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現(xiàn)在珍妃開始動腦子了。”
皇帝想了想，沈冷幾次出事珍妃倒還沉得住氣，聽聞茶顏出了事之后立刻就摘劍出宮，那般殺氣，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見過了，甚至以往陛下見過的她都沒有這么大的殺氣煞氣。
那是因?yàn)椴桀佊辛撕⒆印?br />
皇帝心想著，當(dāng)年珍妃的孩子丟了，她自責(zé)了二十年，所以哪怕見到沈冷也不敢表現(xiàn)出什么，他知道，沈冷大婚的那天晚上，喝醉了的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坐在門口臺階上又哭又笑又唱軍歌，放浪形骸一塌糊涂，她站在不遠(yuǎn)處看沈冷看了好久好久。
她絕對不會允許茶顏的孩子再出事。
韓喚枝聽到陛下說珍妃開始動腦子了，忽然間醒悟過來......前陣子珍妃對陛下說想接父母來長安城過年，那是珍妃跟了陛下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即便是當(dāng)初在留王府的時候珍妃也沒有提過，她是害怕自己的爹娘看到她在留王府里過的并不那么如意，皇后那時候壓她壓的太狠，她擔(dān)心自己那個暴脾氣的老爹一旦知道了，就會做出什么控制不住的事。
可這次把爹娘接來，顯然不僅僅是想團(tuán)聚那么簡單。
老爺子是西蜀道東蜀道兩道馬幫大當(dāng)家，江湖上誰不給面子？西蜀道東蜀道山路難行，貨物都是馬幫運(yùn)送進(jìn)來運(yùn)送出去，哪怕是官府的物資運(yùn)送不過來的時候也是馬幫出面幫忙，說西蜀道東蜀道的江湖，那就是老爺子的江湖，可畢竟馬幫的實(shí)力局限在那地方，進(jìn)不了京畿道更進(jìn)不了長安城。
現(xiàn)在老爺子來了，不久之前茶爺那邊新?lián)Q了一批伙計(jì)都是小姑娘。
皇帝看了韓喚枝一眼，他在想和韓喚枝在想的一模一樣。
茶爺那次從珍妃宮里走后不久，就給原來兩家鋪?zhàn)拥幕镉?jì)掌柜發(fā)了厚重的銀子補(bǔ)償，因?yàn)檎溴鷮λf一個女孩子開店，讓一群正年少的小伙子在店里忙前忙后畢竟不方便，便是老男人在也不踏實(shí)，所以茶爺聽了珍妃的話，決定招幾個小姑娘做事。
巧不巧？
夜里茶爺在綢緞鋪?zhàn)映隽耸�，那幾個小姑娘的反應(yīng)有多快？
那是馬幫的人啊。
開始動腦子的珍妃，相當(dāng)于打開了封印。
“朕去一趟夏蟬亭園吧�！�
就在韓喚枝想提醒陛下去看看皇后的時候，皇帝卻準(zhǔn)備去夏蟬亭園了。
沈冷和茶爺兩個人在代放舟的引領(lǐng)下到了東暖閣，看到陛下之后行禮，皇帝連忙讓茶爺起身：“你有身孕，記著，下次見到朕不用行禮，若是在這樣拜來拜去的朕就生氣了�！�
茶爺嗯了一聲站起來：“謝陛下恩典�！�
“沒傷著吧？”
“沒有，來之前沈先生趕了過去，把了脈，說沒有事�！�
“沈小松呢？”
“回夏蟬亭園了�！�
“唔，那還好，他那般身子骨可不能在動武了�！�
“放心吧陛下，臣讓陳冉和杜威名王闊海三個人陪著回去的�！�
皇帝看了看沈冷：“聽說你提刀了？”
沈冷沒回答。
雖然茶爺攔了他，今夜必不能再做些什么，可沈冷又豈會那么輕易的就忘了這事？茶爺之所以拉著沈冷來見陛下，一是因?yàn)閾?dān)心珍妃，二也是不想讓沈冷去后族。
“罷了。”
皇帝嘆了口氣：“都跟著朕一塊去夏蟬亭園吧，代放舟，去備車。”
學(xué)府街。
杜威名看了看陳冉，陳冉看了看王闊海，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沈先生說回夏蟬亭園，可是走到學(xué)府街就說要去天機(jī)票號取些銀子出來，這幾日陪著馬幫老當(dāng)家打牌可沒少輸，按照老爺子他們西蜀道那邊的玩法，把沈先生輸?shù)南虢邪职�，長安城這邊麻將的玩法簡單沒什么講究，西蜀道那邊的玩法只一個血流成河就讓沈先生覺得人間不值得。
可是沈先生已經(jīng)進(jìn)了天機(jī)票號有陣子，怎么還不出來。
票號里。
沈先生生氣了。
“殺。”
他起身離開之前，最后一個字說的是殺。
林落雨點(diǎn)頭：“從長安城開始，今夜楊家在長安暗道上所有的生意，一個不留，一個月之內(nèi)，京畿道內(nèi)依附在后族的所有暗道勢力，一個不留，三個月之內(nèi)，我會查清楚后族那個叫楊心念的女人一切底細(xì)，后族培養(yǎng)年青一代的手段我也會摸清楚，一年之內(nèi)，我會都打掉�！�
沈先生沒再多說什么，邁步出門。
一個時辰之后，順天府就炸了。
已經(jīng)回家準(zhǔn)備睡下的順天府府尹和府丞兩個人被衙門里的人喊了回來，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的報進(jìn)府衙，案子一瞬間就能把整個順天府衙門塞滿似的。
“永樂賭場剛才被一群黑衣人沖進(jìn)去給燒了�！�
順天府總捕一臉的無奈：“大人也知道永樂賭場是楊家的人在經(jīng)營，明面上的主事人也不過是傀儡，為此楊家的人過來打過招呼的，剛剛接到消息說賭場里的主事被殺，看場子的打手死了一多半�！�
他壓低聲音說道：“卑職懷疑不久之前襲擊沈?qū)④姺蛉说哪菐讉�人，是賭場的人。”
“唉！”
府尹一聲長嘆：“神仙打架�！�
總捕跟著一聲長嘆：“我等遭殃�！�
“福安當(dāng)鋪被人砸了，洗劫一空�！�
“六勝酒樓也被砸了�！�
“騰勇鏢局被砸了。”
“幾個經(jīng)營暗道生意的一夜之間被滅�！�
府尹看了看總捕：“除了流云會誰還有這么大的手筆，若實(shí)在不行，你去迎新樓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見到流云會東主，跟他說說，快過年了別這么大火氣。”
府丞嘆道：“流云會可是澹臺大將軍的，惹不起啊。”
總捕：“我分量不夠啊，要不然兩位大人？”
府尹：“想什么呢！我是順天府府尹，你讓我去和暗道上的人談？”
府丞：“我是府丞�！�
總捕：“......”
“案子怎么辦？”
“該接接，該查查，流云會那邊該去也得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捕頭快步跑進(jìn)來：“大人，大事不好了，流云會八百白袍出長街。”
“大人�！�
外邊又有人跑進(jìn)來：“紅袖招今夜突然關(guān)門了。”
府尹感覺自己手都在抖，為官這么多年，順天府府尹這個位子坐的最是膽戰(zhàn)心驚，長安城里大人物太多，局面錯綜復(fù)雜，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事，出了事他一個順天府的府尹就未必能擺平，平日里流云會的人對他很尊敬，可今天夜里顯然是不打算給順天府面子了。
“流云會的人才動？”
府尹忽然反應(yīng)過來：“那之前動手的是誰？”
迎新樓，燈火通明。
葉流云推開窗，大街上八百白袍整整齊齊的站在那，背掛長刀，別說這是不給順天府面子，連城防軍的面子都不行給了。
他沉默片刻之后擺了擺手：“去吧�！�
風(fēng)起云涌。
葉流云轉(zhuǎn)身回到屋子里坐下，看了看冒著熱氣的杯子：“我知道沖動了些，院長大人也不用勸什么了，我這些年在江湖里摸爬滾打總是難免會沾染很重的江湖氣，江湖氣粘上了就去不掉，所以前些日子陛下召我進(jìn)宮問我想去什么地方做事，我說哪兒也不想去，就守著長安。”
老院長聳了聳肩膀：“沒想勸你�！�
喝了口茶：“下一局？”
葉流云嘴角微微一勾：“下一局�！�
一邊落子，老院長一邊說道：“雖然不想勸你，可你應(yīng)該明白，后族被陛下打壓了這么多年，生意上的收入才是支撐著那么大一個家族最主要的來源，若今夜把后族在長安城內(nèi)所有的生意都打了，后族相當(dāng)于被你扒了一層皮，你也就直接暴露在皇后眼前，雖然以前皇后也未必不知道，可好歹還相安無事�！�
“扒晚了�！�
葉流云淡淡的說道：“也正是今日我才醒悟過來，陛下讓我建流云會真的只是為了緩解一下陛下的壓力？陛下當(dāng)然也知道，朝中，各地，楊家的人都被壓的抬不起頭，從二十年前開始陛下就在壓他們，壓到他們不得不去經(jīng)商去做暗道上的生意，而我這個奉旨混暗道的人竟是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陛下是想著，若有朝一日想往痛里打，就不僅僅是在朝廷里地方官府里打，哪里露頭就打哪里。”
他重重落子：“什么時候是有朝一日？就是現(xiàn)在。”
老院長微微搖頭：“怪他們自己吧，為什么要去招惹沈茶顏？”
第五百零九章
老兩口小兩口
一夜風(fēng)風(fēng)雨雨，避都避不開。
因?yàn)殚L安城的城門是關(guān)著的，想出都出不去。
陛下?lián)倪@可能開了一個不太好的頭，說出自己的擔(dān)心后夏蟬亭園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大家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只差有人問一句......這頭不是陛下你開的嗎？沒有一開始承天門外的掌嘴三十，哪有后來這么多事......
吃罷了飯喝罷了酒，該回的人終究會回去，可陛下還不能走，畢竟岳父大人有話說，哪怕岳父大人見君也要拜，可那是更改不了的身份。
“陛下�！�
人都回了，屋子里只剩下一家四口。
馬幫老當(dāng)家看起來有些胖，但并不笨重，從桌子后邊繞過來，忽然手扶著桌子就撩袍跪倒在地。
皇帝嚇了一跳，連忙過去要攙扶。
“陛下聽臣說完。”
老當(dāng)家跪在那，額頭頂著地面。
“二十多年前，小蠻說要嫁入王府，老臣有罪，老臣當(dāng)時不答應(yīng)，老臣知道很多人都說，是老臣算計(jì)了陛下，故意讓小蠻接近陛下，是老臣的奸計(jì)......可陛下知道不是如此，臣這么多年來，從沒有粘過小蠻的一點(diǎn)光，更是因?yàn)檫@身份，臣把馬幫的生意都散了一大半，那時候老臣勸她說，以你的出身做不得王妃，你丈夫愛你疼你，最多也只是給你個側(cè)妃之位，你在家里爹娘跟前任性慣了，我們事事處處都讓著你，可是嫁進(jìn)王府之后不一樣，事事處處要低眉順眼，你可愿意？”
“小蠻說，愿意，她說遇到一個對的人，不管什么身份，他是留王也好，他是平民百姓也罷，終究是看上了眼，若看走了眼，不怪爹娘，只怪自己瞎了�！�
老當(dāng)家也不抬頭，始終額頭頂著地。
“后來其實(shí)老臣知道她在王府里過的不順心，所以她從不曾讓我們過來看她，她擔(dān)心若老臣鬧起來，陛下你家里不安寧陛下臉上也無光，以前陛下是王爺?shù)臅r候，臣還敢鬧，就算是鬧沒了這條命，臣也得護(hù)著自己閨女不是？臣不去，不是不敢啊，是小蠻信里說，你若來，我就走，讓爹娘找不到陛下也找不到�！�
皇帝站在那，臉上變色。
老當(dāng)家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陛下是陛下了，臣不敢鬧了，不是臣怕死了，而是臣不敢背負(fù)一個謀逆之類的罪名，臣一個人死還好，可臣好歹還帶著一大群混生活的，臣沒有讀過什么書，大概是這樣的罪名吧，臣雖然混江湖，可臣世世代代是寧人，陛下是大寧的陛下，寧人不造陛下的反。”
“你快起來說。”
皇帝再次伸手想把老當(dāng)家扶起來，可老當(dāng)家就是不起身也不抬頭。
“臣知道，家長里短和國家大事相比不算什么，尤其是對于陛下來說，大寧億萬子民需要陛下操心，國就是大家，陛下哪里還有那么多精力去照顧這個小家？可臣只是個放馬的，臣只有一個小家�！�
他終于抬起頭，眼睛微紅。
“陛下啊，若是陛下覺得小蠻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也不適合在宮里生活，又或是陛下看她厭了，臣只求陛下別打她罵她，雖然陛下未必打得過她，可陛下若打她她必然是不會還手的，也別困于冷宮不理不睬，把她還給臣就好，若是小蠻犯了什么殺頭的罪別殺她，殺臣，讓她娘帶她回家�！�
砰砰砰！
三個重頭。
老當(dāng)家額頭見血。
皇帝一下子慌了神：“千萬別這樣，朕什么時候打她罵她了？朕又怎么可能會厭她？朕確實(shí)自到了長安之后陪她的時間短了，誠如老人家說的，朕是真的忙，朕不管，朕是不會把她還給你的�！�
他將老當(dāng)家拉起來：“你就是真造反，朕也不會把她還給你�！�
坐在的珍妃噗嗤一聲笑了，然后笑著就哭了。
屋門外遠(yuǎn)處，代放舟回頭看了看，心說陛下是真的在乎珍妃，皇后那邊出了那么大的事，珍妃把皇后險些直接給摔死，陛下卻還是沒有去看皇后，反而是追到了夏蟬亭園這邊，聽到屋子里的哭聲，卻聽不清楚說什么，代放舟只覺得陛下是真的累，國家大事要忙，大寧那么大，什么事能少了陛下主持？還要顧及家事，還要看著后宮里那么多貴人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
不過想想，陛下好像也沒在乎過，因?yàn)楸菹轮辉诤跽溴?br />
回將軍府的馬車?yán)铮锠斪谏蚶涿媲把劬σ徽２徽５目粗蚶涞难劬Α?br />
“看什么看？”
沈冷撇嘴：“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巡海水師提督將軍，你知道我有多少小弟嗎？你再看我信不信我讓我小弟打你�！�
茶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賣胭脂水粉的，沒那么多小弟，只有一個，是個將軍�！�
沈冷嘿嘿笑。
“小弟�！�
茶爺手指勾了勾沈冷下巴：“聽話嗎？”
沈冷點(diǎn)頭點(diǎn)頭再點(diǎn)頭。
茶爺：“吐個舌頭�！�
沈冷舌頭吐出來，還呼哧呼哧的。
茶爺笑：“乖，那你別的也聽話好不好？今天夜里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珍妃那邊已經(jīng)幫我出了氣，陛下也已經(jīng)幫我出了氣，陛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難，畢竟一邊是珍妃娘娘一邊是國家法度，你若是再去后族殺一場，陛下怎么辦？”
沈冷把舌頭收回來，沒說話。
“咱又沒吃虧。”
茶爺嘿嘿笑：“僅有的一個小弟若是連老大的話都不聽，我以后怎么混江湖，我不要面子啊。”
沈冷笑著搖頭：“行，今天我不去�！�
“明天也不許去�！�
“明天也不去�！�
“后天也不許去�！�
“后天也不去�！�
“永遠(yuǎn)都不許去。”
沈冷再次沉默下來。
他不想騙茶爺。
茶爺嘆了口氣：“那就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許去，少些打打殺殺，就當(dāng)是給孩子積德好不好？咱家沈繼也不希望你去，是吧。”
茶爺拍了拍小肚子。
沈冷笑：“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沈繼這個名字適合男孩子，若是生個女孩總不能還叫這個，不好聽。”
“可這是陛下賜的名字啊�！�
“陛下怎么的，我是爹�！�
茶爺噗嗤一聲：“行行行，那你說要是生了個女孩兒叫什么名字�！�
“叫花花怎么樣？”
“......”
沈冷：“沈大花�！�
茶爺：“我的劍呢？”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不好聽嗎？”
茶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為孩子將來考慮一下，去學(xué)堂上課，先生一點(diǎn)名，大花，咱家娃兒站起來喊一聲在呢在呢......”
沈冷想了想那個畫面，捂臉。
他認(rèn)真的對茶爺說道：“你看啊，一般來說人家家里要是女人強(qiáng)勢做主，孩子也有隨母姓的對吧，你這么強(qiáng)勢了，為什么你不要求我孩子隨你姓？”
茶爺：“哈哈哈哈......你有毒吧�！�
沈冷：“你快說�！�
茶爺：“咳咳......以后孩子必須隨我姓！”
沈冷：“好嘞，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