guān)心太過,界線扯不清楚,雖然這種情況也的確扯不清楚。
遂以,她等著少年開口。
可是很久了,都沒有等到他的下文,肩頭上傳來沉穩(wěn)的呼吸聲,楚凝撇言一看,他閉上眼睛,睡著了。
動也不得動。
廢了很大的勁,才脫出身,喘出氣正要打算把他送到床榻上休憩時。
楚凝這才發(fā)現(xiàn),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睜開了眼。
“阿姐,好好休憩,明日我再來看你�!�
每次離開時,他都要這樣說。
楚凝躺在榻上,本以為今夜會無眠,誰知道睡得很好。
次日晨起,守在門口的婢女聽到動靜,進來伺候楚凝起床。
束好簪發(fā),她忽道,“姑娘,今日公子有事被人叫走,那邊推脫不開,不能過來陪姑娘用早膳了。”
聞言,楚凝險些脫口問什么事?
又很快將到了嘴邊的話給摁了下去,無論什么事,都不干她的事。
過多關(guān)心憐煜的動向,只會叫他又生出遐想。
早膳有楚凝愛的膳粥小菜,她吃了幾口,忽然沒有沒有食欲。
倒是有兩個捏包做得很精巧,素來桌上沒有,楚凝嘗了嘗,味道不錯。
吃了兩個捏包,胖的什么都進不了口。
女郎的目光落到對面。
對面的位置空著,一時不察有些失落。
少年歷來都陪著她,除卻他出了遠門的那半月之外,只要楚凝一晨起,就能夠看到他,他永遠都在,阿姐。
今兒個,他不在,心中竟然覺得空了一大截。
起來時,天還晴著。
用過早膳,雨就落了。
本以為一會子就能停,這雨倔強,竟然過了好一會,都沒有個要停下的準頭,反而越來越大。
興致怏怏,一直沒什么口腹之欲,午膳擺得晚,她挑挑揀揀,沒吃多少。
楚凝在寢房里待了一會,旁邊有許許多多憐煜為她在書鋪里淘來的奇聞逸事小話本。
跟女德女訓(xùn)不一樣,楚凝原先看得有趣。
今兒個不知道為什么,身上重而乏累,甚至有些燥熱起癮,難受,一個字都進不了腦子里。
她開了窗桕和寢門,有細雨飄進來。
婢女似幽靈一樣出現(xiàn),嚇得楚凝心神一跳。
“姑娘,近來春寒,窗桕和寢房都開著,吹多了風,會受寒氣,奴婢替您關(guān)上�!�
言罷,她伸手要關(guān)上。
楚凝按住門框,要說不必關(guān),對上她那張寡淡的臉,她不大舒服,也不想爭辯,也就松了手。
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身上的燥熱越發(fā)甚重。
左右睡不下去,她起來掬了一碰涼水洗臉,也沒見消退,摸上臉蛋,跟冬日里的炭火一樣熱。
實在是太難拗了。
莫不是發(fā)了高熱?起身叫來婢女去請郎中抓藥。
那婢女出了門,先去伯爵府找憐煜。
殿內(nèi)實在呆不下去了,女郎渾身發(fā)虛汗,又渴又累,她喝了滿滿一壺涼水,依舊解不了燥熱。
憐煜匆匆趕來時,楚凝赤著腳站在雨里。
仰頭張開臂膀淋著雨水。
“阿姐�!�
憐煜看著楚凝猶如霜雪打過的嬌花,她虛弱無力極了,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瞧著幾乎欲死,魂飛身去,憐煜心神驚怕得厲害。
丟掉傘,快步奔至女郎的身邊。
“我?guī)Ю芍衼砹��!?br />
郎中蒙著面,在一旁靜立。
女郎的意識斷斷續(xù)續(xù),被摻進屋里換了衣衫,她仍然覺得難受,嘴里一直堵著熱,蹬著腿,不住的掙扎。
憐煜替她蓋被褥,又被她踢掉。
郎中把了脈,跪在地上,“這......”
憐煜眼神陰瞪向他,“這什么?”
郎中回稟道,“不是感染了風寒,是被人下了迎春吶�!�
迎春,憐煜當然有耳聞,這玩意在角斗場最常被人提起,用來對付那檔子不聽話的奴隸最是好使。
它是歡藥之首,根本沒有解藥。
阿姐怎么會誤吃?
憐煜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連忙跪地,“奴婢一直在姑娘身邊,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奴婢也不知道...”
“眼下要怎么做?”
郎中一再哽塞,“唯....唯有....”
雖然什么都沒有說,短短三個結(jié)結(jié)巴巴的詞語,已經(jīng)足夠少年能夠知道郎中的破解之法了。
他讓婢女把郎中給帶下去。
女郎迷糊當中也聽得清楚,人一走,她便用力攥住少年的手。
“阿煜,你殺了我�!�
少年的身形一頓,他替女郎拂開她的發(fā)絲,用帕子擦干凈她的面龐。
心里也跟著泛疼,艱澀。
“阿姐,你怎么能讓我這樣做,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