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陸承禮向來耐心很足，冬天的大太陽曬著，李青青坐在陸承禮帶過來的小板凳上，曬著曬著就有點困了。
不知不覺的，她就靠在了陸承禮的肩膀上。
陸承禮肩膀一沉，就看到小姑娘枕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七叔半天打不到魚，正準備收工，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嘴角輕揚，眼里帶著了然的笑意，看了眼河邊，三三兩兩的人走了不少，離他們也都有些距離，也就沒提醒什么，自己提著空蕩蕩的簍子，慢悠悠的回家吃飯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李青青還沒睡醒，就感覺自己枕著的手臂震動了一下，把她一下子嚇醒了。
第157章
李家屯不養(yǎng)魚的原因
“咋啦咋啦，魚上鉤啦？”
李青青睜開朦朧的眼睛，就看見陸承禮往回收魚竿。
“應該是的”
陸承禮收著線，線頭的重量告訴他，有可能是條大魚。
“七叔他們用魚簍漁網(wǎng)弄了這么久一條都沒撈到，你就這一會就釣到了？”
李青青趕緊幫著他去拉線：“豁，還挺沉”
心里都有些激動的兩個人終于讓魚鉤上的東西浮出水面。
看到東西之后，兩個人：……
“噗嗤”
李青青放下線，笑的前仰后合的。
陸承禮看著拉上來的破褲子，也有些好笑。
“沒事沒事，七叔他們連條褲子都沒撈著呢，現(xiàn)在布料多金貴啊。”
李青青一邊說一邊笑，被太陽照的微紅的臉蛋瑩潤光亮。
“咱們家又不缺布料，不知道誰的衣服呢，還能有人穿啊”
不知道褲子的原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原主有沒有什么皮膚病，別說青青了，陸承禮也不可能把這么一條褲子帶回家的。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沒人，趕緊又給扔回了河里。
在北河邊待了兩三個小時，果然就像李老爹說的，北河里的魚就像成精了一樣，野得很，一點都不容易抓。
看著桶里一根水草都沒有，李青青把桶拎起來。
“算了，回吧，今天咱們和魚無緣了”
冬天的大太陽，三點多熱乎氣就不足了，河邊四面透風的，陸承禮也擔心再待下去青青感冒，干脆兩個人就打道回府了。
“呦？這是無功而返啊”
岔路口，正好碰到胡雪華。
“可不嗎？北河的魚太難抓了”
胡雪華呵呵的笑了幾聲：“你頭一天知道北河的魚難抓啊，要是好抓，隊里能一點不管？”
“這不是沒想到一下午什么收獲都沒有嗎？”
李青青笑著和胡雪華聊天，陸承禮安靜的站在她身邊等著。
“真想吃魚可以去上河溝那邊，聽說他們今年好像養(yǎng)魚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胡雪華也就是聽了那么一嘴，真實性有待考證。
“上河溝養(yǎng)魚？”李青青驚訝的看著胡雪華：“聽誰說的�。吭蹅冞@還有人敢養(yǎng)魚？”
“你看，你聽到是不是也不信”
“為什么不敢養(yǎng)魚？”陸承禮聽的一頭霧水：“只要是隊里的產(chǎn)業(yè)，養(yǎng)魚不是很正常嗎？”
李青青抬頭看了陸承禮一眼：“你就不奇怪，咱們村這個水塘也不小，為什么我爹沒讓養(yǎng)魚？”
“不是因為魚苗難買嗎？”
“嗨，魚苗有什么難買的，咱們旁邊的青山公社人家那邊就有魚苗，真想養(yǎng)，到那邊就能買來，就算不想花魚苗的錢，咱們北河也有野生魚”
胡雪華對大隊為什么養(yǎng)魚的事倒是知道一些：“難得不是魚苗，難得是人”
李青青看了眼四周沒人，這才小聲的說道。
“咱們這邊雖然不像南方水系發(fā)達，可是以前為了防備干旱，幾乎每個大隊都會挖水塘蓄水，好年景里總不能把水塘就這么空著吧，所以一些大隊就想著種藕養(yǎng)魚，也算是增加一些收入了”
胡雪華聽著不住的點頭。
“我們剛來的時候有段時間和隊里的關系沒那么差，也聽說過這件事，以前隊里也養(yǎng)魚種藕的”
“差不多五六年前了吧？”
李青青仔細回憶了一下。
“那年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幾個大隊里的魚一夜之間全部死了，請了農(nóng)業(yè)局的專家來看，人家說是被藥死的”
陸承禮聽到這里，震驚不已：“幾個大隊的魚全死了？”
李青青點了點頭：“那時候好像離過年沒多久了，快到起塘的時候，馬上就要賣錢了，結(jié)果養(yǎng)了一年的魚，全死了”
“沒報警嗎？”
“當然報了，這件事影響太大了，魚塘可是大隊的產(chǎn)業(yè)，這算是破壞公共財產(chǎn)，派出所很重視，來了不少的公安，可是什么也沒查出來”
“之后呢？就再也沒有大隊養(yǎng)魚了？”陸承禮問道
“有大隊不信邪，可是魚苗放進塘里就死，壓根活不了，后來就再也不養(yǎng)了�！�
“這是因為什么？”陸承禮想不明白。
“能因為什么？”青青沒好氣的說道：“真要是有人投毒，咱們這邊挖的水塘又不是活水，毒素排不出去，小魚苗嘛，很難活的成�！�
“就沒有人想到這個原因嗎？”
胡雪華雖然知道幾年前有人禍禍魚塘，可是詳細的并沒有青青知道的這么清楚。
“都是老莊稼把式，哪可能沒一個人知道”
“那為什么不處理？把塘里的污水排干凈，重新蓄水不就行了？”
“說的簡單”李青青把桶放在路邊，反正一時半會不走了，拎著也費勁。
“那么大一個魚塘，怎么把水排干凈？往哪里排？被下了藥的塘里的水，你敢用來澆地？”
陸承禮聽著青青的三連問，也沉默了下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陸承禮不信之前沒有人遇到過這種問題。
“有啊，怎么沒有，農(nóng)業(yè)局的專家也給了辦法，說讓種一些水生生物，像菖蒲什么的，可是這是要時間的，社員們一聽這么麻煩，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就都不干了�！�
“養(yǎng)魚把魚苗投放進去，不需要人來管，他們只等著過年分錢就行了，要是讓他們種這些東西，還不一定能有好處，他們自然不愿意白做工。”
人本性都是趨利的，沒有明顯的利益可拿，還要自己白白付出，自然很多人不干。
“那為什么李叔沒做？”胡雪華好奇的問道：“李叔不是這么短視的人啊”
李青青抬著下巴點了點：“春秋兩季你們不是見了嗎？咱們魚塘周圍都長滿了菖蒲”
“那為什么不養(yǎng)魚啊？”
“我爹本來想養(yǎng)的，被三爺爺和坤叔還有其他大隊部的人給攔下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要是沒養(yǎng)活，隊員們有意見，你要是養(yǎng)活了，別的大隊怎么看，人家魚塘都不能養(yǎng)魚了，就你們隊里養(yǎng)？三爺爺怕有人起壞心思，魚這個東西，一包藥下去，就全完了。”
陸承禮眉頭緊皺：“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我倒是能理解三爺爺他們想的，畢竟當年投毒的人一直沒抓著，誰知道是不是附近的誰，萬一再來一次怎么辦，咱們這時候，誰家沒個老鼠藥，一包藥下去，人都能干倒，何況塘里的魚。”
“可是隊里如果不開展一些副業(yè)，僅靠著地里的小麥和工分，勉強維持個溫飽，也沒多少錢啊”
陸承禮來到這一年多了，對李家屯的事情了解的也算透徹，整個李家屯，人沒什么毛病，九成的人都踏實肯干，精神面貌也不錯，可是土地就這些，產(chǎn)量也就這些，不想辦法搞些副業(yè)，隊里永遠富不起來。
李青青穿過來之后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一個文科生，技術性的東西一點不會，再一想到現(xiàn)實情況，更感覺舉步維艱。
“農(nóng)村搞副業(yè)，無非就是養(yǎng)豬場，養(yǎng)雞場，魚塘，還有養(yǎng)蜜蜂，磚廠這種技術性太強，人家磚廠也不樂意教，就只能從隊員們會的入手�！�
“這些，不都可以嗎？”
第158章
吃是激發(fā)人的第一動力
家里誰不養(yǎng)雞啊，隊里也有養(yǎng)豬的，只不過數(shù)量太少。
“不是的”陸承禮搖了搖頭：“臨安縣是農(nóng)業(yè)為主的縣城，耕地只能種糧食，別的都不能種，想要成規(guī)模的養(yǎng)蜜蜂必須要有大量的花或者果樹，這個……咱們沒地方種”
“是啊，現(xiàn)在是國家讓種什么我們就種什么，能夠種糧食的土地上絕對不能種果樹，哪怕蜂蜜再值錢，水果也能賣錢，我們都種不了�！�
“那養(yǎng)殖場呢？”
陸承禮摩挲著食指：“團結(jié)公社有大規(guī)模的養(yǎng)殖場，基本上咱們縣以及周邊三四個縣城的生豬供應都是他們那邊的”
“我也聽我爹說過”
李青青之前既然想過這個問題，自然和李老爹了解過。
“團結(jié)公社的土質(zhì)不適合種植小麥等農(nóng)作物，所以他們整個公社，以前特別窮，地里的產(chǎn)出連交公糧都不夠，更別提吃飽肚子了”
“啊？”
胡雪華在李家屯待了三年多了，雖然不能說頓頓吃飽，可也很少餓肚子，因此聽青青這么說，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窮則思變，他們的公社主任，是個能人，看著整個公社再一頭扎進地里人都要餓死了，就大著膽子，跑到縣里說要辦養(yǎng)殖場”
“縣里就同意了？”
“具體的不清楚”李青青聳了聳肩：“應該得讓農(nóng)業(yè)局的人去確認一下吧，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人家基本上全公社都搞養(yǎng)殖，日子越過越好，因為團結(jié)公社有最大的養(yǎng)殖場，咱們縣里的獸醫(yī)站直接在那邊定點了�！�
“也就是說，咱們要是搞養(yǎng)殖，規(guī)模搞不過人家不說，銷路也是個問題？”
胡雪華聽了半天，明白了這里面的關鍵。
李青青心里不住的點頭，這時候基礎設施不好，要是往外走，麻煩不說，還容易占了別人的市場，自己本地的市場已經(jīng)飽和了，難道操勞半天，養(yǎng)的豬隊里自己吃嗎？
“不止這樣，你要是想要大規(guī)模養(yǎng)殖，肯定要和公社縣里申請，有團結(jié)公社在前面，這個申請是下不來的”陸承禮補充道。
畢竟，李家屯又不是不適合種植糧食，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糧食重要，領導還怕你占用耕地搞養(yǎng)殖呢！
“不過……”他看了看塘邊，又往四周看了看：“如果上河溝養(yǎng)了魚，咱們也不一定不行”
“怎么說？”李青青眼神晶亮，一下子來了精神。
“菖蒲已經(jīng)種了幾年了，應該沒什么問題了，上河溝如果成功了，咱們弄少點試試也不是不行”
陸承禮仔細分析道：“不過，咱們大隊就這一個水塘，想要靠養(yǎng)魚致富不可能的”
“能有的吃也行啊�！�
李青青想起來下午一條魚沒釣到，現(xiàn)在就饞魚饞的緊，人還真是越得不到什么越想要什么。
胡雪華更是深有同感，現(xiàn)在別說豬肉了，看到老鄉(xiāng)家里的雞她都恨不得咬上兩口，沒辦法，饞肉啊。
“年前年后事情不多，先打聽打聽上河溝的情況”
三個人隨便聊了聊就把這件大事給聊出來了，不管什么時候，吃都是激發(fā)人的第一動力啊。
胡雪華又和青青他們隨便聊了點別的話題，看天越來越冷，三個人就告別了。
“看來她今年還是不回家”
李青青瞅了眼雪華姐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哪里待著舒服哪里就是家，胡同志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陸承禮不欲和青青聊太多別的女人，干脆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二嫂還在坐月子，要不告訴你二哥一聲，讓他有時間去上河溝看看？反正他騎車，也算方便�！�
“也行，他這個當?shù)�，總得有點當?shù)挠X悟吧，要是什么都不管，那不是喪偶式育兒了嗎？”
“喪偶式育兒？”
陸承禮在嘴里嘀咕了兩遍，也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了
“有你這么說你哥的嗎？他晚上到家不帶孩子��？”
陸承禮都有些替李愛黨委屈，到底住一個院里，愛黨每天下班到家吃完飯就去洗他閨女的尿布，晚上小孩子哭鬧，他們也不止一次的聽到愛黨起來哄孩子。
“那不是應該的嗎？二嫂現(xiàn)在坐月子，本來情緒就不穩(wěn)定，我二哥要是沒心沒肺的到家什么都不幫，吃完飯就呼呼大睡，二嫂心里得多委屈！”
“坐月子會情緒不穩(wěn)定？不是懷孕的時候會情緒不穩(wěn)定嗎？”
陸承禮又沒有結(jié)過婚，更沒有人給他說過女人懷孕坐月子的事。
“當然會了”
后世過來的李青青知道的不要太清楚，為什么以后那么多產(chǎn)婦抑郁，除了生理變化，也有家庭環(huán)境的壓力啊，尤其是丈夫的不理解。
“你想想，欣姐姐才十九歲，自己還沒有徹底長大呢，現(xiàn)在就成為了一個孩子的媽媽，她壓力得有多大”
李青青想起來二嫂生孩子的時候疼成那個樣子，就心疼她。
“她現(xiàn)在本來身體就沒有平時那么舒服，月子里的孩子餓了哭，尿了哭，拉了哭，不舒服了還哭，還是不分白天晝夜的哭，不用說都休息不好。換做你，夜里困得厲害，孩子哭了還得起來喂奶，一天兩天可能沒什么，她這種狀態(tài)可能要持續(xù)有好幾個月，你能不崩潰？”
李青青嘆了口氣。
“要是再碰上丈夫不理解，說一些什么哪個女人不是這么過來的，怎么別人都沒事就你這么矯情？這也太窒息了”
陸承禮張口結(jié)舌的聽著青青說話，帶入想了一下，身體不舒服的人還一天天的睡不好，照顧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嬰兒，陸承禮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
“是很辛苦”
陸承禮心有余悸。
“當然辛苦”
李青青把手放進口袋里。
“你看大嫂和二嫂，本來多苗條漂亮的姑娘，因為懷孕，身材走形了，動作不利落了，孕早期有孕期反應，孕后期還會出現(xiàn)胸悶氣短，覺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到生產(chǎn)的時候了，還是鬼門關里走一遭，生下孩子了，坐月子還得照顧孩子”
李青青邊說邊打了個哆嗦，陸承禮也被她說的心里有些害怕。
“青青，我聽說女人越早生孩子越不好，是嗎？”
“當然了，身體還沒有發(fā)育好就孕育孩子，肯定對身體的損傷特別大，不過如果十八九歲，定期產(chǎn)檢，能夠在醫(yī)院里生，出事的概率也不大”
李青青隨口回道。
陸承禮眉眼微沉，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到了李家，剛進門就聽見了小侄女的哭聲。
“別說，我這小侄女，哭聲還真有勁”
李青青拉著陸承禮去洗了手，然后自己一個人進了二嫂的房間。
“青青來了？”
王雪跟抱炸彈一樣抱著妞妞，和青青打招呼的時候，眼神都沒敢離開孩子。
“怎么你在這？二嫂呢？我娘呢？”
李青青趕緊從表姐懷里把孩子接過來，自己再怎么說也抱過石頭，那經(jīng)驗可比她豐富多了。
大概是被抱的舒服了，妞妞終于不哭了，小嘴巴動了動，又閉上眼睛睡了。
孩子被接走了，王雪終于松了口氣，她甩了甩僵硬的胳膊，這才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