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那宮女也十分溫和：“沈小姐先不要太驚慌，我們娘娘既然答應會替你想法子便不會騙你，你且安心等候吧。”

    沈念勉強扯了扯嘴角，神情慘淡：“臣女多謝皇后娘娘�！�

    深夜，沈念終于回到自已住處，妝容早已花了，衣衫亦是凌亂，滿身狼狽。

    回到住處，就看到隔壁寢殿的徐婉晴正悠悠倚在窗邊看著她，似笑非笑。

    明明她們才共謀算計過沈檸，同盟一般，可這一瞬，兩人靜靜對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隱藏的冰冷。

    “晚晴姐姐現(xiàn)在很快意吧。”

    沈念靜靜看著徐婉晴，語調(diào)陰惻惻的。

    徐婉晴嗤笑了聲：“怎么，難道我不該高興嗎？莫非我還要盼著你同我一起嫁進東宮惡心我？”

    沈念要嫁去大元，往后她們再沒有結盟的可能，兩人毫無征兆撕破臉皮。

    沈念雖形容狼狽，氣勢卻半分不弱，被徐婉晴奚落她也毫不在意，而是反唇相譏：“惡心？便是我不進東宮，晚晴姐姐你就不惡心了嗎？”

    她勾唇笑得意味深長：“你喜歡戰(zhàn)功赫赫俊美英武的定王，可人家寧愿要一個寡婦都不看你一眼，而你呢，卻要嫁給那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蕭南煜，晚晴姐姐……你又能比我好多少呢？”

    驟然被戳破心思，徐婉晴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直接冷笑：“外室女便是外室女，不入流的破落東西，我再不好，也有我徐家有我爹我爺爺我姑母給我撐腰，至于你……乖乖等著嫁給那蠻子當牛做馬去吧�！�

    說完，徐婉晴砰的一聲關上窗戶。

    沈念方才強撐出來的氣勢頃刻間萎靡，她抬手扶著殿門走進室內(nèi)，反手關上房門，直接滑坐到地上……

    一夜無眠，翌日清晨，渾渾噩噩的沈念忽然被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驚醒。

    她騰得站起來，又因為腿腳僵滯差點摔倒在地上，勉強撐著走過去打開門，門口正要給她送洗臉水的宮女也僵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看著隔壁。

    沈念順著宮女的視線看去，只見，穿著一身寢衣的徐婉晴瘋了一樣從殿內(nèi)跑出來，抱著自已的頭凄厲尖叫著。

    昨晚與沈念互懟時還墨發(fā)云鬢的徐婉晴，頭頂上一根頭發(fā)都沒有了……只剩下白花花圓溜溜的頭皮。

    一夜之間，她的滿頭秀發(fā)不翼而飛！

    徐婉晴在鏡子里看到自已的模樣時還以為自已在做夢，她凄厲尖叫著沖到院子里想從這個可怕的夢境中清醒，然而，看到的卻是周圍人愕然驚恐的視線。

    下一瞬，她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早膳剛過，沈檸就收到了兩個消息。

    一個是沈念被封玉和郡主，賜婚和親大元，第二個則是未來太子妃，徐家小姐徐婉晴被鬼剃頭，睡了一覺起來，腦袋變成了一顆鹵蛋，直接暈過去了。

    “說是太醫(yī)扎針將她喚醒，她第一句話就是要鏡子，然后……又暈了。”

    沈檸聽著七月給她繪聲繪色描述從外邊聽來的關于沈念和徐婉晴的事，聽得有滋有味。

    其實不用想她也知道，這必定是蕭南諶在替她出氣。

    沈念就不用說了，徐婉晴那邊，她畢竟是朝廷重臣徐閣老嫡親的孫女，未來太子妃，根基深厚不比沈念，自不可能讓她去和親。

    可一夜之間，她十幾年的青絲云鬢變成了光禿禿的鹵蛋，沒個幾年是別想長好了……這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更何況還是即將嫁進東宮的高門貴女徐婉晴。

    不用想也知道，她到時要頂著寸頭成親了。

    沈檸樂得直想笑，這時，旁邊一直沒出聲的太后瞥了她一眼，悠悠開口：“老七做的？”

    沈檸眨眼，眼里滿是清澈的愚蠢：“太后您在說什么，臣女不明白�！�

    “呵�！�

    太后滿臉嫌棄：“這些手段太過陰損，半點也不磊落�！�

    沈檸笑瞇瞇：“磊落是用來對磊落之人，至于那些本就陰險的奸佞小人，就要用這樣陰損的手段才解氣呢�！�

    太后呵呵：“怕是老七無論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好的�！�

    沈檸唇角翹起：“定王殿下本來就很好的……”

    蕭南諶從外邊走進來的一刻，聽到的就是沈檸這句話。

    旁邊引路的宮人也聽到了，下意識往定王殿下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一慣氣息冰冷的定王殿下唇角微翹，竟是難掩笑意。

    “皇祖母，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蕭南諶走進來，恭恭敬敬給太后請安，就好像當初那個在太后面前揚言要讓周家斷子絕孫的不是他一般。

    周太后冷笑：“不敢當�！�

    沈檸：……

    不敢再讓這對祖孫干仗，沈檸連忙站起來：“殿下尋我是有要事吧，太后您先歇息，我?guī)Фㄍ醯钕鲁鋈フf�！�

    周太后簡直沒眼看，只覺得自已整個殿內(nèi)都開始冒出某種酸臭味，她很嫌棄的擺擺手：“滾吧，滾遠點�！�

    “好嘞。”

    沈檸拽著蕭南諶轉(zhuǎn)身往外，到了外邊花園亭子里。

    周圍沒人了，她終于忍不住笑出來：“給徐婉晴剃成禿子，你怎么想到的這個法子啊……”

    簡直是人才！

    見沈檸樂不可支，蕭南諶眼角也露出笑意。

    沒有回答沈檸的話，他問她：“你方才在皇祖母那邊說……你覺得我很好？”

    定王殿下像個被心上人夸獎的愣頭青，看似淡定，卻難掩那絲絲的愉悅與驕傲。

    沈檸笑開：“你本來就很好啊�！�

    事事替她打算，回回護她周全，她被人陷害他就給她出氣報復回去，這樣的人，難道能說一句不好？

    蕭南諶看到沈檸笑得眼角彎彎，就忍不住想往上湊，靠近了些，他低聲問：“有多好？”

    眼睛卻是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沈檸的嘴唇。

    沈檸哪能看不出來，唇角勾起：“就……這么好�！�

    她直接往前踮起腳啾得一聲親到蕭南諶唇上……一觸即分便要重心回落，可下落的腰身卻被一把攬住按了回去。

    定王殿下喉結動了動，啞聲說：“不夠好……”

    沈檸眨了眨眼，便見面前那張臉放大，溫熱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碾在她唇上，輾轉(zhuǎn)碾壓后難耐的撬開她齒關……

    好半晌，定王殿下才勉強停下，氣息不穩(wěn)道：“要這么好才夠�！�

    沈檸也被親的有些氣息不穩(wěn)。

    四下無人，亭子周圍藤蔓搖曳著，她伸手勾住蕭南諶的脖子，抬頭壞笑：“我還有更好的，定王殿下要不要試試？”

    被她故意一句“定王殿下”與那壞笑的神態(tài)勾得難耐，蕭南諶喉結滾動，聲音低�。骸耙�……��

    227

    母女反目

    沈念封郡主的圣旨直接送到了沈家。

    行宮迎接大元使臣的事沈修鶴這個鴻臚寺卿這幾日沒少費神，昨晚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日，回家早早安寢，結果卻沒想到，一大早起來早飯未畢，圣旨到了。

    沈家眾人滿頭霧水跪下接旨，等聽到說封沈念為玉和郡主時，薛素蓉先是滿臉錯愕，接著就涌出狂喜。

    她女兒做郡主了？

    她女兒做郡主了！

    這不比沈檸那個賤丫頭片子的鄉(xiāng)君更尊貴嘛……她女兒出息了，往后誰還敢看輕她薛素蓉。

    她女兒可是郡主！

    太過歡欣鼓舞，以至于薛素蓉甚至都沒聽清楚圣旨后邊說了什么，等沈修鶴面色冰沉將宣旨太監(jiān)送走，薛素蓉便迫不及待撲上去：“夫君，念念要做郡主了，天啊，這是怎么回事？”

    可她看似擔憂實則喜悅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沈修鶴冰沉泛青的面色。

    薛素蓉神情一頓，連忙小心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不是好事嘛，夫君為何這般愁眉緊鎖？”

    “好事？”

    沈修鶴滿臉不可思議看著薛素蓉：“女兒要被嫁去大元和親，你卻說這是好事？”

    旁邊，沈沖也是神情復雜。

    薛素蓉的神情僵滯了。

    和親？

    她女兒不是要做太子側妃了，怎么又忽然要被送到大元和親了？

    “夫君，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修鶴面色鐵青：“我亦不知曉，但昨晚定然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現(xiàn)在就趕去行宮�！�

    原本能休沐一日，可如今女兒要被送去和親了，沈修鶴怎么都坐不住了，即刻便動身前往行宮。

    圣旨送來的時候，沈老夫人并不在家，她去了織染局。

    她是去找女兒沈湘要錢的。

    當初生絲的事情，她給了沈湘五千兩，中途要回了兩千兩，如今還有三千兩白銀在沈湘那里。

    可沈老夫人知道，生意已經(jīng)黃了，別說從沈檸身上賺錢，郡王府都賠進去了一萬多兩銀子，更要緊的是，這件事還被太后知曉了實情。

    這是上次沈老夫人問沈湘要錢的時候沈湘說的。

    沈老夫人知道郡王府這次吃了大虧……可那是郡王府的事，她的銀子是她的，怎么也不能砸進去。

    她差人去郡王府傳了幾次話讓沈湘來見她，卻都被沈湘推脫了，沈家如今沒了別的營生，家里捉襟見肘的，沈老夫人狠了心要將那三千兩銀子要回來，于是直接去了織染局。

    其實，要放在以前，三千兩銀子雖然不少，卻根本不值得她一個老太君親自出面，還不夠丟人的。

    然今時不比往日，他們被謝云清趕出來時，壓根沒落著什么，僅存的兩個鋪子也在虧損，非但沒有盈利，還欠了一屁股債務。

    再加上買了這個大宅子，基本掏空了家底。

    原本想著連同沈湘從謝云清母女身上狠狠賺一筆，家里至少能過個一兩年的安生日子，這一兩年足夠他們翻身了，結果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今連那三千兩銀子的本錢都沒著落了……

    沈老夫人直接找到織染局，沈湘是不見都不行，只能冷著臉將人引到會客的花廳去。

    母女兩人都冷著臉，沈老夫人沒有拐彎抹角，直奔主題跟沈湘要回那三千兩銀子。

    然而，沈湘面色冰冷：“娘，您也知道上次的生意郡王府賠了一萬多兩銀子，織染局的事都差點惹下亂子，如今，哪里能有銀子給您�！�

    沈老夫人氣憤道：“便是不賺錢，你總該將我的本錢給我拿回來。”

    三千兩銀子，對如今的沈家來說是一筆巨款，可對郡王府來說，應該也不至于拿不出來。

    賠了萬把兩銀子是很多，但郡王府替太后打理織染局這么多年，不知道吞了多少油水，如今居然想克扣這三千兩！

    沈老夫人氣憤不已：“你便是這樣對你娘的？你還是人嗎？”

    沈老夫人的話說的難聽，沈湘也登時撕破了面皮，砰得一拍桌子：“您說話不要這樣難聽，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有賺有賠，您拿錢出來，卻只想著賺了分給您，賠了與您無關？這世上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沈老夫人大怒：“還不是你當初說……”

    “當初是當初，當下是當下！”

    沈湘冷笑：“若非您在家作妖，被那謝云清將一大家子掃地出門，與我們沈家結怨，沈檸又怎會那般不留情面，害的織染局的事捅到了皇后與太后那邊，您知道這是多大的亂子？”

    沈湘越說越氣：“我家郡王為此在太后老祖宗殿外跪了整整一夜，娘……我不跟您算賬都是好的了，您還偏跑來跟我討銀子，不顧女兒在郡王府的死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顧及那么許多！”

    說完，沈湘從袖子里拿出兩張銀票：“這里是一百兩，娘您拿著用吧，此次郡王府差點惹下大禍，若是因此沒了管理織染局的職權，女兒在郡王府怕是都活不下去了……您若還念著母女情分，就別來逼我了。”

    將銀票放到老夫人面前，沈湘起身：“來人，送客�！�

    沈老夫人氣急：“你……”

    就在這時，外邊忽然沖進來一個下人，慌亂道：“王妃，不好了，宮里來人了，說傳太后口諭，令郡王府封存交還賬目，立即離開皇家織染局，不得延誤�！�

    下人話音未落，一個年輕公公便帶人走了進來：“傳太后娘娘口諭，即日起，皇家織染局交由鄉(xiāng)君沈檸全權打理……即日起，封存交還賬目，無關人等即刻清出……”

    沈湘驚呆了，急忙叫道：“郡王爺這會兒不在，要等他回來……”

    “郡王妃，太后娘娘口諭，您還是請吧，別讓奴才動粗�！�

    太后宮里的心腹太監(jiān)在沒有實權的郡王府面前半分也不客氣，見沈湘不肯離開還在朝旁邊的下人使眼色，太監(jiān)揮手：“請郡王妃與相干人等出去，即刻封存賬目�！�

    兩個小太監(jiān)一左一右架起沈湘往外拖去，外邊，宮里的侍衛(wèi)也開始清理郡王府的人，將郡王府的人盡數(shù)趕出織染局。

    沈老夫人在旁邊看得滿臉錯愕，還沒回過神，也被兩個小太監(jiān)“攙”到外邊，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沈湘摔倒在地，爬起來便要奔去尋找自已夫君，卻被沈老夫人一把抓�。骸跋劝盐业你y子給我，湘兒，沈家沒這筆銀子，日子就要無以為繼了，算娘求你了�！�

    四品的鴻臚寺卿可養(yǎng)不起那樣大的宅子和家里那么多下人。

    沈老夫人看出來了，郡王府也要倒霉了，等到郡王府倒霉，她的銀子必定更不可能要回來，因此連體面也顧不上了，直接抓住自已女兒。

    沈湘此刻哪里還有心思理會別的，一把甩開沈老夫人的袖子，頭也不回奔向馬車，沖旁邊的下人道：“快，直接回王府。”

    沈老夫人被女兒一把甩到地上，摔得痛呼一聲，怒不可遏抬頭，就看到郡王府的馬車已經(jīng)駛離……

    外邊候著的沈家下人連忙奔過來將老夫人攙�。骸袄戏蛉�，您沒事吧？”

    沈老夫人一只手顫抖著，張了張嘴，卻終是閉眼，滿心悲苦無奈。

    早在當年一路逃難進京時她就已經(jīng)知道這個女兒是什么人了。

    全家只剩下一個燒餅，她趁人不備拿出來狼吞虎咽，若是不攔著，她能自已一個人吃完。

    遇到事情時遠遠躲開，有了好處急忙湊近，若非生了副好樣貌，當初又有謝云清帶著參加那些高門貴婦的宴席，她根本不可能高嫁。

    當初嫁進郡王府時，沈湘喜極而泣，沖她磕頭說往后飛上枝頭了，要好好侍奉她這個娘，可如今呢……

    沈老夫人顫聲道：“回去、回去吧�！�

    228

    回首已是絕境

    這邊，沈老夫人被女兒毫不留情趕走，另一邊，沈修鶴匆忙趕路，終于趕到了京郊行宮。

    進了行宮，他第一時間就去找女兒沈念，卻得知沈念已經(jīng)被太后送到了皇后宮中。

    沈念被封郡主且要和親，在這之前，教規(guī)矩以及備嫁妝都是由皇后來負責，人也留在皇后這里。

    沈修鶴面色沉沉，很快就打聽到了事情原委。

    在得知女兒居然是被人當眾捉奸與元朝太子茍合，沈修鶴眼前一黑，差點原地栽倒。

    可畢竟是他生了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沈修鶴到了皇后面前，伏地便拜。

    “小女蠢笨愚昧、樣貌丑陋，著實難堪和親重任，求皇后娘娘開恩�！�

    沈修鶴跪著，重重叩首。

    衛(wèi)皇后居高臨下，垂眼看著自已手上正紅色蔻丹，勾唇笑道：“沈小姐與元朝太子木華黎兩情相悅，如今圣旨已下，沈大人來求本宮，本宮也無能為力啊�！�

    沈修鶴再度磕頭：“若說還有人能請陛下收回成命，那便只有皇后娘娘您了，求娘娘看在微臣……多年以來忠心耿耿的份上，幫微臣護住我僅剩下的女兒�！�

    “可是，這對本宮來說，都很不容易辦到呢。”

    皇后緩緩坐直身體：“即便本宮是一朝皇后，卻也有諸多無奈，有事也需要旁人幫忙，沈大人能理解的吧？”

    沈修鶴跪在地上，撐在地上的手抖了抖。

    “本宮知道，你那早年失散的大女兒與你不親，如今謝云清所出一雙兒女都不認你，你這邊的小兒子又已經(jīng)殘廢，只剩下一個女兒沈念……如今沈念卻要和親大元，若本宮是你，也的確難以接受�！�

    衛(wèi)皇后嘆氣：“并非本宮不愿幫忙，著實是本宮自已也有諸多無奈啊�！�

    沈修鶴額頭青筋突突跳了跳，閉眼深吸了口氣，殿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沈修鶴啞聲開口：“若娘娘有用得著微臣的地方，微臣但憑差遣，只求娘娘……能幫微臣保住我的女兒�！�

    衛(wèi)皇后輕笑了聲：“若本宮不幫你，莫非你便不聽本宮差遣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