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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時歸但笑不語,直呼肚餓,這才讓兩人語歇。

    傍晚時,宮里來了御醫(yī)。

    一問才知,御醫(yī)乃是時序請來的,他也是害怕女兒路上奔波生病,提前看診預防著。

    御醫(yī)看過后只開了一劑固本的方子,倒是輪到時序時多說了一句:“大人多有憂思,還是要多寬心才是�!�

    時序尚沒說什么,時歸先緊張上了。

    她拉著御醫(yī)問了許久,又記下許多的注意事項,當天晚膳時,先念給了桌上的所有人聽。

    “以后阿爹一定要按時吃飯按時休息,若是在家里,便由我來監(jiān)督,若是在衙門,那就由大兄他們監(jiān)督著。”

    “哎呀阿爹你別笑!我是認真的!”

    時歸氣鼓鼓道:“那阿爹你要是一直不聽話,一直糟踐自己的身子,不知哪日就撐不住了,到時臥床下不來,那可就再管不了我了,便是我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你也沒法子�!�

    此話一出,時序頓時笑不出來了。

    第72章

    二合一

    作為對時歸胡說八道的懲罰,時序冷了她兩天。

    最后又是他先忍不住,不知從哪兒尋了個做工精巧的報時鳥,暗戳戳送去時歸窗邊,天剛亮就咕咕噠噠叫起來,直擾得屋里人不得安寧。

    好在時歸并沒有在意這點小小的意外,尚且朦朧著雙眼,就赤腳到處摸索,找到報時鳥后,也不關(guān)后面的機關(guān),直接把鳥兒捧回床上。

    伴著規(guī)律的咕噠聲,轉(zhuǎn)息又進入夢鄉(xiāng)。

    等再見了阿爹,她又歡歡喜喜地跑過去,完全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我窗外的報時鳥是阿爹送的嗎?真的好漂亮,我很喜歡,謝謝阿爹!”

    “什么我送……”

    “哎呀我都說謝謝阿爹啦!”時歸繞到他身后去,攀著他的肩膀前后晃動,“我就知道,還是阿爹最疼我!”

    至此,時序再無法維持冷臉。

    “喜歡那鳥兒?陛下說是從西洋那邊來的,宮里還有許多類似的,我只要了這一只,阿歸若是喜歡,等下次我便多拿幾l個來。”

    “西洋?”時歸探過頭來。

    時序微微頷首:“是兩浙派出的商船,在海上迷了方向,陰差陽錯去了外邦,換回這么些玩意兒�!�

    這些東西早在兩月前就被獻入宮中了,只因時序他們才回來,方晚一步知曉。

    不過這些玩意兒也就占一個有意思,并沒太大用途,帝后賞玩過后,就分給了底下的皇子皇女,連著時歸這邊也留了一份,暫放在皇后宮里了。

    時歸美滋滋道:“那等下回進宮,我再去找皇后娘娘討。”

    時序瞥了她一眼,轉(zhuǎn)而說道:“阿歸就不覺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嗎?”

    “沒有吧……”時歸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直到時序又問:“那還記得你今年多大了嗎?”

    “十一……�。 睍r歸不覺瞪大了眼睛。

    時序哼笑兩聲:“這是想起來了?與你同班的學生都在上班學了半年了,你倒好,一天沒去。”

    “等過陣子復學了,我看你如何把落下的功課補上,之前中班的考校如何來著,我這一忙都給忘了�!�

    說著,時序就要找人來問。

    然時歸一個猛撲,直接擋在他面前,痛苦喊道:“不不不、那都不重要了!”

    過去了太長時間,她早就不記得當初的作答情況,雖知曉總不會太差,但也不能保證得優(yōu),于是她便索性把阿爹給攔住,是好是壞都不要追究了。

    時序其實也就是為了給她提個醒,見她想起了官學,便也不多談了。

    倒是他們這些人回京有幾l天了,公事上已與皇帝述過職,至于私下里,于情于理也該拜見一番。

    且這次兩郡水患能得到完美的解決,其中尤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時歸捐出的幾l百萬石糧食,這些糧食的來源不好在明面上說,但皇帝總是瞞不過的。

    時序沒有參與此事,一應(yīng)回稟,全是太子負責的。

    他昨日離朝時,皇帝還派了人來傳話,先是悉心問了幾l句時家娘子的情況,又明里暗里地點撥了一句:“皇后娘娘與時姑娘也是許久未見了,近來想念得很,公公若得閑,不妨帶姑娘去皇后殿里坐坐�!�

    既有帝后的意思在,時歸又想著去討些新玩意兒,擇日不如撞日,兩人一合計,轉(zhuǎn)頭就往宮里遞了牌子。

    等入了后宮,時序并沒有去皇后寢殿,只是將時歸交給了素姑姑,隨后便去司禮監(jiān)了。

    皇后早早得了消息,知曉時歸會來,還特意把尚在呼呼大睡的周蘭湘給叫了起來,又讓婢女把留好的西洋物件兒都裝好,晚些給時歸帶回去。

    見面后,時歸乖乖給皇后見了禮,尚未來得及多說一句,就被皇后招呼到跟前兒去。

    “你說你,那東陽廣平兩郡才遭了水患,哪里是什么好去處,你就不聽話,偏要跟著公公一同去�!�

    “這去也就去了,路上定然沒能吃好穿好,你瞧瞧這手腕細的,還有這小臉,都不復之前光滑了�!�

    皇后開口便是指責,但明顯還是疼惜和關(guān)心居多。

    時歸也不頂嘴,賠著笑,不時應(yīng)上一句:“都過去了,我這不已經(jīng)回來了,娘娘行行好,便饒了我這回吧,娘娘不知道,我一入冬就想鍋子吃。”

    “還不能是外面的鍋子,必須是娘娘宮里的才行,外面的鍋子再好吃,與娘娘殿里的比起來總是差了點什么,娘娘若看我可憐,不如賞我一口吃呢?”

    “你呀你——”皇后被逗笑了,再說不出半句呵責的話來,“瞧你說的,這個可憐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餓了多少天來著,就這樣稀罕娘娘宮里的鍋子?”

    “那可不!”時歸連連點頭,“娘娘宮里的鍋子肯定有什么秘密在,不然如何會那么香!”

    “哈哈哈好好好,素心,可聽見了,快叫御膳房準備些吃鍋子的菜肉,瞧把咱們小阿歸給饞的,咱們今兒晌午就吃�!�

    素姑姑俯身稱是。

    隨后皇后又問了幾l句這半年的見聞,時歸也沒有隱瞞,直說百姓災(zāi)后的艱苦和慘痛,只她見過的幾l幕,就說得皇后淚眼婆娑:“天災(zāi)無情,只苦了百姓們了�!�

    “這回卻是多虧了公公,能幫著璟承多多周全,不然面對那樣的慘狀,璟承又是頭一回出宮辦差,還不定會出什么紕漏,幸好有公公在啊�!�

    “還有阿歸……”皇后說到一半,忽然想起皇帝的叮囑,默默將余下的話收回去,又改成,“這一路也是用心辛苦了,如今既是回來了,可得好好補補�!�

    “等會兒你回家時,娘娘給你捎帶些補元血的藥材,回去了記得叫下人做給你吃,可千萬別覺得你年紀小,不吃什么也能養(yǎng)回來,殊不知這身子骨啊,有什么小災(zāi)小病,那許多都是小時候落下的,長大可就難嘍……”

    前不久才跟阿爹說過的話,轉(zhuǎn)頭又回到時歸身上。

    時歸還能怎么辦。

    她團著手,又是穿了一簇雪白的裘衣,跟個銀絲倉鼠似的,一下一下點著頭。

    終于等到周蘭湘過來,時歸才從皇后的殷切教誨中得以解脫,當下就解了狐裘,燦笑著迎上去。

    久違的小姐妹,見面自有說不完的話。

    皇后省得,自然也不去做那擾人的,揮了揮手,就叫她倆到外間的暖閣里去坐著。

    稍后皇后又叫人送來了新做的茶點,還烹了一小鍋藥膳,藥膳的味道微微苦,但并不算難吃。

    周蘭湘光顧著追問時歸這半年的經(jīng)歷了,對學堂的事反少有提及,但既然她不著急說,想來也是沒發(fā)生什么大事,至少他們玩得好的幾l個,多是無恙的。

    午膳果然是時歸心心念念的鍋子。

    她說皇后宮里的好吃,可不只是恭維之語。也不知宮里的鍋子底料是如何調(diào)制的,不辛不酸,湯底奶白,又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

    加上宮里的食材尤其新鮮,入鍋前還會經(jīng)獨特的處理,既能滿足口腹之欲,又不會對腸胃造成多余的負擔,最是適合冬日暖身了。

    桌上只她們?nèi)藝�,又不是外人,也沒必要拘謹,時歸更是捧場,用行動彰顯了她對娘娘宮里的鍋子有多喜歡,直吃得肚皮溜圓,方被迫停下。

    皇后有意留時歸在這邊午歇,可才用過午膳不久,時序就找了過來,又入殿給她請了安。

    既如此,皇后也不好多留。

    她對素姑姑稍一使眼色,素姑姑很快捧了一只梨花木匣來,交由皇后上手,再親手遞給時歸。

    “這是……”時歸疑惑道。

    皇后笑著摸了摸她的額角:“這是娘娘這陣子得的新首飾,瞧著花樣討喜,就撿了出來,給了湘兒一半,余下的一半便給了你,莫要與娘娘客氣。”

    “咱們阿歸也是大姑娘了,合該佩戴些漂亮首飾,公公對你再是疼寵,女兒家的東西,難免會有遺漏,往后若有什么缺的,直接找娘娘要就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時歸抿了抿唇,巧言道了謝。

    等她從后宮離開時,除了這一匣子首飾外,還有許多西洋物件兒,另外便是皇后提到過的補身子的藥材,零零散散也是裝了許多,最后還是用車才給拉了出去。

    時歸打開首飾匣子偷偷看了一眼,琳瑯滿目的飾品驚得她猛將匣子合上,而就這么匆匆一眼,她就瞧見了三四只琺瑯發(fā)簪,另散了不知多少枚碩大圓潤的東珠。

    回到家后,她坐在阿爹身邊,語氣感慨:“爹,娘娘給的東西,這也太多了吧�!�

    哪知時序輕哼一聲:“這就多了?你可真是被人賣了還要幫著人家數(shù)錢的典范。”

    “什么呀。”時歸莫名其妙又被罵,不虞地皺起眉頭,偏頭用腦袋撞了阿爹一下。

    可是時序并沒打算給她詳細解釋,隨口敷衍了兩句,便趕她去收拾東西。

    “我已經(jīng)找人問過了,官學是十天后復學,上班不比從前,除了功課變多以外,另多了許多考校,什么月初月中月末,大考小考接連不斷,這回開學也是�!边@個消息宛若晴天霹靂,直擊得時歸哀叫連連。

    尤其是等她得知,上班的考校甚至不僅局限于課上所學,包括前幾l年的蒙學,以及書本外的內(nèi)容,均有所涉獵,且偶爾還會出現(xiàn)科舉考試中的考題。

    時歸:“……”

    這個學,就非上不可嗎?

    原本她還想著,溫書再怎么艱難,好歹還有空青和竹月陪著,哪知不等她提出,兩人先跪在了她面前。

    時歸有些茫然:“這是怎么了?”

    空青說:“回主子,屬下二人不準備再去官學了�!�

    “什么叫……不準備去官學了?是這半年不去了嗎,還是以后都不去了,可是有人在你們跟前嚼舌根了?”

    時歸想不到其他原因。

    然而竹月否認了這一說法,繼而道:“這是屬下與空青私下的想法,已深思熟慮過了,還請主子恩準。”

    “可是,為什么?”

    “官學不好嗎?還是你們有其他打算了?我并非是強求你們?nèi)ツ顣�,只是想著你們素日跟著我,明面上暗地里本就沒什么區(qū)別,倒不如多到人前來。”

    “若你們實在不愿,那也……”

    “主子�!笨涨嗪鋈淮驍嗟�,“屬下等知曉您的用心,只是我們也在官學待了幾l年了,基礎(chǔ)的識字算術(shù)等已不成問題,至于再進一步,屬下等并無科舉進官的打算,與其將時間浪費在官學中,倒不如替您分分憂�!�

    “屬下斗膽,想為您效命�!�

    時歸愣住了,半晌才道:“效、效命?”

    竹月接道:“回主子,您可還記得緣聚園?”

    時歸當然記得。

    緣聚園夏日開園,之后半年她雖不在京中,游園雅集卻不曾閉園,而是由卓文成和許家姐妹幫忙打理。

    因是京城周邊新開的游園,莊子里的生意很是火爆了幾l月,直到入了冬,許多夏日的設(shè)施沒能跟得上改善,游客才變少了些,但余下的那點客流量,也正好能勉強維持緣聚園的開支。

    當初打理緣聚園時,時歸曾叫空青和竹月幫過忙。

    也是從那時候起,兩人生了旁的念頭。

    不再去官學念書,這個想法其實已經(jīng)存在半年了。

    只是因為他們一直在東陽廣平兩郡,沒尋到合適的時機去提,這才一直拖延了下去。

    按著兩人的想法,以后他們便專心做時歸的暗衛(wèi),只是在閑余時,可將精力放在理賬上。

    或是京郊莊子的,或是京南商鋪的,又或者是時府的收支,若只是簡單查點,他們完全不成問題。

    空青說:“這樣主子就能空出許多時間來了,也省得日夜操勞,同時管著家里家外,還要兼顧學業(yè)。”

    聽完他們兩人的想法,時歸半晌無言。

    該怎么說……她竟有些心動呢?

    關(guān)于打理家業(yè)這件事,時歸并不抗拒,但家產(chǎn)過多時,她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難免有些疲倦了。

    以往她或會央著四兄幫忙,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說句難聽的,她剛把東陽郡的商街給賣了,還在阿爹面前夸下�?冢切枰耸珠_展新生意的時候。

    空青竹月這時候站出來,無疑是解了她一大難題。

    而且兩人與她一同念書,還經(jīng)常在一起溫書,對于兩人的水平,她更是全無質(zhì)疑。

    到外面找掌柜,除了考察對方的水平外,忠心與否更是極為重要的一方面。

    可若是用空青和竹月……這兩點疑難就全解決了。

    ——打��!

    時歸晃了晃腦袋,將腦海中愈發(fā)強烈的心動給壓了下去,復看向地上的兩人。

    望著兩人依舊青澀的面孔,她有一瞬的恍惚。

    “說起來,你們今年多大了?”

    空青道:“屬下二人已有雙十�!�

    算起來,他們來時歸身邊也有五年了。

    只因他們少時入宮,去勢后容顏便一直維持在少年人的樣貌上,幾l年過去也不見變化。

    若是念書,二三十歲的年紀并不算大,那不還有許多七老八十的,拄著拐杖也要上考場。

    可問題就出在他們的出身上,且不說他們是否是認了主的暗衛(wèi),光是他們的太監(jiān)之身,也注定他們難以步入官場,除非能到了時序那個位置。

    然當今圣上正值壯年,太子更是深受器重,并不需要再有什么外力,助其提前登基。

    從龍之功的路子斷了,再想出一位權(quán)侵朝野的掌印大人,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正如空青所說,若還是繼續(xù)留在官學,對于他們而言,實在是一種浪費,便是能出現(xiàn)在人前,可若這要以被禁錮在學堂中來換,著實有些沒必要了。

    時歸喃喃道:“二十了呀……”

    “如果你們已經(jīng)決定了,那我也不好再勸,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之前我叫你們?nèi)ス賹W念書,并不是想著讓你們幫我打理賬務(wù),不是想著壓榨你們�!�

    暗衛(wèi)暗衛(wèi),行的便是保護之職。

    到了空青和竹月身上倒好,護衛(wèi)的任務(wù)不能免,好不容易能休息了,還要幫著看賬本清點家財。

    這種明顯做兩份工領(lǐng)一份錢……不,連一份錢也領(lǐng)不到。

    想到這里,時歸更是心虛了。

    她莫名有一種壓榨年輕人的負罪感,應(yīng)允的話堵在嘴邊,卻是如何也說不出來。

    直到竹月又說:“屬下本就是為主子而生,何來壓榨一說?能為主子效命,該是屬下等的榮幸才是�!�

    “不是——”時歸終于正色,“你們先起來說話�!�

    聽出她言語中的不喜,二人當即站了起來。

    空青垂首道:“若主子覺得屬下等逾越了,還請主子息怒,只當屬下等沒有說過,屬下等愿聽主子吩咐�!�

    “抬起頭來,看著我�!�

    “在你們看來,你我之間,便只是尋常的主仆嗎?”時歸有些難過,“便是相處了這么多年,你們還是覺得,我只是想讓你們?yōu)槲腋皽富饐�?�?br />
    “這——”竹月開口就要否認,可一開口,又猛然意識到什么,撲通一聲跪下去,重重叩了一個頭,之后才說,“屬下斗膽,冒犯了主子�!�

    “屬下知曉主子對我等的情誼,可……正是因為這份情誼,屬下等才會膽大妄為,主動向您提出請求�!�

    “是屬下等說錯了話,求主子責罰�!�

    說著,旁邊的空青也跪了下來。

    這一次,時歸沒有再叫起。

    她靜靜看著地上的兩人,過了好久,才語氣低沉道:“自你們來了我身邊,我何曾罰過你們?”

    “這種話,以后就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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