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直到現(xiàn)在,他給人的感覺終于變了,飄逸的春風沉淀下來,變成地上的泥淖了。
保鏢依言看了下,接著為難說:“人死了……”
他們倒是不太怕死人,但不太明白柳先生想讓他們看什么。
“我知道他死了,”柳先生忍著怒意,“他是怎么死的?”
“是被幽靈殺死的!”豬肝臉的蔣老板再度慘叫,“四十年過去了,她還是回來了!”
柳老板驀地回身,掄圓了胳膊給了蔣老板一耳光。
他打得如此用力,蔣老板臉上的銀面具都被他打飛了,孟負山看見了蔣老板的面容,那是張方頭方腦,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了許久,但依然看得出年輕時候曾賣過苦力干過粗活的臉,他的額上還有一道陳年老傷,傷早已痊愈了,只剩下一條五厘米長的褐色痕跡,如積年的皺紋一樣,深深橫在他額頭的中央。
“幽靈能奪走他的魂魄,幽靈能割下他的舌頭嗎?割他舌頭需要的是刀子!”柳先生冷冷說。
“可是,可是……”蔣老板捂著臉,他既懼怕又信服柳先生,嘴里囁喏著,到底沒有往下說。
倚著陽臺門的銀面具眼里閃過一絲失望。
孟負山發(fā)現(xiàn)站在陽臺門前的那個人,沒有往尸體方向走的意思。
如果是霍染因的話,出于職業(yè)要求,他會在第一時間檢查尸體吧?
他短暫權衡,越眾而出,前往檢查尸體:“我最后見到林老板,是在三個半小時前的一樓中堂。當時三位老板帶著保鏢從電梯下來,和柳先生匯合�!�
混亂的現(xiàn)場,最怕大家無頭蒼蠅一樣亂跑。
有個人愿意站出來分析情況,眾人亂飛的思維也有了牽引的韁繩。
柳先生微微點頭。
“此后還有誰見過林老板?”孟負山問。
“中堂散了之后,老林就和我們一起上去�!崩先税叩膮抢习瀹Y聲甕氣說,他的鼻腔和喉嚨看著都不太好,一說話就有痰卡在鼻喉中的呼嚕聲,“我們各自進了房間。之后我一直呆在房間里沒出來�!�
“我也是�!笔Y老板也說。
孟負山再看向搜查船只的保鏢們。
保鏢們紛紛說:“我們搜查的過程中沒有看見林老板。”
“顯然林老板就死在這三個半小時之中。這三個半小時中,林老板獨自呆在房間里,兇手潛入林老板的房間中……”
孟負山說到一半,被人打斷了,打斷他的是陽臺邊的銀面具。
“怎么潛入?”銀面具說,“通向甲板的陽臺門是自內鎖的,外頭無法打開;客廳通往走廊的門也是從內部鎖著的,外頭就算拿房卡也沒有辦法打開,我們能進來,還靠拿斧頭劈了門�!�
“密室!”蔣老板一聲嚷嚷,看他的表情,顯然他心中對幽靈的恐懼又如雜草般春風吹又生,“那時候也是個密室……!”
這下柳先生和吳老板的嘴角也抽了抽。
顯然他們都感覺到了一些來自過去的陰影。
孟負山將這些只言片語牢記心中,他很好奇能讓這幾個老板這么恐懼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四十年前”,“幽靈”,“TA”,是在四十年前被他們害死的人嗎?但這么多年來,這些人手里沾染的鮮血傾倒下來都能澆灌一座宮殿,害死害殘的人也不知凡幾,只是死者復仇,幽靈殺人,值得讓他們這么恐懼嗎?
“有很多辦法可以形成密室,機械的,心理的。世上沒有什么鬼魂,只有人為,既然是人為就有其目的。“孟負山說,“絕大部分制造密室的犯人是為了把他殺偽裝成自殺,剩下的不是裝神弄鬼,就是各式各樣的炫技。這個現(xiàn)場是非常明顯的他殺,那么,犯人制造密室的目的……”
柳先生平淡的截斷了孟負山的分析:“說得好,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出海時人人都拜媽祖,這個罪犯就是想用媽祖像制造氣氛,用神話傳說引起大家的恐慌。密室不密室的,只要抓到犯人問一問,什么疑惑都解決了�!�
態(tài)度明確地回避四十年前的事情。正如挑貨才是買貨人,不想說的話,恐怕正是埋在他們心底最有價值的秘密吧。孟負山想。
不過沒關系,會知道的。
真正的密室并不是這個房間,而是被阻隔了通訊手段的這座巨輪。
幽閉的海上孤島,暴風雪山莊連環(huán)殺人案最令人心動的舞臺——與犯人的“裝神弄鬼”最相似的,可不就是所謂的“童謠殺人”。
那幾個老板連童謠口號都念出來了,什么天青青,地荒荒……
既然如此,抓到了犯人,也就抓到了動機,它必然與四十年前的事有所聯(lián)系。
“三個半小時也挺長的,能判斷更具體的死亡時間嗎?”銀面具又開口,懶懶的用鼻音問,“我記得,電影里不都是先問什么不在場證明�!�
如今,雖然老板們并沒有全部聚集在此,但船員們和保鏢們早已在砍門過程中,陸續(xù)到齊,這之中有一位具有一定醫(yī)學知識的理療師,柳先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
“……”
理療師從沒有干過這種事情,這道目光對他而言,無疑是把中醫(yī)趕上手術臺開刀去。但柳先生積威甚重,他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越走越慢,越走越心虛,等好不容易越過了尸體,從尸體的背面繞到尸體的正面,也就看見了林老板抬起的雙手中托著的舌頭,以及那滿是鮮血的下巴,和下巴上邊臉頰部分隆起,仿佛在微笑的銀色冷白面具。
勉強支撐的雙腿霎時一軟,理療師整個人都像尸體歪去,于是在他的雙眼之中,那血淋淋軟乎乎的舌頭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啊啊——”
不吝于殺人的慘叫再次響起,這叫聲之凄厲,別說呆在房間里的他們,恐怕連外頭都聽得一清二楚,也許林老板被殺的時候,都沒有理療師此刻叫得如此慘烈。
“好了,沒碰到�!弊ブ懑煄煈K叫換氣的間隙,孟負山不耐煩說,“行行好,睜開你的眼,閉上你的嘴。”
他的一只手牢牢控制住理療師的肩膀,控制住了理療師的身體,沒有讓理療師真正倒入尸體的懷抱。
“是啊,你摔了就摔了,要是破壞了尸體,往小了說,不尊重死者,往大了說,壞了我們抓人的希望怎么辦?專業(yè)點,你行就趕緊開始,不行就不要勉強。”銀面具又開腔。他說的道理沒問題,但口氣怎么聽怎么有煽風點火的味道。
如果不是知道紀詢此刻在甲板之下,自己又太過熟悉紀詢,他還以為這是紀詢又套了層馬甲來和他打配合了——水越渾,越容易摸到魚。
“我和你一起檢查�!泵县撋綄懑煄熣f,他削弱理療師的專業(yè)性,加強自己的專業(yè)性,“尸體死亡之后,體溫會發(fā)生變化,每小時降低的溫度在0.5°~1°,尸體表面已經硬化,硬化發(fā)生在死亡后的30分鐘~2小時之間,所以林老板至少死了半個小時。至于死因——”
房間里沒有手套,孟負山小心的捏住一塊餐布將林老板的領子向下拉一拉,露出死者尸體脖頸上發(fā)紫的深深勒痕。
“是勒頸窒息而死�!�
一場驚魂之后,理療師飛到天外的心總算跟著腳跟一起站穩(wěn)了。
他感激地看了孟負山兩眼,先奔去理療室取了溫度計和手套。
到了這時間,最初的驚恐也散得差不多了,理療師取東西的空閑時間里,老板中的一個開腔稱贊:“柳先生,手底下人才濟濟啊,到了這時候,還能找到兩個有法醫(yī)知識的人出來�!�
“防范于未然�!绷壬焐现t虛,心里也在思考這人為什么會知道法醫(yī)知識,但想到陳家樹的事,他很快釋然了,若不是個能辦事有膽識的人才,自己也不會讓他上船。
他們交談完了,理療師也飛奔回來,將手套分給孟負山,自己上溫度計測量尸體體溫。
“正常人體體溫在36.5°~37.2°之間,從現(xiàn)有體表溫度上看,林老板死了2~3個小時之間�!崩懑煄熣f。
“現(xiàn)在是11點50分�!绷壬皖^看了眼手機,“2~3個小時之前,就是上午8點50到9點50。這段時間里,有誰有不在場證明?這個不在場證明,需要有第二個人幫他作證。”
然而現(xiàn)場是一片沉默。
接著老板們面露不悅:“我們聽了你的話回房呆著,哪來的第二個人證明自己一直在房間里呆著!”
包括不在現(xiàn)場的老板,他們都是8點20分后聽從柳先生的話各自從中堂散開離去。
柳先生的貼身保鏢也代替所有保鏢開口:“搜查干擾儀的時候我們是兩兩分組,但中間少不了趴在床底下,爬上通風管道,上廁所等無法監(jiān)視另一個人的情況。”
“這段時間里我在甲板上走了走,抽了二十分鐘的煙�!泵县撋街鲃诱f,“一個人�!�
“我一直呆在理療室里,直到被叫去一起搜查船只�!崩懑煄熣f。
船上員工里,船長和大副和理療師相似,都是先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再出去搜查船只,廚師長帶著個幫廚在廚房準備食物,中途幫廚去了冷凍庫整理庫存,健身教練和甲板長一直呆在健身房里聊天,再算上理療師和孟負山,八個船員都在這里了。
八個船員里,勉強算能證明清白的,只有呆在一起的健身教練和甲板長。除此以外的所有人……
“都有殺人的時間。”銀面具饒有興致,“看來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原本指向尸體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彼此。
鬼是不會殺人的,人才會殺人。
第二五一章
這死神的屠刀啊,是人命中的劫數(shù)。
“說‘殺人的就在我們中間’也太過避重就輕了吧�!爆F(xiàn)場一位老板突然冷笑。
“什么意思?”大家看著說話的人,這時候每個人的發(fā)言,都有著與尋常時候不同的分量。
發(fā)話的老板是個身高不高的老板——這是客氣的話——事實上他目測上去只有一米五多,無論放什么時候來看,這個身高都有些令人側目了。
但老板的身高雖矮,口氣卻大。
“我看這個兇案,和我們老板根本沒有關系,要么是你們的保鏢船員干的,要么是你們蔣老板、吳老板干的,或者說——柳先生,你干的,也未可知�。 �
能上船的老板,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受教育程度姑且不說,商海沉浮了多久,什么樣的手段沒見過,沒做過。有‘自己人’帶頭,發(fā)熱的腦子立刻冷卻下來,立刻明白了對方了意思,現(xiàn)場的第三位老板幫腔:
“這位兄弟說的對。我們一年就上了兩三次船,除了認識你柳先生,誰知道什么蔣老板、吳老板。和死掉的林老板,更連話都沒有說過,殺他干什么!如果和他有仇,在哪里殺他不好,非要在你們的地盤殺你們的人!”
這位說完,矮個子老板再抬起手,指著正對尸體拍照存證的保鏢冷笑:
“連手機我們都不配擁有,那可是被柳先生你鎖在房間里的違禁物品。一晚上破壞所有監(jiān)控,船體駕駛,怎么可能?想也知道,無非是有內鬼籌謀多時。柳先生,你們船上的事情,是裝神弄鬼的私仇報復,還是利益糾紛清除異己,但別把火燒到我們這些無辜的人頭上,我們是來尋歡作樂的,不是來見證你們內部矛盾的�!�
蔣老板沉不住氣。
臉上的面具被打掉了,他也沒打算再帶回來,干脆露著一張臉說話,不涉及幽靈時候,他的頭腦還是正常的:“你們確實不知道構造,可那八個逃跑的女人對這艘船可謂了如指掌,你們只要聽她們指揮,同樣可以做到�!�
“我們憑什么聽她們的?”
“古人早說過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溫柔鄉(xiāng),自古以來就是英雄冢�!眳抢习逶谂赃叢魂幉魂栒f話。
“那信號干擾器呢?”矮個子老板針鋒相對�,F(xiàn)場的老板只有三個,兩個三樓總統(tǒng)套房的,從二樓上來的只有他。他雖然勢單力薄,但既敢說,說得也犀利,“船上的女人藏不了信號干擾器,我們也帶不了信號干擾器吧?那些女人是可以破壞儀器,可是乘救生艇從海上逃跑的話,是一定要有視力正常的人替她們指引的。你們這些船員里面,搞不好有一群有問題的。兇手,也許不是一個人!”
第三位老板對這矮個子老板刮目相看:“兄弟,不知尊姓大名,怎么稱呼?”
矮個子老板指指自己個頭:“還用問嗎?免貴姓矮,矮老板。”
就算現(xiàn)場情況很嚴肅,問話的人也忍俊不禁:“不太好吧……”
矮老板:“你們認識我嗎?我認識你們嗎?既然都不認識,怎么方便怎么來,不好嗎?現(xiàn)在大家臉上都戴著同款面具,認不到臉,叫不出姓名,但只要叫一聲‘矮老板’,你們知道在叫我,我也知道在叫我,這不就夠了�!�
社會框定出了太多的集體審美,個體生活其中只能被動接受,和社會統(tǒng)一的,成了炫耀的標簽無形的枷鎖,和社會不一的,又作為劣等的特征煩惱的源泉。
等來到了這個誰也不認識誰的地方,反倒可以不以好壞區(qū)分,而簡單正視身上不可改變的表象。
“這也好。你叫我蘿卜老板吧�!薄}卜老板’抬起了雙手,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十指末端水腫,看上去還真像十根小蘿卜長在手指上,“醫(yī)學上叫杵狀指,肺部的毛病。我們上來的人,逃得了腎,逃不了肝,逃得了肝,逃不了心。好不容易托著柳先生的福,逃了一劫,嘍,新的劫難又來了。這死神的屠刀啊,是人命中的劫數(shù),逃不掉,又不得不逃�!�
這席話說得既有水平又有深意,大家都有些戚戚然,倒把剛才針鋒相對的氣氛緩和了些。
甲板長這時說話,他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信號干擾器不用從船下帶上來,船上本來就放著兩臺,只是平常都放在甲板底下,單獨存放�!�
“柳先生的準備真周全。”銀面具這時稱贊,“收了手機還不夠,還要放著這東西,看見是方方面面,都防御到了。”
這件事之前,柳先生能防御什么?無非防御現(xiàn)場的老板。
矮老板與蘿卜老板微露冷笑。
這家伙……柳先生看了銀面具一眼。他這時不得不說話,但空口說白話是沒有意義的,不好解釋就不要解釋,反復推卸責任,也只會陷入反復猜疑的泥淖。他簡單說:“你們說得有道理,從動機和作案方式來看,我們內部出問題的概率更大。這起案件的最開頭,來自昨天晚上對船體的破壞。我在最頂層聽不到底下的動靜,你們在樓下,晚上也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見嗎?”
“昨天晚上的Party過后,喝了太多酒,睡得沉……”矮老板沉思,“不對,其實也沒有喝那么多,但感覺比平常醉得厲害。柳先生,你用了高度數(shù)的酒?”
柳先生看廚師長,船上的伙食,廚師長是第一負責人。
廚師長站出來:“和過去一樣,什么酒都有,度數(shù)有高有低�!�
“而且船長室,監(jiān)控室,這些重要的地方都應該有人值班看守�!绷壬挚聪虼L和大副,“怎么回事?”
大副連忙說:“昨晚是我值班,但奇怪的是,沒什么記憶了�!�
負責監(jiān)控室的保安也一同點頭。
“食物里下了藥。”孟負山突然說,他第二天起來,就在懷疑這件事,“藥可能下在宴會的酒里和員工餐里。”
“安眠藥?”銀面具。
“晚飯是七八點吃的,但直到十一二點,我們還保持清醒。這不符合安眠藥的特征。”孟負山,“我記得昨天晚上我做了很多亂夢……現(xiàn)在想來,那或許不是亂夢,而是幻覺。是某種讓人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的致幻藥物。”
說到食物下藥,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廚師長和幫廚。
這兩人一臉菜色,只能諾諾解釋:“不是我,柳先生,食材都存放在固定的冷凍庫里,那些女人肯定知道。何況她們本來也會參與一部分侍女的工作……”
“直接在餐盒上面下藥也可以,員工餐是用統(tǒng)一的一次性塑料盒打包的�!泵县撋窖a充更多的構想,“而船上的安檢只是針對金屬物品和電子儀器,并不對藥品管制,如果致幻的克數(shù)低,把它當作常備藥帶上船是可行的�!�
銀面具輕笑:“看起來這個兇手并不打算無差別殺人,否則昨晚投毒就可以了�!�
不是無差別那就是有針對性了。
本來冷靜下來的蔣老板和吳老板又穩(wěn)不住了:“那豈不是沖我們來?!”說罷,目光立刻看向屬于自己的保鏢。他們上船來可是帶著保鏢的,只是之前將保鏢給了柳先生,讓所有保鏢一起去搜查船只找出信號干擾器。
再往深里想一想,老林之所以會遇難,是不是就是因為沒有保鏢在,身側空虛導致的?
蔣老板立刻說:“柳先生,我的保鏢你得給我留下來�!�
吳老板也緊隨其后,他還提出了一個建議:“我們三個人呆在一起,讓我和老蔣的兩個保鏢保護我們三人,其余的繼續(xù)巡邏船只�!�
“好了!”柳先生低喝一聲,“不要自亂陣腳讓人笑話!”
兩人一看,矮老板和銀面具確實雙手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免訕訕住口,但打定了主意,私下要和柳先生好好商量。
柳先生當然看得出‘尊貴的客人們’的不滿,他果決承諾:“各位的憂慮我都明白。請放心,既然大家有所疑問,那么接下來所有船員都會被統(tǒng)一管理,集體行動,絕不讓他們落單——進而保證大家的安全。但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要查清案件,各位以為呢?”
這也是應有之義。
三個老板默不作聲的看著柳先生派兩個保鏢把尸體抬走,送往停尸房。船上是沒有檢驗指紋和dna的措施,但是尸體留著,到了岸上也能檢查。
孟負山想起上一回無辜死掉的女人,她們死掉可就是直接扔到了海里。
大概是沒了尸體,膽子就大了,以及“船員們都可能是壞蛋”這種猜測,三位老板都積極加入了現(xiàn)場勘察,查起了那些門鎖。
首先要搞明白的,就是兇手怎么進入房間。
“這里的房間也有萬能鑰匙?”矮老板看到過保安們在搜查時用公共門卡打開空房間的情形。
“不用鑰匙,敲門也行�!便y面具說,“我們不就是聽到敲門就打開了門讓他們進來嗎。假設當時門外的人說來搜查,林老板想必也不會疑心,直接開門讓人進來�!�
“那就是進了門假裝四處搜查,然后悄悄繞到身后偷襲,再一繩子勒死他?“蘿卜老板提出可能性,“林老板年輕不輕了,肯定不是身強力壯的船員們的對手�!�
“說不定這就是真相�!便y面具笑道,“我們三個臭皮匠,頂了個諸葛亮。”
矮老板和蘿卜老板頗感喜悅,一時真找到了當偵探的樂趣。
柳先生沒有打斷他們的興致。他目光著重落下門上:“就算人是這樣被殺死的,那么兇手在離開房間后,又是怎么把房門從內部鎖上的?”
“用魚線什么的?”矮老板說,“影視劇里不都這么演嗎?”
甲板長和大副下去取來魚線,矮老板試著系了系反鎖的鎖頭,因是弧形的沒系住。他不氣餒,找了個膠帶黏在上頭,沿著門縫底下一拉。
果然鎖上了。
這……密室算破解了嗎?
幾個老板面面相覷,好像破了,但破了似乎也什么也沒用?
這么簡單,既不需要特定道具,又對行為人本身的素質沒有任何要求,誰都能干的事情,自然不能帶來新的鎖定兇手的線索。
“呃,會不會是什么心理懸疑法,讓大家誤以為他是從走廊離開的,實際上是反其道而行,從甲板上上走……”蘿卜老板也覺得太簡單了,成就感不足,他拿著線跑去拉了一回甲板的鎖,這個就不太好搞了,是有防漏水的密閉門,線會被那圈橡皮卡住,不好使力。
其實這在孟負山看來是完全無稽之談,走廊敲門被人看到的風險,和鎖門離開的風險也沒差別到哪里去,何必從甲板上走。船只樓距高,外側甲板又光滑,兇手身手那么好嗎?還會飛檐走壁!
但大家都陪著蘿卜老板在甲板研究,他也就跟著走上甲板,四下搜索,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些新的東西。
他往左邊那兩個沒住人的空甲板看去。
這艘船有五個特殊房間,林老板,蔣老板,吳老板的房間的硬裝都有對方個人的風格癖好,軟裝更是處處不一,非常的私人化�?墒悄莾蓚空房間,卻像從沒有人住過一樣,只是空蕩蕩的標準裝潢。
如果沒人住,為什么要保留兩個空房間呢?
孟負山想的有些遠了,思緒不由得有些散漫。
就在這時,突地,海面上傳來一聲熟悉的重物墜落的噗通聲!
眾人一驚。
銀面具立刻說:“下去看看,說不定是出了什么事!”
一下子,也顧不上其他了,柳先生立刻點出兩個保安,讓他們守在這間房間看著現(xiàn)場別讓人破壞,接著和其他所有人一起,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他們跑到了二樓,此時真要出事,只能是沒有上來的幾個老板中出事。
他們挨個敲門喊人,最后只叫出了四個老板。
還有一個老板……
保安用萬能卡刷開了這位老板的房間,門里沒人,通向甲板的門開著,不用再進甲板,那一灘印在甲板上的刺目深紅色,已經說明了這位老板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