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沈冷把獵戶的尸體往后拽了一下,一刀戳進獵戶心口扭了扭,獵戶的眼神里都是仇恨也憤怒,也有臨死之前最后的不甘,當然,還有很大很大的恐懼。
“這一段路并不是很長,這個出口也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如果你有孫子你會帶他出去,哪怕你不帶你的兒子你也會把你孫子帶出去。”
沈冷把尸體拉到一邊,回頭吩咐:“要進去了,大家都小心些,他帶的路未必就是對的,出去也未必就是料場,有可能會是兵營。”
“呼�!�
所有人低低的應了一聲。
沈冷第一個從裂縫鉆出去,扒開堆積著的稻草悄悄往四周看了看,哪里是什么料場,不遠處就是一座一座的軍帳,能看到巡邏的求立士兵就在燈火下來回走動,和求立人打了這么久的海沙也說過,永遠不要相信求立人的話。
沈冷往后打了個手勢,斥候一個一個從裂縫鉆出來,出來之后大家就都有些擔憂,距離最近的那座帳篷連十丈都沒有,這里草料,只是因為那兵營是阮騰淵的禁軍,他有一支人數(shù)在千余人左右的騎兵。
如果先出來的獵戶大喊一聲,沈冷他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
好在,此時已經(jīng)天黑,雖然山洞里點了火把燈燭,可這暗影處不會被人輕易注意到。
沈冷指了指洪照,指了指另外一個親兵史當,又指了指自己,伸出三根手指,朝著最近的那帳篷點了點,然后示意其他人原地別動。
三個人貓著腰穿過料草堆到了帳篷那邊,里邊有人說話也鼾聲,算計著時間距離子時還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沈冷和海沙約定的時間是丑時起,他們還有大概兩個時辰需要熬過去,如果去的早了,就算是砍斷吊橋,憑他們幾個人也不可能守得住,求立人有足夠的時間把吊橋毀掉,為了穩(wěn)妥起見,海沙也不會太早帶隊伍上來。
帳篷與帳篷之間的距離大概有十幾米,很少有人走動,求立人自然也不會想到有大寧的人居然悄悄的摸了進來,可若想穿過軍營去城關談何容易?就算是穿過了軍營,又怎么可能輕而易舉的沖到城關上把吊橋繩索砍斷?
沈冷打了個手勢,三個人將連弩都摘了下來,檢查了一下,然后沈冷起身,突然撩開帳篷的簾子沖了進去。
連弩點射,幾個坐著交談的求立人連呼喊都沒有來得及發(fā)出就被射翻,以他們?nèi)齻的實力,這么近的距離,精準點射咽喉并不是什么難事。
沈冷將短刀抽出來,三個人動作迅速,帳篷里一共十來個人,其中一半沒有醒過來就被割破了喉嚨。
從進帳篷到將所有人殺死,不超過二十息的時間。
洪照撩開簾子往外看了看,然后打了個手勢,所有斥候迅速的進入帳篷之中。
“把衣服換了。”
沈冷一邊把自己的戰(zhàn)服脫下來一邊壓低聲音說話,他將海沙借給他的紅絲巾綁在右臂,指了指那邊:“箱子里有紅布,切開綁好,出去的時候方便辨認�!�
話剛說完,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靠近,離著還遠,有個求立人嗓門很粗的喊了起來。
“媽的,每次都需要我來喊,不知道馬上就要輪到你們換崗了嗎?”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天神下凡
外面的喊聲已經(jīng)距離很近,也許下一息就會有人撩開簾子進來,洪照看了看旁邊有幾塊干糧餅子,掰了一塊塞進嘴里,含含糊糊的用求立話回答:“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去�!�
外面的腳步聲停下來,罵罵咧咧的說道:“趕緊些,一會兒將軍查到了,有你們受的�!�
腳步聲漸遠。
沈冷松了口氣,換好求立士兵的衣服,十幾個人出了帳篷,互相看了看,然后看向沈冷。
沈冷哪里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換崗,干脆帶著人從營地邊緣處往外走,盡量撿著人少的地方倒也沒誰會主動過來理會,走了一會兒后看到有個洞口,直接就鉆了進去。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洞口后面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空地,山體在這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就像個葫蘆,上面口小,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求立百姓,四周有很多求立士兵來回巡視,孩子的哭聲都被父母的手掌壓住,顯然他們也怕到了極致。
幾個求立士兵沖進人群里,將一個看起來眉目還算秀美的姑娘拉了出來,那姑娘拼了命的踢打,奈何怎么可能從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手里掙脫出去,四周的百姓冷漠的看著,還往后縮了縮。
唯有那姑娘的父母沖上來,卻被三拳兩腳打翻在地。
“陛下看中了你家姑娘,以后你們便是皇親國戚,哭什么哭。”
為首的校尉一腳將那姑娘的父親踢開,轉(zhuǎn)身抽刀,刀子架在那姑娘脖子上:“陛下讓選個人過去,這是你的福分,若非擔心陛下不喜歡你被打花了的臉,信不信我用刀子在上面劃幾下?”
那姑娘嚇得顫抖起來,連哭聲都不敢放開了。
沈冷使了個眼色,洪照和史當跟在他身后也過去了,假意幫忙將那些百姓隔開,等了一會兒后見那校尉沒有懷疑,沈冷他們?nèi)齻悄悄跟了上去。
數(shù)以萬計的求立百姓變得更為沉默,唯有那姑娘父母的啜泣聲飄蕩。
不大,卻刺耳。
那求立校尉帶著幾個士兵進了另外一個山洞里,沈冷示意洪照和史當在外面等著,他在山洞口側耳聽了聽,然后轉(zhuǎn)身跟了進去。
沈冷藏身在角落處,他是一個極好學又懂得如何逼著自己學習的人,求立話聽得懂,那時候在求立作戰(zhàn),每日都要練習,只是口音上的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過來的,若少說兩句,倒也聽不出來。
聽了片刻沈冷就明白過來,本以為是個機會可以找到阮騰淵所在,哪里想到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帝要選個女人帶過去,而是那求立校尉自己,那校尉應是很清楚,就算是他假借阮騰淵的名義,被抓走的女孩兒家人又怎么敢去問?
從前幾天他忽然冒出邪念沒忍住抓了個女孩兒帶走,竟是無人察覺,于是膽子便大了起來。
沈冷不是個俠客。
這是他對自己說的話。
若他是個俠客,他此時應該沖上去將那個姑娘救出來。
他是個將軍。
但他還是出手了,是因為那校尉身上是鐵甲而且鐵盔上有面甲,拉下來,沒有人懷疑。
就這樣,沈冷為了一個鐵盔進了山洞,反正他是這么跟自己解釋的。
片刻之后,沈冷招了招手,洪照和史當立刻也進了山洞,那姑娘赤身躺在地上,顯然之前已經(jīng)被打暈了過去,又或者剛剛因為反抗已經(jīng)被求立士兵掐的斷了氣,沈冷他們?nèi)齻又換上禁衛(wèi)的軍服,有鐵盔面甲遮擋,心里就踏實了些。
沈冷剛要走,回頭就看到洪照一刀戳進那姑娘心口。
沈冷微微皺眉。
洪照低著頭走回來:“將軍下不得手,我必須下得,海將軍交代過,無論如何,保護將軍安全,無論如何,此戰(zhàn)不可出差錯�!�
史當和洪照兩個人將尸體塞進山洞角落處隨便找了些東西蓋住,沈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你做的沒錯�!�
是啊,他總是會有些心軟。
若將那姑娘綁了手腳堵住嘴巴藏起來自然也行,可她最終的結局也是死,只是偽善的一種表現(xiàn)罷了。
“將軍若覺得卑職做的錯了,待回去之后再責罰。”
洪照將刀子上的血跡抹了抹:“將軍能選卑職同來,是將軍對卑職的信任,卑職不能辜負這信任,也不能辜負海將軍信任�!�
沈冷嗯了一聲,摘下來水壺喝了一口,外面有巡邏經(jīng)過的人敲響梆子,整時辰了,子時到,距離海沙率軍攻城還有整整一個時辰。
“海沙將軍如何給你下令的?”
沈冷忽然問了一句。
洪照垂首:“燒。”
沈冷點了點頭:“去燒吧�!�
洪照的這個燒字,和沈冷之前準備的燒不是一個意思。
沈冷看向史當:“之前離開兵營的時候,火藥是否已經(jīng)在料草堆里放好�!�
“都放好了。”
沈冷點了點頭:“你們?nèi)プ瞿銈兊�。�?br />
史當看向沈冷:“將軍你呢?”
“我就在這......一會兒若是亂起來找不到我,你們幾個就去兵營那邊入口處找我,我會在那邊等你們�!�
沈冷靠著墻坐下來,閉上眼睛。
洪照和史當對視了一眼,洪照轉(zhuǎn)身出去:“盡快行動,盡快回來匯合將軍�!�
出去之后帶上之前留守在外邊的斥候開始放火,只是計劃略有不同,沈冷的計劃是將糧倉和兵營點燃,而海沙顯然不打算就這么輕易放過求立人,他要把難民營也點了。
沈冷坐在那,很快就聽到了呼喊聲,沒多久一股子什么東西燒焦了的味道就飄了出來。
這是山洞之中,而且有峽谷裂縫,本就有山風穿過,火一燒起來就控制不住,草料又干燥易燃,眼看著兵營那邊的火勢很快就彌漫起來,沒多久營帳就被引燃。
然后就是難民營這邊亂了起來,難民睡覺的地方鋪的也是稻草,一處起火人們就過來滅火,而洪照他們則在人群之中穿梭,把更多的地方點燃。
煙氣一下子就讓整個山洞里到處都是咳嗽的聲音,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后,這山洞里煙大的已經(jīng)能熏死人。
沈冷起身,將面甲拉下來,朝著城關那邊大步走了過去,很多士兵從城關那邊跑過來想要救火,沈冷攔住一群求立士兵:“都給我回去,這是寧人的陰謀,他們偷襲了糧倉兵營,一定會去奪取城關,所有人都回去!”
只喊這幾句求立話,又是情急之中,誰能分辨出來。
一炷香之后,沈冷已經(jīng)帶著至少幾百個本來想去救火的求立士兵回到城關上,他大聲呼喊,讓所有士兵不要亂了,回到自己的位置,謹防寧軍偷襲城關。
阮煥林聽到呼喊聲從城關上跑下來,眼看著山洞里邊黑煙滾滾,腦子里嗡的一聲,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似的。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一個校尉大步跑過來:“將軍!寧人偷襲營地,請將軍下令隊伍不要亂跑亂動,寧軍一定會趁機攻擊城關,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斬斷吊橋的繩索!”
阮煥林立刻反應過來:“你說的有理,你叫什么名字�!�
“映泰!”
沈冷立刻回了一句。
“你做的不錯�!�
阮煥林夸獎了一句,然后回身大喊:“傳令城墻上的所有人不要亂動,我的親兵營都給我過來,堵住從山洞往這邊來的入口,凡是從山洞里沖出來的可疑之人,立刻斬殺!”
數(shù)百名精銳親兵迅速的將山洞通向這邊的路截住,弓箭手將羽箭搭在弓弦上,不多時,一群難民受不了山洞里的煙氣拼了命的沖出來,阮煥林一聲令下,羽箭齊發(fā),前邊跑出來的難民立刻就被射翻了幾十個。
在禁軍保護下,求立皇帝阮騰淵也從山洞里出來,險些也被羽箭給射回去,到了城關口,阮騰淵看了阮煥林一眼:“做的好,寧人要想攻進來唯一的機會就是斬斷吊橋繩索,糧倉那邊有引流的瀑布山水,火過不去,就算沒堵住的裂縫有寧軍進來也不會有幾個人,只要吊橋不落,誰也攻不破這城關�!�
“陛下,請到城關上暫避�!�
阮騰淵嗯了一聲,看到不遠處一個校尉招手帶著人往城關上跑:“那是誰�!�
“是校尉映泰,反應靈敏,處事冷靜,可堪大用,就是他剛才攔截跑回去救火的士兵都帶回來的,下令他的部下不要胡亂走動,堵住入口�!�
“嗯,一會兒讓他來見朕�!�
阮騰淵道:“想不到,朕還有沒發(fā)現(xiàn)的人才�!�
“映泰!”
阮煥林朝著那邊喊了一聲。
“將軍,卑職去看看吊橋。”
那校尉回身喊了一聲,帶著四五個士兵往吊橋那邊去了。
阮騰淵道:“分一批人去守著,任何人靠近吊橋盤索殺無赦�!�
“是。”
阮煥林應了一聲,吩咐手下人去吊橋那邊。
沈冷帶著幾個求立士兵登上城墻,看到吊橋那邊有幾十個守軍圍著,他沖過去往后指了指:“寧軍靠近!”
一瞬間,所有守軍士兵都回頭望城關外看了過去,可是斷崖那邊黑乎乎的哪里看得清楚,山里的夜晚比平原上似乎還要黑一些,燈火不及之處,那有誰能看穿黑夜。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邊,沈冷將彎刀抽出來一刀斬落,那繩索粗大,這彎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利器,而且繩索就算繃直了也有彈性,這一刀竟是沒能斬斷,于是沈冷懊惱起來,開始懷念自己的黑線刀。
“你干什么!”
一個靠近的求立校尉嘶吼了一聲。
沈冷的彎刀甩出去,一刀戳進那校尉心口,回手一拳將身邊求立士兵砸翻,瞬間拿起那士兵的彎刀,又是一刀斬落,刀子精準的落在剛才砍到的地方,這一刀下去繩索應聲而斷,吊橋發(fā)出吱呀一聲巨響。
沈冷兩刀砍翻了靠近的求立士兵,彎刀用的并不稱手,第二次懷念自己的黑線刀,可他夠強,就這樣殺開一條血路,連斬七八人后到了吊橋另外一側,朝著吊橋另一邊的繩索連砍幾刀。
一片羽箭弩箭襲來,沈冷身上中了不知道多少箭,他也不回頭,后背上被砍了一刀,他揮手彎刀橫掃將那求立人的脖子切開,一片血霧之中,沈冷左手抓著繩索,右手再次一刀斬落。
腦子里卻想著剛才那一刀居然沒有掃落人頭,果然這破刀遠不及自己的黑線刀。
第三次想念黑線刀。
啪的一聲。
繩索斷開,巨大沉重的吊橋呼嘯著砸了下去。
左手抓著繩索的沈冷瞬間就被吊橋下墜的巨力拉了出去,翻過城關,從天而落。
轟!
吊橋落地。
呼!
斷崖上一片火把亮起,火光沖天處,寧軍兵甲如林。
身上幾乎插滿了羽箭的沈冷踩著吊橋落下,在吊橋砸在斷崖上的瞬間往前一蹬掠起,凌空翻身,穩(wěn)穩(wěn)落地。
“殺!”
山洪一般的寧軍順著吊橋沖進城關。
沈冷退到一邊往后靠了靠,低頭看,覺得自己像個刺猬。
主要看了看襠下。
沒事。
上半身保護的很好,有兩層軟甲。
他彎腰將腿上的一支弩箭拔下來隨手扔了,剛要再拔第二支,海沙從馬背上跳下來:“我?guī)湍��!?br />
“不急�!�
沈冷從胳膊上將紅絲巾解下來遞給海沙:“沒弄壞,果然好用�!�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狠些
沒有任何人可以輕松應對大寧戰(zhàn)兵的正面進攻。
當?shù)鯓蚍畔聛淼哪且豢�,其實�?zhàn)局如何已經(jīng)決定。
在這個天下,能在平地上和大寧戰(zhàn)兵抗衡的只有黑武南院邊軍,求立的所謂精銳禁軍在大寧戰(zhàn)兵的攻勢下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摧枯拉朽。
這好像是一個世界性難題。
都是一樣的男人,同樣的裝備同樣的人數(shù),為什么就打不過?甚至人數(shù)更多也打不過。
黑武人打得過,是因為黑武人有著得天獨厚的身體條件,鬼月族的男人天生高大,身體強壯,在力量上比大寧戰(zhàn)兵更有優(yōu)勢,即便如此也不敢說就一定打得過大寧戰(zhàn)兵。
按身體條件來說,大寧邊軍戰(zhàn)兵一對一打黑武邊軍戰(zhàn)兵未必有優(yōu)勢可言,甚至輸會占更大的可能,然而五對五,黑武邊軍一定不行。
更何況求立人。
在大寧戰(zhàn)兵的橫刀之下,他們的彎刀就像是玩具。
黑色的洪流向前席卷,似乎連火海在大寧兵甲面前都要畏懼退縮。
山洞里的火勢因為沒有人救援而一發(fā)不可收拾,而這也斷絕了城關上求立守軍的退路,他們只能在城關上下和寧軍決戰(zhàn),這是求立人最不愿也最不敢面對的事。
若一開始還有抵抗,后來就是屠殺。
殺紅了眼的大寧戰(zhàn)兵從城門洞殺到城關上,又從城關上殺到城下,但凡有求立軍刀之地,必有殺神將其屠戮。
沈冷把身上所有插著的羽箭都拔下來,抬頭看,城關上已經(jīng)換上了大寧的烈紅色戰(zhàn)旗。
腿上受了傷,左腿上中了兩箭,右腿一箭,醫(yī)官將他的褲管剪開傷藥包扎,沈冷感激的看了醫(yī)官一眼:“對不起。”
醫(yī)官一怔:“將軍何意?”
不應該是謝謝嗎?
為什么是對不起?
大概二十息之后,被扒了褲子的醫(yī)官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蜷縮在城門口角落里,想哭。
沈冷穿著醫(yī)官的褲子,回頭看,自己部下一個個舉頭望明月。
“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沈冷伸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