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不過如此看來,這位陸王倒也是個可愛的人兒。
對妻子敬重,對兒子呵護,這樣的男人總不至于壞到哪兒去。
“你們想知道我爹把私房錢藏哪兒了嗎?”
李逍善連父王都不叫了,一口一個我爹,他拉著孟長安和沈冷的手:“我知道在哪兒,我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拿出來給你們看,都在我房里,我房里有一個我兒時騎的木馬,我爹的銀子都藏在木馬肚子里了�!�
沈冷嘆道:“別再讓他喝了,再喝的話,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孟長安連忙招手讓伙計去知會廚房做一碗醒酒湯來,小伙計看到李逍善那樣子就知道是真喝大了,連忙跑了出去。
沈冷嘆道:“小孟啊,這次惹了麻煩,你一個人扛�!�
孟長安:“放心吧,陛下若問起,我就說你比我灌他還要多些�!�
沈冷:“拔劍吧。”
李逍善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別......別打架,打架不好�!�
孟長安:“不打不打,我們鬧著玩呢�!�
李逍善迷迷糊糊的說道:“好多好多年前,王府里有人打架,好多人打架,我爹我娘以為我沒看見......可是我看見了,真的,真的好可怕,血啊,到處都是血�!�
沈冷和孟長安臉色同時一變。
“那年,我才六歲吧�!�
李逍善嘟囔了一句,睡著了。
皇家事啊。
沈冷和孟長安對視了一眼,那時候,怕正是沐昭桐力舉李逍然繼承皇位的時候吧,不為人知處,沐昭桐還做了多少事,除了他自己之外怕誰也說不清楚了,可正因為如此沈冷和孟長安都反應(yīng)過來,沐昭桐真的沒有別的牌了?當初他可以把手伸的那么遠,敢對云霄城的陛下動手,對陸王父子動手,那就足以說明,沐昭桐這個人藏了很多東西!
第三百零一章
推手
大學(xué)士府。
沐昭桐走出書房看了看外面晴空萬里,想著當年人當年事,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聲,那一年他在朝中一家獨大,陛下駕崩,滿朝文武再加上蘇皇后也一樣看著自己的臉色,那就是說一不二的快意。
老朋友也是老對手的路從吾被他打壓的出不得書院,只能做一個教書匠,心不甘情不愿但也無可奈何,現(xiàn)在真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陛下對路從吾言聽計從,只差把他一腳踢開了。
哪里有三十年?
從書房里跟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看面相也就是四十歲上下,可兩鬢已經(jīng)斑白,實際年齡怕是比看起來要大不少。
他站在沐昭桐身后,仿若置身在陰影之中。
“陛下找你那么久,你居然一直都在長安城�!�
“你說的是哪個陛下?”
中年男人聲音清冷的說道:“在我心中只有一個陛下,如今坐在龍椅上那個不過是篡權(quán)之人罷了�!�
“你說話還是如以往那么不留余地�!�
“他若抓了我,會留余地嗎?”
沐昭桐回身:“羅英雄,你這二十年躲在了長安城哪個角落里?韓喚枝找了你二十年,我也找了你二十年�!�
“你無需知道......韓喚枝,無名小輩而已,至于你,已經(jīng)沒了爪牙的老邁之人,想瞞住你輕而易舉,我想找到的人天涯海角藏不住,我不想被找到大羅金仙也看不見我�!�
站在沐昭桐背后的人就是當初的廷尉府都廷尉羅英雄,有人說韓喚枝比起羅英雄來簡直就是個仁慈的和尚,如今廷尉府里那諸多刑罰手段大部分都是羅英雄想出來的,廷尉府里如今還在的老人想起來羅英雄依然還會心里發(fā)寒。
“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會是來找我憶舊的吧。”
“你我之間,有什么舊值得憶?”
羅英雄哼了一聲:“當年你連那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我對你的回憶除了不滿也沒有其他什么了�!�
“小事?”
沐昭桐忽然就惱了起來:“裴瘋子九千刀兵橫陳長安城外,我選的人怎么進來?澹臺袁術(shù)帶走令牌,禁軍無人可動,你讓我怎么辦?”
羅英雄道:“是你自己搖擺不定罷了,你的志向和你的膽量不對稱�!�
沐昭桐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多說什么。
“這二十年來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看著你,看著你從一頭野獸變成了一只老鼠,李承唐把你調(diào)教的真好,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忘了曾經(jīng)掌控權(quán)利是什么滋味了吧�!�
“你又比我強在哪兒?”
沐昭桐道:“陛下再怎么樣也不會直接罷了我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明面上還要給我?guī)追置孀�,你呢?躲躲藏藏,如鬼一樣,曾�?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都廷尉,現(xiàn)在連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都不敢�!�
羅英雄笑了笑:“那我是不是的恭喜大學(xué)士,學(xué)會了夾著尾巴做人?”
沐昭桐臉色一寒:“如果你是來奚落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羅英雄抬起手對著天空,手掌后面的太陽就失去了光色。
“你還記得,當初一手遮天的感覺嗎?”
他問。
沐昭桐不答。
“我還沒有死心,你當然也不能死心�!�
羅英雄道:“現(xiàn)在機會又來了,一個很難得的機會,李承唐自己放出來的機會......陸王李承合進了長安,當年他可是也要攜子進京的,這事大家都還沒忘呢,若是突然之間李承唐被殺,李承合被推倒臺面上來,事情就又會變得好玩�!�
“幼稚�!�
沐昭桐冷聲道:“如今和當初可比?當初陛下無子嗣所以我們想做的就可以正大光明去做,現(xiàn)在呢?陛下早早的就立了太子,就算陛下出了什么意外,你以為還能如那時候可以隨便選個人?!”
“我只要他死�!�
羅英雄:“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要他死,便是上邊的意思�!�
沐昭桐臉色驟然一白:“我終于知道你這二十年藏在什么地方了�!�
“知道又如何?”
羅英雄道:“二十年前你敗了,我也就敗了,上邊也敗了......當初把局面交給你,你卻一事無成,給你二十年好活的不是李承唐,而是我。”
“那對大寧毫無益處!”
“大寧不會出任何事,太子該即位就即位,你該輔政就輔政,剩下的事用不著你做,若非當年你信誓旦旦的說憑你一人就可將大局穩(wěn)住,依著我的法子,何至于滿盤皆輸?”
“你就是個瘋子!”
沐昭桐轉(zhuǎn)身怒視著羅英雄。
“你才知道嗎?”
羅英雄嘴角一勾,寒意頓生:“我以為你在二十年前就知道我是個瘋子了......今天我不妨就告訴你多一些,七德會死,他什么消息都帶不回來,不管沈冷是不是李承唐的兒子都得死,但不是現(xiàn)在,李承唐死了之后,當年留王府里的丑聞再被掀出來,你覺得后宮還會安穩(wěn)嗎?那個珍妃本就是個卑賤出身之人,輪不到她說話,而楊皇后還有什么臉去母儀天下�!�
沐昭桐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太冒險,我不會和你合作。”
“用不著你合作,我只是通知你一聲。”
羅英雄走過沐昭桐身邊:“事情會按照我計劃好的發(fā)展,李承唐會死,太子會即位,而殺死李承唐的人我自然有辦法引到陸王身上,到時候陸王也會死,再往后的事你現(xiàn)在無需知道,事情到了那一步之后你自然會明白的�!�
他拍了拍沐昭桐的肩膀:“準備好吧,繼續(xù)做你的內(nèi)閣大學(xué)士,第一輔政大臣。”
羅英雄就這樣走了,絲毫也不避諱什么,他從大學(xué)士府的后門出來之前臉上貼了胡子,出門之后整個人的氣質(zhì)就完全變了,一個佝僂的老者顫巍巍的往前走著,誰能看出來他曾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都廷尉。
大運河上。
坐船趕回長安的沈先生總覺得背脊一陣陣發(fā)涼,二十年前那種極其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當年他帶著孩子出云霄城一路被追殺,最起碼他還確定那是皇后派來的人,哪怕他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搞清楚皇后為什么要把那個孩子給他。
坐在船上沈先生努力回憶著,讓自己把所有線索都匯聚起來。
第一,當年皇后給他的確實是個男孩。
第二,皇后給他孩子應(yīng)該是讓他處理掉,可他沒有,所以皇后派人追殺。
第三,皇后有一萬種法子自己處理掉那個孩子,為什么非要交給他?
第四,珍妃在知道自己孩子被偷走之后,為什么不派人去搶?她雖然出身卑微,可家里是江湖中人,她父親在江湖上頗有名望,只是上不得臺面而已,以她父親的能力好找一批江湖高手搶奪也不是什么難事,為什么始終隱忍?
第五,珍妃的父親已經(jīng)死了,母親也死了,可是她家里并不是什么力量都沒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父親不可能這么多年一點安排都沒有。
梳理了這些之后沈先生發(fā)現(xiàn)其實一點收獲都沒有,以前知道的和現(xiàn)在知道的匯聚起來并沒有撥開云霧,反而更加撲朔迷離。
他確定現(xiàn)在這船上就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那是個絕對的高手,自己未必有勝算,可對方顯然不打算就這么直接出手,而只是盯著,沈先生猜測那個人盯著自己是不想讓他再去接觸什么再去查什么,那個人甚至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跡,時不時讓沈先生能察覺到一絲一毫,偏偏就是找不到他。
這個江湖之中,沈先生本以為也就一個楚劍憐可以讓他沒有把握,現(xiàn)在看來江湖之深遠非自己想象,這個人突然冒出來,為什么之前二十年都不曾察覺?
皇后,沐昭桐,世子李逍然......沈先生把這些人都想了一遍,卻發(fā)現(xiàn)不可能是這些人派來的,若是皇后的人,那皇后之前何必去找姚桃枝那樣的殺手?如果是沐昭桐的人,沈冷也早就已經(jīng)遇到了危險,至于世子李逍然,如果他身邊有這樣的高手,楚劍憐必然會提前告訴自己。
還有另外一只手?
長安城。
荀直坐在浩亭山莊斜對面的茶樓里看著忙前忙后的老板娘,覺得她果然是有幾分姿色的人,這樣的人不該卷進渾水里,將來給她一個安穩(wěn)太平也好。
想到這的時候荀直腦海里忽然出現(xiàn)了什么,像是一絲光亮一閃即逝,可他沒有抓住。
那是什么?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大街上車水馬龍,這大寧的盛世啊,有多少人覬覦至高之權(quán)。
不對勁。
荀直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他是皇后的人,從當年皇后把他請入宮教太子學(xué)問開始,他就選擇了一條最有挑戰(zhàn)性的路,唯有那樣,他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他覺得這些年發(fā)生的事都是皇后在做推手,確切的說是他在做推手,世子李逍然那些過家家一樣的手段沒有他在暗中推動根本就是個笑話。
錯覺,都是錯覺。
荀直皺眉。
皇后不是推手,甚至連皇后都是被推著走的人,想到這時候荀直的心里一瞬間就涌出來很強烈的挫敗感,皇后若是提線木偶,他何嘗不是?只是包括皇后和他在內(nèi),都不覺得自己是木偶,還以為是自己提著線。
樓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者往山莊里走去,荀直覺得他有些面熟,想起來那山莊里的看門人。
那老人回頭望樓上看了一眼,老眼昏花。
荀直對他微微笑了笑,老人也笑了笑,繼續(xù)顫巍巍的往前走。
......
......
第三百零二章
這是為什么呢?
讓沈冷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去西疆迎親,他的那一旗水師戰(zhàn)兵也被歸入序列,得到這消息的時候沈冷簡直美上了天,他的那一旗戰(zhàn)兵已經(jīng)在長安城里休整了好一段時間,一個個也都憋的幾乎快要炸裂,陛下旨意傳達下來之后這一旗人幾乎都要飛起來了。
回到自己的軍營里,沈冷感覺自己走路走出了流云會的那種風(fēng)格。
跟在沈冷后邊的姚無痕則一臉的緊張,他細化著自己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告訴自己此時此刻他就是一個剛剛進入兵營里的小人物,帶著些卑微和興奮。
沈冷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只是見到陳冉他們的時候隨便介紹了一下便一帶而過,這讓姚無痕稍稍有些失落,他看得出來沈冷和手下人之間的感情,告訴自己在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要做到的就是和這些人變成同一路人。
“長安城的伙食不錯啊�!�
沈冷看了看手下人似乎都胖了些:“訓(xùn)練有沒有丟下?”
陳冉笑道:“大家都保持著在水師時候的訓(xùn)練強度,沒有一日落下�!�
沈冷嗯了一聲:“這次去西疆迎親,咱們就是大寧的臉面了,可能會遇到一些很危險的事,也可能會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來,還是那句話,我?guī)銈兌嗌偃巳�,就拼盡全力的帶著多少人回來�!�
他掃了眾人一眼:“這次去可能應(yīng)付的情況也很復(fù)雜,有些人會千方百計的讓這件喜事辦不成,我們要做的只一件事,那就是不答應(yīng)�!�
“呼!”
所有人右拳抬起。
沈冷笑了笑:“行了,正經(jīng)的話說完了,再交代幾句......”
陳冉:“不正經(jīng)的?”
沈冷點頭:“傳聞西域的姑娘都很漂亮,你們把持些�!�
陳冉:“若是她們死也要追隨我們呢?”
沈冷:“那我就閹了你們�!�
陳冉:“......”
沈冷想了想:“閹你們這么多人似乎很耗時,要不然出發(fā)之前我給你們報名,統(tǒng)一去宮里凈事房,那邊的手藝好,據(jù)說當天就能下地走路,三天就能行動如常,咱們?nèi)硕嘟M隊去,估計收費還能打個折扣�!�
陳冉往下看了看,襠下一涼。
“做個提前的演練,當是個游戲�!�
沈冷讓王闊海躺在桌子上:“他是我們的斥候,帶回來很重要的消息,但是身負重傷需要救治,我是醫(yī)官,陳冉你過來,你就是潛入我們之中的敵方奸細,也許真的會有人在迎親之前潛入進來,在這種情況下,你如何處置?不能讓王闊海把你們的消息說出來�!�
站在一側(cè)的姚無痕下意識的低頭,他總覺得這話是沈冷故意說給他的。
王闊海躺在那:“別說,他還真像。”
陳冉:“我的身份呢?”
沈冷:“我的助手吧,和我一起救治他。”
兩個人站在王闊海身邊假裝救治,陳冉忽然假裝握刀刺向沈冷,沈冷楞了一下:“你干嘛?”
陳冉:“對不起,雖然我很敬重你,但我不能讓你救活他,我是臥底......”
沈冷:“你說我的理解,可你刺我干嘛,你刺他啊......”
王闊海噗的一聲:“將軍沒事的,我可能會笑死。”
沈冷看了陳冉一眼:“人才,勞煩你帶這位新來的兄弟熟悉一下,我還有事先回去,保持訓(xùn)練不許懈怠,后天出發(fā),明天我會過來把具體事宜講清楚�!�
“呼!”
眾人肅立。
沈冷看向姚無痕:“跟著陳隊正熟悉一下大家�!�
姚無痕連忙點頭,一臉謙卑。
沈冷離開之后回到浩亭山莊,進門的時候守門的老人一如既往的對他點頭笑了一下,沈冷微笑示意就直接進了大門,走進去幾步之后忽然回頭,注意到了斜對面那家茶樓,以前就看到過卻沒有在意,剛才進門之前看到幾個兵部官員有說有笑的往茶樓那邊走他這才多看了兩眼,隱隱約約的似乎看到茶樓二樓窗口有個人站著,他看的時候那人就轉(zhuǎn)身走了。
“老伯�!�
沈冷問看門人:“對面那家茶樓似乎生意不錯?”
“老板娘好看�!�
看門人笑起來,一臉你懂的。
沈冷隨便問了一句:“你在這幾年了?”
看門人沉思:“記不得了,比老羅還早來了幾年,回頭我得問問他才行,那個家伙好像是前三年才來的?”
沈冷想了想,那個叫老羅的看門人自己也見過幾次,似乎是很木訥的一個老人,能在浩亭山莊做看門人的都是老兵,無家可歸的老兵。
沈冷翻出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在老人手里:“老伯明天你換班來的時候路上幫我?guī)б恍┦烊�,剩下的錢就放在你這,什么時候我需要你幫我?guī)|西我就告訴你,錢用完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看門人連忙點頭,并沒有去多想,等沈冷走了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位水師的年輕將軍又怎么可能會在山莊里住很久?這錢,就是給他的,于是微微濕了眼眶。
沈冷進門的時候茶爺正在逗黑獒,她伸手往上指了指,黑獒隨即一躍而起,竟是能有半樹高,大爪子在樹上抓幾下又爬上去兩三米,然后翻身落下來,穩(wěn)穩(wěn)落地,瞧著很興奮的樣子。
沈冷笑問:“訓(xùn)練它這個做什么?”
茶爺?shù)溃骸皩砦覀兂捎H之后,如果你惹我生氣了我會打你的吧,你又舍不得打我,只好跑,跑到樹上可怎么辦,黑獒會接你下來。”
沈冷:“你真是深謀遠慮。”
茶爺送肩膀:“你這不是標準答案�!�
沈冷:“我怎么會惹你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