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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周璟承明白他的顧慮,擺了擺手:“無妨,孤這也是幫著公公給時歸把把關(guān),公公知道了也沒什么�!�

    “快去快去,再磨蹭就要啟程返京了�!�

    “哎!奴婢這就去!”

    從府衙出去后,周璟承一轉(zhuǎn)頭就看見混跡在災(zāi)民中的時歸,她正坐在兩個上了年紀(jì)的嬢嬢中間,歪著身子靠在梁木上,面帶溫和的笑意,側(cè)耳聽嬢嬢們講話。

    周璟承微怔,旋即搖搖頭,到底也沒上前打擾。

    按照時歸的計(jì)劃,這回來廣平郡,只待上個三五天就準(zhǔn)備回去,眼看著兩郡的災(zāi)情基本處理完畢,哪怕阿爹他們不說,恐也待不了多久了。

    她得趕在回京前,再到祁相夷面前刷一波好感,感恩戴德這種事可不能只嘴上說說,真要落到實(shí)處才好。

    這般想著,她又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距離祁相夷入京趕考滿打滿算還有六年時間,六年聽起來很長,可真碰著了,也不過白駒過隙。

    未曾想,時歸這邊計(jì)劃得好好的,將走時卻出了差錯,還是她既想不到、又忤逆不得的。

    府衙后的別院里,時歸再一次問出:“為什么呀!”

    “阿爹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之前不都是在東陽郡和廣平郡之間往返,怎么這回就不行了呢?”

    “怕我遇到危險(xiǎn)?那二兄和空青竹月都跟著,還有司禮監(jiān)的甲兵在,誰能在他們手上討得好?”

    “還是阿爹舍不得我?那可就更不好說了,您前兒個還嫌我在跟前礙眼,趕我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呢……”

    “還能有什么原因呀?阿爹你別不說話呀,你就說說嘛,為何這回不許我回東陽郡了呢?”

    她拽著時序的袖口,左邊搖完右邊晃,說了半天還不見對方應(yīng)聲,索性三五下爬到他膝上。

    時歸兩只手按在阿爹臉側(cè),將俊朗的面孔揉捏成各種形狀,更是捂住眼耳,叫他聽不見或看不見。

    可饒是如此,時序除了冷哼一聲,也并不肯說出多余一個字來,被煩得狠了,不過再加上一句:“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沒有原因!”

    “爹——”時歸惱道,“那阿爹若偏要不講理,也休怪我不聽話了,等我上了馬,看你怎么追回我�!�

    對此,時序冷笑尤甚:“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的應(yīng)允,有誰敢把你帶走�!�

    “我——”時歸被噎住了。

    她半天尋不出反駁的話來,又不想跟阿爹干耗在這兒,往地上看了一眼,作勢要跳下去。

    誰知時序忽然抓住了她的兩只胳膊,厲聲問道:“干什么去?”

    “你管我!”話一出口,時歸就后悔了。

    然不等她找補(bǔ)道歉,身后的人又有了動作。

    時序?qū)⑺碾p臂反剪在背后,隨口嚇唬道:“你要是再亂跑、再亂跑……”

    “再亂跑怎么了!”時歸扭過腦袋,根本不帶怕的。時序也是被氣狠了,脫口而出道:“再亂跑就打斷你的腿兒!我看你還能不能出這個家門!”

    此話一出,父女倆面面相覷。

    狠話都撂出去了,斷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時序心里慌亂無比,面上卻不顯分毫。

    而時歸好像被嚇住了,半晌開口,聲音里打著顫:“打、打斷我的腿兒?阿爹要打斷我的腿兒嗎?”

    時序偏頭不去看她委屈的眼睛,冷硬道:“你若聽話不亂跑,自然就什么事也沒有了�!�

    他只覺懷里的人左右折騰半天,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因始終沒有要離開的意向,方才沒看過去。

    但——

    “阿爹�!睍r歸喊道,指著費(fèi)勁捉上來的腿,認(rèn)真問道,“阿爹是說,要打斷這條腿兒嗎?”

    “還是這一條?”

    “不管哪一條,可都是阿爹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阿爹舍得嗎?反正換作是我,我疼惜還來不及呢。”

    時序:“……”

    他心想,這次可千萬不能心軟,若回回被拿捏,他這當(dāng)?shù)囊策瘺]有威信可言了。

    可任憑他如何克制,眼尾還是無可避免地堆疊起些許褶皺,嘴角揚(yáng)起又落下,實(shí)在不知如何開口,只怕一開口說了話,那情緒就全泄露出去了。

    時歸不知他的想法,只以為阿爹還氣著。

    她只好繼續(xù)碎碎念道:“阿爹若非要打斷我的腿兒,那我也沒辦法,誰叫你是我親爹呢�!�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惹得阿爹說出這般冷酷無情的話……也可能不是我的錯,就是阿爹無理取鬧呢,反正阿爹不說,我也猜不到。”

    “我只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女孩,阿爹偏要打斷我的腿兒,我也只能含淚忍痛了�!�

    “行了�!睍r序聽不下去了,話一出口,果然帶上了無可掩飾的笑意,“別給我念了�!�

    時歸聽出了他態(tài)度的緩和,但也只當(dāng)沒聽出來。

    她低垂著腦袋,又低沉又委屈地說道:“不說了,阿爹如今煩我,竟連話都不愿聽我講了�!�

    “……”時序忍俊不禁,抬手揪了揪她頭頂?shù)陌l(fā)髻。

    “是我煩你嗎?難道不是阿歸長大了,故意與我對著干,嫌我管得太多嗎?”

    “我才沒有!”時歸當(dāng)場反駁,不可置信地仰起頭,“阿爹說什么呢?我什么時候跟阿爹對著干了?”

    她仔細(xì)回想著,除了嘴上頂撞兩句,余下的可沒有什么叛逆行為,如何會讓阿爹產(chǎn)生這樣錯誤的感知?

    頂嘴?

    那也不能……

    時序小臉擰巴在一起,欲言又止。

    時序冷哼一聲,指責(zé)道:“難道沒有嗎?是誰鬧著一定要走的,又是誰不讓我管的?”

    “我——”時歸扭捏,“那、那我不是話趕話,說錯嘴了嘛,我怎么可能不讓阿爹管。”

    “那鬧著要走呢?”

    “走、走倒是沒有錯,可那不是阿爹莫名其妙就要把我留在這,連個理由也不給,若阿爹明說原因,我肯定也會聽話的,所以、所以……還是賴阿爹嘛。”

    “呵�!睍r序不欲與她爭論,只問,“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一定要去東陽郡的?”

    “到底是有要緊的事,還是有要緊的人?”

    時歸也沒多想,直言道:“當(dāng)然是有要緊的人啦。”

    時序只覺一股氣直沖腦門,撞得他頭暈眼花,半晌說不出話來,胸口更像團(tuán)了一簇火一般。

    “你、你再說一遍,說清楚,什么叫要緊的人?”

    時歸沒察覺異樣,自顧自道:“就是相夷呀,我跟阿爹說過好多次的,這不想著不久之后就要回京了,總要跟他好好道個別,若他不介意,也能再給他留下銀兩,一來能供他繼續(xù)念書,二來也能做日后趕考的盤纏�!�

    “畢竟……處好關(guān)系總沒錯。”

    “放肆!”時序真真是一句話也聽不下去了,因怒火大盛,激得他直接抬了手,將落下去又生生止住,復(fù)改為將時歸推下去,“你聽聽!你聽聽你都在說些什么!”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豈能說出這種話來!”

    “什、什么話……”時歸懵了。

    眼看她還是裝樣,時序口不擇言道:“你自己說的話,如今倒還問我了?就算你再喜歡那姓祁的,也合該是他苦苦追求你,何輪到你為他處處考量!”

    “還多給他留些銀錢,我看你更想把自己留給他!”“我今兒就把話撂在這,你跟那姓祁的!不可能!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這門親事!就算是姓祁的入贅也不行!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自從前幾□□時二把時歸和祁相夷之間的相處都寫下來后,時序心里一直攢著氣。

    他甚至動過把人直接給暗殺了的心思,只是怕日后被女兒知道了,從此生了隔閡,這才不得已按捺下。

    但即便如此,他也派時一過去警告了一番,又使計(jì)把人趕出了東陽府城,遠(yuǎn)的不說,至少在這兩個月內(nèi),是先回不來了。

    等回了京城,時序也不介意再動動手,若那祁相夷草包一個,無需他動手,對方自會名落孫山,若有上三五才華,他也不是那等打壓人才的,反正大周那么多偏遠(yuǎn)村鎮(zhèn),正缺一些有志之才,甚好甚好。

    關(guān)于祁相夷的事,時序原沒想將事情挑破,也是怕挑破了,若女兒鬧著非此人不可,以他對自己和對女兒的了解,到最后多半還是他退讓。

    倒不如無聲無息地把兩人給隔開,等再過上一陣子,兩人把對方忘得差不多了,這事兒也就結(jié)了。

    京城與東陽郡相隔數(shù)千里,管他們兩個小年輕是否真有情,這番兩地相隔,總有情散的那天。

    千算萬算,時序唯一算差了的,便是女兒對那姓祁的的在意程度,竟連幾日都忍不了。

    這話趕話的,他也忍不住了。

    掌印的怒斥聲離著屋子很遠(yuǎn)都能聽到,但守在外面的甲兵不約而同往外退了退,目視前方,假裝什么也沒聽見,再碰見有事求見的,他們順便先給攔下了。

    而此時的屋里。

    “什、什么東西?”時歸滿目恍惚,仿佛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又好笑又荒謬。

    時序胸口劇烈起伏著,本想喝口茶壓壓火,可剛把茶盞端起來,就因手抖而摔了杯子。

    杯盞碎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清晰,只讓父女二人間的氣氛更凝重些。

    過了好久,時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她上前兩步,幫忙倒了一盞新茶,這回也不用阿爹親自動手了,她直接給喂到了嘴邊。

    時序想賭氣不喝,不妨正對上女兒眼中的關(guān)切,這叫他扭頭的動作一頓,面上不情不愿的,但嘴巴還是誠實(shí)地張開,將一盞茶喝了個干凈。

    “誤會什么。”時序冷冰冰道。

    “我跟相——”

    再次提及祁相夷,時歸腦中的弦倏爾繃緊了,阿爹的暴怒和反常聯(lián)系起來,一切都有了解釋。

    反應(yīng)過來后,時歸直呼冤枉:“我沒有啊!”

    “爹,你在胡思亂想什么,我才多大,怎么可能跟、跟……”被阿爹說的,她現(xiàn)在連祁相夷的名字都不好意思說了,“總之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阿爹不許我去東陽郡,就因?yàn)檫@?”

    時歸如何也想不明白:“阿爹為何會覺得我跟相、祁相夷有私情?且不說我們才認(rèn)識了兩個月,就是認(rèn)識得再久些,我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啊!”

    “爹,你是不是聽了誰的鼓動,腦袋不好了?”說著,她踮腳在時序額頭上探了探,又指向自己,“爹你看我,你看我今年才多大,怎么會跟成親扯上關(guān)系?”

    搞明白緣由后,時歸簡直是哭笑不得

    時序眉心死死皺在一起,有些不相信道:“……沒有?那你五句話里三句都在說姓祁的,這又如何解釋?”

    “殿……”僅存的理智讓他話音一頓,沒將太子供出來,“我之前聽人說,只要真心記掛一個人,才會時時刻刻把這個人掛在嘴上�!�

    “再說你為了見那姓祁的,連我的話都頂撞了,還敢說那你跟他沒關(guān)系?”

    “這怎么能混為一談!”時歸可真是百口莫辯。

    “我跟祁相夷哪有那么多彎彎道道,我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我對他也只當(dāng)作普通朋友來的�!�

    “或許我是對他多了些關(guān)注,但那也只是因?yàn)椤?br />
    “哎呀反正我沒法兒跟爹說,但阿爹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我對祁相夷絕對絕對、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人家堂堂十歲的秀才,神童之神,未來必是要有一番大作為的,如何能看得上我一個才疏學(xué)淺的紈绔兒。”

    聽到她自貶的話,時序又不樂意了:“什么叫看不上你?我們阿歸這樣好,莫說只是一個姓祁的秀才,就是配太子,那也是綽綽有余!”

    “太、太子哥哥……咳咳咳!”時歸被嗆住了。好在時序也就是拿太子舉個例子,并沒有往下說的打算,這才叫時歸心情平復(fù)了些。

    想她是打算跟祁相夷打好關(guān)系,但這個關(guān)系也就局限于恩人和被施恩者,再多也不過是朋友,至于再進(jìn)一步——

    大可不必。

    只是一想到阿爹口中的成親,時歸就覺得渾身發(fā)木,不禁打了個寒顫:“成親……這也太可怕了�!�

    見她這般抗拒,時序也動搖起來。

    “當(dāng)真,沒什么?”

    時歸就差指天發(fā)誓了,腦袋搖得跟個骰子似的:“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阿爹你有懷疑,直接問我就是,何必這么拐彎抹角的,若非被我氣狠了,怕是還不肯明說呢。”

    “不過我要是知道阿爹的擔(dān)憂,肯定也不鬧著去東陽郡了,約莫是我之前缺了些分寸,這才讓人誤會了�!�

    時歸說著說著,又往阿爹身邊湊,伸手在他胸前撫了撫,也是看出阿爹這回是被氣狠了,無奈過后,難免有些心疼:“阿爹你別氣了,我以后肯定會注意的�!�

    大悲大喜過后,時序也有些倦了。

    他只是再三肯定了一番,得知女兒真沒有動春心,一顆高高提起的心總算落了下去。

    但這次的事也給他提了個醒,眼下誤會解開,他難免苦口婆心一番:“阿歸若真有喜歡的人,阿爹也不是一定要阻止,只你年紀(jì)到底還小,不急著這兩年�!�

    “等你心智更成熟些了,不那么心軟,不那么容易被哄騙了,找個如意郎君也沒什么,阿爹不是那古板的人,咱家也不興什么父母之命,只要是你真心喜歡,對方又真心待你的,家境好些壞些都無所謂。”

    “甚至家境差些的更好,等你嫁過去或者對方入贅過來,也方便你拿捏使喚,就是那姓祁的,若你將來又覺得好了,收進(jìn)房里做個面首也無不可,現(xiàn)在就算了�!�

    時歸已經(jīng)聽麻了。

    她直勾勾看著阿爹,甚至不知是該感嘆阿爹思想開明,還是該趕緊打斷拒絕。

    反正等她回神時,時序也囑托完了。

    “既然是我誤會了,那我也跟阿歸賠個不是�!睍r序說道,“另外前兩天我讓時一把姓祁的趕出了東陽府城,做得也是有些過分了,只能有機(jī)會再給請回來了。”

    時歸眼皮一跳:“……阿爹說什么趕出府城?”

    時序說:“其實(shí)也沒什么,時一也沒親自露面,就是找了幾個當(dāng)?shù)氐膼汗�,搶了姓祁的筆墨,稍稍教訓(xùn)了一番后,給驅(qū)出府城了。”

    “我當(dāng)時是想著,那姓祁的被阿歸夸得那樣好,就算受些挫折趕出城,多半也能養(yǎng)活自己,就沒多管�!�

    “現(xiàn)下既知道了他與阿歸沒什么,也是他平白受了無妄之災(zāi),日后尋個機(jī)會再補(bǔ)償回去就是了�!�

    時序雖已知曉女兒跟祁相夷沒關(guān)系,但先入為主的印象已經(jīng)留下了,實(shí)在很難再對對方有所改觀。

    他便是說著要補(bǔ)償,可也沒怎么走心,當(dāng)下還記著,可等出了這間屋子,就不一定還能想起來了。

    他說得漫不經(jīng)心,比起對祁相夷的彌補(bǔ),反更關(guān)心尋些什么來哄女兒高興。

    畢竟他誤會了孩子,孩子便是嘴上不說,心里多半也是難過的,他這當(dāng)?shù)模刹荒芎鲆暳巳ァ?br />
    殊不知。

    時歸:“……”

    她一頭栽進(jìn)阿爹懷里,雙臂緊緊環(huán)在阿爹腰身上,忍不住哀嚎出聲:“啊啊啊——爹��!”

    您閨女我好不容易博了主角好感。

    怎就一個沒注意,您又把人給得罪了。

    您老人家下手也忒快了些吧!

    時歸一邊痛苦撞腦袋,一邊大腦飛快運(yùn)轉(zhuǎn),忽然想起阿爹好像提到:“爹你說祁相夷沒見過大兄?那他是不是也不知道,是誰搶了他的東西,又把他趕出城的?”

    時序遲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然不知。”

    “那還好那還好,還有得救……”時歸松了一口氣。

    “怎么了?”

    “沒事!”時歸可不敢在阿爹面前隨便提人了,

    見狀,時序也沒有刨根問底。

    他只是想了想,到底將最后幾句話給隱瞞了去。

    說起來時一去東陽郡找人時,雖沒在祁相夷跟前兒露面,但有讓動手的惡棍給對方帶一句話——

    不要肖想不該想的人。

    也不知姓祁的有沒有猜到什么。

    唔……應(yīng)該是沒有吧。

    時序壓下心底的念頭,復(fù)與時歸道:“殿下已將折子遞回京城了,如無意外,再有半個月就能收到陛下旨意,便可啟程回京�!�

    “可惜回去這一路遙遠(yuǎn),多半要在路上過年了,趁著還在府城里,阿歸也可四下看看,提前置辦些年貨�!�

    “廣平郡的東西不多,也可去東陽郡,實(shí)在不行了,不還有周邊的郡縣可以看看,身上的錢可還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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