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滿屏的“滾”字每一個都充滿嘲諷味道， 看得他眼睛生疼， 腦門突突直跳。
謝則氣得不行，但是又不知道時熙那邊是什么情況，那女人鬼心眼多，不能落入她的圈套，便先點進直播間。
結(jié)果網(wǎng)友也都在嘻嘻哈哈，無人在意他受到的侮辱。
反倒是有人看出他對蘇昕婕關(guān)心不夠，指責他之前沒放好開水、回家還想著看戲，心疼都流于表面。
看網(wǎng)友這態(tài)度，謝則就知道，即便自己現(xiàn)在將時熙做的事情都說出去，也不能為自己挽回什么。說不定還會引起她粉絲不滿，跑來扒他，帶來沒必要的麻煩。
只能吃啞巴虧了。
今天兩次在這兩口子身上吃癟，謝則壓抑了一天的火終于忍無可忍，他狠狠踹了一腳茶幾，又一把將自己的手機砸向墻壁。
手機彈回來，落在蘇昕婕腳邊，差一點就砸在她受傷的腳上。
蘇昕婕瞥了一眼，說：“沖手機發(fā)什么火？有本事你開直播砸給網(wǎng)友看啊�！�
“你膽子肥了是吧？”謝則沖到她面前，揚起手。
“想打我？”蘇昕婕并不閃避，“你打，最好下手重一點，這樣我就不用去錄節(jié)目了�！�
謝則縮回手，換了柔和的表情，說：“我們是夫妻，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我怎么會想打你？我那么愛你，只會想你好。剛才我是在生時熙的氣，不是沖你，但是嚇到你就是我不對，對不起，別生氣了�！�
“說這話你自己信嗎？”蘇昕婕神色冷漠，并沒有因為他的話有絲毫波動，準確地說，是多了點惡心。
“怎么不信？我說的都是實話�！敝x則蹲在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道，“蘇蘇，娛樂圈這些人都擅長演戲，你別被他們給騙了。你是不是覺得虞觀岳、喬際南、葉詞這些都是好男人？其實他們私底下也一樣爛，出軌，玩女人……我知道口說無憑，你不會信對不對？來，我給你看證據(jù)�！�
他將手機撿起來，還沒摔壞，便打開相冊，找到一張照片遞到蘇昕婕眼前。
蘇昕婕瞳孔縮小，震驚地看著他，半晌才道：“這……”
“我當然知道我也有缺點，誰沒有缺點�。康俏覑勰�，絕不會出軌，我這樣的男人你真不好找了。”謝則繼續(xù)道，“平心而論，時熙夠漂亮吧？葉詞第一次見面就跑上去獻殷勤，你看我正眼看過她一回沒？”
他提到時熙，蘇昕婕眼神微微一動，說：“既然你這么愛我，不如我們跟節(jié)目組說，退出節(jié)目吧？我不喜歡上節(jié)目，這次我受了傷，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要違約金了吧？”
“你也太天真了！我們兩個人的違約金加起來快千萬，你覺得節(jié)目組會因為你受這點傷就不要？”謝則“蹭”一下站起來，“蘇昕婕你想清楚，如果我們這時候退出節(jié)目，一定會引起很多沒必要的猜測，我后面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你要是能把那些錢賠給我，我當然也愿意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你能嗎？我對你那么好，你就這樣對我，讓我難過？”
他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蘇昕婕長嘆一口氣，打開自己的手機，點進時熙的直播間。
但是直播已經(jīng)提前結(jié)束了。
原本今晚要上線上周的剪輯版，是安排了嘉賓和網(wǎng)友一起看播出，順便聊聊天的。
但發(fā)生那樣的意外，節(jié)目組多少有點責任，也遭到了網(wǎng)友的攻擊。他們要出公告，還要排查后面環(huán)節(jié)可能存在的風險，做更全面細致的準備。
嘉賓們今天也受到不小影響，干脆就關(guān)了直播。
但剪輯版還是照常上線，蘇昕婕又點進節(jié)目。
*
夫妻之家內(nèi)，時熙剛下樓，周銘安就通知關(guān)直播。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周銘安說，“可以出去走走，也可以補補覺，甚至要回自己家也可以，但明天早上必須趕過來�！�
現(xiàn)在就剩下三對夫妻，都嫌折騰，沒說要走。
喬際南拉著沐甜甜的手，說：“這會兒涼快，我們出去逛逛，有人一起嗎？”
“才不要跟你們一起去吃狗糧�！绷硗鈨蓪Χ季芙^。
時熙轉(zhuǎn)頭拉了下虞觀岳的衣袖，低聲道：“我們也出去走走。”
虞觀岳有點意外，但也沒說什么，默默跟著她出門去。
到了大門外，虞觀岳才問：“有事嗎？”
如果沒事，時熙應(yīng)該不會找他單獨出門。
“是有件事想找你幫忙。”時熙找了處比較開闊的空地，在路邊的石頭上坐下來，說，“臥室有攝像頭，我怕節(jié)目組萬一偷偷打開……還是這里安全一點，不怕偷聽�！�
虞觀岳見她這樣，不免擔心：“出什么事了？”
“是蘇蘇拜托我，想找你幫個忙�！睍r熙將蘇昕婕的事情和他說了。
虞觀岳看起來不怎么意外：“果然是故意�！�
“你看出來了？”時熙有點驚訝。
虞觀岳點點頭，又問：“他倆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時熙根據(jù)書中和現(xiàn)實掌握的信息，加上自己的一點推斷跟猜測，大概說了下蘇昕婕那邊的情況。
她原本是謝則的粉絲，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因為工作原因，兩人有了接觸。那時候的謝則比現(xiàn)在年輕，因為處于事業(yè)低谷期，為人低調(diào)謙遜，反而沒有現(xiàn)在的一些毛病，蘇昕婕喜歡上他倒也正常。
而謝則呢，那時候看不到紅的希望，年紀也不小，就動了踏實生活的念頭。這時候身邊出現(xiàn)一個年輕漂亮還崇拜自己的姑娘，自然也是真心喜歡。
所以他倆剛開始是有感情的，蘇昕婕甚至還傻乎乎地簽了類似離婚就放棄財產(chǎn)的婚前協(xié)議。雖然現(xiàn)在沒看到協(xié)議，但根據(jù)她的說法，內(nèi)容不難猜到。
婚后蘇昕婕的粉絲濾鏡破碎，加上謝則走紅，粉絲攻擊，兩人之間矛盾擴大。
蘇昕婕想要離婚，謝則不同意——他這個年齡，一翻紅就婚變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從他粉絲總勸離婚來看，大概率有團隊引導(dǎo)，他可能是在PUA蘇昕婕，也可能也想離婚，只是不打算給蘇昕婕財產(chǎn)。
蘇昕婕忍氣吞聲，一是她婚后就沒工作，缺乏社會經(jīng)驗，總歸還是顧慮多；二是她現(xiàn)在需要錢，謝則一旦翻車，賠付太多違約金就剩不下什么錢，離婚她也分不到錢。
總之她確實是自己實在找不到方向了，才會求助一個在節(jié)目上認識才幾天的人。
“這事得先看具體協(xié)議內(nèi)容�！庇萦^岳說，“協(xié)議是否有效，處理辦法會差很多。”
“我也是這樣跟她說的�！睍r熙點點頭，“等這期節(jié)目結(jié)束，我看哪天謝則不在家，去探望一下蘇蘇，再和她詳細聊聊，順便把協(xié)議帶回來�，F(xiàn)在就是先和你說一下這事，看你方不方便。”
“她給律師費，有什么不方便？”虞觀岳頓了頓，反問她，“你倆才剛認識吧？為什么幫她？你要知道，夫妻之間的問題，本就忌諱旁人插手。更何況她這樣的性格，隨時可能會反悔，到時候跟謝則聯(lián)合起來，說你挑撥夫妻關(guān)系……這樣的例子不少見。”
“我當然知道有這種可能�！睍r熙說，“可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被渣男欺負，求到我頭上也不管，我良心會痛。放心，我會保留好證據(jù)，萬一真被反咬，我就直接放出證據(jù)。反正我又不是你，沒長嘴，我會說話的好嗎？”
虞觀岳：“……”
“好了，開玩笑的。”時熙笑瞇瞇地望著他，同時伸出兩根大拇指，“虞先生今天長嘴了，特別棒！”
虞觀岳無奈一笑，說：“如果你真想管，又假如他們婚前協(xié)議有效，那么請律師打官司可能為她爭取不到太多利益，我倒是有個想法�！�
“我也有個想法！”時熙眼睛瞬間亮起來，“本來就想讓你給參考參考的……來，你先說�！�
說著將頭偏到虞觀岳面前。
夜風撩起她一縷發(fā)絲，從他鼻端掃過，帶來一抹淺淺清香和細微癢意。
虞觀岳頓了頓，低下頭，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段話。
“我們的想法一模一樣！”時熙驚訝地抬頭看著他，一邊不自覺揉著耳朵，一邊說，“那看來這個想法可行咯？”
她耳垂本來潔白無瑕，這會兒被揉得微微發(fā)紅，像春天枝頭初初綻放的桃花瓣。
虞觀岳喉結(jié)滾了滾，微微別開視線，說：“看來我們能夠做出15個相同選擇不是沒有原因……”
“對啊。”時熙朝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虞觀岳不解地看著她。
“既然我們?nèi)^如此相似……”時熙拉過他的手，強行握了下又松開，“以后就可以愉快地做好朋友啦！”
虞觀岳：“……”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到一個戲謔的聲音：“誰要跟你做好朋友？三觀如此相似，難道不該談個戀愛嗎？”
兩人扭頭一看，是喬際南和沐甜甜正從不遠處慢慢溜達過來，喬際南摟著沐甜甜，跟連體嬰兒一樣。
“放心，你們?nèi)^如何相似我們一個字都沒聽見�！眴屉H南舉手以示清白，“我們剛到，只聽到你們說要做好朋友。”
就是怕聽到不該聽的，才特意出聲提醒。
而且，做什么好朋友？有他在，一定讓他們做不成好朋友。
“喬哥，收收你的戀愛腦吧。”時熙無奈道，“我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白紙黑字為證。”
“那萬一有人不純潔了怎么辦？”喬際南看了虞觀岳一眼，問道。
“你不要內(nèi)涵我�！睍r熙趕緊離開虞觀岳遠一點，“我不是想占他便宜，握手僅代表我們意見一致�！�
喬際南：“……”
這姑娘平時看著挺聰明，怎么這種時候就這么遲鈍？
其實這還真不怪時熙，試想虞觀岳是連“絕不同床”都會簽在協(xié)議上的人，她要是多想才是瘋了。
“行了，不打擾你倆約會�！睍r熙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虞先生，你走嗎？”
“嗯�！庇萦^岳也起身，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兩人回到房間，時熙一頭栽倒在床上，舒服地嘆出一口氣。然后覺得哪里不太對，一扭頭果然看到虞觀岳看著她，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時熙不解地問，剛剛不是還聊得很愉快嗎？
他們?nèi)^相似，看問題的角度、處理事情的手段都一樣。
“你從外面回來，沒有換衣服。”虞觀岳說。
時熙：“……”
這房間里也沒個可以躺的沙發(fā)，她連自己的床都不可以躺了嗎？
“看來我們?nèi)^其實也沒那么相似�！睍r熙氣鼓鼓地從床上爬下來，“砰”一聲拉開衣柜，拿出睡衣去浴室，嘴里嘀嘀咕咕，“這破節(jié)目還是快點結(jié)束吧，我們真的不適合住在一個房間，這太可怕了……從小沒媽，二十多歲體會被媽管的滋味，突然覺得沒媽這事也沒那么難受了�！�
媽？
虞觀岳抬手壓了壓眉心，不知道說什么好。
時熙洗完澡出來沒主動跟虞觀岳搭話，虞觀岳也不是擅長制造話題的人，沉默地去洗漱。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時熙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她雖然有點懶，但白天的時候精神面貌還是很好的，看起來永遠有活力。
在參加這個節(jié)目之前，虞觀岳一直以為，她是那種不怎么想事、睡覺特香的人。
同在一個房間住過后，他才發(fā)現(xiàn)，她睡眠似乎不太好，晚上會做噩夢。
不過他們其實也就在一起住了一晚，可能只是碰巧，所以他也沒太在意。
虞觀岳小心將時熙手里的手機抽出來放在床頭柜上，又將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才輕手輕腳關(guān)燈上自己床睡覺。
結(jié)果迷迷糊糊剛睡著，就聽到隔壁床上有動靜。
很小聲的、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一點嗚咽，像遇到危險的小動物本能發(fā)出的求救。
“時熙？”虞觀岳輕輕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yīng)，動靜也沒停。
兩人的床離得有點遠，窗簾又拉著，看不太清那邊的情況。虞觀岳只得從床上下來，走到時熙床邊。
時熙看起來是做噩夢了，額頭全是汗，表情痛苦，整張臉皺在一起，牙關(guān)緊咬，只從齒縫間漏出一絲絲低吟。
她身體還在掙扎扭動，但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束縛住，掙扎的幅度并不大。
“時熙？時熙？”虞觀岳不自覺蹙眉，伸手去拍她的被子，“熙熙，醒醒……”
時熙沒有醒，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
虞觀岳一愣，倒也沒多想，以為她只是想找點慰藉，還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下一秒，時熙就抓著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處。
她之前就有掙扎，睡衣散開，他觸手是一片嬌嫩細滑的肌膚，手感堪比頂級綢緞面料，又像剛破殼的雞蛋，柔韌灼熱。
虞觀岳被燙得心口巨震，下意識想要抽回手。
“嗚……”時熙卻將他手抓得更緊，指甲都快掐進他肉里了，嘴里嘀咕道，“疼，熱……”
他也很熱。
虞觀岳無奈，非常后悔自己多事。
他頓了頓，還是強行去掰時熙的手。
時熙力氣畢竟比不上他，手指很快被掰開。
虞觀岳趕緊將自己的手拿回來，長松一口氣，迫不及待想要離她遠點。
但是才剛轉(zhuǎn)過身，忽然聽到時熙很輕很輕地低喃了一聲：“媽媽，別走……”
虞觀岳腳步一頓，慢慢回頭，哪怕光線不好，他也剛好看到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角滾落下來。
她還是沒醒，表情平靜了許多，也不掙扎了，只有眼淚一直不斷往外涌。
整個人透著股無力的悲傷，反而更叫人心生憐憫。
虞觀岳無聲嘆了口氣，又轉(zhuǎn)回去，主動拉住她的手。
時熙不掉眼淚了，又將他的手一把按回肩膀處。
虞觀岳：“……”
這是什么奇怪的毛病。
可惜他現(xiàn)在沒法問，時熙也回答不了。
緊緊抱著他的手，時熙總算是慢慢平靜下來，漸漸睡熟了。
虞觀岳等到腿都麻了，才終于將自己的手解放出來，趕緊回床上躺著。
*
時熙是進入夢境，才想起來自己小時候也被開水燙過的。
那一陣爸爸媽媽老吵架，家里的氣氛很可怕，有好幾次聽到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會提到自己的名字。
她那時候還小，不能完全理解他們的意思，只是隱約明白，要不是她，父母早散了。
在那之前，父母對她其實都挺好，她不懂大人的苦，不想讓他們分開。
于是就自己學(xué)著做家務(wù)，盡量乖一點，以為這樣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了。
有一天，在爸爸媽媽又吵架的時候，她默默想去給他們倒杯水。沒想到剛拿到杯子，就被爸爸一聲怒吼嚇得手一抖，杯子倒下來，開水全澆在她肩膀上。
所幸那水燒開放了有一會兒，沒剛燒開的時候那么燙。但小孩子皮膚嫩，她肩膀還是瞬間紅得嚇人，還起了水泡。
媽媽嚇壞了，急忙將她抱去醫(yī)院。
時熙還偷偷高興呢，以前她生病，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
她以為這次也是一樣，可沒想到，一覺睡醒后，媽媽卻徹底走了。
爸爸跟她說，都怪她不聽話、又笨，媽媽才會走。
可能是一種自我的心理防御，她傷好后就遺忘了這段記憶。
昨天被蘇昕婕的事情一刺激，才會又在夢里想起來。
時熙抬手在肩膀處摸了摸，爺爺照顧得很好，沒留下一點疤痕。
時熙瞇了瞇眼，想起記憶中爺爺從不讓她碰家務(wù)。
之前還以為是因為家里條件還行，現(xiàn)在想來，只怕這才是原因。
她先前沒印象，現(xiàn)在倒是記起來了，媽媽走之前，和爺爺有過一次談話。她那時候半夢半醒，隱約聽到媽媽跟爺爺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有一條，似乎就是不能再讓她干活。
時熙小時候不懂事，也怨恨過媽媽，覺得她心狠。
但是現(xiàn)在站在女人的立場，卻覺得媽媽走得對。
跟著她爹那種渣男，自己都過不好，還談什么照顧孩子？該再早點走。
像現(xiàn)在的蘇昕婕，就該趁著還沒生孩子，趕緊跑，別生個孩子出來跟著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