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56章
打架
“別打啦別打啦！”
“好端端地，兩兄弟怎么打起來了？”
“我也想知道，但看著架勢，一時半會是問不出來的，都忙著打架呢�！�
“哎呦，兩兄弟有什么好打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們這樣打，爹娘在天有靈該多心疼啊？”
“就是因為父母走得早了，所以兩個孩子沒人管，不知道怎么相處。”
“哎呀，一看你就不是住在這里的人。瞎子巷的人誰不知道，這兩兄弟平時好得能同穿一條褲子�！�
……
伍子浩走近來，才發(fā)現(xiàn)扭打在一塊的是葛燕子和葛小雀。
他正憋著一肚子氣沒有地方發(fā)泄，看見這一幕不可好？他立刻拿出捕快的架勢，從指指點點的人群中擠出來，道：“都給我住手，不準打了！”
葛小雀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外人的話。他一拳揍在哥哥的臉上，用的是十足十的力道。
葛燕子也不讓著葛小雀，葛小雀給了自己一拳，他就要還給葛小雀一拳。兩兄弟沒用任何武器，但拳拳到骨，下下到肉，沒有流血，也足夠讓人膽戰(zhàn)心驚。
伍子浩心道：“趙??有錢，我拿他沒有辦法也就罷了。你們兩個算什么東西，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是混混出生，自然也會一些拳腳功夫，見這二人不聽自己的話，便走上前去，想用蠻力分開二人。
但一人難敵四掌，葛家兄弟原本打得激烈，中間突然多了一個□□頭來不及轉(zhuǎn)方向，便通通落到了伍子浩的身上。
“咚”“咚”兩聲，一拳落在了伍子浩的眼睛上面，一拳落到了伍子浩的胸口，打得他哎呦叫疼。
葛燕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看伍子浩一身捕快打扮，知道自己惹事了，連忙停下手來：“官差大爺，對不住對不住……”
葛小雀看見自己打錯了人，也住了手，此刻的他沒有什么思考能力，只能重復(fù)葛燕子的話：“官差大爺，對不住對不住……”
伍子浩滿肚子氣，又挨了兩拳，哪肯輕易罷休？他心想，沒從趙??身上撈到錢，從這兩兄弟身上撈點也不錯。不過看兩人的衣著打扮，估計也撈不到幾個錢。
他瞪了一眼看熱鬧的人，罵道：“看什么看？不用干活嗎？”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不愿意惹捕快，聽到伍子浩這句話，各自散了。轉(zhuǎn)眼間，巷子中只站了葛家兄弟和伍子浩三個人。
伍子浩捂著肚子，面色嚴肅：“我路過此地，聽見有打斗之聲，想調(diào)解此事，上前拉開你們兄弟二人。沒想到你們恩將仇報，反而趁機打了我兩拳，真是豈有此理！你們把手伸出來，我今天就要把你們綁去衙門，光天化日之下毆打兄弟，不坐牢也得挨板子！”
他剛剛當上捕快，對大周律法只能說是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兄弟打架要怎么罰，但他說得信誓旦旦，仿佛事實的確如此。
葛燕子不想上公堂，連忙道：“別，官差大爺，我剛剛不小心打了你一拳，你打回來吧，打兩拳也行，三拳也好，打在哪里都行……”
葛小雀沒說話，害怕過后，他還是生氣，他滿腹怒火，并不比跌了跟頭的伍子浩少，他想，上公堂就上公堂吧，讓青天大老爺看看，葛燕子這事做得有沒有道理！
伍子浩瞪目直視葛燕子，打他一拳有什么用？連氣都出不了。他做了十幾年的混混，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怎么把話說得漂亮，懶得想，直接開門見山：“給錢，這件事就完了。不然的話，我就把你們都抓去衙門�！�
沒想到，葛小雀一聽這話，立刻“呸”了一聲：“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抓我們，盡管抓是了�！�
他就是因為錢，才跟葛燕子打起來的。不提錢還好，一提錢，葛小雀覺得自己的拳頭又硬了。不就是打了一架嗎？官府能拿他怎么樣，頂多打頓板子，就能出來了，他皮糙肉厚，又不是熬不住。
伍子浩眉頭緊皺，他看向葛燕子，沒想到葛燕子跟葛小雀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打回來可以，要錢是沒有的。伍子浩火氣大發(fā)，將兄弟倆捆了起來，拖著去官府了。往官府走去的路上，伍子浩郁悶極了，他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個個愛財如命，不管有錢沒錢都一個德性，好像沒了錢會死那樣。
葛小雀與葛燕子被捆作一團，他渾身都覺得不舒服，可是沒有辦法，伍子浩帶來的繩索只有那么長，他也不能這個怒氣沖沖的捕快解開繩索，說自己會走。
路過街道的時候，葛小雀發(fā)現(xiàn)有個穿著破爛衣裳的乞丐躺在路邊，一動不動的模樣。
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
謝九塵回家之后，謝孺年將伍子浩拿乞丐的尸體威脅趙??之事告訴他。謝九塵的第一反應(yīng)是，要去找趙??，問問他有沒有事。
可他剛走到謝府門口，便與趙??撞上了。
謝九塵道：“趙兄，我正想找你�！�
趙??道：“巧了，我也有事要找你。你先說吧。”
謝九塵問：“伍子浩沒有為難你吧？”
原來是這事。趙??笑了聲：“明燭，你小瞧我了，誰能為難我？”
聽到趙??這么說，謝九塵便放下心來，道：“我今日出門的時候，走得太急了，也沒有留意到你門前是否有人。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你會如何？”
謝九塵道：“我會給你做人證，證明是伍子浩誣陷你�！�
趙??心想，如果此事反過來，是伍子浩想要誣陷謝九塵的話，他會讓伍子浩做不成這個捕快。
謝九塵放下心后，心中又覺悲憫：“這樣的捕快很多，可是為了訛錢，眼睜睜看著一個人餓死而不做任何的事情，真是……”
真是什么樣呢？禽獸不如，還是泯滅良心，可他覺得，這兩個成語都太輕了，輕得無法用來形容這個現(xiàn)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活于世上，真是這么個道理么？
趙??卻想，那又如何？有的時候，高高掛起，袖手旁觀都已算是大發(fā)慈悲。有的人看著另外一個人快要死了，還要故意上去踩兩腳，這才是真的禽獸不如。
趙??岔開話題：“我來找你，是因為葛小雀的事情�！�
他知道謝九塵認識葛小雀，聽說了葛小雀的事情之后，想的是，他多了一個借口可以來找謝九塵了。
“小雀？他怎么了？”謝九塵側(cè)開身子，“趙兄，不要站在門口了，進來說吧�！�
趙??進了謝府，他已經(jīng)沒了第一次來的局促，來謝府也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謝府的下人看見趙??，也不覺得他是稀客了。
謝孺年看見趙??，跟他打了聲招呼，道：“九塵還沒吃飯就跑出去了，回來得正好，小趙也一起吃飯吧�！�
趙??還沒吃飯，聞言便應(yīng)下了。
三人落座，謝九塵問：“小雀怎么了？”
趙??道：“他與他的哥哥葛燕子當街打架，被伍子浩抓去了衙門�！�
伍子浩，怎么又是伍子浩？謝孺年插了句話：“小雀是誰？葛燕子又是誰？”
謝九塵道：“小雀和葛燕子都是舞獅人。我認識小雀，是因為他來歸山書院聽過幾堂課�！�
他說得委婉，可趙??和謝孺年一聽，都知道這個“聽課”前面應(yīng)該添上“偷偷”二字。趙??補充道：“昨日，我開了家新店鋪，請了葛家兄弟來舞獅。”
謝九塵又問：“我聽說小雀跟他哥哥感情很好，他們怎么會打起來？”
趙??道：“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一個‘錢’字？”
事情沒那么復(fù)雜。
葛小雀站在公堂之上，恨聲道：“十年前，我與葛燕子有過約定，要將舞獅賺來的銀兩都存下來。我們買了一個缸子，每賺到一個銅板，就將一個銅板塞到缸子里面，這樣存了很多年。可今天早上，我拿起缸子想感受重量的時候，覺得不對勁，我搖晃缸子的時候，里面根本不是銀兩的聲音，而是……石頭的聲音。我摔破了缸子，發(fā)現(xiàn)里面真的都是石頭。我不明白，我辛苦了那么多年存下的銀兩都去哪里了……我問葛燕子，他什么都沒說，可我看見他的眼神，就知道那些銀兩都被他拿走了……”
葛燕子道：“縱然如此，你也不應(yīng)該打我�！�
“我為什么不能打你？錢不是你一個人賺的，你憑什么把錢都拿走了，你憑什么毀掉我們的約定？”
“錢不是我一個人賺的，也不是你一個人賺的，我憑什么不能拿？”
“你要錢不能跟我說嗎？你為什么要一聲不吭地把錢都拿走……你有什么難處難道我不會讓你拿嗎？我恨的是你一聲不吭！”
“我是你哥哥。爹娘死得早，是我一手把你帶大的，這些年來我待你是怎樣的，你心中有數(shù)。我把你帶到這么大，你孝敬孝敬我怎么了？長兄如父，難道我什么事情都要跟你匯報嗎？”
……
眼看著兩兄弟吵著吵著，眼睛紅了，拳頭也硬了，估計又要打起來了。新的知府一拍驚堂木：“肅靜�！�
葛小雀憤憤閉嘴，葛燕子盯著地面，也不說話了。
兄弟倆打架，其實也沒什么好判的，沒人告他們，甚至都不需要上公堂，可伍子浩把人帶回來了。知府多多少少，也得罰一下二人，但輕輕罰便可。于是命人將葛家兄弟拖下去，一人打五大板子，再口頭勸誡一番，然后就放他們離開了。
葛燕子和葛小雀捂著自己的屁股，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都要回到同一間屋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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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兄弟
趙??說罷此事，淡淡道：“在利益面前，親兄弟說的話也做不得數(shù)了。”
葛小雀信任葛燕子，從未想過，葛燕子會偷偷將缸子里的銀兩都取走。他以為兄弟間講究的是信任，可信任最后卻淪為了傷害和背叛。
謝孺年感嘆道：“也不知道葛燕子把錢都拿走，是因為有用還是因為貪婪�！�
他想起自己二十幾歲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便以為兄友弟恭才是常態(tài)。其實現(xiàn)在想來，兄弟鬩墻的事情并不比兄友弟恭少，只是他沉迷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并不知道罷了。
趙??道：“哪怕是因為有用，不跟葛小雀說一聲，那就是貪婪�！�
不僅貪婪，而且自私，背信棄義的事情發(fā)生在親人之間，更讓人膽冷心寒。謝九塵不知說些什么好，只道：“我與小雀相識一場，過幾日，我去看看小雀吧。”
他與葛小雀的相識也算奇妙。幾個月前，謝九塵在歸山書院上課，讓學(xué)生們互相討論的時候，他出去透了口氣，沒想到這一出去，便看見了一個來不及縮回去的腦袋。葛小雀縮在墻邊，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又受不了尷尬，撓著頭緩解道：“謝先生�！�
謝九塵問：“你是誰？為何會在此處？”
葛小雀報上姓名，支支吾吾道：“我……我想聽先生講課，但我不是書院的學(xué)生，所以只能偷溜進來。但請先生放心，我絕無惡意，既然被先生發(fā)現(xiàn)了，那……我自行離開便是�！�
“等等�！敝x九塵叫住他，“你喜歡讀書？”
葛小雀點頭：“我從小就喜歡念書，但我要學(xué)舞獅，爹娘覺得我念書沒前途，就沒浪費這個銀兩了。長大之后，我想自己讀書，可是也不認識幾個字，所以就想了個辦法，想來書院偷聽……我聽了幾日，覺得收獲頗多，沒想到那么快就被先生發(fā)現(xiàn)了�！�
他說到這里，似乎有些懊惱，覺得自己若是再機靈一些，說不定就能在謝九塵出來之前藏好了。
謝九塵也有些后悔，自己為何要出來透氣，他不出來透氣，便不會恰好看見了葛小雀，不會傷害一顆想讀書的心。他問：“你是怎么進來的？翻墻？”
葛小雀再次點頭。
謝九塵道：“以后我跟守門人打聲招呼，你不必翻墻了，直接進來便是�！�
“這……”葛小雀不敢置信，他猶豫道：“……我真的可以直接進來嗎？”
“可以�！�
“那……我進來之后，還是站在這里，對嗎？”
謝九塵想了想，里面還有幾個空座位，道：“不用站在外邊了，你直接進來就行。”
可葛小雀不好意思，他都這么大個人了，還跟一群半大少年坐在一起，多丟人啊。他搖頭道：“不了，我就站在這里就行，先生不趕我走，我已經(jīng)十分感激，不敢奢求更多。”
謝九塵也不為難他：“小雀，我給你準備課本吧。你下回來的時候，可以站在窗邊，我若看見你，就出來把書交給你�！�
葛小雀心想，他何德何能，能遇見這么好的先生？他道：“多謝謝先生。”
謝九塵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后來，葛小雀再來的時候，就是堂堂正正走的正門。他拿到了課本，可十個字里面只能看懂一個，他就在不舞獅的時候，纏著隔壁家的老爺爺日夜苦學(xué)，可他年紀大了，記性沒有小孩子好，加上本來就不是多聰明的人，學(xué)得雖然刻苦，但也很慢。
葛小雀在門外聽課的時候，其實是一知半解的，謝九塵說的很多東西，他都不太懂。可他覺得好聽，不懂也好聽。聽著聽著，他又有些愧疚，書院別的學(xué)生都是交了銀兩進來的，而自己一個銅板都沒給，卻能跟他們聽一樣的課。
一次，他跟謝九塵提出來，說自己也要交學(xué)費�？芍x九塵卻道：“沒事，我已經(jīng)幫你交過了。”
葛小雀瞠目結(jié)舌：“先生？這……怎么可以？”
謝九塵道：“你來聽我的課，我覺得高興。幫你交了學(xué)費，也是我感激的心意�！�
葛小雀雙目含淚：“謝先生，我一定會好好聽課的。”可他想，他聽了課，又能怎么樣呢？他不能靠讀書賺錢，更加當不上什么大官，他讀書全憑一腔熱愛，真的讀好了，他又能為謝九塵做些什么？
謝九塵什么都不缺，而他什么都沒有�？芍x九塵不需要他做些什么，謝九塵只是想憑己力，盡此心，俯仰不愧于人罷了。
這日，謝九塵來到了瞎子巷，找到了葛家的住處。
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葛燕子，他不認識謝九塵，問：“你是誰？”
謝九塵道：“我是謝九塵，來找小雀�！�
“原來你就是他的先生�！备鹧嘧用嫔训�，“不過你算是白跑一趟，小雀已經(jīng)不住在這里了�！�
謝九塵一怔：“他現(xiàn)在住在哪里？”
葛燕子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住在聾子巷，至于哪一號，我就不知道了�！�
謝九塵只好又走去了聾子巷，瞎子巷和聾子巷聽起來雖然很像，但離得卻很遠，一條在城東，一條在城西。葛小雀如今搬去了聾子巷，倒有與葛燕子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謝九塵來到了聾子巷，問一個婦人最近有沒有生面孔，婦人想不出來。謝九塵換了個問法：“最近有沒有人新搬過來？”
婦人便指了一個地方，道：“有個男人是新搬來的�！�
謝九塵問了那人的模樣，縮脖駝背，應(yīng)該就是葛小雀了。他去敲了門，等了一會，才有人來開門。葛小雀頭發(fā)凌亂，好像才從床上爬起來。謝九塵道：“小雀，我打擾你了嗎？”
葛小雀將頭搖得跟撥浪鼓那樣：“沒有沒有，先生怎么找來了？”趁著說話的間隙，葛小雀揉了揉雞窩一樣的頭發(fā)，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整潔一些，可他感覺越揉越亂，便自暴自棄地放棄了。
謝九塵道：“我聽說你和你哥哥的事情了，想過來看看你�！�
葛小雀臉上燥熱，道：“這事都傳到先生的耳中了？唉，先生快請進吧�！�
謝九塵進了屋，屋內(nèi)墻壁斑駁，家具簡樸，許是還沒來得及怎么收拾，東西都雜亂地堆到角落。葛小雀請謝九塵坐下，倒了兩杯茶，坐在了他的對面。
“小雀，你還好嗎？”謝九塵打量著葛小雀，發(fā)現(xiàn)一段日子不見，他憔悴了許多。
自從葛燕子把銀兩都拿走之后，葛小雀就沒有去過歸山書院了。他從瞎子巷搬了出來，在聾子巷中什么也不想做，這幾日都無所事事地在床上躺著。
葛小雀道：“多謝先生掛懷，我還好……不，我不好�！彼鞠肴鲋e，但中途卻臨時改口，只因謊言太過拙劣，一眼便會被先生看穿。
謝九塵道：“我知道，這幾天，你都沒有去過書院�！蓖�，葛小雀不會那么久都不出現(xiàn)的。
“我沒有去書院，是因為我在思考，以后的路應(yīng)該怎么走�！备鹦∪缚嘈σ宦暎拔遗c葛燕子一起舞獅，已經(jīng)好多年了，如今我跟他兄弟決裂，還得另尋別的搭檔�？晌瑾{的隊伍，幾乎人人都有固定的搭檔，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而且我之前存下的銀兩，都被葛燕子拿走了，現(xiàn)在身上也沒多少錢�！�
錢不多，又沒有新的收入來源，葛小雀怎么可能不苦惱。做他們這一行的，雖然不至于手�？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謝九塵聞言，手不自覺地摸進袖子里，又想當“散財童子”了�？筛鹦∪缚匆娝膭幼鳎⒖痰溃骸跋壬�，別……”
謝九塵收回了手，葛小雀道：“你幫我教了書院的學(xué)費，已經(jīng)是大恩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銀兩。我有手有腳有力氣，不可能找不到活干的，我只是暫時有些迷茫，也許再過幾天，我就能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哪怕葛燕子是我的兄長，他也是個人�！�
是人就會有自私的本性，是人就會有缺陷，是人……就會在某一天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
可葛小雀現(xiàn)在還想不明白，他道：“當初立下誓約的時候，我相信他是真心的，可為什么他會變成這樣？若不是我那日心血來潮，想看看我們存了多少銀兩，恐怕至今還被蒙在鼓中，毫無所知。我與葛燕子打架的時候，覺得很痛苦，我想著，如果他不把錢拿走就好了，如果他也能遵守我們的約定就好了……我真的不明白，錢財難道比兄弟還重要嗎？”
謝九塵緘默片刻：“我不了解你的兄長，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伤谷贿x擇了他想走的路，你也只能放棄原先的路，另尋他路�！�
“我了解我的兄長，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比诵远鄰�(fù)雜。
謝九塵問：“你與他是徹底決裂了嗎？”
葛小雀慘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他，不想原諒他�？稍龠^一兩個月，或者再過一兩年，也許我就能放下此事了，到那時……也許我還是顧念兄弟之情的�！�
但葛燕子還會不會顧念，他也不得而知。
謝九塵岔開話題：“什么時候再來書院？”
葛小雀想了想，道：“等我找到能謀生的法子之后，我便會去書院了�！�
“上個月，書院中有個護衛(wèi)離開了，那個位置現(xiàn)在還空著。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
“我……我不知道�！备鹦∪感膩y如麻，他舞獅舞習(xí)慣了，沒想過要去做別的事情，他需要做足心理準備。
“沒事，不著急。你這幾天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便來書院找我吧。如果你沒來，我就知道了�！�
“好，多謝先生了�！�
謝九塵又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葛小雀送他離開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重新癱在床上。
他餓了，但他不想吃東西，他從昨晚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吃過東西，葛小雀用這樣近似于自虐的方式瓦解痛苦。可痛苦依舊如影隨形，在他的腦中糾纏不休，甚至潛進他的夢中，讓他憶起許多往事。
葛燕子比葛小雀大兩歲，兄弟倆從記事開始，就從未分開過。他們跟著父親學(xué)舞獅，因為葛小雀是弟弟，十幾歲的時候，沒長到葛燕子的身高，所以毫無懸念，他成了站在獅尾的人。
他想，如果不是在長身體的時候被迫佝僂了腰，也許他的身高不會止步于此。
葛小雀總是仰望葛燕子，因為葛燕子是哥哥，因為爹娘逝去之后，葛燕子扛起了長兄如父的責(zé)任，與葛小雀磕磕碰碰地一起長大。
葛小雀十四歲的時候，去了一個富貴人家舞獅，那人家的一個小花園，都比葛家要大上許多。那個時候，葛小雀心里便裝了一個夢，他也想要住上大房子，不需要太大，但是不能像現(xiàn)在住的地方那么小。
他也想要有自己的院子。
葛小雀跟葛燕子說了這件事情，葛燕子道：“好啊，我們一起攢錢，一起住大房子�！�
“好！”葛小雀很高興，他買了一個缸子，對葛燕子說：“哥哥，以后舞獅賺來的銀兩，除去吃飯穿衣的錢，通通都存起來放進這里面，好不好？等這個缸子滿了，我們就可以住大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