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可他哪里敢說?
“朕已經下旨封住了�!�
阮騰淵稍稍松了口氣:“你們幾個最了解鞍子山,這幾日就多辛苦,帶著朕的部下將士把所有可疑的地方都堵住,盡量的去找,若是做的好,朕必有重賞�!�
那幾個獵戶連忙磕頭,哪里還敢多說什么。
一個時辰后。
山中。
沈冷從裂縫里鉆出來,一身的塵土。
“似乎不通了。”
沈冷搖了搖頭:“裂縫走進去大概幾十丈遠就沒狹小的沒辦法進去,可又不見那幾頭野狼,還有其他裂縫,我沒辦法一一搜索�!�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多調集斥候,順著裂縫往里探索�!�
正說著,忽然看到遠處有個人影視閃爍了一下,沈冷反應奇快,連弩抬起來瞄著那邊:“出來!”
第五百四十一章
絲巾
草叢里有個人慢慢的站了起來,臉色白的好像雪一樣,他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寧軍,只看到那身黑色戰(zhàn)服腿就已經軟了,別說反抗,跑都不敢。
“你是誰?”
陳冉過去搜了搜,那人身上沒有帶著兵器,看身形體魄也不像是個當兵的。
“我是......過路的�!�
那人支支吾吾的回答。
沈冷走到近前看了看,面容上來說這是個典型的求立人,黑,瘦,顴骨有些高,而且眼神里帶著蠻人的那種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狡猾。
“你是從城關里逃出來的吧?”
沈冷問了一句,那人立刻表情就有了變化。
沈冷吩咐了一句:“帶回去交給廷尉府的人審�!�
陳冉一擺手,斥候上去將那人綁了押回大營。
沈冷回到大營里洗漱更衣,在樹蔭下點了一堆火烤饅頭吃,軍中可不似在長安城那般好生活,大部分時候都是以干糧充饑。
陳冉從遠處過來蹲在沈冷身邊,沈冷把手里烤好的饅頭遞給他,陳冉吹著氣啃了兩口:“都撂了,那家伙就是普山村的獵戶,當年修建糧倉的時候他就隨求立軍隊在那邊做向導,他說這鞍子山內部有個很大的中空的地方,被阮騰淵當做糧倉,有裂縫可以偷偷溜出來,他才跑出來就被咱們抓著了�!�
沈冷問:“能不能帶隊伍進去?”
“不能。”
陳冉搖頭:“獵戶說那縫隙太狹窄,很多地方還需要攀爬,只能容一人過去,雖然可通糧倉,但沒有多大意義,進去幾個人,無濟于事�!�
“也許有�!�
沈冷自己烤了個饅頭:“我回頭和海沙將軍商量一下。”
陳冉敏銳的察覺到了沈冷又有冒險的念頭:“你若是想進去,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但你必須得帶上我。”
沈冷看了一眼陳冉的肚子。
陳冉楞了一下:“那就讓老杜跟著,老杜沒問題,大個兒和我要是進不去,你身邊不能沒有個照應的�!�
“我還沒決定�!�
沈冷咬了一口饅頭:“我的命多金貴�!�
陳冉:“你知道就好�!�
沈冷笑了笑,想到在安陽郡魚鱗鎮(zhèn)碼頭的時候,兩個人也是這樣蹲在一起啃饅頭吃,那時候還都是懵懂少年,只覺得一頓飯能不限量的吃大白饅頭就很完美,也足夠幸福。
陳冉捏了捏手里的饅頭:“像不像?”
沈冷:“滾......”
陳冉:“你個流氓!”
沈冷:“你還說我?”
陳冉:“我是說,像不像咱們當初在魚鱗鎮(zhèn)碼頭上吃的饅頭�!�
沈冷:“......”
陳冉:“冷子你變了......怎么滿腦子那種齷齪念頭�!�
沈冷:“......”
陳冉:“不過確實挺像的�!�
沈冷看著陳冉,忽然間發(fā)現(xiàn)他和林落雨身邊那個叫高小樣的女孩子真是絕配,上次去天機票號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覺得高小樣什么地方自己似曾相識,現(xiàn)在醒悟過來那姑娘就是女版的陳沒蓋子,小事上要多不靠譜有多不靠譜,可大事上永遠讓人放心。
還有就是這倆家伙一樣,嘴上都沒有個把門的。
“我給你說個媳婦唄�!�
沈冷忽然冒出來一句。
陳冉看怪物一樣看著沈冷:“轉職這么隨便的嗎?你這角色轉變可以草率,我終身大事豈能草率?說吧,你收了誰家的銀子要賣我�!�
沈冷嘆道:“你想想誰家還愿意花銀子買通我來想搞定你�!�
陳冉想了想,確實沒有人家會那么傻。
沈冷道:“如果有銀子拿的話,我會現(xiàn)在才賣你嗎?”
陳冉:“那你先說是誰�!�
“不能說�!�
沈冷想著人家姑娘根本就不認識陳冉,自己這邊信口開河一說,陳冉當了真,到時候人家高小樣根本就沒那個心思,陳冉得多尷尬,人家姑娘又得多尷尬。
陳冉白了他一眼:“我爹,你陳大伯,一直說,兒子啊,你好好跟著冷子干,冷子有一口吃的就不能虧了你,我一直深信不疑,可是現(xiàn)在某人都已經實現(xiàn)了老婆孩子熱炕頭,而我呢......”
沈冷:“陳大伯知道你在長安的時候經常去小淮河嗎?”
陳冉:“大哥我錯了�!�
提到孩子兩個字,沈冷忽然間心里就涌出來一陣愧疚,算計著時間,如果現(xiàn)在立刻往回趕的話也許都來不及,連生孩子這么大的事自己都沒能陪在茶爺身邊,茶爺一定很無助,她縱然什么都不說,心里一定會失望,也會難過。
那種無助,那種期盼,想想就能體會到她心里會有多難。
一瞬間,沈冷的情緒就低落下來。
陳冉自然看得出來,他一直說自己是最了解沈冷的男人,知道是剛才說的話牽扯到了沈冷的思念,于是拍了拍沈冷的肩膀:“咱們盡快打完這一戰(zhàn),如來時候一樣趕路的話,也許還來得及�!�
沈冷嗯了一聲:“所以我才會一直在找路,所以我才會想著冒險。”
他站起來:“茶爺生孩子的時候,我得讓她握著我的手,我問過,很多人說生孩子的時候對于女人來說就是鬼門關,運氣好了,平安無事,運氣稍稍不好一些就沒準出意外,還有人說那種疼是男人根本承受不住了,接生的穩(wěn)婆說,刀子割在身上的疼,不及女人生孩子的疼十分之一,所以生孩子的時候往往都會連牙都咬破了。”
“穩(wěn)婆還說,為了怕咬到舌頭,總是會準備一根小木棍給生孩子的女人咬著,想想那就是很不舒服的事,茶爺怎么能咬木棍,可以咬我的胳膊�!�
沈冷把最后一口饅頭塞進嘴里:“我去看看那個獵戶�!�
一個時辰之后。
海沙砰地一聲把桌子上的杯子摔碎了:“不行!”
他怒視沈冷,而沈冷平靜的看著他。
海沙道:“你來之前陳校尉來找過我,他讓我勸勸你不要冒險,他說你急著趕回去陪你夫人,這些我都可以理解,若我早知道,就不會請你來與我一同打這一戰(zhàn)......沈冷,現(xiàn)在你就可以回去,這一戰(zhàn)我來打,已經找到了可以進去的路,難道我就比你差了?”
“不行�!�
沈冷搖頭:“若想盡快打這一戰(zhàn),就必須里應外合,你應該知道,若我離開,你派人從裂縫潛入糧倉,你的人就算再精銳也支撐不了多久,潛入進去的人有限,除了我之外,誰能帶幾個人去砍下來吊橋?你親自進去自然能,可時機如何把握?你放心交給你的手下人指揮嗎?”
海沙點頭:“我的人,自然放心�!�
“我不放心�!�
沈冷看向海沙認真的說道:“我沒把莊雍當大將軍看,我把他當父親一樣看�!�
海沙一怔。
“茶兒是我的妻子,至近親人,我必須趕回去陪她,莊將軍也是,我得把仇人的腦袋割下來�!�
沈冷笑了笑:“明天夜里,我?guī)畟人潛入進去,我會與你約好時間,到了時辰吊橋必然會放下來等你,你率軍一鼓作氣殺進去,完事之后我需要你最快的船�!�
海沙沉默良久:“如果吊橋沒有放下來呢?”
“沒有如果。”
沈冷起身:“幫我準備一些東西,時間有限,一天之內必須準備齊�!�
第二天入夜前沈冷又去看那個獵戶,然后發(fā)現(xiàn)海沙居然讓人把獵戶的下巴摘了,那人發(fā)不出聲音。
“他可能會呼喊,永遠不要相信求立人會和咱們一條心,哪怕他怕死。”
海沙道:“怎么走,讓他指給你�!�
他遞給沈冷一個盒子:“這里面是我的軟甲,我知道你也有,你穿在外面,多穿一層終究會多些作用�!�
沈冷笑著接過來:“我這個人向來拿了別人東西總是忘了還�!�
海沙:“你活著回來,送給你又何妨?”
沈冷聳了聳肩膀,沒拒絕,把盒子接過來后問:“請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嗎?”
“嗯�!�
海沙指了指桌子那邊:“都在了�!�
那是特殊的衣服,在關節(jié)位置都縫了牛皮,應該不會輕易磨破,最主要的是,衣服后背上多縫了一層,內襯里可以裝進去一些火藥。
“每個人一把連弩,四個弩匣,長刀可能不方便帶,我又讓人給你們每個人準備了兩把短刀,繩索也是從斥候隊那邊選來最好的�!�
海沙說完這些,把脖子上綁著的一條紅色紗巾摘下來遞給沈冷:“綁上這個�!�
沈冷一怔:“這是?”
“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
海沙沉默片刻:“就算是吧......我能理解你想趕回去陪你夫人的心,父親告訴我說,那時候母親生我難產,而他在外征戰(zhàn)未回,母親預感到自己可能撐不住多久,我出生之后穩(wěn)婆把我抱給她看,她見我光著,怕我冷,就把身邊絲巾蓋在我身上,然后母親就去了。”
沈冷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求立這邊如此悶熱的天氣,海沙那條絲巾也始終都綁在身上。
海沙將絲巾給沈冷綁在胳膊上:“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有了妻子我也會如你一樣,不管什么情況,都盡力趕回去陪著她......我沒有母親的印象,她的事都是父親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父親總是能說的清楚,直到我這次南下之前,父親與我同飲,然后痛哭失聲,他說他對不起母親,腦子里,竟是有些模糊了她的模樣�!�
海沙拍了拍沈冷的肩膀:“模糊了也總是有的吧,我腦子里卻沒有她應是什么模樣,可我想她,總是會想。”
海沙笑:“我?guī)еz巾征戰(zhàn),從無敗績,若你活著回來,這個......你得還給我�!�
第五百四十二章
潛入
海沙問沈冷有多大把握,沈冷搖頭回答說,非正常的戰(zhàn)斗,從來都沒有什么把握可言。
當時海沙在想,什么叫做不正常的戰(zhàn)斗?
沈冷似乎看出來他的疑惑,解釋說......如北疆孟長安,每次只帶幾十人深入敵國,不以廝殺為目的,而是最大限度的破壞,襲擾,或是獲取情報,繪制地圖,這就是非正常的戰(zhàn)斗。
遇到大隊人馬就跑,遇到小規(guī)模的敵人就干掉。
能殺就殺,能破壞就破壞,甚至可以延伸到深入敵后刺殺這樣的特殊任務,都是不正常的戰(zhàn)斗。
要想完成這樣的戰(zhàn)斗并不是人多多益善,很多時候反而人越少越好,以最少的兵力得到最大的勝利成果。
這些話,在長安城的時候沈冷和孟長安研究過不止一次,他們兩個湊在一起的時候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干這個,根據不同的地形調派不同的人手,兩個人甚至想到了在未來可以訓練出來一支大寧特殊的斥候隊伍。
如今的斥候已經具備極強的個人戰(zhàn)斗能力,欠缺的是經驗。
一時之間,海沙有些難以理解。
他是正經學院派出身,歷來追求的都是在正面戰(zhàn)場上與敵決戰(zhàn),不管是他還是武新宇,都是大寧典型的領兵將軍,他們這一代代表人物還有唐寶寶,石破當,談靈狐,包括東疆的閆開松等人,上一代的代表人物就是四疆大將軍,談九州,石元雄,鐵流黎,裴亭山,以及現(xiàn)在南疆領兵的莊雍都是。
而沈冷和孟長安從來都不是這種大寧典型的將軍,但不代表他們兩個在正面戰(zhàn)場上的領兵能力就弱了,他們的心思更靈活,是詭道。
入夜。
沈冷只帶了兩個十人隊的斥候,包括之前跟他一起進山的洪照,這兩個十人隊,是沈冷從自己親兵隊和洪照的斥候隊里精選出來的,每一個的武藝都極強,而且還有尋常戰(zhàn)兵不具備的迅速應變能力。
黑色的戰(zhàn)服將他們融入了黑夜,山中的虎嘯也沒有阻擋他們的步伐。
獵戶被刀子頂著到了山崖裂縫那邊,其實他出來的裂縫距離沈冷他們發(fā)現(xiàn)的裂縫不過幾十米遠,就在另外一邊峭壁上,同樣被厚厚的藤蔓所遮擋。
沈冷把獵戶叫住,抬手把他的下巴接上,往下壓了壓手示意獵戶聽自己說話。
“我只有幾句話想對你說,希望你能認真聽完......我接上你的下巴并不是信任你,我對求立人從來都不信任,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你無路可退,就算你這次出賣了我們,進去之后就大喊大叫招惹來求立的士兵,你逃走而我們死了,但以后呢?”
“這個糧倉可以保證里面的人活上五年嗎?如果可以活上五年,十年呢?大寧已經滅了求立,整個求立都在大寧的腳下踩著,只剩下這鞍子山,就算我們不進攻,圍上十年里邊的人也都會活活餓死,你自己做個選擇,你帶我們安全進去,我保證你所有親人家眷甚至你的朋友活著,如果我們死了,將來大寧的戰(zhàn)兵攻進鞍子山,勢必屠戮殆盡一個不留�!�
獵戶聽完之后臉色顯然變了變,哪怕是在月色下,那臉上的恐懼也顯而易見。
“我甚至可以保證不殺一個百姓。”
沈冷拍了拍獵戶的肩膀:“你們活著,也許作為大寧的臣民比做阮騰淵的臣民還要幸福許多,大寧朝廷會減免你們的賦稅,未來你的后代有書讀,有業(yè)成,有挺美好的未來,總比你斷子絕孫好許多,我們的目標就是阮騰淵而已,我不認為你有必要為他陪葬。”
獵戶的臉色變幻不停,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點了點頭:“將軍,你真的能保證我的家人親眷都活下來嗎?”
“你應該相信我,寧人對做出的承諾從來都不會反悔�!�
沈冷道:“這是很明顯的一個局面,你也應該很容易看清楚,就算你自己做好了死的準備,你的孩子呢?妻兒老小,看你年紀,應該已經有孫子了吧?”
獵戶猶豫了一下后點頭:“有了,七歲�!�
“他應該好好活下去�!�
沈冷將一把獵刀遞給獵戶:“如果你決定了,就去前邊帶路�!�
獵戶顫抖著手把獵刀接過來,沉默片刻,轉身走向崖壁那邊,揮刀將那些藤蔓斬斷,如今已經沒有必要再保證裂縫的隱秘了,如果活下來,以后也不可能再進去偷糧食偷鹽巴。
“你孫子叫什么名字?”
沈冷問。
獵戶片刻之后回答:“映泰�!�
沈冷嗯了一聲:“我記住了,我保證他會好好活著�!�
獵戶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前,一頭鉆進裂縫里。
大半個時辰之后,在前邊的獵戶擺手示意可以停下來了,沈冷擠過去往前看了看,透過裂縫可以看到對面依稀的亮光。
“阮騰淵下令把糧倉里邊所有的裂縫都堵住,但這里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這是糧草堆后邊,我用稻草擋住了。”
獵戶壓低聲音說道:“從這里出去是料場,除了草料之外還有木材,鹽庫就藏在料場里,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料場外就是糧倉,有很多糧囤也有地窖,出去之后是一大片空地,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那,要想出去,就得穿過那邊,再往外就是軍營了,出了糧倉就是軍營,軍營之外就是城關。”
獵戶看了沈冷一眼:“有幾萬軍隊在,還有那么多百姓,你們其實沒機會穿過去�!�
沈冷嘴角一勾:“有沒有機會你說了不算,阮騰淵說了都不算�!�
他拍了拍獵戶的肩膀:“進去之后你就去找你的家人親眷,別被人發(fā)現(xiàn),把他們帶到料場這邊來,躲進鹽庫里�!�
獵戶嗯了一聲:“那我先進去�!�
沈冷點頭:“小心些�!�
獵戶嗯了一聲,先往前爬。
沈冷忽然叫了一聲:“映泰�!�
獵戶沒回頭,過了片刻之后忽然停下來,轉頭看向沈冷。
噗的一聲,一支弩箭射進他的咽喉。
“你如果有孫子,有家人,你怎么會獨自一個人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