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或許是他誤會了呢。

    如今她酒意上頭定不懂得撒謊，他想知道，她究竟想的是什么。

    定王殿下覺得，他只是想知道她的真實(shí)想法，想知道是不是自已誤會了她……他不肯也不愿去想，是不是因?yàn)槟撤N詭異的念頭，比如，想聽到她親口說出什么來。

    然而，沈檸即便是醉了也知道眼前是誰。

    哪怕心里有怨氣，卻也絕不會自爆目的。

    她捂住嘴，搖頭：“不能說……”

    說了就全都沒了，以前的一切都白搭了……在這個平民百姓低賤如草的世界，她就沒有金大腿了。

    眼前的女人醉醺醺捂著自已的嘴，含混搖頭，一雙眼可憐巴巴的對他說：“不能說�！�

    她也知道自已的話若是說出來便無法收場了吧。

    他們畢竟是叔嫂……

    這一刻，蕭南諶忽然有些后悔，明知道她心里的人是他，卻偏偏要拿別的男人來質(zhì)問。

    懊悔自已耐不住性子總是在這種事情上沖動。

    定王殿下少見的放低了姿態(tài)，他嘆了口氣，低聲說：“剛剛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沈檸有些遲鈍：“你是在道歉嗎？”

    面對喝醉的人，蕭南諶似乎輕松了不少，干脆點(diǎn)頭承認(rèn)：“我今日情緒不太對，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

    沈檸有些站立不穩(wěn)，抓著他的衣襟穩(wěn)住身形：“唔，沒事，我也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我覺得，很糊涂。”

    她搖搖晃晃的，努力去看周圍的一切：“活著真好啊，你看，這里真好……但是，我有時候，好孤獨(dú)啊……”

    或許是醉酒之下以往的防備與外殼都被酒精軟化，沈檸意識也已經(jīng)不清楚，自言自語一般：“我沒有認(rèn)識的人，我，還很害怕，我怕這只是一場夢……”

    是她瀕死之際躺在病床上的一場夢，夢醒后，她還是那個一動也不能動，連吃飯喝水都困難，明明生不如死卻又想要活著的可憐蟲。

    不是，比蟲子都不如，蟲子都能慢慢爬去想去的地方……可她不能！

    這時，蕭南諶看到了沈檸眼中的淚意。

    她有一雙瞳仁很黑的鹿眼，平日里上挑的眼尾沖淡了小鹿眼的無辜，可這一瞬，醉意朦朧，又是強(qiáng)忍著淚意，那雙眼竟是透出十二分的可憐和委屈來。

    饒是定王殿下馳騁沙場早已心硬如鐵，此刻，卻被這雙眼看得有些亂了分寸。

    他有些僵滯生硬，語無倫次般說道：“是我不對，我往后不逼你了，你、別哭了……”

    沈檸卻已經(jīng)聽不清這人在說什么，甚至已經(jīng)分不清眼前是誰，她只是像抓著救命稻草，又好像抓著她的主治大夫：“如果這是在做夢，我不想醒來，別叫我醒來好不好？”

    她不想再那樣躺在那里，她想活得像個人……

    那雙眼委屈極了，蕭南諶心里竟是涌出強(qiáng)烈的念頭來，他不想看到她這樣委屈可憐的樣子。

    對她來說，和他這樣親近的情形是夢境中才有的嗎？

    她就這么……喜歡他？

    為何偏偏是他？

    定王殿下從未有過此刻這樣的煎熬，他心里清醒的知道，她是趙睦的妻子，趙睦待他如親兄，他不能對不起趙睦。

    可他卻看不得她這般委屈可憐的樣子。

    眼見那纖長眼睫上一滴淚終于滑下，蕭南諶一顆心也仿佛隨著那顆眼淚跌落下去。

    她以為自已在做夢，她什么都不會記得的。

    便是做夢，難道不能教她夢到高興的事情嗎……

    抬手緩緩抹掉那滴滾落到沈檸唇上的眼淚，指腹碾過唇角，蕭南諶喉結(jié)微動，緩緩低頭……

    “小姐？”

    七月的聲音響起，一瞬間，蕭南諶驀然驚醒過來。

    意識到自已剛剛在做什么，他倏然收回手，心臟劇烈跳動著，他一把抱起懷里人將她放到榻上，轉(zhuǎn)身從窗口飛身掠出……

    因?yàn)樽砭�，沈檸這一晚睡得格外沉，等到第二天醒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

    好在沒有頭疼，只是有些全身無力。

    出了房門，新雇來的丫鬟已經(jīng)做好了早飯，有些拘謹(jǐn)?shù)恼泻羲�：“娘��，現(xiàn)在用飯嗎？”

    “好�！�

    沈檸問在旁邊給她倒茶的七月：“阿南呢？”

    七月連忙跑去蕭南諶房間，然后拿了個紙條過來：“二公子已經(jīng)走了。”

    紙上是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回軍營。

    沈檸有些無奈。

    她只記得昨天好像和蕭南諶吵架了，但是應(yīng)該沒說什么不該說的吧。

    這么大氣性，說都不說一聲留張紙就走了？

    嘖……

    052

    跋扈小姑子

    沈檸的制冰方子賣給了段其正，至于方子會不會外泄她這邊有保證，就看段其正自已的管理了。

    八千兩銀子到賬，如今，沈檸身上已經(jīng)有了一萬兩銀子，假假算個小富婆了。

    她的宗旨是享受生活，如今的銀子已經(jīng)夠她活的不錯，所以在蘇漣漪問她要不要擴(kuò)大蜜記的規(guī)模時，沈檸并不怎么著急。

    賺錢是為了生活，要是為了賺錢累得人沒法生活那豈非本末倒置。

    別人她不知道，但對她來說，每一天都是重要的一天，每天都要過得快樂才好。

    也是因此，蜜記的規(guī)模沒有再擴(kuò)張，第二批罐頭售完后，第三批剛開始登記，又很快訂完了。

    再加上蘇氏制冰坊的冰塊開始出售，可以讓蜜記的罐頭運(yùn)往更遠(yuǎn)的地方，一時間，第三批罐頭的訂單更加供不應(yīng)求。

    蘇漣漪如今是顧不上榮康記那邊了，原來的小白眼伙計(jì)變成了掌柜，又重新招了個伙計(jì)。

    蘇漣漪則是整日與沈檸待在蜜記，接單，算賬……看看這次要優(yōu)先給哪位掌柜排單。

    就在這時，一個華服俏麗的年輕女子大咧咧走進(jìn)店里。

    “嫂子�！�

    蘇漣漪抬頭，有些意外：“青青，你怎么來了�！�

    沈檸認(rèn)出來人是開張那日見過的蘇漣漪小姑子，李青青，這李青青樣貌與李子元有三分相似，但那神情卻與蘇漣漪的婆婆李婉華像足了八分。

    “怎么，我不能來嗎？這不也是咱們家的鋪?zhàn)印！?br />
    這話說的著實(shí)不客氣，李青青更是瞧都沒瞧一眼沈檸。

    蘇漣漪無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沈檸，沈檸搖頭示意無妨。

    這時，李青青說明來意：“嫂子，徐家過些日子要來京中貴客，想要用罐頭招待，之前只定了五十罐怕是不夠，嫂子再給他們分一百罐吧。”

    高門大戶的罐頭可不僅僅是自已吃，送親朋好友賞得臉的下人，拿出來招待賓客，需要的的確很多。

    李青青口中的徐家正是她定親的夫家，平寧徐家乃是與京城徐閣老所在的徐家同宗，雖是偏遠(yuǎn)旁支，但也到底搭上了徐家的線，在平寧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就是知縣也會禮敬三分。

    李子元是舉人，如今家中亦是平寧縣清貴人家，李青青又生的樣貌不錯，這才得以與徐家二房庶子定了親事。

    雖是庶子，但徐家門第高，李青青自然是一萬個愿意，且引以為榮，時時將徐家掛在嘴邊。

    近來蜜記生意火爆，徐家原本定的罐頭不夠，卻又排不上單子，便知會了李青青，李青青直接打了包票。

    婆家高貴，她少有在徐家露臉出頭的機(jī)會，哪里肯放過。

    于是，李青青直接尋到蘇漣漪這邊來，要給徐家排一百罐。

    蘇漣漪有些猶豫，畢竟這次的單子已經(jīng)排完了，若是要勻出一百罐給徐家，便要違約別家。

    違約金是貨價的二倍，一百罐就是一百二兩銀子的違約金賠給人家。

    一百二十兩不是小數(shù)目，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違約終究不好，被違約的人家定是要記恨的。

    可自家妹妹的婚事當(dāng)然更要緊。

    蘇漣漪嘆了口氣就要答應(yīng)下來，她到時候自已填補(bǔ)了虧空便是了。

    然而，不等蘇漣漪開口，沈檸先一步出聲：“一百罐違約金一百二十兩，還不算得罪客人造成的損失，李姑娘是要自掏腰包填補(bǔ)虧空嗎？”

    一百二十兩？

    李青青一聽頓時有些惱火，直接沖沈檸道：“這是我家的事，與你何干？”

    她知道與嫂嫂一起做生意的沈娘子是個寡婦，似乎以前還有些不怎么好的名聲，言辭不掩輕視。

    蘇漣漪頓時皺眉：“青青不得放肆，沈娘子才是蜜記的東家。”

    李青青一愣，倒是沒想到這寡婦比自家嫂嫂的銀股還要多，但這又如何？

    她看著自已嫂嫂，撇了撇嘴：“我不管，我已經(jīng)應(yīng)了人家，嫂嫂你難道要讓我食言？”

    沈檸根本不給蘇漣漪說話的機(jī)會，她直接道：“訂單已經(jīng)排好，送貨單子也排好了，這次改不了了。”

    蘇漣漪有些詫異，畢竟這其實(shí)算不上什么大事，沈檸也不是斤斤計(jì)較的人，她不明白沈檸為什么會拒絕。

    但沈檸才是蜜記東家，蘇漣漪不好再說什么，尤其是當(dāng)著李青青的面，她溫聲安撫：“青青你先回去，嫂子給你想想辦法�！�

    李青青哼了聲，竟是直接甩臉子走人，對蘇漣漪這個嫂子沒有半分尊敬。

    等到李青青離開，蘇漣漪苦笑對沈檸道：“檸檸抱歉，叫你為難了�！�

    她無奈嘆氣：“婆母一向瞧不上我商戶女出身，言語輕慢，我這小姑子亦然，平日也只有找我要東西的時候還勉強(qiáng)能見得好臉色�！�

    沈檸垂眼：“所以，你更不能慣著她�！�

    蘇漣漪明白沈檸剛剛是看不慣李青青對她這個嫂嫂的態(tài)度，但是她也有自已的無奈：“終歸還要顧及夫君的面子，總不好叫他夾在中間為難�！�

    沈檸差點(diǎn)忍不住想說“顧及個屁！”

    那李子元根本就是個無恥之徒。

    可她現(xiàn)在說的話蘇漣漪很難相信，等到有確切的把握能抓住現(xiàn)成了，再讓她好好看一看自已那好夫君究竟是什么模樣。

    不過也是該慢慢讓她想想了。

    沈檸旁敲側(cè)擊問道：“姐姐與李公子成親三年，還無所出……你婆婆對你不滿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

    蘇漣漪面色倏地就紅了。

    猶豫了片刻，她壓低聲音：“檸檸，這事我只與你說了，其實(shí)，我夫君身子不大好，成親到現(xiàn)在我們甚至沒有……不怕你笑我，我如今還不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兒。”

    蘇漣漪有些惆悵，但又打起精神：“可夫君對我溫柔妥帖，甚至連無所出這事也對婆母說了，是他身子有問題，婆母倒是從未因這事苛責(zé)過我……”

    沈檸直接無語。

    那李子元哪里是不行，他只是對你不行，他對那個男學(xué)生可隨便都行，假山里都行。

    真特么是個渣男！

    看著蘇漣漪半是惆悵半是甜蜜，沈檸有些無奈：“那本來就是他的問題，他們家當(dāng)然不能苛責(zé)你，甚至，難道不該對你有所愧疚嗎？”

    蘇漣漪嘆氣：“我與夫君感情深厚，也不忍他為難�！�

    沈檸猶豫一瞬，然后問：“姐姐有沒有想過，在家不吃的，會不會是家里的不合口味，在外邊已經(jīng)吃飽了？”

    053

    只是嚇唬她而已

    蘇漣漪第一時間差點(diǎn)沒反應(yīng)上來沈檸在說什么，意識到后強(qiáng)忍著羞澀認(rèn)真搖頭：“檸檸，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心疼你守寡你也心疼我守活寡，但子元他不是那種人，他熟讀圣賢書，況且從未與任何女子走的近�！�

    蘇漣漪垂眼：“當(dāng)初他不顧旁人閑話，三媒六聘娶了我這個商戶女，我信他，這些話你往后別再說了。”

    沈檸：……

    就知道，還是得讓她親眼瞧瞧。

    好在當(dāng)天下午負(fù)責(zé)去查李子元的八月就給出了李子元的行動軌跡。

    那李子元倒是玩兒的花，不知道是不是怕遇到熟人，既沒出去租房也沒住客棧，而是帶著那個徐玉時常出沒藍(lán)苑。

    那藍(lán)苑下邊兩層是喝茶聽曲的地方，可三樓往上卻不同，而且，專養(yǎng)小倌兒。

    李子元居然帶著相好的逛男風(fēng)館！

    沈檸滿心惡寒惡心，這人太特么淫|蕩了！

    想抓正著就要一擊必中，沈檸想知道李子元究竟是去找小倌兒還是只是借個地方，也不知道他每次去尋得是不是同一人同一個地方，要抓正著就得一擊必中。

    第二日，恰好八月傳信兒說李子元又和徐玉一前一后出了縣學(xué)，她便帶著行事穩(wěn)妥的元月去了藍(lán)苑那邊。

    她沒進(jìn)去，讓元月跟進(jìn)去看看確認(rèn)下位置。

    很快元月就回來了……素來清冷的少年雙耳赤紅，神情一言難盡：“小姐，他們在竹笙居。”

    是藍(lán)苑里面三樓一個包房。

    說完，少年便坐在馬車外邊，一副身心遭受重創(chuàng)的樣子。

    沈檸頓時有些后悔……之前急著打探，忘記了元月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半大少年，被他看到那樣不堪入目的情形萬一對孩子心理造成傷害怎么辦。

    下次不能再讓他靠近了！

    于是，等到兩日后那兩人再次前往藍(lán)苑時，沈檸自已喬裝打扮成年輕男子的模樣，拿著一把折扇做掩飾，帶著保護(hù)自已的元月到了藍(lán)苑。

    將元月留在一樓給他要了壺茶，沈檸叮囑他：“你在這兒候著，我上去看看�！�

    看看那兩人是不是還定的竹笙居。

    少年紅著臉，低低嗯了聲，明顯也是不想再看那樣不堪入目的情形。

    沈檸只是想確認(rèn)那兩人每次來是不是都是同一個房間，于是要的包房就在竹笙居隔壁。

    進(jìn)了包房，她拿碎銀子打發(fā)了進(jìn)來彈琴的小倌兒，隨后，小心翼翼從后窗爬了出去，踩在窄窄的護(hù)欄上慢慢挪到隔壁窗外。

    在窗外就已經(jīng)能聽到響動，沈檸撇撇嘴，強(qiáng)忍著惡寒戳破窗戶紙小心翼翼看進(jìn)去，果然就見李子元與那個徐玉正在床榻上抱做一團(tuán)。

    那徐玉比女人還叫得過分……更過分的是，那床榻邊還有兩個藍(lán)苑的小倌兒在忙活。

    感情這李子元還有看著別人辦事的愛好，難怪要往這地方鉆。

    她原本還以為他是怕被人認(rèn)出來，所以才來這種小眾的地方。

    沈檸一陣反胃，總算知道可憐的元月為什么會遭受重創(chuàng)……實(shí)在是不堪入眼。

    確認(rèn)了李子元來這里都是定的竹笙居，估計(jì)是有熟人替他遮掩，沈檸轉(zhuǎn)身小心翼翼挪回自已定的房間。

    整了整衣服，她出門搖著折扇作出一副老練模樣準(zhǔn)備離開……可沒走出幾步，旁邊一扇門倏然打開。

    猝不及防的，她被一把拽了進(jìn)去。

    這人一身黑袍還帶著面具，手上力道極大，直接將她抵在門上從身后逼近：“小公子模樣不錯，爺喜歡。”

    沈檸一邊掙扎一邊咬牙：“我不是這里的小倌兒，撒手�！�

    “是嗎？我不信……”

    一只手倏然落到她腰上，沈檸抬腳往后就踹，卻被輕而易舉捏住小腿。

    這一刻她無比后悔自已沒把元月帶上來，男女體力懸殊太大，身后人明顯輕而易舉，她卻被制住無力掙脫。

    根本沒經(jīng)歷過這種情形，沈檸又怕自已真被當(dāng)成小倌兒扒了，強(qiáng)逼回驚恐，她顫聲道：“我不是男人，不是小倌兒，放開我�！�

    那人卻哼笑：“爺葷素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