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人的樣子跳了出來,所以她確定了一件事,她對持真道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念頭,應(yīng)該是的。
她只是對昨天持真道人講的那些事感興趣,一個被送進(jìn)道觀的長子,想念著不知身在何處的弟弟,她覺得這應(yīng)該是世上美好感情的一種,所以被吸引。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覺得持真道人會出什么問題。
奉寧觀修建的位置很好,建筑也很好,道家能講究的都講究到了,避免了一切不好的因素,所以小張真人確定只要持真道人最近不離開奉寧觀應(yīng)該不會有事,他面相上來看應(yīng)是個性格暴戾陰沉的人才對,可接觸之后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持真道人性格溫暖隨和。
人的面相,并不是一成不變,如風(fēng)無定。
人在不同的時期,面相會有不同的改變,自己可能察覺不到,也許只是以為氣色不同,而龍虎山上那位老真人曾經(jīng)說過,所謂人面相氣色,是為運術(shù),面相是長運,氣色是短運。
她還給持真道人算了命,如果持真道人自己沒記錯生日時辰的話,那結(jié)合面相來看,在這一兩年間人生會出現(xiàn)一個很大的路口,就看他自己如何選擇,一步海闊天空,一步萬丈深淵。
小張真人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救人一命總是好的,做好了午飯卻沒吃,收拾了一下出門,到了前院發(fā)現(xiàn)那些道人們又在院子里喝茶,他們似乎很喜歡這院子,不管是春夏秋冬,都愿意在院子里坐著聊天。
她性格單純,接觸的人和事也不多,所以哪里會去想到,那些道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不管聊什么,都比在屋子里聊更安全些,在屋子里聊天會擔(dān)心隔墻有耳,在院子里這么開闊,誰進(jìn)了這院子一目了然,話題可以戛然而止,也可以轉(zhuǎn)向其他。
看到小張真人出來,奉寧觀的道人們連忙起身,遠(yuǎn)遠(yuǎn)的就俯身施禮,那畢竟是道宗真人,是大寧國師。
小站鎮(zhèn)人微微頷首,在人群里找了找卻沒有找到持真。
“持真呢?”
她問。
“去挑水了�!�
持明道人連忙回答:“水缸里已經(jīng)快空了。”
小張真人哦了一聲,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為什么你們幾個不去挑水?”
持明道人他們互相看了看,沒人回答。
小張真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后院,關(guān)上門,世界再次變成了隔絕的,這里的世界是她的,她的世界里卻不都是她的。
長安城,慶余街。
高小樣一臉懷疑的看著陳冉:“你有沒有記錯地方?”
陳冉哼了一聲:“我在軍中是做斥候,如果記錯了任何一個消息都可能會導(dǎo)致無數(shù)兄弟死去,你說我會不會記錯?”
高小樣往四周看了看:“可為什么剛才咱們敲門的那家,人家說你走錯了?”
陳冉:“慶余街是沒錯的,慶余街第幾家......反正也沒幾家,我們挨家挨戶的問過去不就得了。”
就在這時候剛剛開門的那戶人家又有人出來,是個大嫂,看了看陳冉和高小樣:“你們要問的余嫣姑娘是住在后院的,我這也是糊涂了,你跟我說余嫣我一時之間沒反應(yīng)過來,從小到大都是喊她乳名芽兒,你們找她做什么?”
陳冉將自己的戰(zhàn)兵腰牌取出來:“我是受一位兄弟之托前來看看她。”
看到戰(zhàn)兵腰牌那大嫂楞了一下,然后出了門外后邊那戶人家跑,跑到門口敲門:“芽兒她娘快開門,戰(zhàn)兵里來人了�!�
沒多久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姑娘俊俏的面容出現(xiàn)在陳冉面前,陳冉和高小樣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起來。
這姑娘好俊。
“是不是聶野出事了?這位大哥,你告訴我是不是聶野出事了?”
名字叫余嫣的姑娘臉色發(fā)白。
“是�!�
陳冉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高小樣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余嫣的手顫了一下,伸手扶住門框才沒有摔倒。
“他出了大事�!�
陳冉看著余嫣笑道:“他委托我來到你家提親�!�
剛才的那位大嫂使勁扒拉著自己胸脯:“你可嚇?biāo)牢伊�,你這人說話還帶大喘氣的�!�
余嫣姑娘臉色緩和下來一些,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然后忽然就哭了,轉(zhuǎn)身跑回院子里。
高小樣忍不住了,在陳冉屁股上給了一腳:“你快去跟人家道歉!”
陳冉撓了撓頭發(fā):“我就是開個玩笑......我跟你說不許再踹我屁股啊。”
高小樣又一腳。
陳冉無奈:“最后一腳啊,不慣著你�!�
高小樣再一腳。
陳冉:“......”
那大嫂:“你們提親怎么就空著手來的?”
高小樣看了看陳冉,陳冉看了看高小樣。
高小樣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帶什么像樣的東西?”
陳冉一臉的冤枉:“說好了這次就是來探探口風(fēng)的,我哪里有什么準(zhǔn)備�!�
高小樣一眼看到陳冉腰帶上掛著個玉佩,指了指:“這個。”
陳冉臉色一變:“這個不行,怎么都不行�!�
高小樣哼了一聲:“摳門死你。”
她從自己背著的小包包里翻出來一只玉簪遞給那大嫂:“勞煩大嫂進(jìn)去問問,若是收下這玉簪,我們明日再過來正式提親。”
那大嫂將玉簪接過來:“好嘞,等我回信�!�
兩個人在門外等著,高小樣盯著陳冉那玉佩:“哪家姑娘送你的?這么在乎�!�
“哪家也不是�!�
“沒見過你這么摳門的�!�
陳冉哼了一聲,從懷里摸出來一張銀票遞給高小樣:“這是你的簪子錢,別的什么都行,這玉佩真的不行�!�
高小樣瞇著眼睛:“還說不是定情信物?”
正說著呢,大嫂從院子里笑呵呵出來:“東西我們芽兒留下了,明日你們叫聶野親自上門,若他不來,休怪我們把來的人趕出去�!�
“好嘞好嘞�!�
陳冉連忙道謝,看了一眼高小樣,高小樣哼了一聲后扭頭就走。
陳冉覺得自己跟欠她的似的,追上去:“銀票你不要?”
“我在乎你那點銀子?”
高小樣背著手走路,走的很快,所以馬尾辮一甩一甩的。
陳冉覺得沈冷有句話說的對極了,沈冷說過你不知道女孩子為什么會生氣,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法子哄好她,所以和一個女孩子相處是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當(dāng)然沈冷后邊還有一句......我就不一樣了,我沒有這煩惱。
他追上去,還沒有開口說話,忽然間后邊有什么異樣的響動,在軍中多年讓陳冉對于危險的感知遠(yuǎn)比普通人要敏銳,他立刻往前撲出去將高小樣抱起來,大步一躍,他才掠開,幾支短弩打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聲音清脆。
高小樣被陳冉抱起來嚇了一跳,回頭看時才注意到從街兩側(cè)有黑衣人掠出來,手里用的并不是連弩,而是一種簡易制作的弩弓,每次只能激發(fā)一支弩箭,但力度更大。
“什么人!”
高小樣喊了一聲,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劍,可卻想起來和陳冉出門她根本就沒帶。
幾個黑衣人向前疾沖,一邊跑一邊將弩箭塞進(jìn)去,瞄準(zhǔn)他們兩個開始射擊,陳冉抱著高小樣在路上左右閃轉(zhuǎn),剛到街口,從另外一個方向又有三個黑衣人沖過來,端起弩弓就射,陳冉一轉(zhuǎn)身把高小樣讓過去加速沖出街口,他的速度奇快,靠著大街上的車馬和人將殺手隔開,那些殺手沒能一擊必殺也不敢再追,只好懊惱的退回到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見。
高小樣回頭看見沒人來追,抬起手打了陳冉一下:“還不把我放下來?”
陳冉嗯了一聲,把高小樣放下來之后大口喘息著:“就是提個親而已,怎么還帶埋伏的�!�
高小樣呸了一聲,上去拉陳冉:“咱們得快走,請廷尉府的人過來查。”
陳冉嗯了一聲,卻沒動:“你先走吧�!�
“為什么?”
“我累了。”
“胖的!”
高小樣嫌棄的說了一句,上去要扶陳冉起來,陳冉卻側(cè)身讓開:“不用,你先走吧,我歇會自己能走�!�
高小樣一跺腳:“愛走不走�!�
她自己走了幾步,又轉(zhuǎn)身,然后看到了陳冉艱難的蹲了下去,在蹲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陳冉背后插著的弩箭,他讓她走,是因為昨天高小樣才剛剛說過,她怕血。
高小樣沖回去:“你個白癡�!�
她彎腰:“上來!”
陳冉搖頭。
高小樣抬起手給了陳冉一個耳光:“上來!”
陳冉懵了。
高小樣將陳冉背起來往前跑,那瘦瘦小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強(qiáng)的爆發(fā)力,她怕血,特別怕,她背著陳冉,兩手都是血。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四方
高小樣背著陳冉往前跑,眼睛還一直都在往四周看,一是注意后面還有沒有殺手跟上來,二是找醫(yī)館,終于,在前邊看到了一面迎風(fēng)飄擺著的藥字旗,高小樣直接就沖了進(jìn)去。
“郎中!”
高小樣喊了一聲:“救人啊�!�
正在坐館的郎中連忙過來,看了看陳冉后背上的弩箭臉色都變了:“快放到里屋�!�
高小樣回頭朝著伙計喊了一聲:“去廷尉府!”
小伙計楞了一下,郎中朝著他擺手:“讓你去就去。”
小伙計跑出醫(yī)館,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
半個時辰之后。
得到消息的沈冷臉色有些發(fā)白的邁進(jìn)醫(yī)館,茶爺緊隨其后,整個醫(yī)館四周都是廷尉,戒備森嚴(yán)。
沈冷進(jìn)門之后問了一句人在哪兒,被告知在里屋,他大步而入,進(jìn)了門就看到陳冉趴在床上,身上已經(jīng)綁了繃帶,看起來人已經(jīng)陷入昏迷。
“怎么樣?”
沈冷看向醫(yī)官,然后就看到蹲在一邊的高小樣,她臉上身上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緊張,蹲在那還在發(fā)抖,茶爺連忙過去抱著她,高小樣抬頭看到是茶爺,哇的一聲就哭了。
郎中把沈冷請到一邊:“傷口清理過了,也吸了血,可是弩箭上有毒,我已經(jīng)給他用了清毒的藥,現(xiàn)在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也沒把握能不能控制住�!�
沈冷點了點頭:“我已經(jīng)安排人請別的郎中過來一起看看,你不會介意吧?”
郎中連忙搖頭:“不會不會�!�
他下意識的往外看了看一眼,門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一隊的巡海水師戰(zhàn)兵到了,就在門口沿街列隊站著,他的視線還沒有收回來,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來,馬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郎中看到他之后連忙迎了出去,剛來的這位是長安城勤濟(jì)堂沈家的人,這位沈先生在整個長安城的醫(yī)界都讓人尊敬,不知道多少人曾得到過他的幫助。
“沈先生,你也來了啊。”
“嗯,我先去看看傷者�!�
沈家來的人叫沈勝勘,進(jìn)門看到沈冷之后抱了抱拳,沈冷連忙讓開一邊。
郎中曾經(jīng)得益于沈勝勘的指點,站在一邊詳細(xì)的說著陳冉的傷勢,沈勝勘一邊聽著一邊檢查,聽聞中了毒,他從藥箱里去了一個小小的玉瓶出來,倒了一粒藥,又回頭問了問郎中給陳冉用的什么解毒藥,郎中說了之后沈勝勘仔細(xì)思考,確定兩種藥不會出問題,這才把他的藥喂陳冉吞下去。
門外又有馬車停了下來,郎中到門口看了看,一看就嚇的腿發(fā)軟,這次來的人更讓他震撼,那馬車上有未央宮的標(biāo)識,從馬車上下來兩位身穿官服的老者,郎中不認(rèn)識人,可認(rèn)識衣服,那是未央宮太醫(yī)院的大人。
對于一個醫(yī)者來說,能進(jìn)太醫(yī)院那是莫大的榮耀。
兩位御醫(yī)進(jìn)了門就看到沈冷,連忙快走兩步抱拳:“沈?qū)④��!?br />
沈冷做了個請的手勢:“有勞兩位大人。”
兩位御醫(yī)進(jìn)了里屋,郎中小心翼翼的跟了進(jìn)去,緊張的說話都有些微微發(fā)顫,將陳冉的傷勢又說了一遍,沈勝勘則將自己用了什么藥也說了一遍,兩位御醫(yī)低聲商議,最終確定了先以銀針探血,看看是不是中毒很深。
茶爺扶著高小樣從里屋出來,高小樣看了沈冷一眼:“對不起�!�
“你有沒有事?”
沈冷問。
高小樣搖頭。
“告訴我經(jīng)過�!�
沈冷道:“盡量詳細(xì)些。”
他還在問,門外聶野沖了過來,他身上有血跡,不過看起來不是他的血。
“將軍!”
聶野看到沈冷之后楞了一下:“陳大哥怎么樣?”
“暫時還不確定�!�
沈冷看著聶野身上的血跡:“怎么回事?”
“陳大哥在慶余街出了事,芽兒就跑去找我,那些殺手沒敢停留已經(jīng)四散,我追上了兩個,一個被我重傷后死了,另外一個我抓了活口,他卻自殺了�!�
“自殺?”
沈冷皺眉。
聶野點了點頭:“不管我怎么逼問他們,一個字都沒說,我抓住的那個衣領(lǐng)里藏了毒藥,趁我不注意,他咬了衣領(lǐng)服毒自殺了�!�
與此同時,迎新樓。
葉流云看了一眼黑眼白殺:“傷的是陳冉,如果讓沈冷去翻的話會把長安城的百姓翻的膽戰(zhàn)心驚,你們?nèi)グ�,把人翻出來�!?br />
“是�!�
黑眼白殺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出門。
慶余街。
韓喚枝蹲在地上,用手帕隔著捏起來一根弩箭看了看,弩箭上還有一股腥臭味,他看了看弩箭的款式:“大寧的鐵匠不敢打造兵器,哪個也不敢,弩箭的樣子不是武工坊的制式,薛簽,你帶人去一趟武工坊問問,拿一支弩箭去,小心些,箭上有毒�!�
薛簽應(yīng)了一聲,取了一根地上的弩箭帶人離開。
“方白鹿�!�
韓喚枝側(cè)頭吩咐了一句:“你帶人去查查,長安城里有沒有最近被轉(zhuǎn)出去的鐵匠鋪子,每一家鐵家鋪子在長安府都有報備,分派人去長安府請他們派人協(xié)查�!�
“是�!�
方白鹿立刻轉(zhuǎn)身離開。
韓喚枝站起來往四周看了看,身形一閃已經(jīng)到了屋頂上,他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看,在屋頂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痕跡,他招了招手,幾十名廷尉掠上附近屋頂。
“按痕跡查�!�
“是!”
幾十名廷尉隨即開始勘察。
韓喚枝從屋頂上飄落下來,朝著大街上走:“會有不少人看到那些殺手,大街兩側(cè)的店鋪挨著個的去問,人手不夠的話回去調(diào)�!�
他走到街口上了馬車,手下人問:“大人,咱們?nèi)ツ膬海俊?br />
“去攔攔沈冷。”
韓喚枝嘆了口氣:“讓他沉住氣�!�
可韓喚枝心里也清楚,如果陳冉出了什么意外的話,誰能攔得住沈冷?可沈冷現(xiàn)在不能再犯錯,若是被人揪住什么把柄的話,朝廷里有人會站出來刁難他。
于此時他,在距離慶余街大概三里外有一家鐵匠鋪子,店門緊閉。
門板窗板都封著,屋子里點了燈火可還是稍顯昏暗,坐在椅子上的菅麻生低著頭沉思,手下幾十個人都在他四周等著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