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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阿邦一時錯愕。

    他很想說現(xiàn)在情況到了這個地步嗎?

    但想想幽靈已經(jīng)和外界聯(lián)絡(luò),也許確實,需要防患于未然——也需要全船搜查,將幽靈抓住,挽回他們丟失的顏面。

    眾人沿著剛剛上來的路,再度下去。

    走在中堂螺旋樓梯的時候,柳先生說:“警戒�!�

    眾人保持警惕,保鏢們分散周圍,將柳先生和吳老板牢牢的圍在圈內(nèi),一批人盯著上方動靜,一批人看著下方動靜,眾人有條不紊,快速走過樓梯,來到一樓,進(jìn)入走廊。

    沒有半分動靜。

    一路非常安全。

    柳先生反而有些意外。

    他的判斷里,剛剛弄開房間門的聲響和吳老板吶喊的聲音,已經(jīng)驚動了幽靈,幽靈恐怕會做些什么,而最好伏擊他們又能夠來去自如的地方,是中堂無疑。

    沒想到幽靈半點沒有偷襲的意向。

    難道中堂并非幽靈選擇的偷襲地點?

    他們進(jìn)入走廊,兩側(cè)是監(jiān)控室,廚房,冷凍庫,安檢間及物品存放間。

    這些房間的門,并沒有關(guān),大多虛掩著,里頭有燈,從外頭向里邊看,能看見在七零八落的破壞后遺跡。

    柳先生依然示意眾人警戒。

    眾人也并沒有放松。

    他們端著槍,關(guān)注著任何可能從房間里沖出來的位置……但是等他們走完了這整條走廊,來到通往甲板的兩扇門前時,依然沒有任何人出現(xiàn)。

    幽靈,仿佛真是幽靈,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幽靈。

    一種叫人懷疑是否真實存在的幽靈。

    無論如何,到了這里,已經(jīng)達(dá)成他們一多半的目的。

    此時入口處,還堆著柳先生剛剛放在這里的雨具,許多雨披,以及一把雨傘。

    保鏢們自覺地拿起雨披披在身上,柳先生拿了唯一一把雨傘,吳老板心有不甘,卻只能和保鏢們一樣使用雨披。

    但意外就這樣發(fā)生了。

    當(dāng)柳先生抬手開傘之際,一蓬藏在雨傘中的粉末朝柳先生的臉傾瀉而下,灑入眼睛,刺痛剎那襲擊了柳先生的大腦,柳先生一聲慘叫,將雨傘甩開:

    “我的眼睛!”

    “柳先生!”

    保鏢們同時去看雇主。

    也是這個時候,兩扇大門被人自外轟然踹合,沉重的門板重?fù)袅苏镜每客獾谋gS,讓他們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接著,一番刷啦刷啦的鐵器撞擊的聲音,當(dāng)頭暈?zāi)垦5谋gS勉力支撐著推動大門想要將大門打開的時候,他們自大門的縫隙中清楚地看見了鐵棍——有人自外用鐵棍卡在了門把手上!

    “有埋伏!”

    “幽靈在外面!”

    這樣急促地喊了兩聲之后,不等保鏢拔槍出來朝門外射擊,另外一道聲音自他們背后的走廊傳來,聲音傳來的同時,一股刺鼻的味道也傳來了……

    那是……那是……

    汽油的味道!

    “大家請不要輕舉妄動。你們面前的門鎖住了,腳下的地毯潑了油,而我,手里有一支點燃的火柴——”

    第二七七章

    五分鐘,一個。

    他們驟然回頭。

    看見走廊廚房位置處,站著一個身形頎長,看上去有一米八五以上,不認(rèn)識的戴面具的老板。

    那當(dāng)然不是老板。

    那是幽靈!

    幽靈手里拿著一個火柴,腳邊是一個空了的油桶,火柴如幽靈預(yù)告的那樣點燃了,幽幽的火苗燒著細(xì)細(xì)的木棍,那木棍在他們的注視中一點點碳化,一點點彎曲,一點點地向已經(jīng)被汽油浸潤了的地毯探去。

    它彎一點兒,眾人的心,便要被扯動一點兒。

    如果他們開槍,對著幽靈射擊,幽靈中彈倒下去,浸了汽油的地毯便要躥起火來!

    就算他們沒有動手,只要幽靈手一抖一個不小心,火苗也可能隨著彎曲的碳化木棍跌落地毯,火勢也要躥起來!

    擁有絕對武力優(yōu)勢的保鏢,隔著長長的走廊,被一個只拿著一只點燃的火柴的幽靈給脅迫成功了!

    冷不丁見了今晚上逼迫自己的幽靈,吳老板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縮在保鏢群中瑟瑟發(fā)抖,一聲不敢吭。

    他們僵持了大約十幾秒鐘。

    紀(jì)詢滿意一笑:“這就對了,為了自己寶貴的性命著想,請大家收好手中的槍支,現(xiàn)在槍支并不能幫助你們求生成功……”

    但他的聲音被柳先生高喊起來的聲音蓋住了。

    “開槍,打他!”

    柳先生淚水直流,僅有的一只眼睛,現(xiàn)在也看不見。但在一片淚水暈出的朦朧昏花之中,他毫不猶豫的發(fā)出狠辣命令。

    多年來的保鏢生涯,讓阿邦的服從快于他的思考。

    他抬槍,朝紀(jì)詢射擊!

    可紀(jì)詢早在柳先生喊出來的那一刻就閃身躲入了廚房,他一直拿在手里的火柴,也被丟棄的地毯上,在汽油的助燃下,熊熊烈焰瞬時如同叢叢怒放的火焰之花般生長盛大!

    此時不用眼睛,光光是火焰燒起來的熱力,已讓眾人感覺由衷的恐懼。

    這時候,又是柳先生下命令:

    “把地上的地毯掀起來,頂著地毯沖出去!”

    走廊里的地毯厚,火焰目前只在地毯上面燃燒,只要他們沖得夠快——

    這時候,所有人都忠實的執(zhí)行了柳先生的命令。

    其余保鏢蹲下身掀起地毯,阿邦一把將柳先生背在背后,吳老板也趕緊扯住小韓,他們舉著地毯,快速的向前沖!

    “砰砰砰!”

    這時候,只聽三聲細(xì)響,有保鏢一聲慘叫。

    阿邦心頭一沉,他意識到掀起的地毯擋住了他們的視線,而原本閃身進(jìn)廚房的幽靈又閃身出來,朝他們開槍!

    他毫不猶豫將槍抽出來,隔著地毯沖外頭一番掃射,其余的人也和他一樣。

    但外頭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

    而他們,在半分鐘不到的時間里,也頂著地毯,沖出了火場。

    阿邦摔掉擋在眼前的地毯,持槍四下環(huán)顧!

    他們在中堂里——四面空曠——沒有看見人——幽靈跑了?或者躲在什么地方,等待偷襲他們?

    他環(huán)視著,警覺著,最后將目光朝一直慘叫的那位保鏢瞥上一眼,等看清情況,他微微松一口氣,沉聲道:“給他包扎止血。”

    “哪里受傷了?”還趴在阿邦背后的柳先生問,“幾個傷了?”

    “一個受傷,傷在腿部�!�

    回答之后,阿邦沒有聽見柳先生的聲音,只聽見了柳先生的一聲冷笑。

    那冷笑仿佛是篤定了什么……

    “幽靈還在嗎?”柳先生又說。

    “現(xiàn)在沒看見�!卑�,“可能不在了�!�

    “好,繼續(xù)去甲板上�!绷壬�

    “繼續(xù)?”不等阿邦說話,吳老板已經(jīng)跳起來,“我們差點被困在火場燒死了!”

    “閉嘴�!绷壬淇岬溃澳敲匆稽c點火,只要你頭腦清醒點,跑兩步就出來了。你的膽子難道隨著你年齡的增加一路萎縮了嗎?”

    是啊,年輕時候的吳老板——曹默,是一言不合就能將煙頭按在別人臉上的人,是講義氣到為了死去的同鄉(xiāng)報仇而愿意自己去堵槍口的人。

    但是時間改變了很多很多……

    也許改變很多很多的,不是時間,而是他們在船上經(jīng)歷的那場泯滅人性的廝殺。

    “再說,等著,不走,等什么,等幽靈聯(lián)絡(luò)的人過來將我們一鍋端?”柳先生又冷聲道,“怕什么,直接打碎中堂的玻璃,從中堂出去甲板!”

    吳老板沉默了。

    他沒有再表達(dá)反對。

    阿邦依然背著柳先生,同時其他的保鏢攙扶著受傷的保鏢,這位保鏢運氣很好,子彈并沒有貫穿他的腿部,而是從側(cè)邊擦過,撕走了他一大塊皮肉,但也僅此而已。

    他們迅速朝另一個通往甲板的走廊走去。

    就在他們剛剛行動的時候,冷槍響起——

    阿邦猛地將人一拽,躲過了子彈,同時朝冷槍來的方向射擊——

    一聲當(dāng)啷。

    子彈金屬上,沒有擊中人體。

    保鏢們立刻朝這個方向吞吐子彈,但是紀(jì)詢已經(jīng)躲到了新的位置。

    他打開彈夾,看了眼里頭所剩不多的子彈,深深吸上一口氣,沒有再動手的余地了,他只能縮在這里,等待樓底下保鏢破壞窗戶,跳出甲板。

    到了甲板,視野空闊,一望無遮攔,幽靈再也不可能躲在角落對他們放冷槍,風(fēng)雨拍打在身上,平日里惱人的東西,此時竟讓人感到了安全和欣悅。

    雨水淋在柳先生的臉上,也終于讓因為粉末而無法視物的柳先生能夠勉強(qiáng)看清眼前了。

    “繩梯。”他疲憊地喘了一口氣,“把繩梯放下去,讓底下的人上來�!�

    雖然阿邦背著他走過幾乎全程,但是精神的高度集中依然消耗人的力量,他畢竟不年輕了,平常保養(yǎng)得再好,在這時刻也是吃力的。

    “快去。”阿邦吩咐其他保鏢。

    其他保鏢行動迅速。

    但等他們跑完了甲板,令人驚愕的消息卻傳來了:“柳先生,所有繩梯都被丟掉了!”

    所有的繩梯都被丟掉了!

    辛辛苦苦沖上甲板的人心底一沉。

    他們立時聯(lián)想到了最初那扇自外頭被踹上鎖上的門,幽靈的同伴在外面,幽靈早就猜到他們的行動思路,于是事先把繩梯給丟了。

    阿邦卻沒有多少感覺,只是看向柳先生。

    他不覺得現(xiàn)在有多少問題,因為過往每一次的經(jīng)驗都告訴他,所有的問題到了柳先生那邊,自然會迎刃而解。

    雨水撲在柳先生臉上。

    這雨啊,還是和之前一樣大。

    船上打生打死,你爭我奪,和這大自然,沒有任何關(guān)系,它只是一派冷然的姿態(tài),看著人類如同螞蟻一般互相斗毆。

    阿邦為柳先生撐起一把傘。

    傘下,柳先生皮肉松弛的下垂嘴角,牽起來,露出一抹獰笑。

    “朝下喊話,讓底下的保鏢,抓住女人,把女人丟下海里�!�

    “什……什么?”哪怕是阿邦,也詫異出聲。

    “幽靈是警察。”柳先生平靜說。

    他的聲音有多平靜,這枚炸彈在眾人內(nèi)心爆炸的威力,就有多劇烈。

    “警察,開了屏蔽器,和外界的大部隊聯(lián)絡(luò)上了,現(xiàn)在,警方的隊伍可能正在朝我們的位置加緊行駛過來�!奔热徽f了,就把話說明白,柳先生繼續(xù),“但是,正因為是警察,我們還有機(jī)會。你們喊底下的人,抓住女人當(dāng)人質(zhì);再告訴在某個未知的黑暗角落看著我們的那位幽靈——警察,如果他不將屏蔽器的位置告訴我們,如果他不打開屏蔽器,那么,底下的女人們,就會一個個被丟下去,被丟下這汪洋大海之中,在痛苦中溺水死亡……”

    “五分鐘,丟一個�!�

    眾保鏢怔怔地看著柳先生,直到他們大腦真的理解了柳先生這一長串話的所有內(nèi)容后,他們撲到船舷邊,朝下喊話:

    “底下的人,聽得見嗎?”

    “底下的人,聽得見嗎?”

    ……

    放大嗓子喊了數(shù)聲之后,底下有回應(yīng)了。

    “樓上是誰?”

    “是我,阿邦。”阿邦說,他將柳先生的指示,傳達(dá)下去。

    他們的大喊,能傳達(dá)到甲板下的船艙中,自然也傳到了紀(jì)詢的耳朵里。

    紀(jì)詢握緊了……手邊的喇叭。

    幾秒鐘后,他將喇叭放到嘴邊,說:

    “船上的老板們,保鏢們,船員們,通知你們一個很不幸的消息,正如你們的頭頭,柳先生所說,警方已經(jīng)掌握了這艘船的切實違法證據(jù),目前正朝這艘船緊急趕來,最保守的估計,再過兩三個小時,你們就能見到親切的警察叔叔的堅實可靠的身影了——”

    “所以,”紀(jì)詢,“尤其是船艙底下的保鏢,你們聽好了,在這最后的時間里,你們還要堅持違法亂紀(jì),犯下要挨槍子的大罪嗎?”

    “他十五分鐘前才和外界聯(lián)絡(luò),警察沒有那么快來,開了屏蔽器,我的救援能夠先來�!绷壬f,“到時候大家一起走。”

    “海上救援最快的是直升機(jī),”紀(jì)詢冷笑,“警方最精銳的人員隨著直升機(jī)過來,柳先生的精銳救援,總不能比直升機(jī)更慢吧——那也只能是直升機(jī),柳先生他有幾架直升機(jī),能帶得了船上所有人一起走?“

    “把女人丟下去!”柳先生同樣冷笑,“丟了女人下去的,證明了自己忠心的,我走時帶走他�!�

    “好,是柳先生會說的話,”紀(jì)詢笑道,“樓底下的大家可要注意了,你們丟女人的時候一定要先喊柳先生看一看,否則柳先生拿什么知道誰丟了誰沒丟?這功勞可是很容易被竊取的哦。直升機(jī)的位置就那么一點點,搞不好你們要先內(nèi)部搞個大逃殺,誰殺贏了,誰被柳先生接走。”

    “還有,保鏢們,你們過去怎么樣,反正現(xiàn)在船上的監(jiān)控已經(jīng)壞掉了,也沒有人知道了,沒有證據(jù),就不會被判,但現(xiàn)在動手,可是逃不掉的殺人重罪;以及來這里尋歡作樂的老板們,不要高枕無憂的看著一切,你們賭個博,嫖個娼,問題不大,最多被拘留一段時間,在家里頭不太抬得起臉,但不用坐牢,至少不用作為殺人罪的從犯,在牢里呆個十年二十年,對吧?”

    無疑,紀(jì)詢的說服很有威力。

    柳先生被他逼出了這句話:

    “所有人過往的罪證,我都有保存,不要抱有僥幸心理了�!�

    “真狠啊!”紀(jì)詢驚嘆,“大家真的要跟這么狠的老板混嗎?在警察馬上就要到達(dá)的現(xiàn)在?都窮途末路了還要騙你給他墊背啊!”

    柳先生不想再和紀(jì)詢嘴炮了。

    他看了一眼阿邦。

    阿邦忠實地執(zhí)行了柳先生的命令,向底下喊:“夠了,別聽警察的,我們手里有槍,把女人丟下去!”

    短暫安靜。

    而后,風(fēng)雨之中,重物落水的聲音,和女人凄厲的慘叫聲一同響起來。

    剛剛還傳遍船只的紀(jì)詢的聲音,已經(jīng)聽不見了。

    黑夜里,只有女人慘叫的聲音,被風(fēng)吹滅,被雨切割,被海水吞沒,又?jǐn)鄶嗬m(xù)續(xù),以人類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掙扎著,傳上來。

    “如果你不把屏蔽器的位置說出來……五分鐘�!�

    柳先生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

    “一個�!�

    第二七八章

    沉默。

    風(fēng)呼呼地吹,夾雜著海浪吞吐的聲音,以及吞吐中女人的慘叫,怪誕得像是從深淵里倒卷上來的鬼氣,又像是纏在墳地枯樹上的飄搖幽魅,看不見,躲不掉,繞著你的耳朵,叫了一聲一聲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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