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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念書?”時歸有了精神。

    時序摸了摸她的腦袋:“正是,依我之見,多看點書總是沒有壞處的�!�

    暫不說他前半生經(jīng)歷的諸多變故,時序的前二十年里,確是一直與書本為伴的,知識帶給他很多東西,或是衙門免去的田稅,或是圣賢的大道理大感悟。

    正因他自幼飽讀圣賢,才有了更開闊的眼界,才能順利娶到心愛的女孩。

    哪怕時序嘴上不說,但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將念書科舉視作光耀門楣的唯一途徑。

    在好多偏僻貧窮的村子里,一家人好幾代攢下的一點錢,最多只能供一個孩子念書,這個孩子不管爭不爭氣,必然是男孩。

    然哪怕這男孩認得了幾個大字,也很少會有傳授給家中兄弟姐妹的。

    至于說什么叫女孩子念書?

    就算是在時序的家里,他的爹娘也沒想過讓女兒識字,有時看見他用樹枝教姐妹們在地上寫寫畫畫,還要出言阻止埋怨幾句。

    說白了,無非是覺得女子念書無用罷了。

    然而這種觀念到了大城市卻越發(fā)淺薄,尤其是到了京城,在啟蒙一道上,男女之間已經(jīng)看不出多少差別,家中稍微有些積蓄的,總要送孩子去識識字。

    男孩識得字后,能科舉能經(jīng)商,再不濟了還能做個記賬先生。

    女孩若識得字,不說嫁人時的底氣,就說平時的好處也是多多,單講那最大的,就是能去京郊的官坊里做工,不光能有個給朝廷當差的好名聲,每月還能領到至少三錢的月銀,可比好多做苦力的男人強多了。

    京郊官坊建于十年前,由皇家出面開辦,司禮監(jiān)督查運作,上至兵甲鍛造,下至種植紡織,涉及領域繁多,所需工人也是逐年增多,其中女工占比尤重。

    官坊初建那幾年是不挑工人的,只要來應聘的都能選上,工錢很低,做出的東西也不出彩,無功無過,幾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自新帝登基,時序掌管司禮監(jiān)后,官坊招進一大批匠人,短短一年間,先是造出威力巨大的炮弩,又是發(fā)現(xiàn)了產(chǎn)量奇高的番薯,其余部分也先后取得成就。

    官坊大放異彩,工人月銀倍增,招聘的條件也一點點提高上來。

    發(fā)展到現(xiàn)在,識字已經(jīng)是最低的門檻了。

    這還只是普通百姓中的變化。

    換做勛貴之后、官員之女,女子嫁人前后是要幫著管家的,既要管家,自然不能大字不識一個,且家里也不缺那點請西席的銀子,何必區(qū)別對待。

    一年又一年,民間蒙學越來越多,官學也出現(xiàn)改革。

    如今無論官民,都不再避諱招收女童,男女一同授課,八歲之前不分席,八歲之后才分東西院,等年滿十三到了相看的年紀,才會有專門的女學。

    時序雖不需要時歸去官坊做事,但誠如他言,識字念書總不是壞事。

    他問:“阿歸之前可有學過字?”

    時歸點了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娘親只教過我一點,我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會寫阿爹和娘親的名字,旁的就不會了�!�

    “娘親每天都很忙,總是有做不完的活兒,我好笨的,一個字要學好久才能學會,我不想叫娘親生氣,后面就鬧著不肯學了。”

    楊二丫帶著女兒寄居在楊家,素日操勞,便是有心教養(yǎng)女兒,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別說她認得的那幾個字都是從丈夫那里學來的,統(tǒng)共也不超百數(shù)。

    時歸不排斥念書,卻也有點擔心:“若阿爹想叫我念書,我也可以的,只是我若念書了,還能每天見到阿爹嗎?”

    她對京城的蒙學了解不多,勉強只能和上一世的幼兒園聯(lián)系上,一邊想和同齡的小孩認識,一邊又怕住在蒙學回不了家。

    這些擔心和期待,她在臉上表現(xiàn)得明明白白,只消時序簡單一問,就一字不落地說出來,最后一把抱住對方:“若要跟阿爹分開,那我就不要念書了。”

    聽到這,時序臉上的笑意愈發(fā)深邃。

    “當然不會分開了,蒙學只白天上課,早晚都是要回家的�!�

    “阿爹跟你保證,不管你去哪家學堂,早晚我都會接送阿歸,這樣總行了吧?”

    “可以!”時歸高興得跳起來,拽著時序的手左右晃個不停,不等事情定下來,先是盤算著,“那我每天至少能和阿爹見兩次,再加上吃早膳晚膳的時候,那就更長了!我要去念書,我喜歡念書的!”

    時序道:“那好,那我們便說好了。”

    “臨近年關,京中的蒙學都放了冬假,要等到二月才復學,阿歸若是不排斥,那等年后復學了,我?guī)Оw去看看,一個是官學,另有三四家比較有名的民學,我們都去瞧瞧,然后你再選去哪里,可好?”

    若只從師資來看,官學一直是翰林院派講師,無論是聲望還是才學,都遠超民間組織的學堂。

    時序則考慮到,官學都是勛貴子弟,更有皇子皇女,嬌生慣養(yǎng),性情也驕縱。

    他雖不怕這些人和他們背后的家族,但他也怕哪里疏忽了,等時歸受了委屈,就算后面找補回來,前面的難過總不能消除。

    綜合考量后,他選擇將決定權交給時歸。

    等日后到幾家蒙學看過,時歸想去哪里,那就去哪里。

    時歸連連點頭:“都聽阿爹的。”

    兩人約定好后,便將蒙學一事暫且放在一邊。

    時序想起剛剛談及的舊事,面容多了幾分哀色。

    他的掌心習慣性在時歸背后摩挲著,思慮良久:“阿歸……”

    時歸望過來,眼巴巴瞅著他。

    時序道:“我想,你娘孤零零躺在山上,不如我們?nèi)ソ铀丶野��!?br />
    第14章

    提起逝去的娘親,時歸的眼淚又不受控制了,不過低頭抬頭間,竟又是哭成個淚人,眼淚無聲往下嘀嗒著,直叫人心口一揪一揪的。

    時歸抽噎不止,腦袋卻是一點一點個不停:“要、要的,要接娘親回家,娘親一定很冷很孤單……嗚我好想娘親啊——”

    那個她并沒有真正相處過、只在夢里寥寥看過幾年的女人,偏莫名能牽動她的心神,這還不等真正見到對方墳墓,只淺淺聽了一耳朵,她就難過得不行。

    “阿爹,我們什么時候去?能不能、能不能現(xiàn)在就走……娘親定是等不及了,我已經(jīng)跟娘親分開好久,娘親好想我的。”

    “我想叫娘親看看,我找到阿爹了,阿爹也回來了……”

    時歸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若非被時序撐著半邊身子,她怕不是能哭暈過去。

    任何時候,時序都有無數(shù)語言和方法哄女兒不哭,唯在此刻,他只覺所有言語都無比蒼白,畢竟——

    連他自己都眼睛酸脹,喉嚨堵塞,如何能讓一個失去娘親的孩子控制住情緒?

    最后他只能重重點頭:“好,都聽阿歸的,我們馬上就回去,很快�!�

    臨近年關,正是事務繁多的時候。

    無論是宮中宴饗的操持,還是皇帝身邊公務的處理,又或者只是司禮監(jiān)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少不了時序這個掌印的坐鎮(zhèn)。

    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突然遠行。

    更叫人難以想象的是,在這萬事皆忙之際,皇帝竟真的答應了時序的請假。

    直到時序帶著女兒離開三五日后,京中才漸漸掀起一陣流言——

    聽說,司禮監(jiān)掌印是帶著一個女童走的。

    還聽說,那女童管掌印叫阿爹。

    “……”真是大白天的,活見鬼了。

    很少有人會往時序的親閨女上面想,私底下絮叨半天,也只當這是他認下的干女兒。

    有與時序關系不好的朝臣,想從他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兒身上下手,若能從中查出什么紕漏,給他找點麻煩也是好的。

    卻不想一群人跟無頭蒼蠅似的查了一圈,完全沒談聽出那“干女兒”的來歷,他們既不知小姑娘的長相,也不知小姑娘的名姓,后面再一問,連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都不知是從哪流出來的。

    京中種種,時序全部清楚,便是那所謂小道消息,其實也是他吩咐散布出去的。

    無他,他只是不想把時歸藏著掖著罷了。

    只他如今一心跟女兒回鄉(xiāng),知道事態(tài)發(fā)展在他的掌控內(nèi),也就沒多在意。

    或許是因為要回家祭拜娘親的緣故,時歸一路都興致不高。

    這次回去,她坐上了寬敞舒適的馬車,車廂內(nèi)永遠備著暖爐和茶點,車夫控制著車馬行進的速度,偶有來不及進城的時候,也有人早早在郊外支好帳篷。

    可以說,除了一直待在馬車上疲憊些,并無其他不適。

    饒是如此,時歸也生不起什么高興的情緒來,就連被時序抱在懷里駕馬的時候,也只淺淺笑了一下,等回到馬車又是蔫噠噠的了。

    好幾次夜里,她都是在時序身邊哭著醒來的。

    她又夢到娘親了。

    時序?qū)嵲谡也坏侥茏屗_心起來的法子,只好命令車夫加快腳程,日夜兼程,硬是將原有兩月的路程縮短到不足一月。

    也虧得此次隨行的都是身負功夫之人,這才能承受住高強度的趕路。

    時歸年紀小又身子弱,才有些承受不住,暗一就送來了不傷身體的安神藥,只需半碗下肚,連續(xù)兩三日都困頓得不行。

    這樣她只顧著睡覺了,自然也能最大程度地抵消身體上的不適。

    原本時序還不愿她這樣受罪,奈何時歸自己愿意,她都不用多說什么,只用低一低頭,嘟囔一句:“我想早點見娘親……”

    時序什么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了。

    就這樣二十幾天過去,馬車終于駛入臨榆郡。

    進了臨榆郡,離時序的老家就不遠了。

    考慮到要給時歸一些適應時間,時序便吩咐車夫?qū)⑿羞M的速度降下來,還有給時歸的安神藥也停下,只以正常速度行走。

    時序的老家在南方一個依山傍水的村子里,那里盛產(chǎn)橡木,叫橡木村,多年來,村里的村民雖沒能大富大貴,但也能保證最基本的衣食無憂。

    當年時家一夜滅絕,臨近的幾家鄰居受影響最大,或是怕被殃及池魚,或是單純覺得晦氣,前前后后相繼搬離了橡木村,以時家為中心,周圍一圈都空了下來。

    時家慘死的人們無人裝殮,又逢天暖,短短幾日就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

    后來還是村長看不過眼,又是號召大家伙念及時家這些年的好,又是以村長的身份暗暗施壓,好不容易找到幾個年輕益壯的小伙,幫著把時家人下葬。

    當時的時序自身難保,饒是被仇人耀武揚威到臉上,除了硬生生吞下一口淤血,其余毫無辦法,連給家人遙遙祭拜都做不到。

    直到他手掌權勢,手刃仇敵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鄉(xiāng)祭祀家人。

    那時的他已性情大變,除進村時與村民遠遠見了一面,后續(xù)再無交集,只得知當年時家諸人下葬全靠村民幫忙,他遣下屬給幫忙的人家各送去百兩銀子。

    而村長一家除得了銀兩報酬外,家里最小的兒子又莫名被縣令看重,要去衙門做了個巡邏的小吏。

    與此同時,時序也找到時家下葬的地方。

    當年幫忙下葬的人心有恐懼,并未仔細清點逝去的尸骨。

    但時序卻是親手挖開墳塋,在棺木前跪了整整三日,又親手撬開棺蓋,將已化作白骨的家人一一抱去新運來的棺木中。

    既是親自清點、重新下葬,時序很快發(fā)現(xiàn),尸骨的數(shù)目少了一具。

    可白骨上沒有特殊標記,饒是他也分不出到底少了誰。

    他私心里希望那少的人是逃了出去,又聽說岳家在村里一夜消失,第一反應就是去追查楊家的下落。

    然幾次追查,一無所獲。

    直到這一次,時序在臨行前又見了楊元興一回,得知現(xiàn)在的楊家全部定居在望蜀村,與橡木村同在一郡,卻是一東南一西北,相隔數(shù)百里。

    也是當年的他缺少幾分氣運,兩次從望蜀村經(jīng)過,偏沒能發(fā)現(xiàn)楊家人的存在。

    但凡他能早一年,甚至只是半年發(fā)現(xiàn)楊家的下落,他也不會只等來喪母的女兒,和妻子的死訊。

    馬車緩緩停在望蜀村村口,時序第一次生出近鄉(xiāng)情怯之感。

    而時歸透過車窗看著熟悉的村口,抽了抽鼻子,嘴角不覺耷下來,嘴巴囁嚅許久,也只說出一句:“娘親,我和阿爹回來了。”

    第15章

    時歸等找到楊家家門口時,楊家人剛拴好驢車,準備去鎮(zhèn)上采買年貨。

    幾年過去,楊家?guī)讉兄弟姐妹都成了家,頭先成親的幾個也有了孩子,最大的已有十歲了,全家加起來也有二三十口人了。

    這個數(shù)目叫他們哪怕是望蜀村的外來者,也不用擔心會被欺辱排擠。

    說說笑笑的一群人發(fā)現(xiàn)家門口停了馬車,也只是好奇地打量幾眼,更有甚至,還會打趣一句:“這是哪里來的馬車?瞧著可真貴氣�!�

    “莫不是咱家老三在京城找著親戚,從此發(fā)達了?”

    “哈哈哈嫂子可真會說笑,就算元興有那找人的本事,也要有人可找才行啊!嫂子莫不是忘了時氏和她那小崽子的喪氣樣,她們那種人,能有什么有出息的夫家?要我說就算是有出息了,也定看不上她們倆喪門星啊!”

    “哎呀七妹竟說什么大實話!”

    幾個婦人推推搡搡,因不覺得那馬車能與她們家有關系,說話便也沒顧忌,連著聲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大嗓門,一字不落地傳進馬車里。

    然就在她們抬腳要上板車時,卻聽馬車里忽然傳出一聲極怒的叫喊聲:“你們胡說!你們才是喪門星!”

    下一刻,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從馬車里竄出來,張牙舞爪,瞧那神情,簡直恨不得沖過來將她們?nèi)o吃了。

    幾人面露疑惑,就這么定眼一看,神色一點點變得詫異起來:“小小、小喪門星?不是——”她們叫出才覺不對,想改口一時又想不起時歸的名姓。

    大喪門星,小喪門星。

    幾年間,楊家人全是這樣稱呼時歸母女的。

    時歸被氣得小臉通紅,干巴巴的小手攥成拳頭,一雙眼睛仿佛在噴火,牙齒也因怒極而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顫:“你、你們——”

    剛進村子時,她還因在楊家的經(jīng)歷感到害怕,縮在阿爹身邊半天不肯動彈,幾次懇求阿爹再等等。

    哪成想就耽擱了這么一小會兒,就叫她聽見這么些污言穢語去。

    時歸不想被人罵喪氣,更不能接受娘親逝去后還要遭人指點。

    聽著馬車外不見歇的嘲弄聲,又察覺到一直在她背后給予她安撫和力量的手掌,她到底沒忍住,拔腳沖了出來。

    時歸大口喘息著,好不容易平復幾分,一字一頓道:“你們、你們不許說我娘壞話,你們要給我娘道歉�!�

    幾句話下來,驢車周圍的楊家人終于肯定了她的身份。

    他們的眼睛在時歸和馬車上來回交替著,無論是馬車前的三駕高頭大馬,還是寬大莊重的車廂,又或者只是時歸身上煥然一新的打扮,無一不在說——

    小喪門星發(fā)達了。

    他們?nèi)粵]將時歸的話放在心里,唯眼里的貪婪之色越來越深。

    有人想走過去看個清楚,可是才走兩步,忽然覺得袖口一緊,回頭一看,卻是楊七美拽住了他。

    “怎么?”楊中興疑惑道。

    楊七美皺了皺眉:“五哥你先別著急,你沒聽見那小喪門星的話嗎?”

    說完,她直勾勾看向時歸,兩手往腰間一叉,氣勢鼓足,張口便是一連串的說教謾罵:“嘿我說——你眼里可還有我們這些長輩,我們好心養(yǎng)你跟你娘這么些年,你發(fā)達了回來了,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小賤蹄子,你可是能耐了是吧?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跟我們說話!”

    換做以前,時歸被這樣指著鼻子罵,早就哭哭啼啼地躲去楊二丫身后了,有時大人太生氣,還會按著她在院里跪上一整天,全當認錯贖罪了。

    楊七美想著,她今日總要叫時歸認清誰才是老大。

    不料她話音才落,就聽時歸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我爹給我的膽子!”

    “我沒錯!”時歸憋足氣說道,“我沒長能耐,我也有良心,沒有良心的是你們!你們只會欺辱娘親,只會叫娘親干活,便是娘親病逝了,你們連一副棺材都不肯給她,只用草席裹著,就將娘親拋去后山�!�

    “有錯的是你們,你們要給我娘道歉——”

    提及楊二丫,時歸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但此時她的胸腔已被怒火擠滿,就這樣一邊流著淚,一邊條理清晰地將話講出來。

    楊家人要臉,他們就屬于那種,他們可以辦事不地道,但不能被說出來,不然必要惱羞成怒的。

    如今驀然被時歸指出,他們又是尷尬又是羞惱,羞惱情緒在他們瞧見已經(jīng)有好奇的鄰居出門后,悄然達到頂峰,眾人臉色頓時不好了。

    不光是楊七美,楊中興和楊元興的妻子也紛紛站出來。

    然而這一回,伴著一聲輕笑,車簾再次被掀開,一個身量高挑的男人走出來,不緊不慢地走下馬車,又回身將時歸抱進懷里。

    時序垂首哄道:“阿歸不氣,他們會道歉的�!�

    被溫暖的懷抱包裹住,時歸撇了撇嘴,心里又是難過又是委屈,淚水落得更歡快了,她在眼上抹了好幾把也沒能止住,只能悶頭埋進時序的肩膀上。

    “你、你又是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時序分出兩分注意。

    他撩了撩眼皮,到現(xiàn)在也不愿正眼瞅他們一眼。

    并不意外,他在那群楊家人之中,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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