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安生當(dāng)然反抗了,可是沒有多大意義而已。
孟長安道:“自然是書院里的郎中最好,你要是真想收費的話能不能給我包的好看些,不過,我現(xiàn)在更想去別的地方�!�
他說著話接過來杜威名遞給他的刀,當(dāng)然他不認識杜威名,杜威名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遞過去一把刀,反正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當(dāng)然。
然后沈冷抓著周安生的頭發(fā)把他腦袋抬起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去就好了�!�
孟長安一刀將周安生的腦袋砍掉:“你知道去哪兒?”
沈冷嗯了一聲:“回去吧,晚上在哪兒吃?”
孟長安拍了拍自己的錢袋,臉微微一紅,從地上的尸體上把所有人的錢袋子都翻出來發(fā)現(xiàn)收獲頗豐,底氣頓時足了:“登第樓�!�
沈冷:“等我一個半時辰�!�
孟長安:“要不然,先去吃?”
沈冷搖頭:“我是來擋煞的啊,得把活兒干好,干漂亮�!�
孟長安笑起來,沈冷瞪了他一眼:“不許笑�!�
孟長安:“哦......呵呵,嘿嘿嘿嘿......”
似乎有些不對勁,應(yīng)該是自己喊他不許笑的才對,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笑啊.....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距離他們大概幾十米外的一處草叢里,趴在那也已經(jīng)很久了的一個蒙面男人悄悄后撤,雖然遮了臉,可遮不住兩鬢的斑白,顯然年紀不小了。
他本來是要善后的,現(xiàn)在卻連呼吸都不敢大一點點聲音,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沒有怕過幾次,可這次是真的怕了,現(xiàn)在的后生,都這么恐怖的嗎?
沈冷朝著那邊努嘴,孟長安點頭:“我先回去好歹上個藥,登第樓吃飯,你別誤了。”
沈冷:“誤不了。”
他看向杜威名:“幫我送他回書院�!�
杜威名問:“你去哪兒?”
沈冷把地上的刀子一把一把撿起來,前前后后撿了七把刀,在后背上綁了三把,腰間左右各兩把。
“打狗�!�
沈冷說了兩個字,人已經(jīng)消失在林子外面。
勞伯覺得這是自己出手最好的機會了,孟長安的傷很重,那個扶著他的人實力不算很強,所以本來想走又忍住,手握著刀柄手背上青筋畢露。
“喂�!�
背后忽然傳來聲音,勞伯猛的回頭,就看到那個帶了七把刀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了自己背后。
“年紀大了,別混江湖了�!�
沈冷抽刀,勞伯抽刀,刀斷人頭落。
沈冷覺得自己這一刀力氣用的過了些,以后得注意,又想了想若武力等級分十等的話,這老家伙拔刀的速度出刀的力度都很強了,至少能到七。
這是少年人對這個天下武者最初的判斷,有些自負有些無知,畢竟他涉世未深,如果天下武者實力真的可以分出等級,這個叫勞伯的人最多也就是五,而之前在水師比武的時候沈冷打敗的王闊海,最多也就是四,也許是三。
當(dāng)然就算是有人糾正沈冷,沈冷也虛心接受的話,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十。
孟長安過來將勞伯的人頭撿起來綁在自己腰間,那樣子看起來像個戰(zhàn)場上割頭記功的新兵,杜威名幾次都險些吐了,咬著牙忍住,他不想輸太多。
沈冷到了岸邊跳上那條船,放開繩索往下游劃,隨著他兩臂動作越來越快,那船如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
登第樓,一身是血腰上還掛著個人頭的孟長安進門,歉然的對那些嚇得雞飛狗跳一般避開的店小二笑了笑,徑直走到柜臺那問:“請問最遲什么時候打烊?”
掌柜的倒是看起來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手還放在算盤上,可手指卻在微微發(fā)顫。
“你想干什么?”
掌柜的問。
孟長安把撿來的那些錢袋子全都放在柜臺上:“我有個兄弟從很遠的地方來看我,我想在這請他吃頓飯,畢竟登第樓是最好的,不過我先得回去上點藥,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稍稍推遲些關(guān)門,他還有一個多時辰回來。”
掌柜的居然真的算了算時間,剛要說不行,因為登第樓從來都不會為了誰而晚關(guān)門,可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站在二樓語氣很清冷的說道:“那就一個半時辰,多了不等。”
掌柜的抬頭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微微點頭,掌柜的隨即了然......
“好�!�
孟長安抱拳道謝,然后離開登第樓。
掌柜把帶血的錢袋子都收起來,看了看手上染了血,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二樓,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男人動作優(yōu)雅的煮茶,看到小姑娘回來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我今天晚一些回家,好久沒有見過這么有意思的后生了。”
“是�!�
小姑娘微微點頭,臉上卻有些不開心:“這頓飯錢只怕又要免了�!�
中年男人笑起來:“當(dāng)然要免,他說登第樓是最好的�!�
他抬起手擺了擺:“回去吧,太晚了夫人會擔(dān)心�!�
那雪白的衣袖上有三條紅色流云似的的圖案,看起來很好看。
第三十三章
刀首
長安城大部分時候都顯得很繁華,可事實上絕大部分繁華都集中在某幾個地方,在燈火不及之處,一樣有著大人物們不愿意提起的卑微。
碼頭就在城南,大運河從長安城通向江南,只有到了晚上的時候這里才會清凈下來,太陽落下去的那一刻就是城門關(guān)閉的時候,除非有圣命,不然誰也沒權(quán)利在晚上讓城門打開。
從外地來的商人若是天黑之后才到也只能等著,不過倒也不用擔(dān)心貨船上丟失什么東西,只要他們進碼頭的時候領(lǐng)到一面紅色的流云旗插在船上,誰也不敢搗亂。
不管是漕運還是陸運,進長安城插上流云旗就會萬無一失,這便是流云會的能力。
碼頭附近都是倉庫,很多大商戶都在這里有產(chǎn)業(yè),當(dāng)然這些商戶也都必須向流云會交通路錢,從十年前流云會崛起,這長安城里暗道上各路勢力就不得不靠邊站,因為真的打不過。
一間很大的倉庫里燈火還亮著,外面的門已經(jīng)上了鐵鎖,碼頭上的人都知道這地方是一群扛大包的苦力晚上睡覺的地方,倒也不會有人過多關(guān)注。
這庫房很大,不過破舊,曾經(jīng)建造了這庫房的那家商行出事之后就成了無主之地,這地方晚上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些詭異的事,以至于越來越少有人敢隨意靠近,唯獨這些扛大包的苦力不懼鬼怪。
一個戴著白鬼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四周聚集了差不多有七八十人,看起來深色肅然。
戴面具的人看起來個子不高,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年紀應(yīng)該也不小了。
顯然他在這極具威嚴,說話的時候那些壯漢連大氣都不敢出。
“希望再過十年,長安城里就沒有人再提狗籃子三個字�!�
那人聲音之中有些悲涼,停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五湖四海來的苦命兄弟在這互相扶持,就有了咱們流浪刀,是......有些事不可否認,咱們?yōu)榱松媸裁椿疃冀�,所以被人看不起,說咱們下三濫,我認�!�
“可人不能總是安于現(xiàn)狀,被人罵狗籃子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還沒被罵夠?你們夠不夠的我不管,我是夠了,所以從十年前流云會突然崛起那天開始我就在求變,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么流云會可以如此霸道囂張?”
七八十人默不作聲,沒有人說話不代表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能拿下漕運陸運這最賺錢的生意,流云會要是朝廷里沒人誰信?所以我們一時不變,就永遠不是流云會的對手,也只能偽裝在流云會的漕運碼頭做苦力,可我們是刀客,要對得起手里的刀�!�
戴面具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后繼續(xù)說道:“后天就是書院大比了,我在十年前就把一個人送進了書院,可他畢竟資質(zhì)有限沒辦法進入三甲,然而上天垂憐我們這群流浪的人,給了一個機會......”
“書院里陳子善要殺孟長安,我安排的人這會估計已經(jīng)得手,孟長安死了,把事情推向于典和白小歌,然后再以孟長安親人的身份把這兩個人殺了,大比的時候我的人就有機會進入三甲了,入三甲,從文從武都是正六品,那就是咱們流浪刀崛起的開始。”
“刀首威武!”
有人低低的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把拳頭舉起來:“刀首威武!”
“再給我一個十年,我?guī)е銈兂蔀檫@長安城暗道上力量最大的一群人,說一不二�!�
戴面具的人站起來,顯然情緒也有些激動:“爹娘沒有給我們一個好身世,我就給自己的子孫后代一個好身世!”
他的話剛說完就有人啪啪啪啪的鼓掌,但是掌聲卻不是來自人群之中。
戴面具的人抬起頭往上看,隨即看到了那個蹲在房梁上鼓掌的家伙,那地方本就不大,他還帶著很多刀,所以姿勢有些不優(yōu)雅。
沈冷鼓掌,一邊鼓掌一邊還要把礙事的刀撥一撥。
“說的真好,我已經(jīng)被你感動了。”
沈冷蹲感慨:“請問,你們還收人嗎?我在你們這里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殺了他!”
戴面具的男人嘶啞著嗓子吩咐了一句。
幾個刀客從角落里將藏好的弓取出來,彎弓搭箭......沈冷所在的這個位置確實有些尷尬,好像個箭靶子一樣。
噗,噗噗噗......
四個剛剛把硬弓抬起來的刀客全都倒了下去,脖子上插著弩箭,精準(zhǔn)的好像近在咫尺射進去的一樣,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射出弩箭的人在哪兒。
戴面具的人往四周看,也沒有察覺。
茶爺在窗外,庫房的窗口很高,她是倒著吊在那的。
沈冷離開樹林的時候本打算一個人來,后來想了想似乎不穩(wěn)妥,于是又回了客棧喊了茶爺一起,來的時候沈先生給了沈冷一把傘劍,給了茶爺一個首飾盒,一個女孩子出門帶個首飾盒當(dāng)然也不算什么不正常的事。
這首飾盒可以有另外的形態(tài),往兩邊分開,中間的部分可以抽出來,便是一把連弩,弩箭很短,都只有一寸長,但是精鋼打造,分量不輕,射程比正常的連弩也不短。
茶爺?shù)箳熘B射四箭,點死了四個刀客,剩下的人立刻就慌了,找人根本找不到。
“我?guī)Я艘淮蟛ㄈ笋R來,你們可要小心了�!�
沈冷一翻身從房梁上直接跳下來,說完這句話之后忽然覺得有些不妥。
茶爺也覺得有些不妥,一大波?
于是她決定回去之后狠狠揍他一頓。
沈冷從腰畔抽出第一把刀:“我只殺當(dāng)頭的,叫刀首是吧?”
一個刀客劈刀過來,沈冷側(cè)步讓開刀子往前一抹切開那刀客的脖子:“也就是三�!�
誰也沒懂他說的什么意思。
有人躲在暗處舉起弓箭準(zhǔn)備偷襲,才舉起來弩箭就擊穿了他的脖子,那弩箭精準(zhǔn)的令人發(fā)寒,而且到現(xiàn)在也沒有人注意到弩箭從哪兒來的。
沈冷向前,這次沒有等對手先出刀,面前的刀客兩只手舉刀擋住沈冷的刀,沈冷連續(xù)落刀,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五刀砍在同一個地方,對手的刀斷了,沈冷的刀卡進那家伙脖子里。
沈冷看了看已經(jīng)崩出來五個缺口的刀,略微心疼,然后繼續(xù)向前。
“這個也是個三�!�
又殺三人,刀上的缺口已經(jīng)變成了十幾個,于是沈冷棄刀,抽出腰間第二把刀。
向前,六七個人圍攻過來,刀光暴雨一樣密集,沈冷的刀在狂風(fēng)暴雨之中顯得有些孤單,卻密不透風(fēng),沒有一刀漏空,這個過程持續(xù)了也就是一分鐘而已,但擋了多少刀沒有人數(shù)的清......
沈冷一刀切死最近的刀客,再次換刀。
另外一邊,凡是靠近沈冷背后的人盡數(shù)被連弩點到,沒空一箭。
九箭之后茶爺往上伸手,漂亮的馬靴四周有一圈小小的暗袋,看起來像是裝飾,可這一圈暗袋里都是弩箭,鋼釘一樣。
她迅速的將連弩裝滿,再次瞄準(zhǔn),沈冷肆無忌憚的向前,因為背后沒有人可以靠近。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地上已經(jīng)倒下了將近二十個刀客。
沈冷扔掉第三把刀,將腰畔插著的最后一把刀抽出來,遙遙指向刀首。
茶爺在窗外掛著,心里想著傻冷子真帥,若是此時再說兩句霸道的話,那就更帥了。
沈冷一只手握刀指著刀首,另外一只手在提褲子:“等一下哈�!�
剛才插了四把刀,現(xiàn)在都抽出來了,褲袋有些松,他一只手提著褲子的樣子頓時不帥了,唯有茶爺覺得這姿勢也挺好看的。
沈冷把刀橫著叼在嘴里開始系腰帶,一個刀客立刻撲過來,沈冷不退反進,肩膀在那刀客胸口上撞了一下,身子旋轉(zhuǎn)半圈,嘴里叼著的刀子在刀客脖子上掃過,血液噴灑。
沈冷系好了腰帶把刀取下來:“其實剛才我說謊了,我說只殺刀首是吧,可我不是這么想的,你們都得死啊......你們這些人和南平江上的水匪有什么區(qū)別?”
刀首看著這個家伙心想你何必要說?
“走!”
刀首沒有去迎戰(zhàn)而是喊了一個走字,他不確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藏著,萬一這是有人想趁機滅掉他流浪刀的話,在這里耽誤的時間越久越可怕。
人開始后撤,可是走不了。
弩箭又出現(xiàn)了,朝著大門口跑的那幾個人全都被放翻在地,那弩箭精準(zhǔn)的天怒人怨。
沈冷拎著刀往前:“本來隔著萬千里我和你們不會這么早有什么糾纏,誰教你們要去動孟長安?”
刀首顯然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招手,兩個人抬著一柄大刀過來,那刀刀柄有半米左右,刀身倒是有將近一米,一寸半寬,莫說一個人,便是一匹馬也能劈開,西域那些流浪刀客哪怕是諸國精銳看到這把刀也會心驚膽戰(zhàn),這刀有個名字威震四方......陌刀。
沈冷的眼睛微微瞇起來:“原來你是西域重甲的人�!�
“我不是�!�
帶著面具的刀首緩緩搖頭:“早就不是了�!�
刀落,沈冷舉刀迎上去,沈冷的刀斷,不得不退后。
刀又落,沈冷抽刀迎上去,刀再斷,不得不退后。
刀首落三刀,沈冷斷了三刀,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把刀,從樹林里撿來的刀都是凡品,不是大寧武工坊精制的制式佩刀,所以沈冷有些想念自己的黑線。
那人個頭不高,比沈冷矮了差不多一個頭,出刀三次已經(jīng)有些氣喘,年紀確實不小了。
這刀重五十六斤,以他的年紀體力根本無法持久。
“老了啊,三刀不能殺人�!�
刀首語氣盡顯蒼涼。
沈冷驟然出刀,刀首的陌刀比之前的三刀慢了半分,可是半分已經(jīng)足夠,沈冷的刀子劃過去在刀首臉色留下一道血痕,面具一分為二掉落在地,于是沈冷看到了那血痕旁邊的酒糟鼻,臉被血染的更紅了些。
刀首疼的咧開嘴,露出那黃的讓人有些惡心的牙齒。
沈冷的刀停在半空,微微嘆息:“你今天不該喝光那壺老酒�!�
......
......
第三十四章
擋回去就是了
古語說拳怕少壯,刀何嘗不是一樣。
過去沒有人知道流浪刀的刀首居然就是雁塔書院那個酒糟鼻子的看門老頭,今后怕是也沒有幾人會知道了。
沈冷很清楚這些人都是壞人,惡人,為了錢可以什么都做的人,所以沈冷下手的時候沒留一分余地,可是當(dāng)那老頭倒在他刀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生命消失,還有一種對命運安排的不甘。
南平江上的水匪總是說若是衣食無憂誰愿意做匪?
這就是一句屁話,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所以沈冷看著那老者倒下去時候眼神里的不甘,也沒有什么心疼。
壞人給自己做壞事打上一個不甘命運安排的標(biāo)簽就不是壞人了?
剩下的流浪刀還有很多,至少四五十個人,他們看著刀首倒下去,手里的刀握得更緊了。
沈冷以為他們會拼命,可是卻沒有,幾十個刀客跪下來,這些為了錢什么都肯做的家伙幾乎同時將手里的鋼刀架在脖子上,然后有一小半的人抹了脖子,另外一大半人顫抖著,不知是誰啊的喊了一聲后站起來跑了,剩下的人也跟著跑了。
沈冷看著卻沒阻攔,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么。
“刀首不在,流浪刀亡。”
一個倒在血泊里的人艱難的抬起手似乎想把逃走的同伴拉回來,嘴里嘀咕著那幾個字:“我們當(dāng)初一起發(fā)過誓的......”
誓言這種東西如果不去遵守當(dāng)然也不會被天打雷劈,這些無惡不作的人心中也有自己守著的那份凈土,有的人守住了有的人放棄了,這片凈土叫義氣。
沈冷看著那些倒下去的尸體有些發(fā)呆,先生說的真的很對啊,人心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復(fù)雜的東西。
但他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沒完,他得做些自己離開之后別人再想動孟長安也會心頭顫一下的事,于是他在庫房里找到了一個拖把,沾了地上的血,在庫房地板上寫了幾個字。
要殺孟長安,先殺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