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為何,她明明都把黃土遮蓋到臉上了,可每次出門回來,總有人盯上了她,而后讓媒婆來探探口風(fēng)。
雖然知道蘭娘是不愿意的,但媒婆依舊趨之若鶩,畢竟人家那男方說了,就是對這蘭娘一見傾心,多花些銀錢也無妨的。
蘭娘淡淡說道:“BBZL
崔嫂子,您若還是為了上回之事,那便罷了�!�
崔嫂子一拍巴掌,笑得熱情:“這次可不是上回那個了!上回那個你沒點頭,我也就沒答應(yīng),你不知道這次啊,是隔壁村的那個鄭秀才托我來的!你不是喜歡讀書人嗎?這鄭秀才雖然年紀大了些,也曾經(jīng)有過一房娘子,可現(xiàn)在他說了,只要你愿意嫁過去,絕對真心待你!且鄭家良田十幾畝,不比你守著這顧家要好得太多?”
蘭娘冷了臉,她本身皮膚就白得宛如泛著冷光,眸子水潤,可一生氣的時候,那目光便如帶了寒冰。
“崔嫂子,您喜愛做媒是您的事情,可您明知道我是顧家的童養(yǎng)媳,將來是要嫁給顧亭勻的,為何三番五次地來為我說媒?難道是這般看不起我與顧亭勻么?一次兩次我都好言好語地與您說明白了,可您仍舊這般,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她說著就要去拿掃帚攆人出去,崔嫂子慌了,立即抓住她手腕,縱然心里罵著小賤婦從小被人牙子賣來賣去沒人要的東西,不就是生了一張好看的臉有什么好張狂的!可嘴上還是笑著勸道:“哎呀,蘭娘,我是真心實意為你好!大家都是女子,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幾年的米,難道還會害你?我當(dāng)然知道你是顧家的童養(yǎng)媳,將來是要嫁給顧亭勻的,可這顧亭勻出去考試,到如今都沒有回來,你也冷靜些,認清現(xiàn)實吧!他若是沒考上,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那定然是人不在了。但若是考上了,到這個時候還沒有消息,那又怎么可能?我比你消息靈通,離咱們不遠的一個縣里的一個秀才先是考中了舉人老爺,而后進京參加會試,沒中,但人家好歹是舉人,消息早八百年都傳回老家了!顧亭勻若是考上了,怎么還沒消息穿回來?”
崔媒婆暗暗地觀察著蘭娘的臉色,但見那原本神色冰冷的秀美女孩兒神色之間慌亂起來,她心內(nèi)忍不住得意。
若非是為了鄭秀才許下的五兩銀子,她才不會在這里跟蘭娘掰扯!
蘭娘還沒說話,崔媒婆又苦口婆心地說道:“更何況了,咱們這方圓幾百里,考上過舉人老爺?shù)挠袔讉?但我給你數(shù)數(shù)看,哪一個也沒有說回老家娶妻的!其中有一位趙大人,當(dāng)初在老家已經(jīng)有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考上舉人之后立即把親事退了!”
她的話被蘭娘打斷:“不會,勻哥與我不一樣,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家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你休要胡說!”
崔嫂子冷笑:“是么?可你知道一旦他們考中了功名之后,多少達官貴人巴不得把他們當(dāng)場捉回家當(dāng)女婿的?看榜之時有考生家人,亦有大把的未來岳丈呢,你長得是不錯,放在咱們這鄉(xiāng)野山村里算是個美人兒,可你想過沒有,人家高門大院里的嬌小姐那才叫真正的天仙!你給顧亭勻巴BBZL
巴地做鞋子,自己穿著露腳趾頭的鞋子,可你做出來的鞋,抵得上人家有錢人家用緞面做出來的鞋么?人家的千金小姐出手闊綽,父親又能幫助女婿在仕途上前進,蘭娘啊,你拿什么跟那些千金小姐比?我若是顧亭勻,我考中了,也決計不會巴巴地回來!”
蘭娘艱難地咽了下唾沫,身上莫名發(fā)冷,但依舊否認:“不,你不能這樣污蔑勻哥,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比誰都了解顧亭勻,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他考取功名,絕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不是為了娶高門大戶的千金,而是為了給父母報仇!
崔嫂子見她情緒已經(jīng)不對,心里滿意極了,更為惡劣地說:“可他就是不要你了,這都一年半了啊!再怎么也該回來了呀!”
蘭娘氣得不行,咬牙說道:“你離開我家!我告訴過你,不許你再來!”
崔嫂子見她仍舊不開化,氣得一甩袖子:“成!你這是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我告訴你,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只是個童養(yǎng)媳無知村婦,那顧亭勻見了外頭的世界,你就是等上一百年也等不到他了!”
蘭娘再也忍不住了,拿起了掃帚就要打,崔嫂子嚇得落荒而逃。
可這一日,蘭娘卻心情極差,她也沒心情再做鞋子,愣愣地坐了半日,不斷地回想起崔嫂子的話。
時而擔(dān)心勻哥是出什么事情了,時而又在想,難道勻哥真的不要自己了?
不可能的,顧亭勻不是這樣的人!
蘭娘逼著自己摒棄那些雜念,強行納鞋底,可終究是有些心煩意亂,手上一個不慎扎得血珠子往外冒。
最終,她放棄了,洗漱之后躺到了床上。
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好餓。
可是不吃晚餐的習(xí)慣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久,她不是不想吃,而是仔細算過了,不吃晚飯也能強行睡著,睡著了也就感受不到餓了,這樣的話第二天晨起再吃,還能剩下一頓飯的糧食呢。
可這一晚,蘭娘沒能強行睡著,她昏昏沉沉的,直到天將亮?xí)r才醒來。
連著幾日蘭娘的精神氣都不太好,可眼見著快到收麥子的時候了,村里人都開始打場了,她也趕緊地拿起了鋤頭等工具去打場。
等把場地打出來,到時候天徹底晴起來之后,便能把麥子割回來放在場地上晾曬了。
打場是個力氣活兒,別的家里都有男人干活,蘭娘只有自己,有看不過眼的鄰家大娘叫上自己男人和兒子過去幫蘭娘,蘭娘便感激地說上幾句道謝的話。
大娘嘆嘆氣,欲言又止,看著蘭娘的目光充滿憐惜。
的確,都一年半了,眼見著蘭娘也十七了,旁人也都覺得她其實完全可以另外找個人嫁了。
幾個人正干活兒呢,徐柳兒又帶著自家長工出來了。
她家里有錢不需要干農(nóng)活,但每每趕到農(nóng)忙的時候都喜歡出來顯擺,這會兒又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悠閑地拿著帕子扇風(fēng),一邊陰陽怪氣地BBZL
找人說話。
“哎喲,陳嫂子,你可聽說了一件奇事?咱們這附近有個女子,慣會勾引男子,家里沒男人干活,她便私下勾勾搭搭,引得男人心甘情愿地為她干活……”
方才幫蘭娘打場的孫大娘有些看不過眼:“徐柳兒,你這是啥意思?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互相幫一把,怎么就扯到了勾搭上呢?”
3.第
3
章
徐柳兒仗著家里有錢,誰也不怕,只笑道:“怎么著,我說你了嗎?我可沒題名道姓,我說誰,大家心里都清楚!”
孫大娘氣不過,還要爭辯,蘭娘走了過來。
上次徐柳兒把她衣裳濺濕,她都還沒有找徐柳兒的麻煩,這下子倒是被她撞見了。
大太陽下,蘭娘皮膚更是白里透紅,宛如剝了殼的煮雞蛋,她那天然的好皮膚,不需要任何脂粉就楚楚動人的眉眼,讓徐柳兒捏緊了手里的帕子。
當(dāng)初顧亭勻一家寧愿死了兩個人,都不愿意賣了蘭娘娶了她徐柳兒,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因此徐柳兒看蘭娘處處不順眼,恨不得把蘭娘掐死。
她只希望蘭娘主動動手打人,然后她叫上自己家的長工,狠狠地教訓(xùn)蘭娘一頓!
可蘭娘只是淺淺一笑:“孫大娘,方才您幫我打場,我怎的瞧見您手上破了一處?是不是還是從前的傷沒好?”
她平日講話不自覺的聲音柔緩,讓人也跟著舍不得大聲了,孫大娘心里頭被徐柳兒勾起來的怒氣消散了些,轉(zhuǎn)頭沖蘭娘一笑:“沒什么的,只是前些日子忽然長了皮疹,誰知道到現(xiàn)在都還沒好?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偶爾癢起來難受�!�
這鄉(xiāng)下人干粗活干得多,手上傷口多的很,加上香山鎮(zhèn)這里氣候濕潤,許多人都極容易長皮疹,有的人用土方子也能稍微治好,可有的人皮疹頑固至極,怎么都治不好,發(fā)作起來皮膚上長一片一片的水泡,潰爛疼痛,難受起來幾乎是坐臥不安。
蘭娘拉起來孫大娘的手,看了看,皺眉說道:“大娘,我這些年去過不少次外頭的藥房賣草藥,也偶然聽到過那些大夫說起來一些治療皮疹的法子,有個法子不錯,我告訴您,您試試�!�
她與孫大娘仔細地說話,旁人見沒有熱鬧可看都散去了,可徐柳兒卻支起來耳朵仔細地聽了起來。
一則是想看看這蘭娘怎的就不生氣,二則是也想知道蘭娘所說的治療皮疹的法子是什么。
這徐柳兒也是有皮疹的,她的皮疹倒不是長在手上,而是腳上,難以與人說起,可疼起來癢起來那真是鉆心!
徐家有錢,倒是也給她請過好些大夫,但最終都沒有什么療效。
關(guān)于蘭娘去外地賣草藥的事情,大家確實都知道。
這些年蘭娘為了掙銀子供應(yīng)顧亭勻讀書,那是跟不要命似的,香山鎮(zhèn)的藥房壓價,她就多跑好幾十里去另外一個鎮(zhèn)子,就為了多賣上幾文錢。
因為跑得地方多,蘭娘見識確實BBZL
比村里其他女子都更廣,這也是徐柳兒不得不服之處。
她偷聽到了蘭娘跟孫大娘說的話。
“我家里還有些烏塔麻和牛筋草,還有蟲眼草,回頭我拿給你,你把這些草藥搗爛敷在傷口處,每日夫一個時辰,很快便好了。”
孫大娘很是信任蘭娘,畢竟蘭娘雖然只是顧家的童養(yǎng)媳,可這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善良性子,人又生得標(biāo)致,誰不喜歡呢?
她歡喜地連連說好:“成!回頭我再給你拿幾個雞蛋,就當(dāng)答謝你!”
蘭娘搖頭:“大娘,您一家子幫我打場我還沒有感謝,您再拿雞蛋給我可不是折煞我了!”
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徐柳兒在身后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即回家去了。
蘭娘悄悄地看了一眼,心中冷笑。
她這幾年雖然面上從未與徐家作對,可實際上心里比誰都更恨徐家,她偷聽到徐家的兩個婆子私下賣主子的賴,其中就提到徐柳兒腳上長了治不好的皮疹,時不時地拿這個責(zé)罵下人伺候的不好。
方才她說的藥,其中兩味的確是治療皮疹的藥,可蟲眼草卻并非是一紀良藥。
蘭娘把孫大娘帶回自己家,沒有把草藥交給她,而是自己撿了烏塔麻,牛筋草一紀馬齒莧,一起搗碎了遞給孫大娘:“我?guī)湍昧�,您這樣也省的麻煩了�!�
孫大娘連連感謝,自然也不知道蘭娘給她的藥跟說的并不一樣。
那邊徐柳兒急急忙忙地回到家,立即讓家里下人去尋找那三樣草藥:“限你們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內(nèi)挖到這三種草藥!否則一個個都打板子!”
下人怕得不行,立即分頭去找,沒多久找到了徐柳兒要的草藥,徐柳兒那腳一到晚上就疼癢交加,拿到了草藥立即讓人洗凈搗碎敷上。
起初她想著只是嘗試一番,但沒有想到敷上去之后原本灼熱的傷口竟然變得涼絲絲的,疼痛也減少了,徐柳兒滿意極了,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迷迷糊糊的,她還在嘀嘀咕咕的:“顧蘭娘這賤人竟然還真的懂些草藥的事兒!”
可第二天徐柳兒起床的時候,直接嚇了一跳!她腳上的傷口又重新變得紅腫了起來,且潰爛的面積變得更大!
徐柳兒尖叫一聲,立即讓人再找大夫,可不知道為何,大夫又給她用了些其他的藥,徐柳兒的腳越來越疼,到最后疼到哭爹喊娘的,又疼又癢,恨不得把腳砍掉!
她全然不知道,蟲眼草是一味草藥,可也是一味毒藥,藥不對癥的結(jié)果非常嚴重。
鄉(xiāng)下的那些赤腳大夫,大多知道的并不多,關(guān)于蟲眼草很少有人會去用。
因為徐柳兒在家又哭又鬧,徐家忙得到處找大夫,這事兒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孫大娘去蘭娘家找她的時候,還是提了幾個雞蛋,說是她的手敷了一夜的草藥,神奇地好了許多,今日明顯看得出傷口都有些結(jié)痂了。
蘭娘硬是把雞蛋給拒絕了,這雞蛋是BBZL
個珍貴的東西,她怎么可能會收!
可孫大娘忍不住嘆息,欲言又止地說:“蘭娘,你這日子實在是可憐,雖然說顧家當(dāng)初救了你,勻哥兒待你也不錯,可如今他回不來,你何必一心想著他,把自己苛待成了這樣?”
眼前的女孩皮膚的確白,五官也精致,可胳膊腿都細細的,仔細一看便看得出來,那皮膚白得有些病態(tài)了,很明顯身子骨并不算多么地好。
蘭娘心中一軟,知道孫大娘是關(guān)心自己,便道:“大娘,我知道您是擔(dān)心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您放心,勻哥值得我這樣待他�!�
孫大娘沉默了一番,最終嘆息一聲,告訴她過些日子小麥成熟了,她一個人割不完,孫家割完了自家的就來幫她。
連著幾日大晴天,地里的小麥一片金燦燦的黃。
這一日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拿出來鐮刀磨好,打算著下地去割麥了。
蘭娘也事先準備好了,她還另外從地窖里撿了幾個最小的土豆疙瘩,煮熟了留著吃。
這是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她日常為了省錢基本早上喝一碗玉米糊糊,晌午飯則是兩個野菜團子,晚上不吃,這煮土豆算是很不錯的飯菜了。
這等收了小麥,定然是要存著等勻哥回來吃的,但她也可以犒勞自己一頓,吃一頓細面面條了,想到那白生生的面條,上次吃還是去年麥收時節(jié)了,蘭娘忍不住有些饞。
只是蘭娘才把水和煮土豆鐮刀等物件放到竹簍子里,外頭就吵吵嚷嚷地來了一群人
徐柳兒單腳被人攙扶著,臉上都是憤怒與陰狠,她站到顧家門口,指著院子就對著幾個下人喊:“搜!”
蘭娘一愣,立即喊道:“誰敢!這里是我顧家,你要干什么?”
徐柳兒心中怨氣十足,她現(xiàn)在腳疼的都無法走路,自然是覺得都怪蘭娘說給孫大娘的那個藥害的,可她偷聽別人的話本身就不光彩,哪里說得出口?
思來想去,徐柳兒干脆直接帶人來打砸,最好是搞得這蘭娘收不了麥子,絕了她的生存之道!
徐柳兒陰陽怪氣的:“我家雞跑丟了,有人看見是朝你這里跑的,可不得搜查一番?若是找得晚了,雞悶死了,你賠得起么?再說了,你只是個顧家買來的丫頭,這顧家也輪不到你做主!給我搜!”
整個徐家村,原本就屬徐員外家權(quán)勢最大,輕易沒人敢惹,此時徐柳兒這般也是毫無顧忌,幾個下人上去就一腳踹倒顧家的籬笆,蘭娘心痛至極,那籬笆是她徒手砍的山上的柳枝回來編制而成的。
她氣得抓住鐮刀就要砍,可誰知道那幾個徐家下人力氣都極大,其中一人狠狠地把蘭娘推到地上,蘭娘胳膊猛地一疼,腰上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
在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該去算計徐柳兒的,那言語上的侮辱她忍了又何妨?
現(xiàn)下算是一切都搞砸了!
正待蘭娘心BBZL
慌意亂至極,徐柳兒使了個眼色,一個下人撿起來蘭娘的鐮刀,猛地往石頭上砍了一把,那鐮刀口立即豁了。
蘭娘尖叫一聲:“徐柳兒!你們是不是人!”
鐮刀是稀罕物,打一件耕種的工具不容易,這鐮刀口一豁,小麥還怎的割?
徐柳兒見她痛苦不堪,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白生生的臉上又都是淚意,心中痛快極了。
她扶著下人的手,跳著腳走過去,抓住蘭娘頭發(fā),惡里惡氣地說:“顧蘭娘,你不是最得意嗎?得意你的勻哥多在意你,得意顧家人多護著你,怎么,你的顧家爹娘無法護你了?你的勻哥呢?怎的還不回來�。磕阋粋童養(yǎng)媳,就是個天生沒人要的賤貨!”
蘭娘頭皮被她拽得疼到流淚,可是心里卻更疼,在那一刻,她忽然絕望又無力!
勻哥到底什么時候回來?他到底有沒有出事?
而自己該怎么辦?要如何才能反抗徐家的壓迫?
徐柳兒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低聲在她耳旁說道:“別再異想天開了,不怕告訴你,我哥哥剛捐了個官兒,我們家從此便是有靠山的人了,在徐家村我徐柳兒便是你的姑奶奶,今日你若是肯給我下跪磕三個頭,我便給你留一條活路,否則……”
她笑聲咯咯咯的,聽得蘭娘毛骨悚然,抬頭時眸子里泛著紅,就那么地冷冷地看著徐柳兒。
為什么,這世間黑暗總也趕不走呢?
此時,徐家村西頭一隊人馬正在匆匆趕路,十來個人皆是穿著官差的制服,隊伍其中一輛馬車瞧著很是奢華,是這山村從未出現(xiàn)過的那等高貴物件兒,泥巴路上有人忍不住有些驚恐。
徐員外家的馬車跟驢車同這個比起來差遠了,徐家村地處偏僻,這是什么大人物竟賞臉到這里了?
4.第
4
章
馬車內(nèi)坐著個男人,他穿一件竹葉青的長袍,膚色白潤,五官如刻眉目深邃,一雙眸子如寒潭般幽深,縱然是坐在馬車里,也看得出身量不小,端得是俊美不凡。
顧亭勻感受著鄉(xiāng)間小路的顛簸,微微閉上眼,心中難得的竟有些不安。
此去一年半,他讓人帶過書信來家,可始終未曾收到過回信,后來他高中之后,心中迫切地想見蘭娘,甚至托付了一位同鄉(xiāng)給她帶了銀兩要她趕去京城,那些日子他一邊周旋于京城的諸多人事之中,一邊期待著蘭娘的消息,只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有人從中切斷了他托付出去的消息和銀兩。
殿試出來那日,他意氣風(fēng)發(fā),一日之間從貧賤的寒門子弟登上朝堂成為皇上欽點的探花郎,不知道受多少人的艷羨,可謂是平步青云。
顧亭勻非常清楚,如今朝堂并非是至純至清之地,金鑾殿上,那狀元與榜眼一開口,他也就明白了這二人背后的裙帶關(guān)系多少是有,顧亭勻并非不自豪,他背后空空蕩蕩,只憑著一桿筆便走到了如今。
可后來……
顧BBZL
亭勻微微握緊拳頭,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管如何,他如今便是回來要為爹娘報仇,接蘭娘回去享福的。
這些日子,他一邊設(shè)法在京城穩(wěn)住腳跟,一邊便是記掛著蘭娘。
很快馬車就無法往前走了,因著道路狹窄,實在是危險,顧亭勻在此生活了十幾年自然明白,他立即下車親自走過去,可還沒走到自家門口遠遠便聽到了蘭娘的慘叫,心中一急拔腿就往前跑。
而那些護衛(wèi)們立即也跟了上去,等一行人跑到顧家門口時正看到徐柳兒一巴掌扇在了蘭娘的臉上。
“讓你下跪磕頭,聽見了么?!”
下一秒,徐柳兒被人整個揪住后衣領(lǐng),而后猛地摔了出去,她本身腳上就疼,此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喊了起來:“誰?!”
顧亭勻一個眼神,那些護衛(wèi)立即拿住了徐柳兒跟她的家丁們,而徐柳兒跟家丁哪里見到過這么過帶著刀的護衛(wèi),瞬間都慌了,再瞧見那個穿著華貴綢緞長袍的俊朗男子,第一眼沒認出來,可再一看,瞬間嚇壞了,這不是顧亭勻么!
蘭娘如在夢中,她淚眼婆娑地盯著顧亭勻,而顧亭勻已經(jīng)把她摟在了懷里,溫?zé)岬氖种篙p輕給她擦淚:“莫怕,我回來了�!�
蘭娘嘴唇哆嗦,嫩生生的臉頰上掛著淚珠,她心中委屈,難過與歡喜交織在一起,也顧不得任何了,撲在顧亭勻懷里大哭起來:“勻哥!”
徐柳兒不知道狀況,此時又怕這些護衛(wèi),便立即恐嚇說道:“我哥哥可是捐了官的,顧亭勻,你快讓人放開我,否則我爹一定讓你好看!”
顧亭勻并不搭理她,而院子外頭早就有圍觀的鄉(xiāng)親們了,有人狗腿似的跑去找徐員外告狀,徐員外正在家藤椅上躺著抽煙袋呢,聽說顧亭勻回來了,還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扣押住了,氣得立即帶了十來個家丁操著大棍子趕去了。
可他才到顧家門口,就發(fā)現(xiàn)縣令大人不知道咋也急匆匆地來了。
徐員外立即堆起笑容:“縣令大人,你……”
王縣令一腦門汗,他得了消息說這顧亭勻不僅中了探花,還非常受皇上與當(dāng)今宰相喜歡,心里怕得不行,想起來當(dāng)初顧亭勻來告狀自己把他打得下不來床的事情,王縣令腿都打顫。
他這個縣令本身就不是正經(jīng)當(dāng)上的,如今只能趕緊地來巴結(jié)顧亭勻一番。
一進門王縣令就滿臉是笑地給顧亭勻跪下了:“下官見過顧大人……”
顧亭勻把蘭娘扶起來囑咐她在屋子里的床上休息一會兒,這才出屋,王縣令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講話。
他得到的消息是顧亭勻已經(jīng)是宰相大人的乘龍快婿,絕非是尋常的探花郎可言。
徐員外驚住了,走進來瞪著眼說:“王縣令,你如何跪他?他一個窮小子,竟還真的當(dāng)官了?”
顧亭勻一言不發(fā),通身氣魄宛如寒冰,而他身側(cè)一位帶刀侍衛(wèi)直接拔刀架在了徐員外的脖BBZL
子上:“大膽狗賊,敢對顧大人這般不敬!跪下!”
沒等徐員外自己跪下,那人一腳踢完了徐員外的膝蓋。
王縣令嚇得聲音都顫抖了,閉著眼求饒:“顧大人,當(dāng)初,當(dāng)初下官并非有意為難您,是,是這徐員外,是徐員外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