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阮知府私下幫她打點(diǎn)的倒是也不錯,
蘭娘一路顛簸,初三那一日,
便到了陸回與陸夫人所在的地方。
這兒離燕城不算太遠(yuǎn)但是足夠偏,
蘭娘被人引著七拐八拐才找到了陸回與陸夫人。
見到蘭娘的那一瞬,陸回手里的筷子瞬間掉了。
而陸夫人立即站了起來:“蘭兒!”
蘭娘眼睛一酸,把孩子放到床上,
與陸夫人抱著便哭了起來。
路上的艱辛,以及對陸回母子的擔(dān)心,教她難受了這么久。
良久,陸回輕輕拍她肩膀:“蘭兒,
莫要傷心了。如今咱們不是都見著了嗎?”
蘭娘愧疚不已,跪在陸夫人跟前:“娘,都怪我,若非是我,您與夫君都不會遭此橫禍,
康哥兒也不必小小年紀(jì)就顛沛流離……”
她是實在難受,陸夫人用帕子掩著臉哭:“蘭兒,
都是命,這都是命啊……”
等幾人情緒BBZL
都平靜下來之后,陸回給蘭娘盛了一碗熱粥,蘭娘抬眸與他對視,瞧見他這些日子瘦得更厲害,
好在精神看起來還不錯,這讓她也安心了些。
陸回像往常一樣揉揉她頭發(fā):“好好吃飯,
吃完了再說。康哥兒有我抱著�!�
他一陣日子不見康哥兒,抱起來的時候仍舊是帶著笑,也是真的喜歡康哥兒。
一家?guī)卓诤煤玫爻粤艘活D飯,陸夫人便把康哥兒抱走,留蘭娘與陸回獨(dú)自說話。
二人便說起來這些日子所發(fā)生的事情。
陸回沉下眸子:“他未曾為難我,的確是獄中太過陰冷,我自己甚至遭不住才吐了血。只是……你這一走,不知道他會不會追來,而岳父那邊說不準(zhǔn)也要遭受質(zhì)疑�!�
蘭娘心中也是這樣想的,此時她心中仍舊是忐忑:“我爹說顧亭勻雖然大權(quán)在握,可這幾個月因著行事大膽,皇上對他也有些不滿了,數(shù)次喊他回京他都拖延,派他的差事他并未上心,我爹好歹是一方知府,若他真敢動我爹,我爹以及那些朝中好友都會參他,諒他也不敢太過�!�
畢竟顧亭勻所謂的“夫人”早已不在世上,蘭娘如今是陸回的夫人,顧亭勻這般強(qiáng)搶□□,去哪里都說不過去。
陸回皺眉,好一會兒才道:“蘭兒,我們?nèi)ノ鞑靠珊�?那邊有遼闊無垠的草原,有許多的牧民,成群的牛羊。我們帶著娘與康哥兒一起去,給那邊的牧民治病,余生只要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也算是極好的了�!�
蘭娘怔了怔,忽然間腦子里回憶起來最后見顧亭勻的一面。
他因為喝了被她下藥的米酒倒在桌上,一動不動,那樣子竟然是有些可憐的。
不,他怎么會可憐,他如今什么都有,這世上可憐人那么多,怎么也輪不到他。
蘭娘強(qiáng)行讓自己拋下那些念頭,沖著陸回笑:“好,我都聽你的�!�
可下一刻,蘭娘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她抱著陸回的胳膊,道:“這些日子雖然我被困著,可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燕城如今死傷人數(shù)只怕比年前還要多,你我從醫(yī)數(shù)年,從未見過那個地方有這樣多的重病之人。燕城是我們相識的地方,又是我爹的管轄之地,若是死的人越來越多實在是不行。我想到了一個法子,興許可以一試,絕癥之人大多是毒聚血虛,從前在《醫(yī)道》那本書里曾經(jīng)提過,青麥苗汁有奇效,而在《神針策論》中提到,有一個穴位名叫……”
陸回溫和地看著她一笑,道:“蘭兒如今越發(fā)厲害了,你說的法子我曾經(jīng)試過,紅石頭巷賣燒餅的坤哥便是得了?瘕,只是針灸與青麥苗汁一起,再加上膏藥,仍舊是無力回天。”
他眉目之間都是遺憾,蘭娘瞬間失望了。
她還以為自己想到了一個希望很大的法子,但陸回都說沒有用,那必然是沒有用的。
可蘭娘仔細(xì)回想了許久,記憶中竟然也想不起B(yǎng)BZL
來那個賣燒餅的坤哥究竟是如何治療的。
興許是當(dāng)時病人實在是多,她記不清了。
而陸回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你放心,我也一直都在想辦法,就算是咱們離開了,若是想到了好法子也可以托人帶給岳父,由他轉(zhuǎn)交給燕城的其他大夫�!�
這倒是也不錯,而他們現(xiàn)下最要緊的便是趕緊逃走,越遠(yuǎn)越好。
天下之大,必然有顧亭勻找不到的地方。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逃走,那便要很快動身了。
陸回事先就做好去西北大草原的準(zhǔn)備,帶上他娘與妻兒,一家子打算盡量都抄小路,好逃避顧亭勻的追查。
這一走,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而不知不覺,一家子都走了很遠(yuǎn)了。
雖然路上也辛苦,可想到日后到了大草原,他們在一起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著,每天一起割草放羊,看日出日落,蘭娘又多出了些期待。
*
大年三十那一晚,履霜院起初人人都高興的不得了,因為今年顧大人與往年都不一樣。
他不僅允許人把院子裝扮成了熱鬧的樣子,還親手寫了對聯(lián),身邊跟著的人哪個沒有得賞銀?
一路從京城跟到燕城的隨從都知道,京城顧府從來不過任何節(jié)日,且每到節(jié)日他們大人最易動怒。
而今年這一晚大人與夫人一起吃年夜飯,所有下人幾乎都得到恩賜也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吃年夜飯,大家都說,等吃完飯大人還會放煙花的,據(jù)說因為夫人想看煙花,顧大人命彰武親自去買了許多煙花,幾乎把全城都跑遍了,所有最貴最漂亮的煙花都買來了。
可誰也沒想到,夫人跑了。
就在這個熱鬧非凡的晚上,大人被夫人迷暈了之后,夫人竟然跑了。
下人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蘭娘早已走了至少一個時辰了,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顧亭勻扶到床上,而后彰武咬牙讓人立即去追,封了燕城,就是馮渡都被驚到了,知道顧亭勻?qū)δ桥拥膱?zhí)著,趕緊地幫下命令,要人搜城。
等顧亭勻醒來之時,已經(jīng)四更了,他睜開眼,頭昏腦漲,感覺到四周都很安靜,閉了閉眼再一抬頭,就看到屋子的地方跪了一群人。
而他不知道為什么在躺著。
腦子里渾濁一片,他閉上眼,聽到地上跪著的彰武自責(zé)又帶著些害怕的聲音:“大人……”
顧亭勻沒有說話,他自動忽略了彰武的聲音,而腦子里浮現(xiàn)出蘭娘最后的笑臉。
她笑意盈盈地給他斟酒,對他說,那酒清甜,十分好喝。
心口絲絲縷縷的疼仿佛針一般地扎進(jìn)他最脆弱之處。
顧亭勻睜開眼,瞧見彰武把頭貼在地上,而其他下人也都大氣不敢出,就那般烏壓壓地跪了一屋子。
他再往蘭娘這幾日用的梳妝臺看去,那上面放著一枚泥塑。
是他送她的那一只,他親手雕刻的他們一家三口。
忽然之間,一股腥甜沖入喉嚨,顧亭勻極力克制,還是未克制得住,猛地噴了一口血BBZL
出來。
彰武立即爬起來沖了過去,聲音都抖了:“大人,大人!喊大夫!快喊大夫��!”
顧亭勻捂著心口,閉眼往后靠了過去。
他手在抖,身子也在微微地抖。
等大夫來了之后,給顧亭勻一把脈,眸子里是驚訝與慌亂:“大人,您這,您這……”
顧亭勻睜眼,淡漠地看著他:“本官無妨�!�
大夫心中狂亂,可既然顧亭勻都說無妨,他也不敢再說什么。
本身他那腿刮骨之時,便有極大的風(fēng)險,何況顧亭勻的身子本就虧空得厲害。
而顧亭勻吃了些藥之后,只休整了三日,便啟程離開了燕城。
阮知府本身還擔(dān)心顧亭勻發(fā)現(xiàn)蘭娘逃了之后會大發(fā)雷霆問責(zé)到他頭上,可誰知道顧亭勻竟然沒有什么大的動作,甚至就那般輕飄飄地讓人遞信給他說自己回京了。
興許此人只是一時興起,如今也該想通了,他這樣顯赫的地位,哪里會缺女人?
京城那樣的富貴地,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地方。
無人知道,顧亭勻的車隊在朝著京城去的路上行了三日之后,便換了個方向,朝西北行去。
*
尚未出正月,風(fēng)聲獵獵,仍舊是冷得厲害。
大人頂?shù)米÷飞系念嶔ぃ蹈鐑簩嵲谑切�,陸回與蘭娘便一路走一路停,怕傷了康哥兒,路上也漸漸慢了下來,總歸他們走的都是小路,倒是也不是多么地緊急。
有時候在某個地方歇息幾日,反倒更有利于躲避。
而蘭娘沒有想到,他們路過了一個她熟悉的鎮(zhèn)子。
當(dāng)初顧亭勻帶她去京城之時所經(jīng)過的鎮(zhèn)子,就是在此處,她曾經(jīng)替顧亭勻擋了一刀。
鎮(zhèn)上依舊是如從前一般熱鬧而又浪漫,河里都是蓮花燈,男男女女從小橋上經(jīng)過,岸上種的白梅開得正好,一派祥和,宛如天堂一般。
蘭娘看得都有些失神,而后被康哥兒的哭聲拉了回來。
這鎮(zhèn)子實在是令人喜歡,陸回與陸夫人也都喜歡,而三人恰巧在客棧里遇到了一個病危的老人,因著沒有大夫能幫忙,老人的子女哭得悲痛,蘭娘與陸回便出手相助。
而這老人恰好得的是?瘕,蘭娘知道,燕城許多人得的都是?瘕,是極難治好的。
老人的子女跪在地上哀求:“大夫,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救我娘,您讓我做什么都行!”
蘭娘嘆息,正要說話,陸回道:“在下會盡力�!�
最終,陸回給那老人用了青麥苗汁以及針灸療法,所幸如今正值青麥苗有的時節(jié),倒是不愁這個,神奇的是,老人真的有所緩解,但陸回等人只在這鎮(zhèn)上停留了六日便要走了。
臨走之時,陸回囑咐了那老人在當(dāng)?shù)氐拇蠓蛞恍┦虑�,又留了些藥丸等物�?br />
而蘭娘忍不住就想,為何這老人恢復(fù)得似乎挺好?
可陸回之前給燕城的患者用了同樣的法子怎么就沒用?
但也許是個人的身體對于藥物的反應(yīng)不同,許多時候關(guān)于一些病癥,是沒有固定的BBZL
歷程的。
可蘭娘心中結(jié)下了困惑,好幾次張口與陸回說起來,他都因為忙其他事,便也就耽擱了。
但決意離開這鎮(zhèn)子的時候,蘭娘還是想寫一封信回去。
“這法子雖然對那個燒餅鋪?zhàn)拥睦じ鐩]有用,可我瞧著對此番咱們遇到的老人很是有用,眼下燕城那邊定然是亂成了一鍋粥,不如我們把這方子寫下來寄回去,要他們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也嘗試一番。興許這方子對有些人有用,對有的人沒有用。”
蘭娘靜靜地看著陸回,他正在收拾藥箱子,馬車在外等著,陸夫人正抱著康哥兒在門口等著。
陸回停下手里的事情,抬頭看著她。
好一會兒,他才淡淡笑了下:“蘭兒,沒有遇見你之前,我也想為了一些事情付出一切,可后來我想,許多時候我們救不了所有人。我不是要阻止你寄方子回去,只是這勢必會泄露我們的行蹤,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到此地,我不希望你再……”
他停住了話,眼睛里都是不舍。
蘭娘心中柔軟起來,縱然還是擔(dān)心燕城的人,可終究還是帶著愧疚。
若非是她,陸回不需要這樣朝那樣偏遠(yuǎn)的地方逃去。
陸夫人抱著康哥兒踏進(jìn)來:“回兒,蘭兒,你們在說什么?康哥兒似乎有些不安,扭來扭去的,我們不是要走了嗎?這還如何上馬車?”
蘭娘趕緊把康哥兒接過來,陸夫人溫聲道:“我方才聽到你們似乎有爭執(zhí)?怎的你們竟然都能吵起來了?”
其實根本不是爭執(zhí),只是陸回說話聲音沉了些罷了。
陸夫人隔著門聽了一耳朵便問了,蘭娘笑道:“娘,我們哪里會爭執(zhí),只是說起來病人的事情罷了�?蹈鐑簯�(yīng)當(dāng)是想要我抱著,您瞧他已經(jīng)不鬧騰了。走,咱們上車去吧。”
陸回提起來藥箱:“走吧。”
三人帶著孩子與包袱上了馬車,馬車噠噠噠地經(jīng)過河邊的街道,今日天氣晴好,街兩邊商販都在叫賣,因著快到春日了,許多賣風(fēng)箏的手里牽著風(fēng)箏,五顏六色的風(fēng)箏飄在半空中十分地好看。
蘭娘從車簾子縫隙中瞧見那些風(fēng)箏,心情變得愉悅了些。
她心里頭想著,等到了下一個地方,還是托人寄信回燕城去,只是要囑咐那人等他們走后七八日再寄信出去這樣也就不會暴露他們的行蹤了。
蘭娘正思慮中,忽然馬車停了。
車夫道:“陸大夫,前面有一大隊人馬攔著不知是出了何事。”
陸回掀開車簾子,在那一瞬間臉色變了。
那一大隊人馬身上的服飾與尋常官差都不同,那是京城顧大人身旁的官差。
而那些官差個個帶著刀,很快便把他們的馬車給圍住了。
見陸回一動不動,蘭娘正要伸頭去看,陸夫人搶先俯身抓住陸回胳膊,聲音里帶了些懼意:“回兒,是怎么回事?”
話音才落,那一大堆人馬中最為華貴的一輛馬車車簾子被人掀開,里頭走出來一BBZL
身穿玄色暗紋長袍的高大男子,他生得極為俊朗,眉目之中森冷肅穆,手隨意地揣在袖子里,抬了抬眼皮,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他最貼身的護(hù)衛(wèi)彰武已經(jīng)率先走到陸回他們的馬車跟前,聲音冷沉:“陸回,我們大人勸你回頭是岸�!�
這一句話讓陸回眸子一緊,而陸夫人瞬間心驚似被焚燒,蘭娘聽到彰武的聲音時也嚇到不行。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這樣小心,還是被顧亭勻找到了!
蘭娘懷里還抱著康哥兒,心中一橫,道:“娘,你們在車?yán)锎�,此事因我而起,我去與她交涉,絕對不連累你們……”
可下一刻,蘭娘發(fā)覺脖子中一陣涼意,她不可思議地看向陸夫人。
陸夫人紅著眼,面上的表情讓蘭娘很是陌生。
外頭彰武又喊道:“若你們執(zhí)迷不悟,我們大人也便不能手下留情了。”
陸回側(cè)頭看看陸夫人,再看看蘭娘,他臉上沒有任何擔(dān)憂的神色,似乎很是淡定,就是這種淡定,讓蘭娘心中許許多多的疑問在那一瞬間都破土而出聚集到了一起。
她總算知道了,為什么許多時候,明明陸回很好,可她還是會隱隱不安。
而陸回只是淺笑道:“娘,放手吧,不要為難她�!�
陸夫人含著淚搖頭:“回兒,全族都只剩了你一人,你祖父含冤而死,你父親因著未能報仇而郁郁而終,你我走到如今多不容易!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能死!陸家不能無后!”
她厲聲道:“是,蘭娘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咱們之間的情分很足,但誰會可憐我們哪?回兒,若燕城那些百姓曾可憐過我們分毫,我們偌大的家族又怎會死得只剩你父親一個呢?娘可以死,你不能死!你將來要有個孩子的,我們世代行醫(yī),怎能斷子絕孫?年年清明,誰為你祖父你父親燒紙上墳啊?!”
冰涼的刀刃在脖子上顫動,蘭娘忍不住有些顫栗,卻依舊死死地抱著懷里的孩子。
陸回閉了閉眼,最終沒有再講話。
蘭娘覺得此時的陸回母子十分陌生,她甚至聽不懂他們的話,可卻知道此番事情不簡單。
最終,陸夫人用刀逼著蘭娘一起到了車廂口,蘭娘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顧亭勻。
他身上的玄色披風(fēng)被吹起來,整個人高大而又冷漠,站在那里眼神分毫未動。
顧亭勻嘆息著搖搖頭,原地走了兩步,聲音平靜地說道:“這位夫人,本官知道,你們陸氏一族曾遭受過許多冤屈。原本你們是忠良之后,卻因為陸封巖不肯與汪栗同流合污而慘遭誣陷,陸封巖被下放到云南邊陲,靠著一身的精湛醫(yī)術(shù)得了百姓贊揚(yáng),可汪栗不希望他回京,因為陸封巖手里有汪家不可告人的秘密。汪栗派人追殺你們,想盡辦法。你們躲躲藏藏十幾年,原本陸封巖與他的妻子生了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卻在汪栗的追捕之中,死得只剩下一個陸B(tài)BZL
回的父親。”
陸夫人手里的刀都在顫抖,蘭娘聽到這些,心中大震!
顧亭勻又搖頭:“唉,當(dāng)初他們在燕城四處躲藏,因為聽聞燕城百姓善良溫厚,最不排外,可誰知道汪栗在燕城頒了公告,出了高價懸賞要抓到他們。那陣子燕城人人以找他們?yōu)闃�,恨不得提著他們的頭去領(lǐng)獎賞,陸封巖死之前哀求那些百姓,不要傷害他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可沒有人聽,甚至有人舉著那孩子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這樣的血海深仇,誰都不能忘記。
陸回的父親親眼瞧見那些人摔死了自己的幼弟,而后有人把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扎進(jìn)自己爹娘的胸膛之中。
告密之人,是陸封巖心善出手幫助醫(yī)治的病人那家,那一家人領(lǐng)了獎賞歡歡喜喜而去。
街上的血被許多人踩得亂七八糟,他們一家死得只剩他自己,因為他被他娘塞到泔水桶里逃過了一截。
車內(nèi)陸回閉著眼,淚直流。
自小到大,他聽他爹提過無數(shù)次這場景。
每一次,他爹都難以克制地落淚:“回兒,爹給你起這個名字,就是多希望你的爺爺與叔伯都能回來啊。爹有幸被你如今的祖父收養(yǎng),他的恩情你與爹都要報答,可你也要謹(jǐn)記,汪家的仇,燕城的仇,都要報!”
所以,他爹走后,他花了這樣久的時間來謀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