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念剛給謝云清喂完湯藥,出來就看到徐婉晴匆忙趕來,頓時有些不解:“姐姐這是有什么事嗎,這般著急的?”
徐婉晴伸手將沈念拉到旁邊,壓低聲音問她:“你知不知道我三叔是怎么發(fā)現你姐姐的?”
沈念一愣,然后說:“娘親好像說是胎記的緣故�!�
徐婉晴面色大變:“什么胎記,長在何處?”
沈念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色頓時變得十分不安,說話都有些磕巴起來:“我姐姐的胎記在、在胸前……”
一句話,徐婉晴的面色變成一片漆黑,她咬牙切齒:“胸前!一個女人的胸口怎么會被男人看到,念念你想想,那該是什么情形?”
沈念似乎也嚇到了,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是好。
徐婉晴冷哼:“我聽徐瑩說了,之前你那個鄉(xiāng)野長大的好姐姐沒少給我三叔獻殷勤,甚至在他沐浴時都不知羞恥出入我三叔房中……能看到胸口胎記,念念你說,那是什么情境?”
沈念說不出話來。
徐婉晴咬牙:“我聽說了,你那姐姐早已經嫁人守寡,身為寡婦不思忠貞守節(jié),居然做出那樣不知羞恥的事情來,若是以后回京,豈不是要將你們沈家的臉面丟盡。”
徐婉晴要氣瘋了:“我三叔可是她舅舅,這事要是傳出去,那沈檸不要臉面,我三叔卻要如何做人?”
沈念明顯被嚇得不輕,卻還猶豫著分辯道:“那時,那時姐姐尚不知三爺與她的關系,她、她孤身一人,便是心儀男子也……也無可厚非……”
“你別傻了念念!”
徐婉晴咬牙:“窺一斑可見其貌,你好好的閨閣千金京中才女,若是攤上這樣荒、淫下賤的姐姐,往后,你且如何自處?”
想到什么,徐婉晴繼續(xù)道:“你難道忘了,與你表兄謝連玉有婚約的,本該是沈檸……若是她被認回去了,你娘要讓你的連玉哥哥娶沈檸可怎么辦?”
沈念整個人茫然無措:“我、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聽我的�!�
徐婉晴當機立斷:“我們不能讓你娘將她帶回京去�!�
沈念頓時急了:“那不行,我娘好不容易找到姐姐,她不可能不帶姐姐回去的�!�
徐婉晴怒其不爭:“怕什么,事在人為。”
徐婉晴擺擺手:“你膽子小,我不與你說了,我去尋你哥哥。”
說完,她轉身快步往外走去,沈念連著追了好幾步都沒追上,一時間原地踱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129
沈念出頭
沈檸終是將她家人找來的事情讓人傳話給了沈青柏,沈青柏當晚就回來了。
數月過去,少年早已不復當初孱弱,身上的氣息也穩(wěn)重內斂。
沈青柏笑著對沈檸說:“找到親生父母是好事,姐姐為何有些憂愁?”
沈檸實話實說:“雖心里知道那是骨肉血親,但這樣忽然出現,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做夢一樣,而且,沒有朝夕相處的情分,總是覺得疏離的很。”
沈青柏點頭:“這也正常,姐姐如今怎么想的?”
沈檸沉默片刻,然后說:“沈夫人她想讓我隨她返京,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感情,但說實話,我對京城并不如何向往,我熟悉的親人朋友都在這里……我其實并不是很想去,卻又不忍讓她傷心�!�
謝云清看她的眼神,那肝腸寸斷的模樣讓沈檸著實有些不忍,這也是她會猶豫的原因。
否則,她是絕不會隨忽然出現的親人離開自已熟悉的地方的。
沈青柏神情溫馴:“不管姐姐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你想留下,這里還是我們的家,若你想去京城,我也可以隨你一起……絕不會讓姐姐孤身一人離開。”
如今銀錢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問題,沈青柏也不會矯情的覺得自已不該纏著沈檸。
他知道,他和沈檸雖無血緣卻是至親,沈檸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哪里便是他們的家。
無論沈檸作何選擇,他都會陪她一起。
少年總是話不多,這一瞬,說出來的話也是淡淡的平和,可沈寧卻因為他這些話變得安心了許多。
沈青柏建議道:“姐姐也不必刻意親近或者疏遠沈夫人,她畢竟是你生母,姐姐隨自已的心意與她相處便是了……到最后一刻再做決定也來得及�!�
沈檸仿佛瞬間豁然開朗:“沒錯,你說得對,順其自然,順從自已的心意就是了�!�
也是因此,翌日,上午,她做了些開胃爽口的小菜前往徐家探望謝云清。
謝云清本就體弱,一路舟車勞頓,見了她又抱頭痛哭了好一場,一下子病倒了。
她不讓人告訴沈檸,不愿意自已剛見到女兒就病懨懨的,擔心給沈檸添麻煩,但她身邊的大丫鬟不忍心,偷偷跑來跟沈檸說了。
“大小姐去看看夫人吧,夫人是怕惹您厭煩不敢喚您過去,但奴婢知道,夫人很想您�!�
大丫鬟眼圈泛紅:“這些年,每年到了大小姐生日,夫人都要哭好久,夫人她真的很掛心您,但又覺得是她沒保護好您才讓您受了這么許多苦楚,她很內疚……她、她真的很愛您�!�
沈檸應了她:“我待會兒便去�!�
大丫鬟這才松了口氣回去。
沒過多久,沈檸帶著七月前往徐家,七月手里拎著的食盒里是沈檸做的小菜。
謝云清住在西偏院,緊挨著徐之翊的院子,與徐家后院隔了開來,沈檸沿著長廊往后邊走去,剛轉過一處花叢,忽然就聽到沈念的聲音。
花叢另一邊,沈念有些緊張,但還是強自鎮(zhèn)定看著徐瑩:“徐小姐,你昨日與晚晴姐姐說我姐姐的不是,我都已經知道了�!�
徐瑩原本對這個京中鴻臚寺卿家的小姐還有些忌憚,可昨日已經知道了沈念是抱養(yǎng)的,再一看眼下沈念這副膽小怯弱的模樣,氣焰頓時又恢復如初。
“那又如何,我說的句句屬實,怎么沈小姐聽不得實話嗎?”
沈念抿唇:“總之,你往后、往后不許再說我姐姐壞話,否則我、我絕不放過你。”
徐瑩被這個色厲內荏的嬌小姐逗笑了,她冷笑:“只要是實話,該說我還得說,你姐姐沈檸本就是個不知廉恥的蕩婦,不過是仗著……”
“啪!”
徐瑩被沈念一耳光甩到臉上,頓時滿眼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沈念磕巴著道:“誰教你對我姐姐出言不遜,你……啊……”
看到徐瑩抬手就要一巴掌抽過來,沈念嚇得抱住頭閉上眼,然而,預料中的巴掌并未落下,沈念下意識睜開眼,就見沈檸一手架住徐瑩胳膊,另一只手順手就甩了徐瑩一耳光。
“你可真是不記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欠打�!�
沈檸冷嗤:“來,將你方才說的話,當著我的面,原原本本再說一遍。”
徐瑩接連挨了這姐妹兩人一人一巴掌,氣的面色忽白忽紅,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卻愣是不敢再動手。
且不說她剛剛敢還手就是仗著沈念一副好欺負的模樣,還是個養(yǎng)女,可面對沈檸她是半點也不敢再嘗試了。
她知道沈檸真的敢不顧任何情面的教訓她。
“你、你們給我等著!”
徐瑩放下一句狠話轉身,卻猝不及防撞到身后丫鬟身上……那丫鬟連忙后退,徐瑩直接一巴掌狠狠抽過去:“你瞎了眼嗎?”
丫鬟嚇得噗通一聲跪到地上。
沈念看不下去,抿唇開口:“徐小姐何必拿一個無辜下人撒氣。”
“呵,你還真是與你姐姐一般偽善�!�
徐瑩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主意,抬手又是一耳光抽到那丫鬟臉上:“我打我自家下人,與你們何干?”
一眨眼間,那丫鬟就被左右開弓打的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卻愣是不敢躲避。
沈念拉住沈檸的袖子滿眼不忍:“姐姐�!�
沈檸皺眉看著徐瑩,冷聲開口:“徐小姐,下人也是人,做人留一線,太過惡毒必遭反噬。”
徐瑩看著沈檸姐妹兩人的模樣,頓覺快意無比:“不好意思,她不光是下人而且是賣了身的奴役……奴役也算人嗎?”
她直接踢了踢那丫鬟:“你是人嗎?”
那丫鬟明顯十分驚懼的模樣,直接跪俯下身:“奴不、不是人,是賤奴,求、求小姐饒恕……”
伏在地上的丫鬟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滿是青紫傷疤,乍眼看去竟是沒一處好地方。
沈念還想說什么,沈檸拉住她:“我們走吧。”
她們越是勸阻,徐瑩越是來勁,她們留在這里非但幫不了那丫鬟,反而會連累她挨更多的毒打。
沈念一愣,猛地意識過來,不再說話,溫順地跟著沈檸走開。
身后,徐瑩還在故意沖著沈檸的背影叫喊:“取鞭子來,本小姐今日便要好好教訓教訓這賤皮子,下賤破落戶……”
地上,跪伏在那里的小丫鬟死死盯著地面,眼底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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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與狗屎
方才的事沈檸和沈念都沒在謝云清面前說,畢竟,徐瑩那樣的跋扈草包著實犯不著拿到身子不好的謝云清面前來礙眼。
謝云清見了沈檸,原本的病懨懨頓時好了一大半,再吃了沈檸親自做的幾道小菜后整個都像是嗑了靈丹妙藥一般,精神頭完全好起來了。
吃完飯,沈檸給她診了脈,確認謝云清只是路途勞頓加心緒波動過大才會不舒服,并沒別的病癥,這才放了心。
診完脈,謝云清拉著沈檸的手滿眼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愛意:“我檸檸居然這樣有本事,懂醫(yī)術,還會做生意,做菜也這樣好吃……娘看到你就歡喜的不知該怎樣才好�!�
說著她又紅了眼圈:“歡喜的生怕這只是一場美夢。”
說著,她又讓丫鬟拿出來一個木盒子:“昨日娘太過激動,都忘了將這東西給你�!�
木盒子打開,抽出三層……每層都放著幾把小金鎖,從嬰兒的樣式到孩童、再到少女佩戴的樣式。
“每年到了你的生辰,娘就會打一把長命鎖,在菩薩前供滿百日,只求菩薩保佑我女兒長命百歲,如今,娘找到你了,這些,從出生,到十六歲,每年的都在�!�
將盒子交給沈檸,謝云清擦了擦眼角:“等今年生辰到了,娘再給你打一把,不用再供著,娘給我檸檸帶上�!�
謝云清本不是嬌弱的性子,否則當年也不會榜下捉婿捉走了探花郎,可到了自已女兒面前,她就變成了水做的一般,不由得想掉眼淚,又想笑又想掉眼淚。
沈檸與沈念好說歹說才讓她歇息下來,隨后沈檸才離開徐家。
沈念送她出去,剛走到一半就被徐婉晴喊走了,沈檸對上那位閣老府徐小姐的眼神,就發(fā)現對方在冷冷瞪著她,神情十分不善。
沈檸不記得自已什么時候的罪過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徐小姐,不過,若是不經意得罪了,那便也就得罪了。
說不得她和那徐瑩一樣,都是自已有毛病呢?
沈檸沒把在徐家的事放在心里,畢竟那徐瑩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瘋,可沒想到的是,她回到家沒多久,那個血緣上的哥哥沈程希忽然找上門來了。
從第一次見面沈程希說的那些話來看,沈檸不覺得他來尋她有什么好事。
果然,沈程希眉頭緊鎖著走進院子,剛看到沈檸,便是冷哼一聲直接開口:“往后你與旁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念念,念念她本就膽子小,你身為姐姐不知回護,還給她惹事?”
沈檸嗤笑了聲:“不知沈公子這話從何說起,我是如何給沈念惹事的?”
沈公子?
沈程希皺眉冷聲喝問:“你就是這般與你兄長說話的?”
沈檸哦了聲:“兄友妹恭,方才沈公子那語氣也不像是在與我好好說話吧?”
“牙尖嘴利,一身市井氣�!�
沈程希滿眼冰冷:“也難怪你處處與人結怨,還連累念念差點被那徐瑩打。”
沈檸笑了:“沈公子倒是沒什么市井氣,不過卻是一身窩囊氣,自家妹妹差點被人打了,不想著替妹妹出頭去尋那欺負妹妹的人,反而過來找我的茬,倒是挺會窩里橫�!�
沈程希被沈檸臉上譏諷的笑氣的眉心突突跳:“你不反省自已的錯處,還這般與長兄出言不遜,我原本還對那徐瑩小姐所說的事心存疑慮,如今看來,你這樣的性子,能做出那般不知廉恥的事情也不奇怪了�!�
沈檸嘖了聲:“沈公子你若是知廉恥,就不會著急忙慌來我這里擺你兄長的譜了,畢竟,你到底會不會是我兄長還尤未可知,這般上趕著來擺兄長的架子,可不是知廉恥的人會做的事情哦�!�
她算是看出來了,對付這個沈程希這樣的人,就要主打一個不生氣,你越不生氣,越云淡風輕的反諷回去,他就越生氣。
你若是被他三言兩語訓的火氣上頭跟著他的節(jié)奏走了,才是堵心。
“行了,沈公子也不忙在我這邊擺架子了,若是你喜歡聽那些后宅長舌婦的說三道四,倒是可以去清風茶館里好好聽一聽,看看平寧那些后宅婦人們都說道了些什么,七月,送客�!�
沈程希原本是想來好好教訓這個剛找回來染了一身鄉(xiāng)野粗鄙氣的妹妹,卻不想,她居然這般大膽無禮出言不遜,還敢讓人趕他走。
他沒把那個小丫頭片子放在眼里,滿眼冷厲沖沈檸道:“若你不知收斂不好好改改自已的性子,等到回去京城,我定要讓父親下令禁你的足,免得你連累了念念的名聲……啊,放我下來,放開我……”
沈程希話沒說完就被七月一只手揪住領子舉起來直接往外拖去。
“放肆!”
“大膽!”
“成何體統(tǒng)!”
沈程希像往日訓斥自家奴婢那樣恐嚇七月:“這般刁奴,回頭定要將你發(fā)賣了。”
話音未落,便見那小丫頭片子沖他咧嘴齜牙,接著就是身上一輕……然后就是砰的一聲。
沈程希被七月直接扔到了門外巷子的街上,周圍街坊伸出腦袋往這邊看來,他一邊狼狽爬起來一邊咬牙切齒:“粗鄙野蠻,不可理喻……啊,這是什么東西?”
沈程希被七月隨手扔出去,爬起來正要喝罵,卻驚覺自已袖口沾上了一坨黑灰色東西。
那是……狗屎?
金貴公子哥又是氣憤又是惡心,沒忍住yue了下,狼狽不已。
周圍看熱鬧的街坊小聲哄笑。
“大黃剛拉在那兒,我看到周嫂子回家拿東西準備打掃了,這下不用收拾了�!�
“那是沈娘子讓七月打人了?”
“估計是,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沈娘子那樣好的脾氣都忍無可忍,可見他確實該打。”
沈程希聽到那些議論聲,看到面前緊閉著的院門,再看看自已袖子上黑乎乎惡臭撲鼻的一大團,整個人都氣到發(fā)抖,咬牙切齒捂著腰轉身走開。
晚晴說的沒錯,這樣的女子若是帶回京去,怕是他們沈家的臉都要丟干凈了!
沈程希被扔出門去,七月關上院門拍拍手往回,脆生生道:“小姐,下次見了他我直接扔出去吧?”
沈檸點頭:“好主意�!�
旁邊,一直不發(fā)一語在侍弄花草的慕夭看了眼沈檸,細聲細氣說:“沈公子也太過分了,明明是別人惹事,不怪那惹事的人,卻來怪檸檸�!�
七月蹭的戒備起來,酸溜溜道:“你怎么知道是別人惹事的啊,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說,嘖嘖。”
七月對沈檸認真道:“小姐,她虛偽�!�
慕夭怯怯解釋:“檸檸從不主動惹事的,這不用想也知道不怪她,而且去的是徐家,想也知道肯定是徐家人壞�!�
說完,慕夭怯怯看著沈檸:“檸檸,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是虛偽奉承你的。”
說著竟是有些不安的紅了眼圈。
七月氣的叫起來:“小姐你看,我不過說了她一句她就在這里裝可憐,這就是小姐說的綠茶啊小姐�!�
沈檸有些頭疼。
只要和慕夭湊到一起,這兩人肯定要你來我往的交鋒幾次。
果然,慕夭幽幽怨怨說:“我若是綠茶,在上次你給我的花澆開水的時候便告訴檸檸了,怎會替你隱瞞。”
七月大怒:“你這還不是說出來了��?”
沈檸抬頭看天:“誒,天好像快要下雨了
,我收衣服去……”
說完,急匆匆快步離開戰(zh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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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檸,你要去哪里?
頭一天沈程希來撒潑,第二日一大早,謝云清就帶著沈念親自上門了,見了沈檸就拉著手開始罵沈程希。
“檸檸,你千萬不要與你哥哥計較,他從小就缺根筋,也不知是不是小時候高熱燒壞了,在家時常將你爹爹和奶奶都氣的想掐死他……我兒千萬不要同那憨貨計較。”
謝云清生怕沈檸誤會了什么,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