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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7章

    他牽起紀詢的手。

    他低下頭,先是嗅著,仿佛在嗅殘留在這只手上的血腥氣息,殺人味道,而后他將吻落下,淺淺的,如同臣下對待君王。

    “賦予我審判你的權(quán)利�!�

    欲望沉沉地壓在霍染因的眼底,那雙漆黑的眼睛,自下而下,深深望著紀詢,要將紀詢拆吃入腹。

    “審判?”紀詢迎著霍染因的視線,了然道,“你除了追逐我的秘密,也一直邀請我探尋你的秘密,你想要審判我,更想要我審判你,對嗎?”

    霍染因用曖昧而模糊的行動回應了紀詢,他做了在犯罪現(xiàn)場所能做的最越界最誘惑的行為,他輕輕舔了紀詢的手背。

    冰涼的水漬漫過手背。

    而后,像是電流入了水,紀詢的手背開始感覺麻痹和刺痛,痛得他神經(jīng)突突直跳。

    而他無法掩飾,無法否認,無法抗拒——

    這時候的霍染因,就像那個夜晚的霍染因,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只有和相似的人在一起,才無論如何抗拒,都互相吸引。

    霍染因和他是同類。

    他們都有秘密,都有弱點,都有困惑。他們的手里,也都拿著狩獵的武器,武器越刺入對方的胸口,他們的距離就越近;直到武器刺穿彼此的胸膛,他們也就緊緊相擁在一起。

    一絲燥熱正在紀詢身體里亂竄,真奇怪,明明霍染因已經(jīng)放開了他的手。他站起來,打開窗戶,讓細雪和風把身體的溫度降下來。

    霍染因在他身后揶揄道:“我在你的手上聞到了海水的味道,你噴了類似的香水嗎?”

    手背像著了火,紀詢把話題拉回案子:“沒噴,你以為我是你嗎?還噴香水。還是說說卓藏英要怎么做不在場證明吧,究竟是延遲裝置、還是遠程操控,還是什么時刻表詭計。要是我的話,殺死一個朝夕相處的人,會選擇用或然性犯罪,這次不死下次再來,意外比直接拿沾有氰化物的東西捂口鼻有美感�!�

    “紀詢,你當我還在和你調(diào)情?”霍染因嗤笑,“我都說到這個程度了你還沒有發(fā)現(xiàn)——感情總能將你的智商擾亂。我說‘嗅’,是從中獲得了些靈感,毒物除了用東西捂,還有別的辦法進入口鼻。”

    紀詢轉(zhuǎn)過身,就見霍染因指著床頭的加濕器:“還能用這個�!�

    說巧不巧,正在這時候,紀詢的耳朵微微一動,聽見了自未關(guān)上的門外傳來的高跟鞋踏在地板的聲音,她走的很慢,不是胡芫那種張揚和自信,當然也不是文漾漾,文漾漾穿的是板鞋。

    排除掉所有錯誤的選項,就剩一個正確選項。

    魏真珠。

    紀詢有些后知后覺的想,自己竟然沒注意到她換了鞋子。

    魏真珠穿了高跟鞋,為什么?依照她對男性的厭惡,她肯定不是穿給他或霍染因看的;而她平常的打扮均以舒適自然為主,多是球鞋,布鞋,一個連臉都不怎么保養(yǎng)的人,是不會特意去穿不舒服的鞋子的。

    她換上了高跟鞋……這是一個儀式……這是一種重視……是一種正經(jīng)的尊敬。

    她在尊敬誰?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他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件照片里的黑色羽絨服,那與莫耐身上的款式完全一致,莫耐穿著有些偏大的衣服放在卓藏英身上就剛剛好了。

    那件衣服上還沾了干涸的血。

    當初統(tǒng)計現(xiàn)場遺失財物時,被翻動過的全在高爽的臥室和衣帽間,卓藏英那里沒有被翻動過。

    所以,那件衣服多半是從卓藏英身上取下來的。

    魏真珠曾經(jīng)目擊過現(xiàn)場……

    她六點多出門提前來到這里,是因為她知道丈夫會來這兒……

    可這幾天……高爽明明……

    門動了,這是很沉重的木門,所以發(fā)出了一聲“吱呀”的響動。紀詢忽然抬手勾住了霍染因的脖頸,現(xiàn)學現(xiàn)用,在對方錯愕的視線中,將霍染因剛剛對自己所做的事情還回去,他將頭埋入霍染因的頸間,深深地吸上一口氣。

    霍染因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僵硬了身體。

    背后有人,那人正要進來!

    門被推開了。

    魏真珠站在門外,走廊比房間亮得多,羅馬風格的拱形門中,她身后是光,她面上是影,她憎恨扭曲的臉,就藏在陰影中。

    霍染因頸側(cè)皮膚柔軟得像是上好的絲緞,像是溫柔的夢鄉(xiāng)。

    紀詢很難不注意到這種美好的感覺,但透過手指與霍染因的碎發(fā),他的眼睛依然清晰地烙印出魏真珠的面龐。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紀詢裝作被不小心撞破的樣子,立刻放開霍染因,旋即若無其事的問魏真珠:“你怎么上來了?其他警察呢?”

    魏真珠順服地低下腦袋,她走出了門里外由光線制造出來的陰影區(qū),輕聲說:“我和他們說想上來看看樓上是不是有我在現(xiàn)場看到過的東西。”

    “哦?真的是這個理由嗎?”

    “……抱歉,我撒謊了,我只是想來看看高爽的房間是怎么樣的,她在家里是怎么生活的。”

    “你對她很感興趣�!�

    “畢竟她和我老公有些關(guān)系�!�

    “你看起來對她沒什么惡感�!奔o詢?nèi)粲兴浮?br />
    “我為什么要對她有惡感?說實話,我覺得我老公配不上她。我知道她過去是公司的高管,后來是為了孩子,為了家庭,才從公司辭職�!蔽赫嬷檎f,“她和我不太一樣�!�

    高爽過去是公司高管?

    紀詢有些錯愕,全職太太和花錢大方給人的印象太深了,再加之莫耐在中間橫插一腳,這種死者過去的背調(diào)他沒看的那么詳細——實話實說,他疏忽了。

    畢竟如果是為了生孩子,高爽在公司上班起碼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他們不大清楚的事情,魏真珠倒是知道得詳實。

    魏真珠用手很輕很緩的撫過那些昂貴的木制家具:“很意外嗎?其實我也很意外。我一開始只覺得她打扮的很好看,很懂潮流,后來我偷偷拿我老公的手機和她說話,才知道她那么厲害。這個房子,其實也是她買的,她過去工資很高,很會賺錢的。你說,那么厲害的人,怎么也那么可憐呢?”

    她停了好久,才像囈語一樣說:“明明,都是自己的東西,看著卻像被施舍的。所有人看見的都只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就連孩子,雖然更親昵你,但實際上,也更敬畏爸爸。”

    “這也是你的殺人動機之一嗎?”紀詢冷不丁問。

    魏真珠的手停了下來,她抬起雙眸,那里憎惡的火焰看似掩埋了,實際上仍舊在漆黑的瞳仁里無聲無息的燃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你們真惡心,我不想和你說話�!�

    “啊,別當真�!奔o詢閑聊似和魏真珠拉家常,“我剛才只是拿這位警官當工具人試探你是不是恐同。”

    霍染因冷著臉。

    紀詢繼續(xù)說:“雖然在一般人眼里,男的出軌對象一定是女的,但你丈夫段鴻文實際上在和卓藏英偷情——或者說,他可能真和高爽有一腿,但同時他和卓藏英也不清不楚。你11號那天目擊到了他們偷情的現(xiàn)場,一時沖動之下把卓藏英殺了�!�

    魏真珠沒有理他,視線也早就挪開了。

    紀詢只好繼續(xù)唱他的獨角戲:“人很難憑空把一個謊話說的很圓滿,人們總是下意識的加工自己記憶里的畫面,把他們作為素材,再編成謊話,你和你的丈夫的筆錄,都是半真半假。把你們說的合在一起,就能還原事情的真相。”

    “11號那天,卓藏英和你丈夫吃晚飯后回家,門忘了關(guān),你走了進去,看到半躺在沙發(fā)上的卓藏英正在和你丈夫親熱。憤怒燒灼了你的神經(jīng),你拿起銅馬擊打卓藏英的腦袋,倉促間段鴻文沒有從沙發(fā)上起來,他的雙手成了禁錮的籠子,將卓藏英困在其中,讓他無法反抗,生命最危機的時刻只能徒勞地在段鴻文的手肘上留下劃痕。你因此輕而易舉的殺死了卓藏英,而段鴻文充當了一個被動的幫兇,他嚇蒙了,下意識的擦去了銅馬上的指紋,和你一起跑了�!�

    魏真珠的注意力似乎全不在紀詢的說辭上,她的眼珠來回掃著兩人,輕蔑嗤笑:“你和他明明很早就眉來眼去,現(xiàn)在還掩飾成為了試探我。你覺得段鴻文會和你們說自己是gay嗎?”

    現(xiàn)場一時彌漫出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紀詢說的是真話,而站在魏真珠的角度,她看到的又何嘗不是真相?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可能就是現(xiàn)實吧……

    紀詢情不自禁用余光瞟了眼霍染因,霍染因倒是好整以暇,抱著雙臂看他表演,還特意展示了下胸前的執(zhí)法記錄儀,示意為了辦案流程從剛才魏真珠進來到現(xiàn)在,都錄著呢。

    也不知道對方從哪里摸出個執(zhí)法記錄儀來!

    頭一回感覺秀個推理過程跟做賊似的。

    紀詢掩去自己的尷尬,繼續(xù)說:“這不是憑空推測,你的證言就有佐證。這幾天高爽在外出門旅游,你說你丈夫最近都這個點來別墅,高爽不在,只能是見卓藏英。同樣的,正因為這層關(guān)系見不得光,也就解釋了為什么你丈夫之后要買兇殺人。”

    “我想,你和你丈夫之間一定發(fā)生過一段關(guān)于犯罪動機的討論。你知道段鴻文不愿意承認性向,又曾經(jīng)與高爽有聯(lián)系,他是明面上卓藏英的情敵,是擁有殺死卓藏英最直接犯罪動機的人。你也許還給他看過你跟蹤時偷偷拍下的他與高爽的親密照,銅馬的指紋被擦了,剩下的所有一切,讓他比真正的兇手你更像兇手。他反而被你握住了把柄。于是一直被家暴處于下風的你,搖身一變,站在了壓制段鴻文的位置,他感到難受,他想報警可是又不確定警察眼里結(jié)果如何,他很害怕,又憎惡你,便想要雇兇殺了你�!�

    紀詢拿出那張游樂園的照片,說:“你舉報莫耐不是一個偶然。那天段鴻文11點多見了諸煥,而后就回家了。你丈夫買兇不成被調(diào)戲,那個錄音都能聽出他有多氣急敗壞,嫻熟地跟蹤著丈夫的你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可你卻一直守在那邊。你不是因為諸煥,而是因為莫耐。你看到了他身上的黑色羽絨服,認出了那是卓藏英的衣服,你不明白為什么被你們殺死的尸體上的衣服卻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接著,你認出他是逃犯,如你所說,是喜歡看警察的公號。當然,比你的興趣愛好更合理的,應該是你殺了人下意識的關(guān)注警方的警情通知,你想知道卓藏英的死何時會被警方追查。而這要驗證非常簡單——

    “我們可以現(xiàn)在就去你的電腦里看看,你是哪一天關(guān)注的公眾號�!�

    第一零一章

    這個骯臟的世界,沒有什么好在意的。

    魏真珠的眼睛在屋子里來回掃視。

    紀詢說了這么長的一串話,也沒見她有多少動容之處:“警官,我想你剛才說的我關(guān)注警察,也可以做這樣的解釋:因為我目睹了丈夫殺人,非常害怕,所以我關(guān)注了警察的公眾號……

    “至于我老公是不是gay,和他殺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哪怕他是gay,他也可能與卓藏英發(fā)生口角,激情殺人�!�

    魏真珠坐到高爽的床上,莫耐換的星空被單摸上去光滑如皮膚,她抬起下巴,面上甚至露出了些之前絕沒有過的傲慢:“你們只能求我自己認罪�!�

    “……”紀詢。

    說實話,是的。盡管他已經(jīng)推理出嚴絲合縫符合邏輯的殺人動機,但那是主觀上的。

    客觀上,這個案子就像多年前那起發(fā)生在韓國的轟動一時的梨泰院廁所殺人案。一個密閉的空間,有一個死者和兩個嫌疑犯,你無法確認是哪個人動的手。

    梨泰院的案子還可以從死者的傷口和血液痕跡判斷兇手的身高和發(fā)力方向,而本案的現(xiàn)場和尸體卻已經(jīng)被莫耐完全破壞了。

    在這個條件下,作為偵探,他的職能已經(jīng)結(jié)束。

    作為警察,接下去最有可能的,是在兩人都不認罪的情況下改變問訊方式,考慮以囚徒困境去獲得他們的口供,因為他們也符合共同犯罪,區(qū)別只在主犯和從犯。

    或是如魏真珠所言,她愿意認罪主動自首供述一切,就能定案。

    要不要叫文漾漾上來?紀詢瞥了眼霍染因,以眼神這樣詢問。

    依照魏真珠的厭男情緒來看,他們詢問恐怕事半功倍,如果找和魏真珠一向比較親密的文漾漾上來,說不定效果反而好。

    霍染因正以拇指摩擦著執(zhí)法記錄儀的邊沿。

    他的視線停留在魏真珠臉上,如同兩柄割開血肉,直透靈魂的利刃。

    “你會認罪的,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逃�!�

    “沒打算逃?”魏真珠狡猾反問,“我確實不打算也不需要逃,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

    霍染因不被魏真珠動搖,他指出殺人后,魏真珠與段鴻文相處之間的異樣之處:“你如果想逃,就不會默認你丈夫的殺意。你和段鴻文不一樣,他哪怕不是兇手也害怕被警察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的錯,為了掩蓋自己是GAY這件事情,他甚至想為了這個做出更大的惡,而你,在殺人的那一刻后,就已經(jīng)陷入了自我的良心譴責�!�

    “是嗎?那為什么我不自首,為什么說了那么多謊�!�

    “因為你憎恨段鴻文,你在戲弄他�!被羧疽虻赋觯白越Y(jié)婚以來,你始終被段鴻文輕視,被段鴻文壓迫,甚至被段鴻文毆打,直到你激情殺人以后。你看到平日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他,忽然間變成了紙老虎,變成了手無寸鐵的嬰兒,你一面鄙夷,一面又沉迷于這種報復的快感,哪怕過火被他殺死也可以。我看過你今天在詢問室里的口供,你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他說我是兇手的話,那就把我當成兇手也抓起來吧。我沒報警又說了這么多的謊,也和兇手差不多,反正都是這么骯臟�!蚁肽銜f出這句話,固然有麻痹警方的用意,也有些發(fā)自肺腑之心。”

    魏真珠似乎回到了那一天。

    她看見兩個男人——她的丈夫——交疊地在沙發(fā)上——不堪入目。

    那一刻,過去挨打時拼命麻痹自己說婚姻都是這樣的,大家都是這樣的謊話被撕扯的什么也不剩了。

    到頭來,段鴻文連性向都在騙自己。

    大家的生活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沖進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操起放在邊幾上的銅馬,用力地砸下去,一下又一下,她看見丈夫驚駭?shù)拿嫒�,也看見卓藏英暴突的雙眼。

    憤怒完完全全攝住了她。

    而后她感覺到——

    不,不是快樂。

    她越發(fā)作嘔,為丈夫,為死者,為自己。

    全都惡心,這個世界到底為什么這么惡心!

    霍染因最后說:“魏真珠,認罪吧,只有認罪才能贖罪�!�

    魏真珠嘴唇哆嗦抽搐著,臉上的平靜龜裂了,痛苦、怨恨還有對自己的厭棄輪替著出現(xiàn)在她臉上,但是很快,那絲裂縫又彌合了,她木然的伸出手,說:“逮捕我吧”。

    霍染因拿起對講機,讓樓下的文漾漾和痕檢上來。

    文漾漾簡直沒有回過神來,一臉恍惚的替魏真珠戴上手銬。也就才十分鐘的時間吧?怎么十分鐘前,說要上來看看的魏真珠,突然就變成了殺人犯,要被帶回警局再次詢問?

    魏真珠沒有反抗,只是在臨出門前停下腳步回過身,眼神落在正在檢驗指紋的痕檢身上:“加濕器,卓藏英就是這么毒死了高爽嗎?卓藏英一定和段鴻文一樣,把指紋擦得很干凈。”

    霍染因順著她望過去,痕檢已經(jīng)收起紫外線燈,沖他比了個沒有發(fā)現(xiàn)的手勢。

    他走過去,用手套拿起來看了看,這種型號的加濕器一次用水并不大,可里頭卻正好沒水了。

    具體的毒物反應還需要去實驗室做才知道,但是沒有指紋和沒有水已經(jīng)很刻意很欲蓋彌彰。

    加濕器的藍牙開著,它與高爽的窗戶一樣,都由全智能家居控制。

    只要待會兒技術(shù)科那邊再驗證一下這些家居的使用時間,他與紀詢所說的殺人手法就會得到證據(jù)。

    非常簡單。

    把氰化物放入加濕器,等高爽躺在床上睡著了再打開,就能立刻猝死,再遙控窗戶讓空氣流通,剩余的毒物就會隨風而逝。

    現(xiàn)代社會不斷進步的高科技讓殺人于無形落到了實處。

    基于流程,霍染因不會回答魏真珠這個問題,不過這么簡單的殺人手法,只要點破,在場的每個人其實都已經(jīng)猜到了。

    魏真珠勾起一抹很淡的笑,那種時不時出現(xiàn)的羨慕又浮現(xiàn)在她眼底:“她死的也比我優(yōu)雅,真好�!�

    她說完了這句話,似乎也沒什么更多想要說的了,低垂著頭,也不用文漾漾帶,自己邁開步伐,往樓下走去。

    塵埃落定了。

    紀詢也跟著走出房間,倚在走廊。他想看一眼時間,于是扯過霍染因的手腕,看了眼他的表盤。

    “晚上八點。”他特意把執(zhí)法記錄儀關(guān)上,再吹聲口哨,“還早,看來我們能擁有整個晚上了�!�

    “待會還要回警局�!被羧疽蛘f,“要重新審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要這么嚴謹嘛�!奔o詢規(guī)勸著,也沒忘記把霍染因手上的執(zhí)法記錄儀給關(guān)掉,“我相信你可以做完的,晚上我在床上等你�!�

    這個笑話開得恐怕不那么合時宜,但恰到好處地松懈了緊繃的神經(jīng)。

    霍染因忍俊不禁,微微一笑:“……那好啊,我一定緊趕慢趕,趕來赴約。”

    他們說話間,文漾漾,魏真珠,已經(jīng)一路走下樓梯,走過客廳,在即將出門上警車的時候,恍惚著臉的文漾漾停住步伐,她不止自己停住,還拉住了魏真珠。

    越來越多的怒氣浮現(xiàn)在娃娃臉女警的臉上,她盯著魏真珠,大聲說:

    “你怎么能殺人,你怎么這么糊涂!”

    文漾漾的聲音吸引了紀詢和霍染因的關(guān)注。

    別墅是旋轉(zhuǎn)樓梯,大廳中空,三層樓高,水晶燈從三樓的天花板一路垂吊到二樓中央。

    對著紀詢和霍染因,能夠輕蔑能夠傲慢的女人,在面對文漾漾的時候,卻陡然露出了羞愧之色。

    “我……”

    “段鴻文打你對不對?”文漾漾忽然丟掉了自己溫柔軟糯的一面,不止丟掉了,她還把這些溫柔,這些軟糯狠狠踩了兩腳,她直接逼問,“你為什么不報警?”

    “報警也……這是家事……”

    “你都沒有報警你怎么知道沒用!你都沒有報警你怎么知道每個警察都會對你說‘家事不管’!”文漾漾斬釘截鐵,“我就會管,哪怕是現(xiàn)在,我也一定要讓段鴻文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魏真珠怔怔的看著她,她的眼里泛起淚花:“他有工作,有收入,暢暢不能沒有他�!�

    “你害怕改變�!蔽难蛔忠活D,“害怕自己做不到�?墒遣辉囈辉�,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做的比段鴻文好?你在意女兒,通過為她忍辱負重來保護她,但一個身在地獄的人根本不可能拯救另一個身在地獄的人!”

    魏真珠的悲哀,魏真珠走到這一步的原因,除了段鴻文的惡,也在于她沒有足夠的勇氣,踏出離婚尋找新生活的那一步。痛苦和麻木淹沒了她,也讓她鑄下大錯。

    樓下的聲音飛到樓上,紀詢想。

    想著想著,他琢磨出一點怪異之處,魏真珠并沒有想要逃脫制裁,那為什么一開始她的罪行被他們叫破的時候,死不承認呢?僅僅是因為一以貫之的厭男所以不愿意在男性面前認罪嗎?

    她穿了高跟鞋……是對高爽的尊重……只是對高爽的尊重嗎?

    她回到家,打了電話……她對女兒肯定是不舍的……

    女兒!電話!

    “魏真珠!”紀詢突然失聲,“你有想過自首,那你的女兒怎么辦?段鴻文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你做飯時候的電話是打給你父母的對嗎?你想將女兒托付給他們,他們怎么回答你?他們是不是拒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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