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愛蘭這會兒想著那個讓出去的名額，還是很肉疼的。
自家難得能有一個不用種地的孩子，眼睜睜的就把機會讓出去了。她這心窩子就和被刀割一樣的。
別說陳愛蘭了，其他人也有些可惜。
他們沒啥文化，不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反正就是回想起來總覺得挺不得勁兒。
蘇青玉把條子往住上一拍，“大隊都批條子了，他蘇有福就得給咱家安排上，放心，跑不了�！�
“這都開學(xué)這么久
，蘇有福能有辦法嗎，這名額不都滿了嗎？”
陳愛蘭擔(dān)心道。
她以為是爭明年的名額，誰知道青玉說這陣子就要把衛(wèi)華送去念書了。
這難度就大了。
蘇青玉扁了扁嘴，“你們就是太老實了，不懂這里面的彎彎道道的，啥事兒，那都有個特例，每年的名額滿是滿了，但是上面也不會把事兒搞的死死的，總會留一兩個缺的。”
這些缺口當(dāng)然是為了留給某些重要人士的家里突然需要的而備用的，萬一領(lǐng)導(dǎo)家突然需要一個名額，拿不出來，那不是壞事兒嗎？
再說了，下面大隊這么多，但是實際上去念高中的真沒多少人，所以名額其實有，但是老百姓不知道啊，以為搶的人多，也不會為了一個沒啥用的高中名額去找隊里打聽。上面見老百姓不來問，干脆也不會去宣傳，這不就有缺漏了？
“反正你們放心，這都是有福叔該操心的事兒，他會給搞定的�！�
“他要是搞不定咋辦？”
蘇有材擔(dān)心道。
蘇有福那大隊長就不把他們家放在眼里，別看平時說話笑嘻嘻的，辦事兒的時候那是端著大隊長的譜兒呢。
可人家會拍馬屁啊，上面哄得好好的，就當(dāng)上大隊長了。
蘇青玉笑了笑，“放心，他必須搞定的，搞不定要壞事兒�！�
隊里這么多年沒高中名額，蘇青玉就覺得不對勁兒了，仔細一想也能相處點貓膩來。
這念高中可不是蘇衛(wèi)華一個人的事兒，而是隊里其他人家的事兒。
人家孩子愿不愿意去念書是一回事，可你一個大隊長，和整個蘇家屯大隊都是同宗的，自家人。你把自家人的東西拿出去拍馬屁送人情了，那你蘇有福就不配得到大家的信任。
大隊長是公社任命的，可現(xiàn)在的口號不是貧下中農(nóng)最光榮嗎，貧下中農(nóng)不認你這個大隊長了，你還當(dāng)啥大隊長？
……
蘇有福家里，大中午的吃飯都沒胃口。他媳婦還和他討論說這廠里的事兒，想把自家兒子滿貫安排進去。免得整天到處晃蕩。
現(xiàn)在工廠里那么多的女知青，他兒子去了，找個對象也簡單一些。
隊長媳婦本來是不同意找知青的，覺得知青沒娘家?guī)鸵r，可她兒子蘇滿貫的名聲太臭，附近大隊的人家條件好些的都不樂意和他家結(jié)親，條件差的，她也看不上�，F(xiàn)在也接受了有個知青兒媳婦的想法了。
“你看啥時候和青玉說說，你也是個大隊長，不能這點權(quán)利都沒有吧。青玉那么一個小丫頭能做主？”
蘇有福煩躁的拍桌子，“行了，別說了，煩不煩？”
他媳婦端著碗嚇了一跳，“咋了，我這也沒說啥��？”
“我讓你別說青玉的事兒了，煩死了。我這整天家里家外的，怎么都是她的事兒呢？”
“咋了，她惹你不高興啦？”他媳婦問道。
“別提了�！碧K有福不樂意把工作上的事兒和老娘們說，這些老娘們就是嘴碎，一不留神就說出去了。
他干脆不吃飯了，放下碗筷就回屋里拿帽子，準(zhǔn)備出門去辦事。
隊長媳婦喊道，“哎，你不吃飯啦。”
“不吃了，有事兒。”蘇有福頭也不回的走了。先去隊里騎自行車。經(jīng)過廠里的時候，看著廠門口那拖拉機，他眼紅的不得了。隊里其他人都用上拖拉機了，可他一個大隊長，出門還得騎自行車�？墒乔嘤襁@丫頭就是擰巴，說人民的財產(chǎn)，不能私用，要給錢。
“這丫頭，就給我找麻煩事兒�！�
蘇有福郁悶的踩著腳踏板。
這大中午的他飯都沒法吃，還得去找高中名額。
念書干啥啊，有啥用，回來了還不是得種地？
蘇家人眼巴巴的等了兩三天，蘇有福還真的把名額給帶回來了。
“我這可難了，你們不知道這個名額有多不容易�！碧K有福坐在蘇家的堂屋里，一邊抽煙一邊嘆氣，就準(zhǔn)備訴個苦討個功勞，讓蘇家人知道他這是費了多大勁兒。
蘇家人還沒來得及配合他，蘇青玉就義憤填膺道，“啥，他們?yōu)殡y有福叔你了？真是太過分了。組織上咋能有這種人呢，我要去找公社書記告他去，有福叔你說說是誰為難你了，咱隊里這么多年不給個名額，這不是欺負人嗎？這是違反規(guī)定的，欺負咱蘇家屯的人老實呢�！�
蘇奶奶道，“有福啊，誰為難你了，你說一聲，我這個老不死的不怕，我去鬧去�！�
蘇有福：“……算了，也沒啥，你們讓孩子收拾收拾，趕緊去報道吧�；仡^趕不上學(xué)習(xí)了�！�
“行，有福叔，你費心了�！碧K青玉又一臉感激道。
蘇有福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站起來拍拍褲腿就走了。反正這事兒算是過去了。
至于他為了這個名額，求了多少人，都只能自己憋著了。
送走了蘇有福，蘇衛(wèi)華高興的在家里蹦來蹦去的。
“我要去念高中啦，我能念書啦�！�
蘇家其他人也高興。青玉說衛(wèi)華能念高中，這就念上了。以后肯定也能念大學(xué)的。以后自家要出大干部了。
作為還沒分家的大家庭，蘇衛(wèi)華有出息了，那是全家人有出息，都光榮。
陳愛蘭難得的喜笑顏開，吩咐二兒子蘇衛(wèi)民請假送兒子去縣里高中念書去。
蘇奶奶也高興，但是看兒媳婦那么嘚瑟，就咳嗦了幾聲，“得意啥呢，還不是多虧了我們家青玉�！�
蘇衛(wèi)華笑著道，“青玉姐最好啦。”
陳愛蘭也笑道，“青玉出了力，我們家衛(wèi)華也很努力，那個工人名額……”
“工人名額也沒到我們家青玉手里吧，還不是多虧了青玉去和隊里說。要不然咱家衛(wèi)華也就留下來當(dāng)個農(nóng)村工人�！�
蘇青玉道，“奶，算了，都是一家人。二嬸咋想都無所謂�！�
陳愛蘭心里一咯噔，笑道，“瞧你這說的，這還是主要多虧了你啦。青玉啊，以后有啥事兒要家里跑腿的，你也別客氣。你二叔二嬸別的沒做，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
蘇有材立馬跟著點頭。他現(xiàn)在也對這個侄女佩服的很。一個小姑娘，能耐不小啊。他大哥的娃就是出息。
蘇青玉笑著道，“沒啥，只要我們家衛(wèi)華出息就好，誰讓我是他親姐呢�！�
“姐，你就是親姐。”蘇衛(wèi)華感動道。
蘇青玉鼓勵道，“好好學(xué)，以后做大學(xué)生�！�
“嗯，我聽你的�！碧K衛(wèi)華乖乖道。
蘇葉看著自家小弟這樣子，腮幫子酸的疼了。以前自己說啥都和自己頂嘴呢，現(xiàn)在對個隔了一房姐倒是和隊長家養(yǎng)的小狗一樣的。
第32章
繼隊里招工之后，
蘇衛(wèi)華去念高中的事兒又在隊里傳開了。
蘇衛(wèi)華第二天走的，
因為蘇衛(wèi)民請假送他去縣里，
所以還搞的挺熱鬧。
之前蘇青玉就和大家說過了，
蘇衛(wèi)華不當(dāng)工人了，是因為想念書，
沒想到現(xiàn)在還真的送去念書了。
還有人找陳愛蘭打聽，咋就把孩子送去念高中了。當(dāng)工人多好啊。
陳愛蘭當(dāng)然不能說是用招工名額換的，就算是這么回事，那也不能直說，就道，“隊里見我們家愛華舍己為人，
成績也好，
就給他獎勵這個名額了。咱也覺得好，讀書沒啥不好的。念完書回來，沒準(zhǔn)廠里還招工呢，到時候不考的更好嗎？”
蘇青玉就比她會吹牛了，
隊里人問她，她就道，“我們家衛(wèi)華想念書，
我當(dāng)然是支持啊，
這樣以后才有機會考城里工人啊�！�
“啥，
念書還能當(dāng)城里工人？”
和她打聽消息的老嬸兒驚訝道。
旁邊的看熱鬧的社員也驚訝了。
蘇青玉道，“那可不，你看看咱公社里那些新一代的年輕干部，
是不是都是念過高中和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的？這說明啊，選干部不止思想好，那也是要會念書的。咱蘇家屯大隊家家戶戶都是貧下中農(nóng)，咱思想肯定是好的，背景肯定是清白的，就差個學(xué)歷。只要念了書，以后不多的是機會？城里那么多廠子都缺人呢。”
“城里有這么多機會，你們咋還來農(nóng)村啊�！�
“這就是國家對于咱們農(nóng)村的照顧啊，咱們來農(nóng)村那是為了建設(shè)祖國。不為了建設(shè)祖國，還能為了啥？”
農(nóng)村的同志還真不知道為了啥。但是蘇青玉從城里來的，還有本事，又是他們蘇家屯的人，所以他們還是很信任蘇青玉的。
蘇青玉也不會告訴他們，城里的崗位確實供不應(yīng)求，但是美麗的謊言還是要說說的。畢竟幾年之后，工作崗位也會多起來的。
大伙兒還是頭一次聽到念書還能進城的事兒，都圍著蘇青玉，讓她講講城里的事兒。
蘇青玉就說了一些城里工人和干部的生活狀態(tài)。
比如說就算在城里工廠，這念書和沒念書的，那也是不一樣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出來的學(xué)生，那都是在辦公室里坐著的，每天寫點字，喝點茶，看看報紙。中學(xué)高中畢業(yè)的工人就不一樣了，都是要上機器的。所以說啊，這同樣是工人，念書多少和待遇都是掛鉤的。
“城里我就不說了，咱就說這大隊干部吧，哪個不是因為能寫會算才去當(dāng)干部的？”
社員們心情復(fù)雜，老一輩的人，念書是極少極少的。
當(dāng)初選干部的時候，也是選了能寫會算的。
但是因為崗位就那么多，所以他們也沒覺得念書有多大用處，位置都被人占了，再念書又有啥用呢。
蘇青玉道，“你們說，咱農(nóng)民同志，這除了念書，還有啥機會改變命運？該念還是得念。念了書還有機會當(dāng)干部當(dāng)工人，這不念啊，那就啥可能都沒有了�！�
“……”
蘇青玉說的這些話愣是讓許多人動搖了。
大家都知道，貧下中農(nóng)最光榮�？墒寝r(nóng)民還是羨慕城里人過的日子啊。誰不想吃商品糧，捧著鐵飯碗，坐著辦公室？
以前是知道的少，沒念想�，F(xiàn)在蘇青玉給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了，心情就很復(fù)雜了。
他們也沒懷疑蘇青玉的話的真實性，畢竟蘇衛(wèi)華可是她親弟弟呢，都給送出去念書了，連工人都沒當(dāng)。
可見青玉這是真的想法。
難怪舍得不當(dāng)工人呢，青玉這都是為衛(wèi)華打算好的。
人家才不是傻子，這是聰明人。
隊里念過初中的人家，也想著是不是送自家孩子去念高中了。當(dāng)然，也就兩三戶人家的孩子合適，其他人家雖然有初中學(xué)歷，可是因為早就畢業(yè)了，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孩子了，所以也沒這個念頭了。
兩三戶人家找大隊去了，蘇有福一聽又是來要高中名額的，頭疼的都想拍桌子了，好在他也是個聰明人，隨口就找了個借口，“以為啥人都能念高中呢，那也得優(yōu)秀的人才能念。衛(wèi)華是考了第一名，他才有這個資格。你們連廠里招工考試都沒考上呢，還來找我要高中名額，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社員都是老實人，被他這么一番指責(zé)，也不敢多鬧，灰溜溜的就走了。
把人打發(fā)走了，蘇有福煩躁的點了根煙。
見大隊長吃癟了，隊里其他干部們都偷偷的互相使眼色偷笑。
蘇有福抽完一根煙，心里還是不得勁，干脆讓蘇小六去喊蘇青玉過來�！熬驼f隊里找她有事兒�！�
蘇小六立馬跑廠里去找蘇青玉。當(dāng)場就把蘇有福給賣了，直接把之前隊里發(fā)生的誰讓給蘇青玉說了一遍。
“青玉啊，你自己小心點，隊長最近心情不好呢。”
“沒事兒，有福叔這人性子還是不錯的。”
蘇小六道，“說的也是，他要是罵你，你就回去和你爺奶說去，他就算是大隊長，也不能欺負長輩。”
蘇青玉哈哈笑，“犯不著犯不著，家里老泰山可不能輕易動�！比缓笥值溃斑�是多謝小六哥照顧啦，回頭你們家去加米廠加米，算我賬上�！�
“這樣可不好吧�！�
“沒啥。都是一家人，肉爛在鍋里呢。”
到了大隊這邊，兩人就沒嘻嘻哈哈了，都一臉嚴(yán)肅。
蘇青玉進來就拎著水壺給蘇有福倒水，“哎呀大隊長，您找我呢，我這陣子正好有想法想和您說呢。”
蘇有�，F(xiàn)在可不想聽她什么想法了。她那些想法就是麻煩，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道，“蘇青玉同志，你嚴(yán)肅點。你知不知道你犯錯了？”
“啥，我犯錯了？沒有啊，我最近一直很本分啊。是不是哪個人來舉報我了，肯定是眼紅我最近干的好。”
蘇有福嚴(yán)肅的拍桌子，“沒誰眼紅你，但是你犯錯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你是不是在隊里鼓吹念書能當(dāng)工人？”
“沒有啊�！碧K青玉一臉莫名其妙。
“還說沒有，隊里人都來找我了，說都是你說的，念了高中能去城里當(dāng)工人，都來找我要去念高中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錯誤的，上面的政策是建設(shè)農(nóng)村，你這樣把農(nóng)村人的心給搞的不安分了，這是思想錯誤�！�
直接一頂思想的大帽子扣下來了。
其他干部們都不敢抬頭了。
蘇青玉氣的一屁股坐椅子上，“誰說的，讓誰來和我對峙，我啥時候說念書就一定能當(dāng)工人了？我這是告訴他們城里工人的情況，我說錯了嗎？鄉(xiāng)親們想知道城里工人啥情況，我照實說了還不行？難不成要我騙人？那每年公社招人的時候，你讓他們把招工條件上的學(xué)歷給抹了啊。要不然大伙兒不都知道，得念書了才能當(dāng)干部嗎？”
蘇有福：“……你這膽子還不小�！�
“我這是說的實話。就是去公社，我也是有理的。大隊長，有福叔，我可是咱蘇家屯的人，我對我們蘇家屯的鄉(xiāng)親說話當(dāng)然得說實話。再說了，誰不安分了，不就想念書嗎，公社還有小學(xué)，還有初中呢，國家還有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呢。這工農(nóng)兵大學(xué)里面的農(nóng)字那是擺著玩的嗎？那就是鼓勵咱農(nóng)民去念大學(xué)。咱農(nóng)民服從國家的政策，也叫不安分？”
“……”這小丫頭還挺能說。
蘇青玉又給蘇有福添水，“叔，要我說啊，大伙兒想念書也沒啥。是好事兒。當(dāng)然，高中也不一定能念，但是初中小學(xué)還是該鼓勵一下的。這次招工我也看出來了，我們隊里有文化的人還是不少的，都埋沒了。我這幾天還在琢磨呢，等著我們一個廠子，那還是不夠的，還是要想辦法增加崗位。我建議啊，我們索性開學(xué)校，小學(xué)初中連讀的那種，教師資源也有現(xiàn)成的，咱屯里那些有文化的不都能來參加嗎？咱大隊干部家里，不也有有文化的孩子沒安排工作的嗎？這都是人才，不能埋沒了�！�
“……”
這下子大隊里其他干部都把腦袋給抬起來了。
關(guān)乎切身利益的事兒，那是不能慫了。
第33章
蘇有福氣死了，
這和他有啥關(guān)系，
還開學(xué)校？想得美！
“錢呢，
大隊這邊可沒錢搞學(xué)校�？偛荒茏屵@些教師不領(lǐng)工資吧�！�
“錢不是問題啊，
咱加米廠不有錢嗎，年底不要上交給大隊嗎，
那不就是錢？雖然不多，供一些教師的工資，那是沒問題的。我相信大伙兒也不會在乎工資多少，只要糊口就行，是不是？”反正這錢遲早要交給大隊集體這邊，與其讓隊里這邊胡亂花了，
還不如自己辦學(xué)�；恕�
“那是，
都是為人民服務(wù)的�！眿D聯(lián)張主任立馬附和。她閨女今年十八，中學(xué)畢業(yè)呢。當(dāng)了教師，以后找婆家也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