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卓幸的安胎藥向來是紫蘭紫芬二人親自從太醫(yī)院抓的,再拿回鳳棲宮親自煎好,并親手送來,這所有過程從不假手他人。
卓幸抬眼一瞧,便問:“紫蘭與紫芬呢?”
宮女明翠下意識握了握拳頭,垂頭回道:“后廚著了火,二位姐姐都去救火了�!�
眼看那藥就要送進(jìn)卓幸嘴里,一聽此話,湯匙又被放下。卓幸擰了擰眉頭:“著火?”
明翠瞥了一眼藥碗:“興許是燒菜時沒注意好火候,這才著了起來,好在發(fā)現(xiàn)的及時,火勢不大�!�
聞言卓幸放下心來,沒再深究,端起碗便往嘴里送。抿了兩小口,就見紫蘭匆匆跑來,看到卓幸已經(jīng)喝上了藥,腳步一頓。
她喘著氣兒道:“奴婢找了半天沒見著娘娘的藥,怎么到娘娘手中了�!�
明翠身子僵住,靦腆的笑了笑:“方才看姐姐著急火勢,奴婢怕娘娘的藥涼了,便自作主張送來了�!�
紫蘭眉頭一蹙,皇上吩咐過娘娘的藥只能她與紫芬二人送。不過紫蘭并未多想,只厲聲道:“藥涼了我可以再熱了熱,往后不要自作主張了�!�
被斥了兩句的明翠委屈的垂下頭,連連應(yīng)是。
卓幸已經(jīng)喝完了藥,抹了抹嘴道:“下去吧�!�
明翠如臨大赦,縮著脖子便要下去。忽然又被紫蘭叫�。骸澳闶窃诤髲N做事的?”
明翠僵硬的扭過身子:“奴婢原是伺候在殿外的,這幾日才被調(diào)到后廚�!�
紫蘭瞥了她一眼:“怪不得沒有規(guī)矩�!�
過會兒,卓幸喝完藥,拿過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訓(xùn)起人來有幾分楊姑姑的樣子,該不是在楊姑姑身邊呆太久了吧?”
紫蘭被她說的臉一紅,忙解釋道:“奴婢是怕有人圖謀不軌,娘娘不知道宮中的險惡……”
卓幸嘻嘻一笑,扶著腰站起來:“好好好,就算成第二個楊姑姑也好,這樣往后便沒人敢欺負(fù)我們鳳棲宮了�!�
紫蘭笑了:“哪里有人敢欺負(fù)鳳棲宮啊,有娘娘在,還有皇上在,誰敢?”
卓幸被逗的大笑,一笑這肚子便一抽一抽的,疼的她擰了擰眉頭。紫蘭忙拉她坐下,著急道:“娘娘可別笑了,肚子里的龍?zhí)ソ?jīng)不得大起大落的。”
卓幸這幾日因為害喜吃不下東西,人瘦了一圈,顯得肚子愈發(fā)的大,看著讓人心驚膽顫的。
平華領(lǐng)著余平進(jìn)門:“娘娘,余公公來了�!�
余平第一眼便落在卓幸的孕肚上,然后笑瞇瞇的將手中捧著的盒子奉上:“皇上差奴才送來個小物件,供娘娘把玩�!�
紫蘭接過,再遞給卓幸。卓幸迷茫的打開匣子,心里頭尋思著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呢。
結(jié)果瞧見里頭躺著的印章,心下咯噔一聲,緊緊關(guān)上。
她緊張得像偷了別人的東西一般,問余平:“皇上送來的?”
余平自是知道里頭裝的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娘娘不必慌張,這東西就是供娘娘把玩的。”
卓幸滿臉震驚,有人敢拿鳳印玩兒的嗎?
萬一被人偷了怎么辦?
卓幸心下惴惴不安,仿佛接了個燙手山芋。
不過,鳳印不是在太后那兒的嗎?難道是從太后那拿來給她的?
這樣的話,太后豈不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卓幸搖頭,手一伸:“拿回去吧,還給皇上,本宮不大喜歡玩這些小玩意兒�!�
伺候在一旁的紫蘭與平華疑惑的望了一眼,那匣子里裝的什么?怎么讓娘娘這般惶恐?
而且,娘娘向來是有禮必收,什么時候有還回去的道理?
余平進(jìn)了一步,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嗓音說:“起宸宮那也送了一個,不過,娘娘這個才是真的,娘娘可要藏好了。”
卓幸怔了怔,更難安了。她肚子里揣著個讓人不安心的小東西,宮里還得藏著個時時能要人命的小玩意兒。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71章
夜里,
卓幸死活睡不著,
又不想叫醒屋外守夜的平華,輕手輕腳的爬起來,
踱步到桌案前,屏氣拉出一節(jié)抽屜。
她瑩白纖細(xì)的手拿過一旁的燭火,火光照在抽屜里頭,
一個暗紅匣子昭然出現(xiàn)。
她撈出匣子里頭的一枚印章,在燭火下慢慢打量著。
冰冷,
堅硬,
棱角分明。
是鳳印,
是原本不屬于她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應(yīng),肚子突的一跳,卓幸放下鳳印,將手放在肚子上。
忽然,燭火搖曳,
不知道哪里來了一陣風(fēng),
輕飄飄的一陣,
一雙手從身后繞過來,
同壓在她的孕肚上。
卓幸一時沒有防備,險些驚呼出聲。接著,嘴也被捂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大晚上不睡覺,做什么?”
聽到這個聲音,卓幸的心方才稍稍安定些。她惱怒的拍掉赫連慎的手,低聲道:“你做什么,
嚇我一跳!”
赫連慎下意識虛虛輕撫她的背,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嚇到了?怎么這么容易嚇到?”
卓幸沒出聲,他便將目光從她臉上轉(zhuǎn)移到了桌案上,那枚印章正倒在那兒。赫連慎從袖中拿出個卷軸,失意卓幸打開。
卓幸好奇得接過,打開一瞧,心不由高高懸起。她著實驚詫,沒料到他竟然有這種打算。
卓幸抿著嘴,表情凝重:“你這是要置太后于死地?”
赫連慎微微點(diǎn)頭:“是。”
他如此斬釘截鐵,又引得卓幸抬頭看了他一眼。赫連慎臉上冷冷清清,仿佛這一天他準(zhǔn)備了許久。
卓幸不知赫連慎與太后之間的恩怨究竟如何,不過她聽說赫連慎的生母是個宮女,懷了龍嗣后便被太后處處刁難。
終于在懷樂亭時,難產(chǎn)而死……
據(jù)說,懷樂亭時,她過得并不好。
這其中緣由,即便不說卓幸也能猜到幾分。宮里是這樣一個地方,懷了孕的女子便要被群起攻之,何況太后那樣一個小心眼的人。
恐怕當(dāng)年皇帝生母的死,與她也脫不了干系。
卓幸小心翼翼問:“所以,你用真鳳印蓋章,誣陷太后,左右旁人也不知太后的鳳印是假的,自然會以為這就是太后干的�!�
赫連慎拍了拍她的腦袋:“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卓幸滿臉憂心,她哪里是聰明,事到如今,從赫連慎拿出卷軸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jīng)將過程擺在她面前了。
這卷軸是一封詔書,內(nèi)容便是召遠(yuǎn)在京州的三軍指揮使回臨都,以糧草不足為由。
而京州如今正值戰(zhàn)事,一旦指揮使奉太后之命回臨都,勢必影響戰(zhàn)局,丟掉京州也不是不可能。
況且一旦以糧草不足為由,那赫連慎這邊就要想法子斷了供給京州的糧草,這樣一來……
那那些為守京州的戰(zhàn)士怎么辦?
難道他要為了拉太后下臺,犧牲幾千士兵的姓名么?
卓幸猶豫的看了他一眼,還沒問出口,赫連慎便已經(jīng)知曉她在擔(dān)憂什么。
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道:“糧草晚到兩天,戰(zhàn)事必然吃緊,但不至于影響大局。屆時這糧草的事兒自然就落在了太后頭上,一旦牽扯到戰(zhàn)事,那些個文武百官自然不會就這么放過她,不用朕出手,她也跑不了。”
卓幸聽的倒吸一口氣,他已經(jīng)安排周到,只等這鳳印往上一蓋。
赫連慎俯身到她耳邊,輕語著:“等到后宮只有一后,便是你的天下了�!�
卓幸心下又是一跳,她的天下?
重活一世,縱然心中想要的東西多了,手中抓緊的東西也多了,可卻如何都不敢想,這個后宮會是她的天下。
她本意是去江南過快活日子,也不曾料到會困于宮中,深陷爾虞我詐,卻也著富貴于一身,她本以為,這已經(jīng)是這輩子最好的歸宿了。
誰料,這個九五至尊位上的男人,有一天會捧著鳳印對她說,這個后宮即將是她的天下了。
卓幸心中像火燒一般,熱的她說不出話來。
赫連慎稍稍退開了些距離,直望向她眼底,伸手在她眉間揉了兩下:“到時候,你我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開心?”
卓幸恍惚的對上他的眉眼,吶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腦子已經(jīng)轉(zhuǎn)不動了,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赫連慎瞧這丫頭好像走神了,不滿的咬了咬她爆滿的耳垂,卓幸嚶的一聲,十個圓潤的腳趾蜷曲,身子猛的一抖。
都說孕期的女子身體敏感,這樣一看,好像確實。
她羞赫的推開赫連慎:“唔,困了。”
赫連慎捏著她的小臉輕聲笑道:“那再精神精神,嗯?”
不等卓幸反應(yīng)過來,他一把橫抱就將人輕放在床榻,卓幸小心翼翼護(hù)著肚子:“孩子受不住的,你、你回你宮里去�!�
赫連慎欺身而下,將她的衣物往上推開,露出一個圓挺的孕婦,白皙的像塊璞玉。
“放心,朕有分寸�!�
卓幸心想,他哪里有什么分寸!
下一刻,周身衣物便被他盡數(shù)褪去。
——
因為知曉了赫連慎的計劃,卓幸忽然很想去瞧瞧太后。
但她挺著的這個肚子愈發(fā)的大,大的不同尋常女子懷孕那般,平華憂心忡忡道:“還是要叫徐太醫(yī)過來瞧一瞧的,娘娘這可怎么辦�。俊�
平華未經(jīng)人事,總之就瞧著卓幸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她就害怕,生怕哪天她們娘娘的小身板盛不住這個小東西。
楊姑姑也盯著卓幸的肚子,同樣擰著眉頭,只是不似平華那樣擔(dān)心,反而若有所思的微微點(diǎn)頭。
過了會兒,楊姑姑看了眼外頭,又替卓幸褪下了件衣物:“回春了,外頭又正熱,懷著身孕的女子本就比較會出汗,還是少穿一件的好。”
楊姑姑說著,還是不放心,回頭問了句:“娘娘當(dāng)真要往太后那兒去?”
卓幸頷首,彎眼笑道:“就是去請個安。”
卓幸自有了身孕后便未去請過安,這是得了皇帝準(zhǔn)許的,是以太后也不曾說什么。
這回她就這樣來了,倒是驚著了起宸宮上下。
大家都拿余光打量著她隆起的肚子,都說幸妃實在小心,懷了孕連門都不出了,旁人都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只是這肚子也忒大了些吧,不是說才懷了四個多月么?
卓幸進(jìn)去時,正逢李清塵出來。李清塵倒是孝順,日日來給太后請安,風(fēng)雨無阻的,也不嫌麻煩。
出門撞見卓幸,她微微一愣,第一眼瞧見的也是她的肚子。
卓幸微微屈膝行了個禮,李清塵哪里敢受她的禮,忙說:“往后不要這樣生疏了,你我本是舊相識,你又懷著孕,規(guī)矩就免了吧�!�
卓幸朝她粲然一笑,便領(lǐng)著宮人進(jìn)了正殿。
太后娘娘,正端然坐在主位上。她老遠(yuǎn)就聽到了宮人們喊幸妃娘娘,是以也未露驚訝之色,只淡淡的給她賜了座。
太后總算是問出了旁人不敢問的話:“哀家沒記錯的話,幸妃這身子是四月了吧?怎的這樣大?”
卓幸沒見過旁人懷孕,也不知她們說的這樣大究竟是多大了,她茫然的瞧了眼自己的肚子,淡淡笑了一下:“許是吃多了吧�!�
她如今再瞧太后,一如既往的華服著身,發(fā)髻盤的精細(xì),那幾只步搖簪子都泛著金光,可這些不日后卻都要如青煙消散,她忽而生出一絲憐憫來。
看向太后的目光,也不由變了味道。
太后渾身一怔,眉間一皺:“幸妃好不容易請一次安,這般看著哀家又是為何?”
卓幸立馬斂了神色,隨后惋惜的搖了搖頭:“臣妾瞧著也才幾月不見,太后額間便多了幾道紋路,眼角也不似往日精神了�?墒菍m中事物太多,傷了神思?”
平日里來的人,哪個不夸著太后娘娘年輕似二十多歲的女子,誰敢說她老了?
太后被氣的差點(diǎn)站了起來,又不想在卓幸面前跌份兒,她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怒氣,從胸腔中發(fā)出一聲冷笑來,又頗得意道:“皇帝將鳳印交給哀家,讓哀家管理后宮事物,自然是傷神的�!�
太后說著,又補(bǔ)充了句:“好在,靜貴妃能干�!�
卓幸想回她兩句,門那頭劉嬤嬤過來,朝太后輕聲道:“李三姑娘來了。”
聞言,太后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卓幸是看的真真的。
這李三姑娘的算盤,卓幸也算能看清一二,只是她這就不懂了,李梧就算只是個庶出的,但左右也是相府李氏的人,太后怎么不助她一把,讓她入宮來服侍,反而還有些嫌棄?
難道寧愿扶持李清塵也不愿扶持李梧?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那頭,得了太后準(zhǔn)許的李梧款款而來。她沒想到卓幸會在這兒,走到一半,腳步一頓,隨后又假裝沒事兒一般走來。
李梧先朝太后請安:“臣女請?zhí)竽锬锇�。�?br />
她說著,小心翼翼得抬眸瞧了眼太后,卻見太后壓根沒想搭理她。
李梧心中一緊,轉(zhuǎn)身向卓幸道:“臣女請幸妃娘娘安�!�
卓幸也只是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太后沒讓她起身,她便只能跪著了。
卓幸看這情形,想必是這李梧哪里做的不如太后的意,將太后得罪了。不過到底是相府的女兒,太后再怎么氣也不會拿她怎么著。
卓幸笑看了眼李梧,狀似不經(jīng)意道:“李姑娘模樣生的與端賢皇后有幾分像,若是能進(jìn)宮來,想必也能同端賢皇后一樣,盡心伺候太后呢。”
她莞爾一笑,對太后道:“也能讓太后娘娘額間的紋路少兩道。”
卓幸這話像是在說笑,卻讓殿內(nèi)二人都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太后狐疑得看了眼卓幸:“幸妃覺得,李梧進(jìn)宮服侍皇帝是好事?”
第72章
卓幸方才還遲疑了一瞬,
這會兒聽到太后這樣說,
心中更篤定了。
看來,相府那邊是想讓李梧進(jìn)宮來了。也是,
相府怎么會就此罷手,宮里若沒有個自己人,將來太后管不動事兒了,
那不就玩完了。
她掩嘴一笑,眸中透出些光彩來,
明明懷孕的女子身材臃腫,
臉也該一并腫起來才是,
可卓幸除卻肚子有些大,其他的該瘦還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