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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李見微想了想,誠實道:“我與母親說,我會將父親母親的教養(yǎng)之恩牢記心間的,也愿意傾盡所有,以報答父親母親的恩情�!�

    “可是,這些教養(yǎng)之恩,許不足以讓我奉獻一生吧……時歸,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

    李見微笑道:“我想為自己活呀�!�

    此話一出,時歸渾身一輕,圓潤的眸子里綻放出新的光彩:“那你只是騙長公主的對嗎?”

    “可以這么說吧。”李見微歪了歪頭,“我總要想個法子,讓自己先穩(wěn)定下來吧�!�

    “至于以后,以后的日子還長著,誰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呢?”

    另外幾人也回過神來,卓文成連連點頭:“對,沒錯,以后最是說不準的!”

    “你做得對,當(dāng)下最緊要的,還是要讓長公主收回送你走的心思,余下的以后再談也不遲�!痹S錦歡說。

    最后只有時歸還不死心:“見微,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跟我回家嗎?”

    “我家里很大的,我去跟阿爹說,阿爹肯定不會拒絕的……”

    “現(xiàn)在就不必了吧�!崩钜娢⒌�,“等你什么時候能養(yǎng)得起自己了,也有了自己的宅邸,我再去找你可好?”

    “我——”

    李見微打斷,玩笑道:“畢竟掌印大人還是很駭人的哈哈哈。”

    時歸并未因此生氣,只是抓著她前半句所說的:“若我能養(yǎng)得起自己了,你便跟我走?”

    “是呢,到時我便賣身給時姑娘,只求時姑娘能善待小女,給小女一個容身之所啦!”

    李見微并未將時歸的話放在心上,卻并不妨礙時歸正色道:“那我記下了�!�

    “見微,你等我。”“好好好……”李見微敷衍應(yīng)下,看幾人表情比之前輕松了些,也不愿將心思長久放在過去和將來的事上,便招呼道,“那事情解決了,你們總能放心了吧?”

    “我在家里關(guān)了好一陣子,倒有些想念官學(xué)的飯菜了,不如現(xiàn)在就去飯?zhí)冒�。�?br />
    “飯?zhí)糜惺裁春贸缘摹弊课某勺焐相洁熘�,腳下卻是最先有了動作。

    “我現(xiàn)在就去找位置,你們可快點跟上!”

    “好好,這就來!”

    卓文成先走一步,剩下的人也沒多留。

    只有時歸綴在最后面,望著李見微清瘦的背影,皺起的眉頭全程沒能舒展開。

    也不知是不是李見微的話起了作用,這日之后,長公主府每天都會派人來接送她,下學(xué)時還常捎帶著些零嘴,美其名曰怕小姐餓肚子。

    長公主還親自叫人帶話,說什么:“見微在學(xué)堂可累了?為娘素日繁忙,偶爾會疏忽了你,見微可千萬不要怪罪為娘啊�!�

    這話一傳出,多少人感嘆長公主慈母心腸,對待一個養(yǎng)女也這般上心。

    將來見微姑娘長大了,可千萬要記著長公主的恩情才是。

    對此,李見微只當(dāng)沒聽見罷了。

    轉(zhuǎn)眼又是兩個月過去。

    京城的氣候變得炎熱起來,街上百姓換下了春衫,改換成清涼單薄的夏衣,更有許多漢子赤膊而行,只有碰見官府的人時才會整理好衣冠。

    自從那日與李見微聊過后,時歸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每日一下學(xué)就往書房里鉆。

    倒也不是為了溫習(xí)功課,而是抱著厚厚一摞賬本翻看,就這么翻來覆去的,將拔霞供肆和雜貨鋪的賬簿看了一遍又一遍。

    時序也不知她是在看什么,問了兩回,全被女兒嫌煩推了出去,鬧得他很是低氣壓了幾天。

    這種情況持續(xù)了許久,好不容易等時歸不抱著賬本啃了,她又一趟趟往兩家鋪子里跑起來。

    撥霞供肆和雜貨鋪的掌柜本沒將這樣小一個孩子放在眼里,卻架不住有人給時序告狀。

    時歸前一天才在兩個掌柜那里受了冷臉,轉(zhuǎn)天再去時,兩人對她簡直不能更恭敬了。

    總歸掌柜的聽起話來,時歸也無心探究緣由,只抓緊時間了解這兩家鋪子的情況,再多去京城有名的商鋪里走一走。

    時序頭一次體會到被忽視的滋味,最后實在忍不住,終是將時歸捉了回來。

    面對阿爹的問詢,時歸倒是坦誠。

    她掰著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很是苦惱:“吶……我要多多賺錢呀�!�

    “我要給阿爹買大宅子,還要給阿爹買新衣,又要給阿爹養(yǎng)老……唔,我還想著把見微接來同住,可她要等我能養(yǎng)得起自己時才肯答應(yīng)�!�

    “哎呀,這些都是很需要錢的,我當(dāng)然要多多努力了!阿爹你不要總是打擾我啦,我很忙的!”

    時序:“……”最后一條才是你突然奮發(fā)向上的原因吧?

    就在時歸的忙碌和四下走訪中,時隔兩月,北地的新使臣抵達京城。

    第57章

    二合一

    因有赫連部落的先例在,對于北地的新來使,皇帝少不了對他們冷而待之。

    皇帝的態(tài)度擺在這兒了,下面的臣子自然也是有樣學(xué)樣,旁的不提,總不能讓陛下覺得,他們要跟陛下反著來吧?

    于是等那幾十號北地來客抵達京城后,頭三日竟是流落街頭,捧著銀子去客棧都沒有房間,好不容易找了個能吃飯的小攤,一聽他們官腔不正,再得知他們自北地來,更是當(dāng)場變了臉色,招來左鄰右舍,將他們一齊趕了出去。

    “北地的人?呸!就是你們刺殺陛下的吧,快走快走!”

    “等——”不等北地使臣說完,脆弱單薄的木門就重重合在他們眼前。

    進京三日,一群人沒能吃上住上也就罷了,晚上還要躲著巡邏的衙吏。

    京城宵禁針對著所有人,負責(zé)巡邏的都是底下的小兵,本識不出北地人,可就在最近幾日,上面下了命令,又特意派了大人來——

    凡宵禁后碰見在宮墻附近徘徊的,只驅(qū)不拿。

    這也就導(dǎo)致北地的使臣每晚都被追著跑,偏追逐的人就像故意戲弄人一般,每到將要抓住他們時,又因各種意外追丟他們。

    使臣們一轉(zhuǎn)角,下一波巡邏衙吏又撞上了。

    一群人被追得狼狽不已,也不是沒想過到宮門口求見,便是京兆尹的大門都找去了,可每次不等他們言語,就會被一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乞丐沖散。

    弄得他們亦是滿身污穢,下回連宮門都靠近不得,就被驅(qū)趕走了。

    這樣的痛苦日子過了三天,當(dāng)被巡邏衙吏逮捕時,使臣們竟生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慶幸,與衙吏的第一句話甚至都不是表明自己身份,而是淚眼汪汪一句:“官爺,給我們一口水吧!”

    被粗暴關(guān)進大牢的北地使臣只當(dāng)自己時運不濟,殊不知自打他們?nèi)刖┠且豢唐穑麄兊乃行袆佣急粺o數(shù)雙眼睛監(jiān)視著。

    同理,他們的狼狽和落魄,也成了無數(shù)官家飯后的笑資。

    如此悲慘遭遇,誰聽了不得說一句——

    活該!

    而時序則整了整衣袍,將詳細記載著北地使臣經(jīng)歷的文書獻于御案之上。

    皇帝看過果然龍顏大悅:“好!掌印做得極好!”

    “也該叫他們清楚清楚,到底誰知君誰是臣,朕給他們臉面,方稱一句來使,可若朕不給他們臉了,區(qū)區(qū)荒野之地愚民,也能面圣?”

    北地既獨立于大周自治,除了各部汗王外,王庭下官員都不受朝廷承認,他們在北地或能被尊稱一句大人,可到了京城,實與百姓無異。

    不,百姓尚能被皇帝稱一句子民呢。

    皇帝本就厭煩赫連部落的狂妄自大,又見了萬俟部落的膽大包天,更可恨的是,那赫連部落的王子竟還想以齷齪手段謀得公主。

    哪怕赫連部落諸人皆已被處置,也難消皇帝心頭之恨。

    這不時序剛問:“依陛下之間,這些使臣們……”

    “且關(guān)著吧!”皇帝大手一揮,“再關(guān)上個三五日,等一個個都老實了再放出來,給他們在使館找個破敗院子就是�!�

    這樣一來,至少在使臣被放出來前,時序都是不用為他們操心了。

    時序樂得清閑,直道:“陛下圣明。”

    這廂把使臣們的事上稟了,時序轉(zhuǎn)身就回了府上,又喚來管家叮囑,接下來幾日非必要不見客。

    時序想得簡單,眼下清閑難得,可等使臣們都出來了,還不知又會生些什么亂子,屆時恐又要與乖女兒分隔良久。

    正趕上學(xué)堂月假,時歸本想借著假期多往鋪子里走動走動。

    然她還沒等踏出小閣樓,就被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序堵在門口。

    “這么慌慌張張的,阿歸是要去哪兒?”

    時歸不以為然:“去雜貨鋪里看看!”說著,她就彎下腰,試圖從阿爹身邊繞過去,不想悶頭撞了一個踉蹌。

    “哎喲!”時歸身子一時不穩(wěn),咚一聲坐到地上,捂著被撞痛了的腦門,又是不解又是羞惱地瞪著頭頂之人,“阿爹你做什么!”

    時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到地上都鋪了厚重的毯子,便是連扶也不打算扶一把了,而是幽幽道:“阿歸倒是上進。”

    這好不容易才有的三天月假,連阿爹都不理了,一心想著往外跑。

    時歸沒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還當(dāng)阿爹是在夸她,心里的不滿散了些。

    她撐著地面站起來,揉了揉微紅的腦門,撇了撇嘴:“那阿爹攔我做甚?我又不是去瞎玩鬧,我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對此,時序只在心里冷笑。

    但為了避免女兒與他生氣,他面上尚控制著,還故作好心地問道:“我也是見你近來忙碌,免不了多關(guān)心幾句。”

    “我看阿歸看了好久的賬簿,可都看明白了?”

    只見時歸身體一僵,面上的匆忙浮下,換成幾分羞澀:“唔——我看賬本上記得都是之前的東西了,也不是太重要。”

    時序可是親眼看見她抱著賬簿抓耳撓腮的模樣的,要不然也不會有此一問。

    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后,時序尤不滿足,又是驚訝道:“不重要?阿歸怎么能這樣說,若真的不重要,鋪子里何必費心把賬本保存得這么好。”

    “阿歸的想法可不對……你來你來,正好我今兒有空,便與你好好說道說道�!睍r序說著,徑直走進小閣樓中,也不往里去,就在前面尋了把椅子。

    時歸也是被他的表現(xiàn)哄到了,還以為自己遺落了什么重要內(nèi)容。

    她也顧不得出門巡視鋪面了,蔫噠噠地跟在阿爹后面,等對方一坐下,她又習(xí)以為常地黏過去,彎腰就要伏到他腿上。

    可是——

    一根手指抵在時歸肩頭,將她往后推了推。

    時歸茫然:“……阿爹?”

    時序收回手指,一本正經(jīng)說:“我要與阿歸說正事呢,不許跟我撒嬌�!�

    “什么撒——”時歸兩頰頓紅,猛地往后跳了兩步,“我沒撒嬌!”

    她也知道自己有時是黏人了些,尤其是在意識到阿爹對她的在意后,碰見些棘手的事,便下意識找阿爹尋求幫助。

    可能……語氣是嬌嗔了些。

    也可能……舉止是親昵了點。

    可阿爹怎么能胡亂指認她撒嬌呢!

    時歸氣鼓鼓地鼓起嘴,便是心里明白,也不想被這樣直白地指出來。

    時序似笑非笑:“沒有?”

    時歸:“……”事實擺在眼前,她也就能反駁一次,再堅持說沒有,便是她自己都有些心虛了。

    迎面對上阿爹揶揄地打量,時歸徹底擺爛。

    她不管不顧地沖上去,直接跪伏在阿爹膝頭,雙手圈住對方的小腿,再將臉往衣襟里一藏,隨便阿爹再說什么。

    好在時序見好就收,也沒繼續(xù)刺激她。

    他想了想,到底不忍見女兒亂使力,拍了拍她的腦袋,復(fù)問道:“按著阿歸剛才的說法,那些賬本是沒看明白了?”

    悶悶的聲音響起:“也不是全不明白,只有一部分看不懂�!�

    “是哪一部分?”這樣問著,時序又讓雪煙去把賬本拿來。

    等時歸嘰嘰喳喳將她的不解說完了,賬本也正好被送回來。

    時序示意她到旁邊坐好,隨手翻開幾頁,很容易就找到了時歸不解的地方。

    因是時府的鋪子,底下的掌柜也不敢太糊弄。

    兩家鋪面的賬本記錄還算清晰明了,只在一些不起眼的采買支出上,有些許異樣,通篇算下來,卻也差不了三五兩。

    時歸并沒有專門學(xué)過理賬,就是官學(xué)的算術(shù),也只停留在淺顯層面。

    這也就讓她看賬實在有些吃力,全靠對數(shù)字的敏感和上一世的積累,才勉強讀懂條條列列,再估摸出一個大致數(shù)字來。

    這個數(shù)字與賬本上有些許出入,又因出入不大,叫她無法確定,到底是她算錯了,還是賬目真的有異。

    若是賬目有異,為何府上的賬房檢查時沒跟她說呢?

    一般情況下,只三五兩的空缺,主家不管發(fā)沒發(fā)現(xiàn),基本都不會在意。

    若是叫時序來說,他也不會把這幾兩銀錢放在心上。

    只是因為查賬的是時歸,這又是時歸接手的鋪子,莫說是三五兩,便是幾個銅板的缺漏,也讓他格外難以容忍。

    “阿歸看這里——”時序壓下心頭的不悅,將時歸招到身邊來,細心為她講解了其中的紕漏,又在她的恍然大悟下,溫聲說,“所以并非阿歸的問題,就是這賬目不對,底下人該敲打了�!�

    時歸皺著眉,又生不解:“那阿爹都能看出來的問題,賬房的先生們看不出來嗎?”

    時序輕笑一聲,也沒藏著掖著,主動將其中的彎彎道道講給她聽。

    能請得起掌柜賬房的,基本沒有普通人家,自然也不會在意每月少的那幾兩銀子,另有水至清則無魚的說法,只要掌柜在大事上行無差錯,主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了,少的那點錢只當(dāng)給掌柜的補貼。

    這種情況便是在時府,也不是不存在。

    只因時序惡名在外,好多人不敢做得太過,好不容易大著膽子試探幾回,實際也偷不走仨瓜倆棗,實是沒有追究的必要。

    但這并不妨礙時歸聽后面露不喜:“怎么能這樣……”

    “阿歸是如何想的呢?”時序抵著下巴,好整以暇地問道,“我粗略翻了翻,那掌柜一年也昧不下幾十兩,與鋪子里的盈利相比,實在九牛一毛�!�

    “就看阿歸是想跟從前一樣放過,還是如何了�!�

    “阿爹覺得呢?”

    時序搖頭:“這可不是我的鋪子,我可不管。”

    時歸認真想了想,順從本心道:“我不想容忍這種情況�!�

    “如果掌柜覺得月錢太低,可以跟我商量漲俸,又或者直接找我要錢,只要不過分,那都能商量,何必貪圖這幾十兩的銀錢呢?”

    “我知道阿爹的意思,這樣一點小問題,對整間鋪子來說,并沒有大動干戈的必要,便是容忍了他們也無妨�!�

    “可是……勿以惡小而為之呀。”

    “如今是有阿爹幫我壓著,底下人才收斂著,可等以后阿爹不管了,又如何知道他們不會欺我弱小呢?”時歸說,“還不如打一開始就將這個苗頭掐掉。”

    “月錢也好,其余也罷,他們可以要,我也可以給,但不能偷�!�

    “哪怕只是一文錢,只要是不問自取的,我也絕不姑息�!�

    一句句話語還透著孩子氣的稚嫩,卻仍擲地有聲。

    時歸每說一句,時序臉上的笑容就燦爛兩分,到最后終忍不住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時序的女兒!”

    “阿歸說得很對,就該這樣,人心這種東西,最是縱容不得的�!�

    “來人呀,去將撥霞供肆和雜貨鋪的掌柜、賬房、倉管以及跑堂小廝全帶來,鋪子直接謝客,另將府上的管家和賬房也傳來。”

    時序其實并不是很在乎這些繁瑣事,但既被時歸提出,他就難免生出幾分興致,而只要一想到女兒接下來的表現(xiàn),他更是心潮涌動。

    “阿歸�!睍r序把時歸喊到跟前兒來,似是蠱惑一般,“阿歸如今也九歲了,雖說還不大,但也能學(xué)著管賬了�!�

    “府上實在沒有主母能教導(dǎo)阿歸,不如就把這時府交給你,拿去把玩練手可好?”

    “��?”事情的走向沖著時歸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狂奔。

    而時序卻深覺可行,不等時歸應(yīng)答,直接決定道:“就這么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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