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伯爵府左側(cè)的亭臺上，站著兩名華服少年。

    稍微沒有正形的少年倚著圍欄。

    另一位個子高，模樣更俊美的少年看著女郎下了馬車被牽進(jìn)去后，便收回了他的目光。

    杜成越在一旁咂聲嘆稱奇。

    “阿煜，你真的決定這樣，把阿姐給送回去了？”

    憐煜點(diǎn)頭，“嗯。”

    若是不送，阿姐不會安心。

    總這么藏著也不是一回事，阿姐的性子太倔了，只靠著一張嘴就想叫她動搖，改變心意，憐煜算是看出來了，不管用。

    不僅如此，對付尋常女子的招數(shù)，對于楚凝也不管用。

    裕安長公主不是尋常女子，她的心性比尋常官宦家的女子更為堅(jiān)定。

    只有慢慢地磨掉她的菱角，潛移默化，她才會慢慢地改變。

    這也是他唯一的機(jī)會。

    “你舍得啊�！�

    憐煜不吭聲，舍不得又怎么辦？

    “你也不害怕，萬一之儼師兄和姐姐舊情復(fù)燃，你就不怕？”

    杜成越還是站在自家兄弟這一邊，不禁為他想這想那。

    “怕�！睉z煜說道。

    關(guān)于阿姐的事情，即便萬無一失，他也去害怕。

    可最后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罷了，總之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他也說過了，除非他死。

    “不是，我真不明白，你之前不是還同意就是.....”

    提起來這茬。

    杜成越的目光在憐煜的身上幾經(jīng)流轉(zhuǎn)，欲言又止，最后變得有點(diǎn)意味深長。

    “真的要這么快嗎？你跟我交個底，這件事能夠成，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成算？”

    憐煜看向他，目光有點(diǎn)點(diǎn)寡涼。

    杜成越被噎了一噎。

    “你別這樣看著我，做兄弟的不是瞧不上，或者怎么什么你，只是....”

    他索性就。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那不厚道的主意，說到底是也只是他一時之間嘴太快。

    杜成越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難以啟齒。

    祖父平日里讓他慎言之，不是沒有道理，他也恨自己這張嘴沒個把關(guān)的。

    若是將來事成了，沒鬧出什么風(fēng)波還好，若是不成.....

    簍子捅大了....

    當(dāng)日，其實(shí)也就是順嘴一提，說起有些女子為了留住自己心愛的男子，一般都會使用一些陰謀詭計(jì)，叫自己懷上身子。

    有了孩子，什么都有可能了。

    憐煜聽到這個很損的主意時，竟然贊同了，看他的樣子，他似乎真的盤算要去做。

    杜成越以為，他一股腦的，盤算歸盤算。

    還以為他要再想想呢。

    令杜成越?jīng)]有想到的是。

    第二日，憐煜很快就賦予行動了。

    還是做完之后，毀痕滅跡，找他要那種藥，杜成越才知道他直接付諸了行動。

    這簡直快到讓人怎么說呢，簡直天雷滾滾，仿佛他早就這么計(jì)算過。

    只是一直在等待恰好的時機(jī)。

    “只一夜，你確保真的可以嗎？”

    試問天底下，還能找出第二個如他一般猖獗的郎君嗎？

    自從認(rèn)識憐煜的每一天開始，杜成越?jīng)]有一天不在乍舌稱嘆，對于他做出來的大手筆，甚至都習(xí)以為常了。

    杜成越也不好再說，邵瀛的先例擺在哪，他覺得事情不好辦。

    憐煜轉(zhuǎn)過身，語調(diào)不緊不慢。

    “阿姐的身子已經(jīng)調(diào)養(yǎng)得差不多了，那日恰好是阿姐的坐胎日�！�

    杜成越忍不住給他豎起大拇指。

    再加上郎中配的藥方。

    莫說有十足的把握，至少七八成。

    若是那日不成，還有的是機(jī)會。

    總之，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慢慢地等消息便可。

    伯爵府，阿姐知不知道，到了伯爵府，與他見面的時日只會更多。

    何況，眼皮子底下，莫說是伯爵府，邊是整個京畿，他都在掌控。

    休養(yǎng)生息的時日里。

    楚澈為了拉攏憐煜，劃給他不少實(shí)權(quán)，他也趁機(jī)吃了點(diǎn)便宜。

    整個京畿都能說是在他的鼓掌當(dāng)中了。

    他之所以會放楚凝回去，叫楚凝安心是一個點(diǎn)，另外，不慢慢挪見光，阿姐總想著藏。

    總之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逃，逃到哪里去？

    躲，也不用躲太久了。

    第32章

    場景和楚凝預(yù)想當(dāng)中的大相徑庭。

    所有她預(yù)設(shè)想過的肯能會出現(xiàn)的僵持難看的場面，

    盤算和細(xì)問全都沒有出現(xiàn)。

    溫之儼帶著下屬親自迎接她入門。

    隨后沐浴凈身，小休片刻，兩人在一起圍著圓桌用晚膳。

    整個晚上，

    吃飯說家常而已，

    溫之儼什么都沒有問。

    他不問。

    楚凝尚且沒有想好怎么說，

    她也一直都沒有提，

    默契得仿佛楚凝在新婚之夜消失，不過是出了一趟遠(yuǎn)門了而已。

    不說，不提。

    就真的這么若無其事地揭過去了嗎？

    一想到真的要開口，

    楚凝又郁結(jié)在心。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無法越過，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可讓她說，她怎么說？

    若是對方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她尚且能夠編造事實(shí)，

    要把這件事情甩給誰來承擔(dān)，誰在大婚之夜綁走了她。

    邵瀛？

    事情總要有一個合理的安排和解釋。

    否則，楚凝的心上始終難安。

    都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變得如此敏感。

    有時候，楚凝在自暴自棄地想，

    溫之儼為什么不問她呢。

    是沒有時機(jī)嗎？

    分明時機(jī)很多。

    入夜里，兩人都是分房而息。

    回來之后，溫之儼早出晚歸每日都在陪楚凝游園下棋，

    同她講事，品茶談花。

    楚澈也親自上門慰問，

    送來很多的藥材物品，

    千年山參，

    說是讓她可以益氣補(bǔ)身，

    好好養(yǎng)著。

    旁的不用過多的操勞，

    日后就和溫之儼好好的過日子。

    這樣的話放到以前，楚凝必然羞紅著臉接受，真心接受皇弟給他的祝福。

    和心上人歲月靜好，白頭偕老。

    這樣的好時日，她盼了多少年的。

    溫之儼還和從前一樣，歲月匆匆，只在他身上度上了幾分風(fēng)華，沉淀過后，除了幾分痕跡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可楚凝卻覺得，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啊。

    他依舊善于察覺人的心意，知道如何體貼周到。

    張么么年歲大了，楚凝嫁過來之后，給了她金銀財(cái)寶，外賜了一間宅，送她回去養(yǎng)老。

    含妙含巧差不離到了歲數(shù)，楚凝也就沒有將她們帶過來，留在了長公主府上，溫之儼也在朝中為他們留意好的人家。

    看著楚凝郁郁寡歡，心里煩悶。

    溫之儼陪著她回門，在長公主府上住了好多日。

    不回去還好。

    回去更是觸景失控，長公主府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少年的身影。

    亭臺，閣樓，水榭，長廊，大堂。

    每一處都有，從前只覺得他不愛說話，楚凝現(xiàn)在覺得，他的離開，好像什么被挖空了一樣。

    甚至于溫之儼帶著楚凝回去他從前在長公主府住過的殿門，溫之儼住過的殿閣旁就是楚凝分給憐煜的地方。

    她才到門口，就退出來了，腳尖往后回轉(zhuǎn)，眼睛不敢往那邊看過去。

    “改日再來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何止是有一些累，簡直身心俱疲。

    溫之儼沒有察覺出她的異常，倒責(zé)怪起自己�！笆俏铱紤]不周。”

    長公主府很大，逛了這么久，肯定會累的，溫之儼命人抬來軟轎送楚凝回去。

    而后又一段日子，楚凝一直在修養(yǎng)。

    憐煜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仿佛人間蒸發(fā)，只要楚凝不提，就好像從來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而她也不敢提起。

    含妙和含巧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楚凝旁敲側(cè)擊的打聽。

    只說自從她嫁后。

    小公子別居而住，再少回到府上去了，也很少和他碰面。

    做奴婢的也無權(quán)過問主子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杜宅很遠(yuǎn)，芩南逐的營帳更不用說了。

    想要碰面，除非有人特意去找尋。

    明明塵埃落定，這樣過著并沒有什么不好。

    楚凝的心始終無法真的安靜下來，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是怎么了。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了兩個月。

    近來身上身子懶怠，也不知道是不是郁結(jié)在心太過，總覺得重重的，又困又乏累，懨懨的，提不起來神。

    口腹之欲逐漸減少，越發(fā)不愛出門，也不怎么見客。

    更有一件煩心事情。

    沛國公夫人總愛來叨擾，她每次來雖然沒有明說，打著什么走親動戚的關(guān)系，實(shí)際上，就是想要和楚凝打好關(guān)系。

    為了郭芨，她始終一直惦記憐煜。

    楚凝索性稱病。

    也不算上稱，她是真的身子不大舒服了。

    府上的人對于她的歸來，也給了絕對的安靜，沒有人敢竊竊私語說什么，全都規(guī)規(guī)矩矩做自己的事。

    也沒有人抬眼偷看，或者在背后惡意的揣測。

    這里人雖然多。

    住的時日也不算太短了，伯爵府的裝扮，沒有長公主府的富麗，也沒有憐煜藏她那一座深宅深幽別致，但也有不一樣的奇特。

    平心而論，很多小物件的擺放，莫名的契合楚凝的心意。

    盡管如此。

    還是陌生得讓楚凝一瞬間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