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陳菜花臉色微白：“當家的，不能吧，要是真的知道彪子干這事？他們?yōu)樯恫蛔�！�?br />
“因為我們住在李家屯，因為我們這段時間老實，沒和大隊長對著干，你們一群蠢貨！”
周大根捂著心臟，后退了兩步。
“當家的”陳菜花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周大根。
“我怎么有你這么蠢的兒子，先不說李愛寬是什么人，就說李愛達去了派出所，大隊長的女婿陸承禮兩個叔叔，一個是縣委書記，一個是派出所所長，他們家現(xiàn)在這樣，你還敢跟姓李的過不去，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終于知道事情嚴重性的周彪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爹”衛(wèi)秀強撐著膽子說了一句：“爹之前不也沒說嗎？要說和李家過不去，還不是爹開的頭”
“那是什么時候，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周大根抖著手指著兒子媳婦。
“你們就沒想想，為什么我現(xiàn)在不和大隊長對著干了，是因為比不過啊，人家孩子各個出息，你們呢，爛泥扶不上墻！”
周大根是不想比嗎？他拿什么比，比閨女，人家女婿是陸承禮，首都來的知青，親叔叔是軍官，開四個輪子的汽車，另外兩個叔叔，都不是一般人，人家還有錢，給的彩禮，整個縣里看看，有誰能比。
比兒子，李家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比自己的這個窩囊廢強，好不容易，跟著劉三強投機倒把，錢雖然賺了，可是一家人天天提心吊膽的。
自己恨不得天天求神拜佛讓李家不要注意到他們，誰知道這蠢貨可好，自己迎上去了。
周彪癱坐在地上，半晌，他回過神來，抱著周大根的大腿。
“爹，爹你得幫幫我，別讓我被抓走，周悍已經(jīng)不認你們了，我可是你們唯一的兒子啊”
周彪看到周鼎怯生生的站在衛(wèi)秀的后面，一把把兒子拉出來。
“爹，小鼎還小，不能沒有爹啊，您一定要幫我啊”
這時候提起周悍，無疑是往周大根的心里插了把刀。
早知道大兒子這么蠢，當初對小兒子就不那么狠了，也不會逼得小兒子連爹娘都不認了。
“當家的，彪子說的對，你想想辦法，要是彪子被抓了，咱們怎么辦，小鼎怎么辦，劉三強可被判了三十年呢，要是彪子也被判三十年，咱們老了，還怎么活��！”
“現(xiàn)在想起來了，當初做事的時候怎么不多想想”
周大根有些凄涼的看著兒媳媳婦。
“我沒辦法了，等李家人來了，彪子，你跪在三爺爺面前，任打任罵，看看李家人能不能消氣”
“他們來干什么？”
陳菜花一聽說李家人要過來，心里就哆嗦，她可沒忘，家里被李家人砸了好幾回了。
“你說干什么？”周大根無力的說道：“以前你們欺負李青青，他們都能打上門來，現(xiàn)在大過年的，你讓劉婆子去三叔家里叫罵，李家人能忍才怪呢，三叔在李家的地位，還要我提醒你們嗎？”
周彪委頓在地，臉上有些茫然。
他不就是給劉婆子出了個餿主意嗎？為啥就讓李家人找上門了呢？
衛(wèi)秀心里有些慌，她抱著兒子，想起來被李家的媳婦打的感覺。
“爹娘，要不，我?guī)е《ο然啬锛遥俊?br />
周大根冷漠的看了眼兒媳婦：“你走了還會回來嗎？”
衛(wèi)秀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本想說會回來的，可是在爹的眼神中，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好啊你，你這是要跑？”
周彪聽出來爹話里的意思，抓著衛(wèi)秀就要打。
“我不是要跑，本來初二我就要回娘家的？”
“放屁，從你弟弟結(jié)婚之后，你們姐妹幾個都是初三回去，什么時候初二回去過，你就是看老子不行了，要倒霉了，所以想跑”
周彪一巴掌抽在衛(wèi)秀的臉上。
“我賺的錢你沒吃沒花嗎？你給你弟妹顯擺的衣服手表，是誰給你買的，現(xiàn)在看我要大禍臨頭了，你想跑，哪有這么好的事”
周彪把心里的恐懼都發(fā)泄在了衛(wèi)秀身上。
周鼎躲在奶奶的懷里，冷眼看著爹打娘，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
陸承禮他們過來的時候，周彪正對著衛(wèi)秀拳打腳踢。
三爺爺帶著一群人進了周家院子看到這一幕，眉頭皺成一團。
“你們家里夠熱鬧啊，這么大一個男人，對女人出手，真是能耐了”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彪和衛(wèi)秀身上的時候，陸承禮卻注意到周鼎冷漠的眼神。
一個八歲的男孩，這么冷漠的看著爹打娘，周鼎這個孩子，真是廢了。
“三叔，是我沒教好孩子”
周大根早就猜到李家會來人，看到三叔的時候，心里還不算慌。
“聽你這話說的，這事你不知道？”
周大根抹了把臉：“我真不知道，劉婆子想賴在我們家，這事是周彪處理的，我不知道他給劉婆子出主意，讓她去找您了”
周大根砰的一聲，跪在了三爺爺面前。
“三叔，我雖然一直和李寶根過不去，但是從來沒想過找您的麻煩，您是長輩，我再混賬，也不會去打擾您”
三爺爺?shù)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周大根。
“你也是當爺爺?shù)娜肆�，不用再來這一套，大過年的，劉婆子去我家鬧事，這口氣，別說孩子了，我也咽不下去”
周大根站起來。
“周彪您想怎么打怎么打，但是有一點，三叔，我們也是大隊的人，要是周彪被……”
三爺爺抬起手，打斷了周大根的話。
“愛寬和坤子沒來，你就應該知道我們的意思”
三爺爺這話一說，周大根就懂了，他心里松了口氣，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三爺爺要做的，可比送他兒子去監(jiān)獄更狠。
“是我們不對，我們?nèi)未蛉瘟R”
三爺爺嚴肅的看著周大根。
“我本來是想打你的，可是看你這做派，大根，正好大家都來齊了，李家人在，我看王家也來人了，有些話，埋在我心里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我老了，誰知道哪年人就沒了，為了不讓你們以后生事，有些事，就趁我這個老頭子還活著，咱們說清楚�！�
第266章
陳年往事被掀開
三爺爺站在中間，掃視人群一眼。
“我知道，李家的不少小輩，尤其是愛國這一輩，你們不明白，為什么周家處處和咱們家作對，還讓他們留在這，這其中的事，就連寶根都不知道，今天我就把老一輩的事，都給你們說清楚，但是周大根你應該清楚，一旦說出來了，周家對李家屯的情分，也就到這里了�！�
周大根臉色發(fā)白，嘴唇蠕動了一下，還是什么話都沒說。
他明白三叔的潛臺詞，用周家老一輩的人情，來換自己的兒子。
“當年咱們國家還沒成立，到處兵荒馬亂的，不是鬼子就是匪，咱們這也不太平，有一年，馬匪來了這，咱們這是平原，家家只能躲在挖通的地窖里，馬匪搶了糧食還不算，還想搶女人……”
三爺爺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我這一輩的人，為什么活到現(xiàn)在的只有我們幾個，是因為那年，為了護孩子婦女，男性長輩都死了，那些馬匪快搜到地窖的時候，是當時周家的周灣和周塔，王家的王宗，他們?nèi)齻�引走了馬匪，才讓地窖里的人都活著，等我們出來，找到他們?nèi)齻�人的時候，連尸體都不成樣了”
三爺爺想起那時候的事情，抹了把眼睛。
“咱們李家人記仇也記恩，所以才讓他們幾家在李家屯落了戶，你周大根這么多年野心勃勃，想要當大隊長，干了什么事，我們都清楚，你爺爺他們是個漢子，可是你……你把他們對李家屯的恩情都敗光了”
周彪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一聽祖上對李家有恩，立馬抖起來了。
“三爺爺，話不能這么說，我家可是死了兩個人呢，就靠著這些事，就把恩情敗光了，不是這么算的吧？”
“閉嘴！”
“死了兩個人”這五個字，像是觸動了什么，周大根臉色發(fā)白，狠狠地打了兒子一巴掌。
“爹你打我干啥？”
周彪瞪大眼睛看著親爹。
三爺爺盯著周大根的表情，心里閃過一個猜測，這個猜測，讓他渾身發(fā)抖。
“你是不是還記得？你不是發(fā)燒一場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嗎？”
三爺爺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大根。
“既然你還記得，為啥還要處處和寶根作對，李家屯其他人對不起你們周家，寶根他們可不欠你們的！”
陸承禮眉頭微蹙，這話聽著怎么有些不大對呢。
“我……我不記得了，三叔，我真的不記得了，您能別說了嗎？”
周大根神色恐慌的往后退，好像三叔將要說的話，非�？植酪粯印�
“三叔，到底什么事？”
李老爹和弟弟妹妹們都看向了三叔。
“三叔！”周大根大吼一聲，他朝著三叔跪下：“您能別說了嗎？”
三爺爺握著拐杖的手有些抖，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沖擊，整個人都在抖。
“三爺爺”
陸承禮看三爺爺表情不對，趕緊把人給扶著坐下。
“大哥，趕緊去給三爺爺?shù)裹c水”
李愛國慌張的跑到周大根的堂屋，倒了杯水遞給陸承禮。
三爺爺喝了兩口水，緩了緩，看著周大根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恨意。
“你竟然都記得，你怎么敢……怎么敢這么對寶根他們，怎么敢讓周亞去害青青”
“不是我讓的”
周大根跪著往三爺爺面前挪了兩步。
“三叔，我真的沒想害青青，周亞做出的事我不知道，要不然我肯定會攔著的，我是想當大隊長，但是我不想害寶根一家。”
三爺爺閉了閉眼：“寶根他們兄弟為什么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娘，他們?yōu)樯稄男〕园偌绎堥L大，都是因為你��！”
周大根臉色慘白，癱坐在地上。
李寶根兄弟幾個難以置信的看著三叔，腦子里一片混沌。
院子里明明有這么多人，可是偏偏安靜極了。
“三叔，您說的……啥意思？”
李寶根臉上的茫然，看的陸承禮心里發(fā)酸。
“爹”
李愛國和李愛黨幾個孩子扶著爹和叔叔還有小姑，都看向了三爺爺。
“三叔，我爹娘不是意外死的嗎？”
李小姑甩開周欣和張?zhí)m的手，跑到三爺爺?shù)拿媲啊?br />
“他們不是意外死的嗎？不是你們告訴我們的，爹娘是意外死的嗎？”
三爺爺虎目含淚。
“你爹娘，算是意外死的，當年你才三歲，身子弱，你爹想去北河抓魚，給你補補身子，剛下過雨，你娘不放心，跟著你爹一起去了�！�
李寶根想起來爹娘泡的發(fā)白的尸體，心里就擰著勁的疼。
“周大根也在北河抓魚，掉進水里了，你爹去救他的時候，他被你爹托上來，當場就昏迷了，你爹沒勁了，沒能上來，你娘慌了，也跳下水要去救你爹，可你娘哪會水啊”
周大根像是離了魂一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大哥回家沒看到你們爹娘，去找了我們，后來我們在北河邊找到了周大根，沿著北河，找到了你爹娘的尸體”
李愛國扶著爹，沒讓他倒下去。
“為什么當時沒說？”
李小姑哭的眼睛都腫了：“為什么當時不告訴我們”
“人都已經(jīng)死了，告訴你們?nèi)艘不夭粊砹�，再說了，當時周大根醒了之后，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長輩們商量了一下，就說了是意外”
爹娘出事的時候，李寶根也不過才十歲，十歲，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啊。
三爺爺抖著手喝了口水。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周家又對隊里有恩，你們都是孩子，長輩也不想讓你們懷著恨意生活，所以長輩們才自作主張，把周大根擇出來了”
當年的事情，已經(jīng)說不好誰對誰錯了，做出這些決定的人，也已經(jīng)全部不在人世了。
“周大根，你裝聾作啞這么多年，心里就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三爺爺怎么都沒想到，周大根這么多年，都清楚的記得這件事！
要說恨嗎？李老爹心里有些茫然。
主動救人的是爹，他連恨都不知道去找誰？
恨不告訴他真相的長輩們嗎？可是爹娘死后，他們兄妹幾個能好好的活下來，都是長輩們從自己嘴里省口吃的才讓他們活下來的。
李老爹想了很多。
想起來四太爺把麥子塞到他手里，哄著他吃，自己卻吃觀音土，想起來三太奶奶一邊喝水，一邊把紅薯喂給弟弟妹妹。
李老爹肩膀耷拉了下來，渾身的精氣神都沒了。
“三叔，我們先回去了，以后周家和我們兄弟幾個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三爺爺看著李寶根，擺了擺手。
“你們回吧，不止你們，以后周家的任何事，和咱們李家所有人，都沒關系了”
周家的兩個人，救了李家人，他們李家人也護了周家這么多年，還搭進去兩條人命，該還的也都還了，李家不欠周家的了。
三爺爺看了眼出神的周大根。
“就這樣吧，以前的那些事，知道的人，除了我，都死了，等我也沒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就塵歸塵土歸土了，周大根，你們好自為之吧”
三爺爺也沒心思讓他們砸周家的院子了，他扶著承禮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陸承禮回頭看了眼周家，陳年往事被揭開，以后大隊里，周家才是真正的陌生人了。
“承禮啊”
三爺爺走出老遠，突然叫了承禮的名字。
“你說當年，長輩們是不是做錯了？”
隱瞞了寶根爹娘真正的死因，對于這幾個孩子，是不是不公平。
“三爺爺，您這話，應該問爹和叔叔姑姑們”
三爺爺沉默了。
“說的對，應該問的是他們”
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哪怕他們再照顧，還是不一樣的。
“周亞害過青青，現(xiàn)在她死了，她和你們的恩怨，也就消了，承禮啊，到此為止吧”
陸承禮心里的猜測落到了實處。
“您是因為周亞的死，才要說出這一切的？三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