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你殺了定衡,害死我兒子,還想騙我!”
“殺了你!”
“殺了你!”
嘉平帝這才意識到,衛(wèi)錦繡已經(jīng)徹底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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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孽深重
在見衛(wèi)錦繡時,嘉平帝將暗衛(wèi)留在門外,雖然暗衛(wèi)已經(jīng)第一時間沖進來,可燃起的火油沾到了衣袍上,嘉平帝在頃刻間全身都是火焰。
當其中一名暗衛(wèi)斗膽直接扯掉著火的龍袍扔到一旁帶著嘉平帝飛掠出去時,才發(fā)現(xiàn),嘉平帝的脖子到胸口,還有兩條手臂、腿……都已經(jīng)燒傷了……
沈檸去的時候,太醫(yī)院院使已經(jīng)帶人處理完了傷,給嘉平帝喂了大蒜素水,看到沈檸,院使很隱晦的略搖了搖頭。
一瞬間,沈檸就明白過來,嘉平帝活不成了。
沈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沒有耽誤片刻,不動聲色退出去,回到慈寧宮第一時間吹哨子召來金雕,迅速將嘉平帝燒傷瀕死的事寫下,讓金雕帶給蕭南諶。
京中巨變,軍中定然也會有變故,蕭南諶早一刻知道便能早一點做好準備……
很快,嘉平帝也意識到自已狀況不好,即便服了許多止疼的藥,可燒傷的地方還是源源不斷傳來鉆心的痛楚,疼的他頭暈目眩神志無力思考。
他明白狀況不對,第一時間將徐閣老召來,讓魏福海備好筆墨,強自掙扎著起身。
被巨大的痛苦折磨著,嘉平帝的手還在顫抖,伏于小幾上寫出的字跡卻筆鋒凌厲:“……朕之諸子,皇七子蕭南諶,文韜武略,秉性忠直,人品貴重,深肖祖躬,著繼皇帝位……”
旁邊,跪坐在龍榻旁侍奉的二皇子蕭南瑢緩緩抬眼,扯了扯嘴角。
一氣呵成,嘉平帝用盡力氣加蓋玉璽后,筋疲力盡仰面倒下,啞聲道:“昭告天下!”
然而,寢殿內(nèi)卻是一片死寂。
這詭異的安靜讓嘉平帝本就緊繃的精神猛地一震,他睜開眼,就看到,貼身大伴魏福海顫抖著,將那詔書雙手奉起,轉(zhuǎn)身走到龍榻邊的桌旁,躬身將那詔書遞了出去,這些日子躬身侍奉他的二皇子蕭南瑢扯了扯嘴角,伸手接過。
一慣溫順謙恭的二兒子身上驟然涌出嘉平帝看不透的凌厲,下一瞬,嘉平帝就聽到一道清冷冰沉的聲音。
“父皇的書法,大有進益�!�
嘉平帝驀然睜大眼,直勾勾看著已經(jīng)啞了快二十年的二兒子云淡風輕開口:“只是,寫的內(nèi)容兒臣不大喜歡。”
說完,蕭南瑢笑了笑,抬手便將手中詔書舉到燈上……火舌騰起,詔書緩緩燃燒,就如同嘉平帝在冷宮看到的火光一般,瞬間將他逼入絕境。
他原本因為劇痛折磨而有些不清醒的思緒在這一刻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嘉平帝這才忽然想起早已被他遺忘的事:衛(wèi)氏已經(jīng)幽禁冷宮……那冷宮里的火油,是誰給她的?
他掙扎著還想坐起來,指著徐閣老:“閣老……朕待你不�。 �
徐閣老這段日子已經(jīng)蒼老了不知多少,聞言,他兩眼泛紅,緩緩跪下:“陛下隆恩,臣來生結(jié)草銜環(huán)……可活著的時候,臣要替徐家,替整個徐氏、依附徐氏的人搏個活路�!�
徐閣老老淚縱橫:“若定王繼位,徐氏全族……難以得生!”
這些年來,依靠著徐家這棵大樹,與徐家沾親帶故的都依附到了徐家,在整個大宣各州省,為王稱霸,兼并土地、逃避田賦……
徐閣老心里清楚,如今大宣朝的處境,與這些有著脫不開的干系,可當他察覺到的時候,已經(jīng)尾大不掉,無力應對。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是徐氏全族的領頭羊,若是強權(quán)鐵腕的定王繼位,為了國家穩(wěn)定,定會拿徐家開刀,因為他有這個魄力和能力!
徐閣老想匡扶社稷,卻不得不選擇保全舉族數(shù)萬人……
他緩緩跪下沖嘉平帝叩頭:“老臣罪孽深重,九死不冤,來生當牛做馬贖罪,償還陛下恩情……”
翌日,嘉平帝傷重昏迷,徐閣老主持朝政,二皇子于乾清宮寸步不離侍奉盡孝。
一口氣還沒松到底,整個大宣朝堂又緊繃起來了。
但徐閣老還四平八穩(wěn)站在那里,處理朝政也是有條不紊,因此,眾大臣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畢竟此次陛下重傷據(jù)說是冷宮廢后瘋了弒君,不是宮變。
萬幸,他們的小命還算安穩(wěn)。
可沈檸卻不這么認為,或者說,但凡有腦子的,都能嗅到其中的詭異。
之所以嘉平帝能在起火后瞬間就被燒成重傷,是因為冷宮有火油。
可一個幽禁的廢后,若是沒人在背后幫忙,她從哪里搞的火油?
而且,嘉平帝昏迷前曾將徐閣老召去說話,然后就沒了后文……一個重傷的皇帝,在舉國動蕩之際,召去輔政大臣,卻什么都沒有做?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這怎么可能!
而那晚,二皇子也在乾清宮……
二皇子蕭南瑢從來都是溫順謙恭的,沈檸雖然不至于與他交惡,卻也一直只是客氣的維持在生疏與朋友之間。
正是因為她總覺得這位二皇子莫名的就會讓她心生忌憚……哪怕他從未露出過任何攻擊性。
而如今,她確定了,這位二殿下,怕是整個皇宮隱藏最深的那一位。
太子逼宮人盡皆知,二皇子的宮變卻悄無聲息……
沈檸有些擔憂,也不知道蕭南諶收到信后會作何安排。
如今徐忠反了,韃靼瓦剌又趁亂卷土重來,元朝依舊像是貪婪猥瑣的鬣狗,一直盯著遼東關的屁股……更重要的是,徐忠不是陳年。
他有著不比蕭南諶遜色多少的天賦與才能!
還有對他忠心耿耿的徐家軍……所以,蕭南諶那邊其實更難。
一想到蕭南諶在為整個大宣朝出生入死,這些人卻不斷使壞在背后給他源源不斷的挖坑射冷箭,沈檸就是滿心的惱怒,恨不能拿把機關槍全給他們突突了。
我景雍大帝容易嗎?
這些人簡直可恨……
但她不是神,這種時候,除了送信出去,她也做不了更多……不是沒想過去找蕭南諶,可如今她的身體狀況,若是去了她那邊,反而是負擔。
沈檸只能不斷安慰自已:相信我王!
原劇情沒有霹靂彈照樣有這些壞蛋,我王還不是贏了,如今當然更不可能輸。
可即便如此,當身在局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心慌意亂……
太后這位深宮最資深的種子選手當然也能察覺到不對,但當沈檸以為她會待在慈寧宮閉門不出時,卻發(fā)現(xiàn),老太太依舊和往常一樣,早晚往御花園里去消食鍛煉。
沈檸也很快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外邊已經(jīng)更亂了,宮中若是再亂起來,朝堂上只怕會更加舉步維艱……外邊還沒怎么滴,自已先亂了陣腳。
也是因此,老太太便像是定海神針一般,堅持日日露面。
果然,原本還有些慌亂惶恐的后宮很快又平穩(wěn)下來……如今暫代掌管后宮事務的馬貴人還帶著整個后宮行勤儉之道,說是要節(jié)省支出用作軍餉。
但節(jié)省歸節(jié)省,馬貴人卻堅持隔三差五就往沈檸這邊送東西。
雖然兩人也沒太多機會見面,馬貴人也從未刻意來親近沈檸……但她卻一直記掛著沈檸這個救命恩人。
這日,馬貴人又差人來送東西時,人剛進殿門繞過屏風,擦掉臉上的妝容,沈檸就愣住了。
“表姐?怎么是你?”
來人竟是在上次宮變后就再也沒見過的謝靈月,只是她一改往日颯爽風格,換成了宮女發(fā)誓,妝容也改動很大,不是熟悉的人斷然認不出她來。
謝靈月語速很快,明顯有些著急,但依舊很穩(wěn)……她說:“檸檸,出事了,我需要你幫我�!�
沈檸立刻道:“表姐請說。”
謝靈月輕吸了口氣:“徐妃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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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殿下肯定不答應的。
謝靈月話音落下,沈檸驀然大驚。
謝靈月說:“我家出事這段日子以來,四公主將我藏在馬貴人那邊,前不久四公主收到了徐妃讓人送的玉佩,托她送去給徐忠。
四公主當時覺得奇怪,便去看她,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冷宮里的徐妃,根本不是真正的徐妃,以及,徐妃那個不離身的宮女也不見了�!�
原本四公主蕭漁還想過,是不是有人將徐妃救出宮去了,可這個想法被馬貴人立刻否決了。
真有能力想要救徐妃的人,最穩(wěn)妥的善后方式就是偽造徐妃死亡的假象,隨便尋個尸首,一把火過去,徐妃便可以天高任鳥飛了,沒道理尋個假的留在冷宮做戲。
這樣豈不是更危險。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人需要旁人知道徐妃還活著……而徐妃的生死,恐怕只有一個人在意。
那個人,就是徐忠。
沈檸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謝靈與說:“徐妃娘娘與徐忠的事如今已經(jīng)不算什么秘密,徐忠之所以會造反也很可能是為了徐妃娘娘……四公主和我都覺得,這個玉佩應該是徐妃臨死前察覺到什么,要給徐忠的。”
“若是徐忠知道徐妃娘娘沒了,他或許愿意收手。”
沈檸也認可這個猜測:“是,是有這個可能!”
謝靈月繼續(xù)道:“但那日四公主去過冷宮后她就被人盯上了,就連馬貴人那邊也被盯上了,四公主出宮太顯眼,我想跑這一趟……
我以前多在軍中,也更能尋到徐忠,只是,如今馬貴人與四公主連同身邊的人都被盯著,我來你這里肯定也有人知道,我沒辦法出宮,只能來尋你想辦法�!�
沈檸腦中迅速轉(zhuǎn)動著思索對策,謝靈月往外邊看了眼:“要快,我不能停留太久,會被懷疑,只要能出宮,最好幫我拖延一日半日的,我便有法子再不讓背后的人追到�!�
這時,沈檸已經(jīng)想到了主意,她將三月喚了進來。
身邊幾個人,元月二月已經(jīng)長開了,比謝靈月高一截,不好偽裝,但三月與謝靈月身高相差無幾。
“委屈表姐穿上三月的衣裳吧,你倆換換�!�
謝靈月眼睛一亮,立刻點頭,旁邊,三月眼里露出些可憐巴巴的神色,癟了癟嘴,認命的走到另一邊脫下外袍。
沈檸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將三月喬裝成謝靈月之前進來時的模樣,然后又和往常一樣讓他拿了些東西作為給馬貴人的回禮。
片刻后,偽裝成宮人的三月拎著食盒模仿著先前謝靈月的身形,一路不緊不慢回到馬貴人身邊。
路上,三月也的確察覺到了暗中尾隨他的人……只是,宮女一般走路都低著頭,再加上偽裝,對方并未察覺出什么。
另一邊,謝靈月?lián)Q上三月的衣服,被沈檸喬裝打扮成三月的樣子,然后又讓人取了些太后早上剛賞給她的荔枝。
“送回家里去,跟我娘說我這邊一切都好,不必掛念�!�
謝靈月拱手,轉(zhuǎn)身拎著加了冰塊的食盒往宮外走去……
謝靈月離開,元月走進來到沈檸身邊低聲稟報:“小姐,的確有人尾隨謝小姐�!�
偽裝成三月的謝小姐。
事關重大,謝靈月能否順利抵達遼東意味著有沒有可能讓徐忠收手,沈檸思索了一瞬,為圖保險,決定聲東擊西。
她已經(jīng)想到了,如今作亂的只有二皇子這一個可能,于是便讓七月帶了盤荔枝,然后帶著七月往未央宮方向走去。
未央宮,蕭南瑢剛從乾清宮回來。
嘉平帝畢竟還有幾個兒子,他這個平日里最孝順謙恭的侍奉在前很正常,但也是要休息換別人去的,總待在那兒的話容易落人口實。
就在這時,有暗衛(wèi)進來。
“主子,馬貴人宮里的侍女離開后,北海王身邊一名侍衛(wèi)離開要出宮,手里拿著荔枝,快到正陽門了,要放行嗎?”
蕭南瑢眸色微閃。
謝宅雖不在宮中,但有沈檸的財力和花楹雪在,一應物事也不比宮里差多少,沈檸以前雖然也送過東西回去,但很少。
而在這種時候,更應該謹慎……
可就在這時,又有暗衛(wèi)進來:“主子,北海王帶了荔枝往這邊來了�!�
頃刻間,蕭南瑢眼底的冷色仿若寒霜遇暖,在怔忪了一瞬后登時消融。
她給家里送荔枝的時候,竟還給他送來了,所以,她和記掛家人一樣也惦記著他嗎?
這荔枝定然很甜,所以她才會想著給關心的人嘗嘗。
蕭南瑢抬了抬手,對第一個暗衛(wèi)說:“放行。”
沈檸吃荔枝都記掛著他,若是知道自已的人被攔住,定然會不高興的。
她只是想讓自家人嘗嘗荔枝而已……
暗衛(wèi)應聲離開,蕭南瑢起身,繞過屏風走到鏡子前,上下打量后理了理自已儀容,又不動聲色將床頭放著的一瓶花楹雪產(chǎn)出的香水在兩側(cè)手腕涂了一些。
之前他曾在沈檸身上聞到過這種香,雖然他用起來香味略有不同,但差別不大,想來她也是喜歡的。
片刻后,沈檸進了未央宮。
“太后老人家賞了我好些荔枝,挺甜的,我不能吃太多怕上火,特地拿來給殿下嘗嘗,也順道看看殿下的傷如何了�!�
蕭南瑢對上沈檸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表面神情依舊溫雅,心跳卻已經(jīng)亂了節(jié)奏。
她記掛著給他嘗荔枝,還記掛著他的傷……她怎么就這樣好,這樣,讓他怎么甘心看著她嫁給老七!
蕭南瑢抿唇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已的傷好多了。
沈檸將荔枝推給他:“殿下嘗嘗,但不好多吃,您畢竟重傷未愈。”
蕭南瑢眼里仿佛燃起了一盞燈,唇角微翹起,如玉的手指剝開一顆荔枝吃下去。
暗衛(wèi)看得直瞪眼。
主子,那是定王未來的老婆,她給的東西您就這么吃了?
沈檸笑著問:“甜嗎?”
蕭南瑢抬眼看著她,點了點頭,耳尖飛起些許薄紅……
殿門處,侍書小聲跟言奴嘀咕:“你瞧咱們主子的模樣,像不像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言奴面無表情。
侍書自顧自嘆氣:“唉,但怎么偏偏是北海王呢……定王殿下肯定不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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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你會說話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沈檸起身:“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蕭南瑢站起來,將人一直送出了未央宮才折回來,遠遠地,侍書言奴兩人就看到自家主子唇角怎么壓都壓不下去的愉悅笑容……
沒見謝靈月折回來,知道人應該是順利出宮了,沈檸松了口氣,帶著七月往回。
可就在這時,七月腳步猛地一頓,眉頭蹙起。
沈檸見狀不由疑惑:“小七,怎么了?”
猶豫一瞬,七月說:“小姐,我方才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好像徐三爺�!�
徐之翊?
他不是被關在牢中等候發(fā)落,怎么會出現(xiàn)在御花園?
若是旁人,可能會問一句“你是不是看錯了?”
可沈檸知道身邊這幾個小家伙,且不說過人的眼力,他們在她的事上都很謹慎小心,不會隨隨便便說這種話。
沈檸當即決定:“跟過去看看�!�
七月點頭:“好�!�
有七月帶著,沈檸的尾隨還算成功,繞過拱門后躲在一叢花叢后邊,透過花叢的縫隙,沈檸果然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那人身上不是朝服也不是侍衛(wèi)或?qū)m人……下一瞬,她就看到那人竟然走進了湖畔草地的一片假山中。
等了片刻,沒見人出來,沈檸猶豫一瞬,然后說:“過去看看�!�
她覺得可能有些危險,可方才那人雖然很遠,她卻也能看出,的確是本該在牢中的徐之翊……而那假山后邊,是一片宮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