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說繞口令，說重點。”
“陛下確實心急，可將軍想想，陛下這是一次投資，縱然陛下財大氣粗，首先想的也不是直接去賺多少錢，一個合格的商人在投資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不虧，然后再去想賺多少......”
莊雍懂了，心說這么淺顯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沒想到？
其實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思考過，他知道陛下雄心壯志想把南邊海疆之外那幾個跳梁小丑給狠狠收拾一下，這個重任在他肩膀上，他唯恐自己做的不夠好有所辜負。
可現(xiàn)在想想，陛下是誰？大寧之主，大寧之主基本上就相當于天下之主了......若是大寧的水師在南疆海域一不小心打輸了？陛下的臉往哪兒放？
沈冷道：“為什么陛下如此在乎那些文官的態(tài)度？一旦水師在那邊打輸了，那些文官立刻就會炸了窩，水師的投入這么大，這幾年來國庫撥款撥糧可以說水師要什么陛下就給什么，如果真的出什么意外，陛下只怕自己都沒臉再提水師的事�！�
“所以陛下要求的急，是在萬無一失的基礎(chǔ)上急�！�
說完這些之后沈冷一本正經(jīng)的繼續(xù)說道：“我覺得這些話價值二十兩銀子�！�
莊雍：“呵呵......”
沈冷：“十兩？”
莊雍：“剛才你打了個比方�！�
“什么比方？”
“你說陛下是個商人�！�
沈冷一捂臉：“就說你不能和沈先生多接觸......不對，不對不對，是我低估將軍了，將軍畢竟在官場這么多年�！�
莊雍：“你在多說一句試試？”
沈冷聳了聳肩膀：“將軍為人儒雅中正，比沈先生強不知道多少倍。”
莊雍笑了笑：“你上次說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搞到求立國幾艘戰(zhàn)艦拉回來大卸八塊仔細研究，陛下準了，過幾天歷練之后我打算安排人去南疆，你想不想去？”
“不想。”
沈冷的回答斬釘截鐵：“可能會死�！�
莊雍微微一愣：“你以為我是在和你商量嗎？”
沈冷嘆息，心說將軍這不是給沐筱風機會干掉我嗎？可這話不能說，因為莊雍當然會想到這些事，可危險背后便是機遇，沈冷要想盡快在水師之中嶄露頭角，那么南下就是最好的選擇，比留在水師去追殺水匪要有分量的多。
機遇與兇險并行，這是沈先生很早之前就教過沈冷的。
“我去。”
沈冷點頭：“不過那二十兩銀子的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莊雍腳步踉蹌了一下，覺得自己心臟疼。
“過兩天帶著你的十人隊出任務(wù)，做出些樣子來，證明你有南下的能力，這差事看著兇險但有多少人愿意在兇險之中求前程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南下我?guī)ш牐俊?br />
“你只不過是個隊正而已�！�
“哦......不過既然將軍單獨找我談這件事，肯定就是有一些別的安排？”
“是，你確實足夠聰明了，沈小松沒有看錯人，我單獨找你是因為離開水師去做事，尤其是去南疆海域那么遠的地方，再加上南越雖然被滅國但零零散散的抵抗還在，誰也不知道會出什么意外，這朝廷里有人希望水師好也有人希望水師出點什么差錯好把我這個水師提督拿掉，你這次去就是保證不能出意外�！�
言下之意，我還是水師提督，你就少不了好處。
“我懂了�！�
沈冷笑著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臨機專斷之權(quán)吧？讓我相機行事，在關(guān)鍵時候若是這次南下帶隊的人出了什么問題，我來接管�！�
莊雍當然不會直接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沈冷懂了就足夠了。
朝廷里眼紅水師提督這個位置的人大有人在，陛下對水師有求必應(yīng)，國庫的撥款數(shù)額大的能讓人手發(fā)抖，誰坐在水師提督這個位子上誰都會樂的合不攏嘴，當然這是那些人的想法。
這軍中莊雍有很多可以信任的人，當初自己帶來的隨從比沈冷更好使，可是他不能用，因為這些都是熟面孔，別人都防著呢。
沈冷就是個愣頭小子，是個剛剛進入軍中還沒有被染黑的純粹的人，再加上莊雍和沈小松的關(guān)系，他才會選擇沈冷。
沈冷問：“將軍，我能不能再要一個權(quán)力？”
“什么？”
“剛才是臨機專斷之權(quán)，我想要一個臨�？膳艿臋�(quán)利�！�
“滾......”
莊雍瞪了沈冷一眼，一甩袖走了。
沈冷聳了聳肩膀，走到一邊靠著木樁站在那抬頭看著天上明月，想著這去南疆不遠萬里，來回就要小半年了吧，還沒有出發(fā)呢，想茶爺......
第二天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沈冷就已經(jīng)起來，習慣性的跑了幾圈然后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就到廚房那邊等著了，當他看到遠處來送菜的人從兩個變成三個就笑了起來，總算可以讓陳冉安心了。
沈先生在沈冷搬運蔬菜的時候?qū)⒛前押阼F打造的刀給了他，然后讓沈冷回去了一趟，把那把普通的黑線刀換了出來，兩把刀從外形上幾乎沒有差別，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
這刀一入手沈冷的眼神就亮了一下，分量真重啊，但這才算配得上他的東西。
“這是你陳大伯送你的，記住，這是大恩�！�
沈先生說完之后陳大伯連忙擺手：“可不是可不是，冷子對我們爺倆的才是有大恩的�！�
沈冷將刀掛好然后鄭重一拜，陳大伯趕緊把他扶住：“咱們之間不用這樣的，在魚鱗鎮(zhèn)的時候你和冉兒就是最好的朋友，我看你也從不是外人，當自己兒子一樣�！�
沈冷使勁兒點了點頭：“大伯你放心，只要我還在水師，就不會讓陳冉出事�！�
陳大伯求的，不就是這句承諾嗎？
“傻冷子�！�
“哎！”
“傻冷子！”
“哎！”
茶爺叫了一聲又一聲，沈冷答應(yīng)了一聲又一聲，沈先生搖頭嘆息，心說茶爺這個性格真是太直率了，換做別的女孩兒那會如此的目無旁人？
可這就是茶爺，喜歡的厭惡的都不會遮掩。
沈先生看的很開心啊，覺得自己都年輕了起來。
“那個，我過陣子可能會出一趟遠門�！�
聽到這句話茶爺不像上次那樣不開心，眼睛都在放光：“什么時候走？”
沈冷看著茶爺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心里都是不忍：“這次不能帶你了，是隨軍南下，估計著要半年左右的時間，也不算很長......”
茶爺表情一僵：“是莊將軍安排你去的？”
沈冷嗯了一聲：“唯有多立功，才能晉升的快�！�
茶爺當然明白沈冷的意思，可要攀爬到正五品武職談何容易？軍中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際遇，對于寒門出身的人來說這和天方夜譚差不了許多。
“好�！�
茶爺點了點頭：“半年，從明天開始算，晚回來一天我就找個人生孩子，你要是過一年半再回來，能給我兒慶生�！�
沈冷那眼睛噔的一下子就瞪圓了：“不開玩笑好不好�！�
茶爺呵呵一笑：“我開過玩笑嗎？”
沈冷：“為了不讓你和別人生孩子......”
茶爺：“你必須早點回來�！�
沈冷：“不是，我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沈先生：“咳咳，不準！”
陳大伯：“這其實也沒啥吧，我和冉兒他娘當初就是在還沒有成親的時候......”
沈先生：“你也閉嘴！”
陳大伯：“哦......”
沈冷哈哈大笑，他忽然發(fā)現(xiàn)茶爺在去了一趟長安城之后變得更加成熟起來，她知道沈冷在為什么奮斗，她是沈冷奮斗的目標，而不是障礙。
沈先生把沈冷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你要小心些，沐筱風在軍中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一旦你南下他是不會浪費這樣大好時機的，有件事本來不想告訴你怕你擔心，現(xiàn)在卻必須提醒你了，道觀被人燒了，就在我們搬出來的當天晚上，這是我和茶兒的運氣......”
沈冷眼神一凜：“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不找機會解決，我也要找機會解決了�！�
......
......
第四十章
不可能的
從得到新兵歷練的消息到出發(fā)這幾天時間過的飛快，沈冷知道自己硬塞給手下人的東西還是不夠，他希望自己的人可以有足夠的能力在危險情況下自保，最起碼是自保。
上個月過選的新兵一共不到三百人，團率王根棟負責帶隊，這是很簡單的一次任務(wù)，要進剿的水匪是在上游的水虎趙登科，斥候帶回來的消息說這伙水匪不過一百多人，盤踞在南平江一條分支水路里，時不時趁著夜色出來劫掠過往商船。
三艘熊牛戰(zhàn)船駛出水營朝著上游而去，熊牛戰(zhàn)船是大寧水師的中型主力戰(zhàn)船，按照戰(zhàn)船大小區(qū)分水師艦隊由四種戰(zhàn)船組成，最小的叫飛魚，說是最小也有三十幾米，中型戰(zhàn)船分成兩種，一種叫做熊牛，長五十八米，另外一種叫做鐵犀，長五十米。
熊牛和鐵犀的區(qū)別在于，熊牛可以裝載更多的士兵，船身較輕，速度比鐵犀快，鐵犀短一些但自重幾乎是熊牛的一倍，看著像個鐵疙瘩一樣，是用于沖擊敵軍船隊的，裝載士兵的數(shù)量只有熊牛的五分之一。
水師之中的大型戰(zhàn)船叫做萬鈞，長度達到了八十米。
除此之外還有水師的旗艦，達到了驚人的百米，是大寧安陽船塢造船的極限，怕也是木制戰(zhàn)船的極限。
旗艦名為神威。
熊牛是水師數(shù)量最多的戰(zhàn)船，幾乎是在加入水師的第一天每一個士兵就開始熟悉這種戰(zhàn)船了，士兵們站在船上往四周看著的時候表情各異，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乘船外出，可心情卻是不一樣。
沈冷所在的戰(zhàn)船是打頭的那艘，團率王根棟也在這艘船上。
王根棟安排好了之后回到船艙里，剛進門臉色就變了......本來應(yīng)該屬于他的房間里居然有人。
水師副提督沐筱風冷笑著看了王根棟一眼：“你似乎忘了做什么事。”
王根棟肅立行禮：“拜見將軍�！�
“幸好你還記得我是個將軍�！�
沐筱風把腿放在桌子上：“這次歷練的指揮權(quán)現(xiàn)在由我來接管�！�
王根棟直視著沐筱風的眼睛說道：“提督大人的命令是由我?guī)ьI(lǐng)這批新兵歷練，卑職沒有接到提督大人的命令由將軍你接管，請問是提督大人親自安排的嗎？”
“那又怎么樣？”
沐筱風道：“我是水師的副提督，有權(quán)調(diào)度支配水師的訓練，這是陛下賦予水師副提督這個職位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你是說我必須征得莊將軍的允許才能給你們下命令？只怕莊將軍也不會這么認為吧。”
王根棟無言以對，因為沐筱風說的沒有錯。
水師副提督的權(quán)利當然很大，日常訓練他當然可以安排調(diào)度，如果連這點權(quán)限都沒有那這個副提督也太憋屈了些，甚至可以說形同虛設(shè)。
“卑職......卑職遵命�！�
王根棟心里生出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
“還算你識時務(wù)，若是你再敢多說一句話，我就按照大寧的軍律處置你......現(xiàn)在你替我去傳達第一道命令，戰(zhàn)船再行三十里在壺口渡停泊，讓沈冷帶著他的十人隊走陸路為大隊人馬打探消息�！�
還是因為沈冷！
王根棟的臉色變幻不停，嘴唇幾乎都被咬破了。
“將軍，走陸路的話速度會慢很多，這樣就失去了出其不意突襲水匪營地的意義，斥候先行不應(yīng)該是這樣安排的，況且提督大人已經(jīng)安排了斥候隊在昨日就已經(jīng)出發(fā)為大隊提供沿途情報，沒必要......”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團率軍服扒了，然后讓人把你扔進南平江里？”
沐筱風冷冷的說道：“我再最后跟你說一遍，我有這個權(quán)力......現(xiàn)在立刻按照我的命令去安排，違令者斬！”
“是！”
王根棟轉(zhuǎn)身出了房間，心里的憤怒已經(jīng)幾乎燃燒成火焰，他之前確實對沈冷有些意見，覺得沈冷仗著自己是月武選的第一有些張狂，連規(guī)定必須隊正親自去領(lǐng)的配給都只是安排手下人去搬運，所以他才會有意懲罰。
可是，那是因為沈冷做錯了，也正因為沈冷知道錯在自己，他沒才有去找王根棟理論什么。
如今沐筱風這樣安排，顯然沒安好心。
走陸路比走水路要慢的多，一路上要穿過不少村子，誰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和水匪有瓜葛，一旦暴露，那個十人隊還能活著回來？
若沈冷的十人隊全部戰(zhàn)死，這就是水師建立以來最慘烈的一次失敗，自己這個團率怕是也要到頭了。
沐筱風呢？
他根本不必擔心什么，他甚至完全可以說這都是王根棟的安排，他不知情，這次來也只是想隨隊看看而已，大不了莊雍將軍就罵他兩句罷了。
可是，大寧的軍令就是軍令，沐筱風是水師副提督，是從四品的將軍，王根棟只能聽從命令。
當沈冷聽完王根棟的命令之后也有些震驚，這是不合規(guī)矩的事，也沒有道理，水師的斥候隊早一天出發(fā)這會已經(jīng)就在水匪營地外面了，現(xiàn)在還要派斥候做什么？
“是團率大人你的想法？”
沈冷問。
王根棟臉色變了變，搖頭：“是副提督大人，現(xiàn)在他就在船艙里�！�
沈冷點頭：“明白了，我想請求我一個人去，我的人留下�！�
“你......”
王根棟臉色變色，他沒有想到沈冷會這樣做，看來沈冷已經(jīng)很清楚沐筱風的意圖了，他要把自己手下人留下，是不想讓那十一個士兵陪著他送命。
“我去請示�！�
王根棟轉(zhuǎn)身回去，沒多久臉色蒼白的走回來：“將軍不許�！�
沈冷深吸一口氣：“如果我現(xiàn)在抗命的話，副提督大人是不是就有權(quán)利讓這船上的弓箭手朝著我們開弓放箭？即便是提督大人知道了也沒有意義了，人都死了�！�
王根棟咬著嘴唇回答：“是，副提督大人有這個權(quán)利。”
沈冷點頭：“我去。”
他回頭招呼自己的十人隊將命令傳達了一遍，除了杜威名之外其他人倒是沒有多大反應(yīng)，他們不知道沈冷和沐筱風之間的矛盾，也不會想到這次出發(fā)可能會遇到什么危險。
“請求領(lǐng)取配給。”
“準！給你雙份配給！”
王根棟這次沒有去請示什么，這是他職權(quán)范圍之內(nèi)的事。
“謝團率�！�
沈冷若有深意的看了王根棟一眼，他在王根棟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安和歉疚。
沈冷帶著他的十人隊到后面領(lǐng)取配給，王根棟說給他們雙份，可沈冷根本就沒在意數(shù)量的問題，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手下人......能拿多少拿多少。
連弩標配的弩箭每個人帶了五匣，長短刀各一把，槊一桿，紗布，傷藥，這些必需品盡量多帶，干糧倒是不必帶太多，除此之外沈冷還要求他們每個人攜帶一卷繩索。
十二個人裝備齊全，這一身東西的分量就夠沉重的了，士兵們都有些不滿意，心說斥候輕裝上陣才對，哪里有帶這么多東西的道理。
到了壺口渡沈冷帶著十人隊下船上岸，沐筱風站在窗口看著那十二個人逐漸走遠，心里越發(fā)開心起來，親信沐久已經(jīng)想辦法給水虎趙登科那些人送了消息，沈冷這次必死無疑。
就算是莊雍責備起來又能怎么樣？
甲板上，王根棟看著那遠去的同袍，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沈冷帶著人進入岸邊的樹林之中，確定戰(zhàn)船上的人看不到了之后沈冷下令停下來：“看到那棵樹了嗎，給我放倒了�！�
士兵們不明所以，可是軍令就是軍令誰也不敢違背，十來個人放倒一棵樹根本不算什么難事，沒多久樹就轟然倒了下來。
“撿著大一些的樹枝劈開，最起碼保證兩指厚的木板綁在你們的皮甲外面，前胸后背都要綁�！�
士兵們行動起來，沒多久每個人身上就又多了一層濕木的護甲，這東西分量不大，但是對于防護弩箭來說比皮甲管用的多。
“有件事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這次我們的十人隊是提督大人親自點名的，提督大人說，只要我們這次做出些成績來，做的漂亮，那么不久之后安排我們?nèi)ツ线吅＝鍪�，回來之后每個人都有重賞還有升遷的機會。”
沈冷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把沐筱風的事說出來，這些新兵心境不穩(wěn)，沒有開戰(zhàn)之前心境就壞了的話，那么只能是敗的更慘更快。
“這是提督大人的好意，我希望大家都能珍惜機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