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到下課后，很多學生陸陸續(xù)續(xù)從書院出來，沈河星躲在樹后，他看見很多昔日的同窗，可他不敢上前與他們打招呼。
當初自己不辭而別，心中是愧疚的，也不知道同窗們在背后怎么議論自己，他沒有勇氣跟那么多人對話。等吧，等到他們都走了之后，自己單獨與先生說幾句話便行。
沈河星站在暗處，對著往日的同窗，心道：“祝你們前程似錦，祝你們終有一日，必成大器�！彼麑⒚篮玫淖８Ｋ徒o同窗，他心中涌動著暖意。
沒過多久，謝九塵也出來了，他永遠是走在最后的那一個。
沈河星這才從樹后現(xiàn)身，拱手彎腰道：“先生�！�
謝九塵先前不知道沈河星回來了，他喜出望外：“河星，你回來了？”
沈河星道：“嗯，我回花溪城了，但我不會再回書院了�！�
“為何？”
沈河星將自己的決定與謝九塵說了，道：“以后，爹便是我的先生了�！�
謝九塵沒說反對的話，反而笑了：“這樣也好。只要心中向學，哪里不能學呢？”他想到當日的事情，問：“河星，上回你去家中找我，可是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這件事情在謝九塵心中裝得太久了，他想要一個答案。
沈河星低下頭：“說來慚愧，當日我去找先生，原本是想讓先生聽聽我的煩憂�？墒�，那日先生臥病在床，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還拿自己的小事煩擾先生，便什么也沒說了。”
“原來，原來真的只差一點……”謝九塵低嘆一聲。
“沒事的，先生，事情都過去了。其實說與不說，結果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鄙蚝有请x開了一段日子，身量高了一些，也成熟了許多，“先生，我今日來找你，也沒什么事情。只是當日沒有事先告訴你便退學了，怕你生氣，想來與先生解釋一番，尋得您的諒解�！�
“我從未為此生氣，何來諒解一說？”
“那便好。往后我會在家中苦讀，恐怕很難與先生見面了。望先生多保重，那……我就告辭了�！边@話一說出口，沈河星便感到心中摻著濃濃的不舍。
“等等。”謝九塵叫住了沈河星，“我也要回城，我隨你一道回去吧�！�
“好�！鄙蚝有切南�，這可能是他和謝九塵最后一次走在一起的機會了。他突然覺得這條路很短，短到一眨眼便可以走完了。
謝九塵道：“河星，我雖然不是你的先生了，但以后有什么難事，惑事，都可以來找我。也許我沒法幫你解決，但是可以聽你說話，這……大概也算一種慰藉吧�！�
沈河星有些感動，他道：“先生雖然不再是我的先生了，但在河星的心里，先生永遠占有一席之地。先生這樣說，我自然是高興的，可我不能常常打擾先生。我離開花溪城的這段時間，也明白了許多道理。行路難，不行路亦難，人生多難處，難在心間，很多事情不是說出口，便能松一口氣的……也罷。先生，我若有很想傾訴的事情，定會上門找你。其余小事，我自己解決便行�！�
“也好�！敝x九塵覺得沈河星成長了許多，孩子往往不是在平淡的生活中長大的，而是在一段磨難，一個眼神和一些傷感當中，突然就成長了起來。
這樣也好。
他們回到花溪城中，沈河星剛想與謝九塵道別，便聽見他道：“河星，你先隨我回一趟家，我有個禮物想送給你�！�
沈河星頓住腳步：“禮物？”
謝九塵看他怔愣的模樣，笑道：“沒錯，跟我來吧。”
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跟趙??熟了之后，也喜歡上給別人準備禮物了。準備禮物送給別人的喜悅，其實并不比不期然收到禮物的喜悅要少。
沈河星又驚又喜，跟著謝九塵去了謝府。二人進了屋，直奔后院，謝九塵讓沈河星稍等片刻，然后便進了房中，過了一會，他拿了一只風箏出來。
風箏是雄鷹形狀，鷹有一雙銳利的金色眼睛，雪白鳥羽上有點點褐斑，它是半展翅的姿態(tài)，看起來很是精神，仿佛下一秒便要展翅高飛了。沈河星看著這只風箏，不知為何，熱淚盈眶。
謝九塵將風箏送到沈河星的手上，道：“一擊九千仞，相期凌紫氛。河星，我送你這只風箏，希望你能拋開所有的束縛，飛得高高的，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
他很快就能站在想去的高度了，梁十金想著。只要他再多去幾次千金坊，再多賭幾場，再贏幾次大的！
但今日梁十金的手氣好像不太好，江水湄站在他的身旁，看梁十金雙目通紅，賭得有些入魔了。
再一次輸了之后，梁十金一拍桌面，咬牙道：“怎會如此？”
江水湄笑著寬慰他：“賭場靠的是運氣，運氣這種東西，自然是有高就有低，有起就有伏，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老爺，今日我們的運氣不太好，不如就收手吧。等下回來的時候，運氣應該就回來了�！�
江水湄說得不無道理，梁十金聽進去了，卻堅持道：“再賭幾局試試�！苯刂绖癫坏�，便任由他了。
反正，輸?shù)挠植皇亲约旱你y兩，她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梁十金又堵了五局，其中四敗一勝，梁十金泄氣了，道：“算了算了，今日就到此為止，不賭了，我們走�！�
二人離開了千金坊，梁十金悶悶不樂，江水湄便一直哄著他，直到讓他確信自己下一次一定會贏回來的時候，梁十金才算高興了些。
他道：“前幾次去賭坊的時候，都贏了很多，估計也是運氣到了盡頭。這回輸了，下回運氣便回來了。”
江水湄道：“沒錯，俗話說，時來運轉，就是這么個道理�！�
他們說的這些話，哪里真的能預測未來的運氣？可只要梁十金相信，那就足夠了。梁十金與江水湄分別之后，回到家中，便看見了梁夫人。
梁夫人已經(jīng)知道了江水湄的存在，不過她的反應倒是出乎梁十金的意料，她沒吵沒鬧，假裝此事不存在，梁十金以為她是怕了自己。但梁夫人想的是，梁十金如此窩囊，現(xiàn)在還淪落到要到賭場上賺錢的地步，太過難看。種種事情疊加在一起，使得梁夫人已經(jīng)對梁十金沒了什么耐心，他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掛著梁夫人的頭銜，用著梁十金的錢，過得逍遙自在便行。
幸虧梁十金不知道梁夫人的想法，否則一定要氣得噴出一口老血。他與梁夫人成婚多年，梁夫人的腹中卻一直都沒有動靜，若不是為了她家中的銀兩，梁十金早便休了她了，還輪得到她在家中作威作福。
二人各懷鬼胎，倒也陰差陽錯地落了個相安無事。
梁夫人瞥了梁十金一眼：“老爺今日愁眉不展，可是有煩心事？”
梁十金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只是昨晚睡得不好，今天精神不足罷了。”
“既然如此，老爺還是去休息片刻吧，不要累壞了身子。”
“倒也不必。”梁十金只是回家一趟，等會還想出去玩呢，豈能睡覺？他道：“我并不困，就不睡了�！�
梁夫人“哦”了一聲，道：“今日我倒是聽說了一樁事，說出來之后，恐怕老爺會更加精神。”
你能說出什么事？梁十金隨口接上話：“什么事？”
梁夫人道：“昨天夜里，周主簿病逝了�，F(xiàn)在主簿的位置空了出來，成了熱餑餑。傳聞郭大人私底下說，這個位置價高者得�！�
梁十金立刻瞪大眼睛，心中砰砰直跳。
終于，又有了一個買官的機會。梁十金等了這么久，才等到這么個好機會，他不能像上回那樣，讓這機會白白溜走了。
可之前因為豬瘟肉的事情，梁十金元氣大傷，雖說賭博賺回了不少銀兩，可要想買官，肯定還是不夠的。梁十金的腦子快速轉動，他現(xiàn)在沒了做生意的機會，思來想去，還是只有賭博這一條路。他想著，只要趁著運氣好的時候，賭一波大的，不，賭幾波大的，就可以錢生錢，利生利，賺一筆超大的數(shù)額。
梁夫人見梁十金眼珠飛速轉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她很是疑惑，梁十金從未將買官的想法告訴她，她將這件事情告訴梁十金，只是想要討論郭星的貪婪。梁夫人只能問：“老爺在想什么？”
梁十金敷衍道：“我在想，那周主簿前些日子還好端端地，不過短短幾日，就這么去了，真是可惜�！�
他嘴上說得好聽，滿腦子卻都是價高者得，價高者得……梁十金握緊拳頭，主簿這個位置，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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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擊九千仞，相期凌紫氛。――李白《贈郭季鷹》
第34章
棺材
無端端地，做什么棺材？黎笛離開趙府，滿嘴都是對趙??的碎碎念。
就是很莫名其妙啊，這天趙??突然讓他去找個木匠回來，黎笛問找木匠做什么，趙??說：“做棺材。”
黎笛：“……”
趙??沒病沒痛，沒災沒殃，年紀雖然與“輕輕”二字無緣，但連而立之年都沒到。這個年紀，又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為什么要做棺材？
黎笛一肚子的話正要說出口的時候，趙??瞥了他一眼，道：“怎么還不去找木匠？”黎笛便傻乎乎地被帶跑了，問了一句：“要什么樣的木匠？”
趙??原想說“隨便”，轉念一想，卻想到了別的事情。
他道：“找個你覺得最窮最苦的�！�
黎笛：“……”
好了，他很確信，自己的主子已經(jīng)傻了。不僅要做棺材，還要找個最窮的人來做棺材，他轉性子了嗎？他看得上那些人的手藝嗎？黎笛不明白，但知道自己再不去，肯定就要被罵了，只能領命而去。
最窮最苦的木匠，自然不能去木匠鋪中找，能開鋪子的，勉強都算是有錢的，生活過得還有滋有味的。黎笛想到這里，便覺得得去陋巷里打聽。
他見到人就問：“你們這巷子里有窮苦木匠嗎？”問了好些人，都說沒有沒有。
黎笛心想，是不是不應該加“窮苦”二字，這樣子問，好像有些侮辱人。于是他便去掉窮苦二字，繼續(xù)滿巷子地問：“你們這巷子里有木匠嗎？”
黎笛見了幾個木匠，覺得他們的窮苦程度難分高下，便想著再找兩個，看看那兩個怎么樣，然后再做出決定。他沒想到，下一個找到的，便是一個斷臂的木匠。
藍西峰看見門外來人，道：“你找我？是要我做木工活嗎？”
黎笛看著他那空蕩蕩的左袖子，懷疑道：“你是木匠？”
藍西峰道：“我是木匠�！�
“可你的手臂……”
“斷了一條手臂，我也是木匠�！�
黎笛的心中先生惻隱，后生敬佩，決定就是這個人了，他問：“你會做棺材嗎？”
藍西峰斷臂后做木工活，已有半年的時間，很多木工活都恢復到之前的水平了。藍西峰道：“那得看你想要什么款式的棺材�！�
黎笛哪里知道趙??要什么款式的棺材，道：“你隨我走一趟，便能知道了�！�
藍西峰便跟黎笛走了，做棺材，是一筆不小的生意，他要是能順利接上這單，接下來應該就能過個好年了。
懷著這樣的期待，藍西峰來到了趙府。他看著頭上的鎏金牌匾，心生退意，道：“趙……趙府？”
黎笛只當他沒見過世面，所以大驚小怪：“對啊，就是趙府找人做棺材，怎么了？”
朱雀街還有哪個趙府？這必然是趙??的府邸。藍西峰退了兩步，道：“這筆生意，小兄弟還是另找他人吧。”
黎笛不解道：“為什么？我們趙府又不是給不起銀兩，你為何不做我們的生意？”
他帶藍西峰來，本就是看他可憐，藍西峰怎么如此不識好歹？
藍西峰心道：“跟趙??做生意，能有利潤嗎？我可不想做虧本生意�！碑斎涣�，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他只道：“我一個小小的木匠，還斷了一條手臂，趙老爺?shù)难酃膺@么高，怕是看不上我的手藝吧。我還是不去碰釘子了……”
“不會的。”黎笛懶得與他廢話，直接搭上人的肩膀，半扯半摟著，強行把人給帶進去了。
藍西峰：“……”
趙??坐在院中，見黎笛帶了個斷臂的人回來，也有些驚訝。黎笛道：“公子，這就是我請回來的木匠，他叫藍西峰，一定是你想要的木匠�！�
最窮最苦的那種，非常符合趙??的要求。
趙??的目光只在藍西峰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隨后便落回了他的臉上，道：“黎笛，你先下去吧。”
黎笛離開之后，趙??淡淡地問：“你的手臂是什么時候斷的？”
“半年前�！彼{西峰早已不視斷臂為恥辱了，他雖然斷臂，但不以乞討為生，還能憑借自己的手藝賺錢。他頂天立地，他坦坦蕩蕩！
趙??又問：“手臂斷了，是這么做木工活的？”
“單手也能做木工活。”藍西峰在謝九塵的引導之下，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經(jīng)驗，把自家的院子布置成了適合單手勞作的環(huán)境。
不知為何，趙??今日特別有講話的興致。他道：“這些法子，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嗎？”
藍西峰不知道趙??想做什么，但還是誠實道：“不是，是有好人指點�！�
“好人？”
藍西峰突然想起來，謝九塵就住在隔壁，與趙??是鄰居，他道：“嗯，是謝九塵謝公子幫了我�！�
“謝九塵？”趙??的興致更濃了，他命人奉上一壺茶，決定與藍西峰邊坐邊談。藍西峰受寵若驚，他坐在趙??的對面，喝了一口此生從未喝過的好茶，真是余韻悠長啊。
藍西峰組織了一下語言，將郭星設計砍斷自己手臂之事，與自盡時被謝九塵攔下之事一一道出。他是個粗人，并不懂含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時隔半年，語言中還充滿了豐沛的情感。
對郭星的恨依舊不減，對謝九塵的感激也絲毫不少。他說到郭星的時候，恨得牙癢癢，手抖動。說到謝九塵的時候，雙眼都亮了，幾乎每說一句，都要加一句“謝公子真是好人啊”的感嘆。
趙??靜靜地聽著，聽到郭星部分的時候，他面無波瀾，聽到謝九塵的時候，他的眼角帶了點笑意，也并不覺得藍西峰的反復強調很??嗦，還希望他說多一些細節(jié)。
但這件事就這么長，藍西峰掰碎了來講，也只能說這么多了。
趙??這才知道，原來謝九塵會做木工活，單手也做得很是漂亮。他居然從未說過這點，以至于旁人看謝九塵，總覺得他只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
“這半年，你過得怎么樣？”因為謝九塵，趙??也愿意花點心思了解藍西峰。
藍西峰道：“一開始的時候，過得磕磕碰碰的，也沒有人愿意相信我還能做木工。但后來我真的做好了，生意也就多了起來。不過都是些小本生意，日子過得也就那樣，不能說很壞，但也不能說很好，只能算安穩(wěn)�！�
但是這種安穩(wěn)，已經(jīng)讓他很滿意了。不要再有什么變故，對小人物而言，便足夠幸福了。
趙??點頭，道：“想必黎笛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這次請藍木匠過來，是想請你做一副棺材。”
“這棺材……是給誰做呢？”藍西峰心想，趙府家里也沒有老人啊，趙??也不像是會給別人做棺材的性子。
趙??道：“我�！�
“趙老爺？”
“很驚訝嗎？”
藍西峰與趙??相處下來，覺得趙??也沒有傳言那么嚇人，他道：“是挺驚訝的�！钡{西峰沒有問為什么，這種事情，問了不吉利。
趙??道：“我對款式?jīng)]有什么要求，簡單一些便可。需要的棺材木，我會命人送到你家，需要多少加工費，你來定�！�
“我、我來定？”藍西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肯定道：“沒錯，你來定。你想賺多些，就定高些，這是棺材，我不想摳摳搜搜的。你也不必擔心定高了我會報復你，我趙??雖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沒那么壞�！�
藍西峰想了想，覺得自己做這個棺材，需要不少時間和精力，多少點錢也是應該的。何況趙??都這么說了，有錢不賺是傻蛋，但他也并非那么貪心的人，思來想去，心里定了一個數(shù)字之后，告訴了趙??。
趙??覺得很合理，道：“行，就這么定了。藍木匠需要字據(jù)嗎？”
藍西峰頗為猶豫，若是要字據(jù)，顯得自己很不信任趙??似的。但若是不要字據(jù)，他確實也沒那么信得過趙??。
趙??卻突然道：“罷了，不立字據(jù)了。我喚黎笛來，讓他帶你去拿錢吧。我先給錢，你后交貨，可以嗎？”
“當然可以。”藍西峰沒想到趙??居然這么爽快，做生意的人，總是喜歡爽快的人的。這下，他也不用擔心什么了。
藍西峰問：“不知趙老爺什么時候要貨？”
趙??道：“年前吧�！辈蝗贿^年的時候，還讓別人做棺材，對藍西峰也不好。
藍西峰答應下來，趙??讓黎笛帶他去賬房取銀兩，做棺材的事情，就這么定好了。
趙??之所以想要做棺材，并不是因為他查出什么重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所以想著給自己準備身后事。而是因為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人找他尋仇，他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便噴涌出鮮血，他看見夢里的自己倒下去了，夢中的四面八方，無處不是他，無處沒有他，但他像是一個局外人那樣，對躺倒在地的自己冷眼旁觀。
平生壞事做盡，合該有此結局。走到這一步，趙??誰也不怪，從荒頹的夢中醒來之后，他就想著，給自己打副棺材吧。
棺材無所謂款式的精美，但一定要結實，不漏風，所以趙??選了上好的棺材木。因為傳言道，如果棺材不好，漏風又滲水，那么下輩子就會變成一個走幾步咳幾步的病秧子，得不到有健康的身體。趙??決定不了自己的來世，但也想讓自己的來世過得好一些。
所以，比起精美，棺材的結實更加重要。
趙??做好了這件事情，心中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平靜當中。向來只有臨死之人，才會想著為自己準備棺材。他這樣做，提前得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他雖然腰纏萬貫，富甲一方。可誰又能保證，他能長命百歲，享受著度過這一生呢？早做打算，早做準備，才是趙??做事的風格。
藍西峰從趙府出來之后，想順便去謝府拜訪謝九塵，但謝九塵去歸山書院了，而藍西峰又有活在身，便不浪費時間等他回來了。藍西峰想著，下回等過年的時候，買些年貨，再上門拜訪比較好。
而此刻的謝九塵已經(jīng)上完一堂課了，正當休息時間，班上年紀最小的學生來到謝九塵的面前，眼睛紅紅的：“先生，我的奶奶昨天去世了，我好傷心。爹爹和娘親把奶奶放進棺材里面了，我再也見不到奶奶了……”
謝九塵心口一堵，他不想說“節(jié)哀順變”，想了想，拍了拍學生的頭，溫柔道：“不會的，奶奶會永遠活在你的心里，每次你想她的時候，她就會在你的心中出現(xiàn)。”
學生吸著鼻子，問：“真的嗎？”
“真的。”謝九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每次出現(xiàn)的時候，這里都會有些痛。那就是她在跟你說話，告訴你要堅強。”
謝九塵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失去娘親的時候，還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嬰孩。可等他長大了，他看見娘親的畫像，他從父親的口中，拼湊出了娘親的形象，漸漸地，娘親也就在心中活了過來。
他想著，如果娘親還活著，她一定是一個很溫柔、很美好的人。
他每次這樣想著的時候，娘親的形象便在腦海中浮現(xiàn)，但他的心是痛的，他想著，原來這就是娘親出現(xiàn)的代價。提醒他要勇敢，要堅強，要好好生活。
學生又問：“那我在心里跟奶奶說話，奶奶能聽見嗎？”
當然是不能的�？墒侵x九塵俯下身子，道：“可以的。她會聽見你說的每一句話，看著你長高長大。看到你摔跤的時候，她會心疼，看見你高興的時候，她也會高興�！�
謝九塵說得那樣情真意切，讓學生情難自禁，他露出一個像是笑、又像是哭的表情，道：“那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多笑，讓奶奶多多高興�！�
“好孩子�！敝x九塵揉了揉學生的頭，從掌心傳遞寬慰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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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怪夢
謝九塵回家的時候，又與趙??碰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