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辛疾功深深的吸了口氣,整個戰(zhàn)場上都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可即便是這血腥味也沒有讓辛疾功覺得不適,唯有真正的在戰(zhàn)場上與敵人面對面廝殺過才能體會到邊軍的那種壯闊豪邁,那種悍不畏死,那種氣吞山河。
在這一刻,他確定自己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在這一刻,他也理解了為什么陛下讓他跟著沈冷的時候會說......跟著沈冷打仗,你會有很多很多的體會,你終究會明白朕讓你跟著他是為你好。
息烽口新軍這邊,孟長安的黑線刀將迎面過來的黑武騎兵砍翻,刀過,那個黑武邊軍的上半截身子就飛了起來,下半截身子還在戰(zhàn)馬上坐著居然沒有立刻掉下去,他出刀發(fā)力向來不留力,那時候楚劍憐曾經(jīng)點評他的刀法過于凌厲,但楚劍憐并沒有讓他改變這種打法,而是在孟長安用到的習(xí)慣上加以改進(jìn),被楚劍憐指點過之后的孟長安,刀法更上一層樓。
他更霸道,更凌厲,更一往無前。
老一代的將軍之中,進(jìn)攻之術(shù)無人可比裴亭山,新一代將軍之中,進(jìn)攻之術(shù)無人可比孟長安。
孟長安在大黑馬上往遠(yuǎn)處看了看,那邊好像有一頭兇獸在破地向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那是沈冷的水師戰(zhàn)兵在發(fā)力向前,看到那場面孟長安嘴角一揚,揮刀向前。
攔截沈冷的黑武軍隊,攔不住。
攔截孟長安的黑武軍隊,一樣攔不住。
黑武北院大軍尚且有數(shù)十萬之眾,可兩個人分別率領(lǐng)不過萬余隊伍卻深深刺進(jìn)黑武大軍的心口,那是中軍,是黑武北院大將軍咄綱所在之處。
咄綱站在高高的攻城樓車上,看著那兩支寧人的隊伍勢如破竹般殺過來,心里暴怒,這么多兵馬,居然不能擋?
他一直以為最強之?dāng)呈潜边叺臇|疆刀兵裴亭山,哪想到扎進(jìn)來最深讓他最疼的居然是另外兩支寧軍,此時寧軍士氣正盛,若是再攔不住的話將會直沖他的中軍大旗。
主將乃軍之膽,中軍大旗乃軍之魂,魂膽若破,焉有不敗之理。
“擋住他們!”
咄綱咆哮一聲,眼睛都已經(jīng)微微發(fā)紅。
更多的人朝著那兩支寧軍撲過去,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北邊的黑武軍隊被東疆刀兵壓制的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士兵開始潰敗,原本猛攻息烽口土城五日五夜不破就已經(jīng)讓黑武軍隊士氣衰竭,此時被刀兵碾壓哪里還有勇氣反抗,潰敗從北邊先來,已經(jīng)沒了膽氣的黑武軍隊潮水一樣朝著中軍方向退過來,他們這一退,咄綱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
最先沖撞了他中軍大陣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人,敗兵像是一群完全被嚇破了膽子的黃羊,哪怕追在他們身后的寧軍數(shù)量比他們要少的多,可黃羊哪里敢反抗狼群。
“弓箭手!”
咄綱嘶吼著:“朝著退回來的人射,不能讓他們沖亂了陣型!”
中軍這邊的弓箭手得到命令卻全都猶豫了一下,他們要射殺的不是敵人而是同袍,可是還保持著理智的中軍將士也都明白,一旦被敗兵沖擊,那么就真的回天無力了。
隨著號角聲催促,弓箭手開始朝著北邊退回來的自己人放箭,羽箭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沖在最前邊的黑武士兵立刻就被射翻了一層,羽箭不停,落地之后,地上長出來一層白羽,這一陣密集的攢射也在敗兵和中軍大陣之間殺出來一條空白地帶,被羽箭阻擋的敗兵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然而停了并沒有多久,停下來的人擋不住身后的同袍瘋狂的擁擠,那不是幾個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的潰敗,那是北邊十余萬人的潰敗,那是不可逆擋的大海浪潮,中軍大陣還是被沖擊了,而恐慌好像瘟疫一樣開始在中軍傳染出去,迅速遍及每一個人。
如果是與寧軍交戰(zhàn)過無數(shù)次的黑武南院邊軍絕對不會這么快就被擊潰,可是自視甚高偏偏又沒有與寧軍真正廝殺過的北院士兵們,心理防線崩了之后誰也不能阻擋了,無力回天。
咄綱剛到北院做大將軍還沒多久,他尚未立威,這不是他熟悉的手下,此時此刻,咄綱甚至不想去殺寧人,更想把那些帶頭往回跑的懦夫全都砍了,一刀一個,親手砍了。
更讓他心寒的是,從北邊敗退回來的軍隊已經(jīng)真的被嚇破了膽子,他們迎面沖過來的是那兩支人數(shù)并不算很多的寧軍,可是他們卻繞開跑,寧軍像是兩條猛龍,對面的大海主動分開了波濤為他們讓路。
沈冷和孟長安已經(jīng)可以遙遙相望,兩面將旗幾乎同時殺到了黑武中軍。
樓車高大,上面有數(shù)百名弓箭手不停發(fā)箭,沈冷回頭喊了一聲:“王闊海!”
王闊海大步向前:“在!”
猶如一頭蠻牛的王闊海舉著自己的巨盾往前沖,他身披重甲,尋常刀劍看不破,他也不理會,低著頭只管往前沖,一路狂奔將面前黑武邊軍撞的人仰馬翻,沈冷跟在王闊海身后沖到樓車下邊,王闊海一只手伸出去,沈冷縱身而起,腳在王闊海的手上點了一下,隨著王闊海往上猛的一托,沈冷直接跳到了樓車一丈多高的地方,那是樓車第一層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沈冷上去之后不久,陳冉帶著親兵們也爬了上去,身上沒有什么甲胄防御也沒有什么長兵器的弓箭手簡直就是在被屠殺,沈冷他們殺完了第一層的人爬上第二層,身上的黑甲火星四濺,羽箭一支一支射在他身上,甲胄不可破,人便不停。
他殺上樓車頂處,咄綱的親兵們朝著他沖過來,沈冷一刀將最前邊的黑武人腦袋削掉,再一刀將后邊的黑武人半邊腦殼劈飛,比他慢不了多少的親兵們也爬上來,在這戰(zhàn)場的最高處,沈冷帶著他的親兵和咄綱的親兵混戰(zhàn)一處,樓車最高處的平層也就能容納幾十個人而已,沈冷左邊王闊海右邊陳冉,三個人只管往前殺,等到眼前一空,咄綱的所有親兵都已經(jīng)被殺光了。
咄綱眼睛血紅血紅的盯著沈冷,一聲暴喝,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他朝著沈冷沖了過來,彎刀從上往下斜著劈向沈冷的脖子,沈冷腳下一點不退反進(jìn),肩膀撞在咄綱的腋下往上一抬,咄綱被撞翻在地,沈冷彎腰一把抓住咄綱的腰帶把人舉起來,朝著樓車下大喊一聲:“孟長安!”
一聲喊完,沈冷把咄綱從樓車上扔了下去。
“在!”
樓車下一聲回應(yīng)。
咄綱哀嚎著往下掉,不遠(yuǎn)處那黑甲將軍縱馬而來,人還在六七丈外,手中黑線刀脫手而出,一刀黑光閃過,噗的一聲把落下來的咄綱釘死在樓車木頭上,黑線刀深入木樁之中,咄綱的心口處只留了一個刀柄。
人如長虹,馬如飛龍。
第八百四十九章
第一戰(zhàn)的尾聲
沈冷將咄綱從樓車上扔下去之后就再沒多看一眼,他轉(zhuǎn)身朝著樓車上那面黑武中軍大旗過去,黑線刀從半空之中劈落,刀子帶著一道雪亮的痕跡將旗桿斬斷,中軍大旗往一邊歪倒,大旗一倒猶如閃崩,沈冷左手伸出去一把將旗桿抓住,然后朝著樓車下邊一擲。
樓車下,縱馬而來的孟長安到了,他從大黑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樓車跟前抓住自己的黑線刀往外一抽,血流如注,咄綱還沒有完全氣絕,眼皮耷拉著卻想使勁兒抬起頭看孟長安一眼,孟長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扔出去,咄綱落在地上,不偏不倚,孟長安把他扔出去的地方正是那面中軍大旗掉下來的地方,咄綱的胸口都被戳出來一個大洞,無論如何是活不了了。
黑武人這邊的中軍大旗一倒,寧軍士氣大振,從四面八方殺過來的寧軍加起來其實也沒有黑武北院大營的兵馬多,可戰(zhàn)場上,一旦打出來氣勢,勝局已定。
這浩大的一片戰(zhàn)場啊,雙方加起來近五十萬大軍廝殺,那是一種何等慘烈的場面。
三十萬黑武北院大軍敗了。
寧軍在追殺殘敵的時候,消息也到了格底城冰湖行宮。
斜靠在躺椅上的沁色聽手下人匯報完消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對于北院大營的戰(zhàn)敗她早就已經(jīng)想到了,完全沒有出乎預(yù)料,寧帝是何等的雄才偉略,若沒有必勝把握寧帝會親自到這邊來?咄綱是個將才,可他的對手不是孟長安也不是沈冷甚至不是裴亭山,而是大寧的皇帝。
沁色和孟長安在一起的時候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詳細(xì)打聽過關(guān)于寧帝李承唐的事,孟長安卻從來沒有對她多說過什么,于是沁色又想別的辦法,盡可能多的去了解大寧的皇帝陛下,當(dāng)她大概知道了皇帝這半生經(jīng)歷后,長嘆一聲......她知道,這必將是黑武與大寧格局的轉(zhuǎn)變,這轉(zhuǎn)變就在于大寧有李承唐而黑武沒有。
不管是她大哥闊可敵完烈還是她弟弟闊可敵桑布呂,比起李承唐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那是幾乎無法逾越的巨大差距,此消彼長,大寧在國力上反超黑武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這一戰(zhàn)之后,黑武必將全面落后于寧。
“孟長安怎么樣?”
沁色收回思緒,淡淡的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孟將軍受傷的消息,我們的人在戰(zhàn)場遠(yuǎn)處觀看,看到了沖擊北院大營中軍的正是孟字大旗,不久之后中軍大旗被砍斷,除了孟將軍之外,沖擊北院中軍的還有沈?qū)④�。�?br />
手下垂首道:“屬下退回來的時候廝殺還沒有結(jié)束,不過北院大營敗局已定,寧軍已經(jīng)開始分開切割北院大軍的陣列,幾十萬人被切割成了無數(shù)的小塊,不過畢竟那是數(shù)十萬人的大戰(zhàn),估計著到明天都不一定徹底結(jié)束�!�
“我知道了�!�
沁色擺了擺手,沉默片刻:“取筆墨紙硯來�!�
手下人連忙去取了筆墨紙硯,沁色坐直了身子,沉思片刻后說道:“我要給大寧皇帝陛下寫一份賀信,你派人送過去�!�
手下人一怔:“這,不妥當(dāng)吧......畢竟,畢竟我們也是黑武人,黑武北院大營被寧人所破損失慘重,這個時候我們按兵不動已經(jīng)會被過人詬病,若再寫一封賀信過去,一旦寧人宣揚出來,殿下在黑武還如何立足?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罵殿下,百姓們也會罵�!�
“你以為是我真的想寫?”
沁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寧帝親至,做主的就不是孟長安也不是沈冷了,那兩個人念在與我私交可能還會有所照顧,可是寧帝不會照顧我,此時此刻我再沒有一個態(tài)度表明出來,以寧帝的手段,必將下令將行宮夷為平地,寧帝就算是想留著我以做后用,又何必給我自由?他完全可以揮軍滅我行宮,然后把我?guī)Щ厝ボ浗饋�,他只是需要一個活著的黑武長公主,我在他手里比我在外面對他來說更好,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對我動手,只是因為他給自己兩位愛將面子罷了�!�
沁色親手寫了一封賀信,封好之后遞給手下:“你先等等,再帶過去一件東西。”
她起身到了書柜那邊,拉開抽屜,從里邊取出來一個很精致的盒子:“這是象征著我黑武長公主身份的金印,你一塊送過去呈交給大寧皇帝陛下,希望他可以放我一次......我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一點也不喜歡,可此時此刻在人家屋檐下,就要低頭�!�
手下人也是長嘆一聲,將金印接過來,帶著沁色的親筆信和金印快步離開。
息烽口,土城。
勝負(fù)已分大局已定,皇帝將手里的鼓槌遞給旁邊的親衛(wèi),代放舟連忙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城墻邊上,皇帝坐在那看著遠(yuǎn)處平原上依然還沒有結(jié)束的廝殺,心里暢快的不得了,這一戰(zhàn)來勢洶洶但結(jié)局在他預(yù)料之內(nèi),一戰(zhàn)而定黑武北院大營,接下來就能全心全意的去對付最難啃的黑武南院大營。
那才是真正的對手。
“派人去請裴亭山上城來。”
皇帝吩咐了一聲,然后又看向代放舟:“去準(zhǔn)備酒菜,朕要與大將軍在這城頭以大戰(zhàn)下酒。”
大戰(zhàn)波及面太廣了,方圓幾十里內(nèi)都是戰(zhàn)場,足足一個時辰大將軍裴亭山才帶著他的親兵營穿過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到了土城下,到了土城城門外,大將軍從戰(zhàn)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倒在城門外抬頭喊道:“陛下,老臣來了!”
“跪什么跪,上來喝酒!”
皇帝站在城頭喊了一聲。
裴亭山哈哈大笑,起身,邁開大步往城門里走,一邊走一邊想著陛下還是拿我當(dāng)兄弟的,他剛剛還在感慨,戰(zhàn)場已經(jīng)不再完全屬于他了,而是逐漸被那些更年輕更有銳意如沈冷如孟長安那樣的人掌控,所以不免有些悲涼和不服氣,可正在想那些的時候陛下派的人到了,裴亭山心中升起的暖意讓他感動的想要落淚。
戰(zhàn)場,就交給年輕人吧,可我還是陛下的臣陛下的兄弟。
君臣二人坐在土城城頭,兩個人對著大戰(zhàn)戰(zhàn)場飲酒敘舊,說起當(dāng)初也是這樣遙遙擊鼓呼應(yīng),兩個人都忍不住笑起來,西邊夕陽泛紅,大戰(zhàn)也快進(jìn)入了尾聲。
沈冷從樓車上下來,看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等他的孟長安,抬起手把面甲推上去嘿嘿笑了笑,孟長安瞥了他一眼:“不許笑!”
沈冷:“唔......”
孟長安走到沈冷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看:“沒受傷?”
沈冷:“沒有。”
孟長安點了點頭,他的肩膀上有一處傷口正在流血,可他自己卻渾不在意,又看了一遍確定沈冷身上確實沒有傷,長長的松了口氣:“不代表你有多強,不過是鎧甲比我的好�!�
沈冷:“那也不給你�!�
孟長安笑了笑。
兩個人并肩站在那,看著身邊寧軍士兵一層一層的把黑武人放倒,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后相視一笑。
“你怎么好像又長個兒了?”
孟長安側(cè)頭看了看沈冷,沈冷原本的比他要矮那么一點點,可是此時此刻站在他身邊卻覺得沈冷比自己還要高一點點似的。
沈冷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我年紀(jì)還小,發(fā)育期,長個兒怎么了?”
孟長安又看了看,微微皺眉:“你怎么那么不要臉?還墊腳?”
沈冷把腳跟放下去后嘆道:“看這么仔細(xì)干嘛?有意思嗎?”
孟長安道:“心機牲口�!�
沈冷道:“你大爺�!�
士兵們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兩位大寧最能打最威武的年輕將軍并肩站在那,那兩個人看著戰(zhàn)場的樣子如此的威嚴(yán)肅穆,于是士兵們都覺得,那兩位并肩而立指點江山的樣子真帥。
孟長安問:“你還打算這樣站到什么時候?”
沈冷:“給士兵們一點時間,讓他們好好看看,此時此刻,他們應(yīng)該心潮澎湃�!�
孟長安:“唔......那你別特么墊腳了�!�
沈冷這次卻倔強的沒有把后腳跟放下來,白了孟長安一眼:“閉嘴�!�
大戰(zhàn)一直持續(xù)了一天一夜,黑武北院三十萬大軍被殺十余萬,有大概七八萬人逃走,戰(zhàn)場太大太亂,尤其是到了晚上之后更不可能盯住所有人,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開始清點戰(zhàn)場,這么大的戰(zhàn)役,沒有幾天時間殺傷敵人的數(shù)量和寧軍傷亡數(shù)量不可能統(tǒng)計的出來。
有超過十萬黑武北院士兵投降,這些人都暫時被看管在土城外,因為人數(shù)太多不可能帶進(jìn)土城里,在土城外也只能是席地而坐,他們的兵器都被收走,甲胄都被扒掉,好在不是寒冬,不然的話能把他們凍死。
生擒這么多俘虜,一戰(zhàn)擊敗敵人三十萬大軍,這已經(jīng)是大寧立國以來對黑武打的最大一場勝仗,不管以后打的如何,這一戰(zhàn)都必將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大寧天成皇帝李承唐的名字,也必將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也許在史書上還會著重寫到三個人,除了大寧皇帝陛下之外這一戰(zhàn)的關(guān)鍵人物,東疆大將軍裴亭山,沈冷,孟長安。
陛下還沒有決定這十幾萬黑武俘虜怎么處置,所以也就只能嚴(yán)加看守,好在這些北院的黑武人已經(jīng)徹底喪了膽魄,他們已無力反抗。
早上的時候沈冷和孟長安回到息烽口土城,兩個人進(jìn)城的時候,火頭軍抬著一個一個的大竹筐正在往外走,孟長安伸手?jǐn)r了一下,掀開大竹筐上的棉被看了看,一個個熱氣騰騰的白饅頭看著都那么有食欲,他伸手抓了兩個,一個遞給沈冷,自己留了一個塞進(jìn)嘴里咬下來一大口。
兩個人笑著進(jìn)城,腮幫子都鼓鼓囊囊的,廝殺了一天一夜一人一個饅頭不可能夠,火頭軍的人往外走,他們兩個吃完了就拿,一人干掉了四個大饅頭,登上城墻看到皇帝笑著迎面而來:“朕給你們準(zhǔn)備了酒菜!”
兩個人對視一眼,有些慌。
第八百五十章
我已無情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
土炕上兩個大漢......盤膝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正方形的炕桌,桌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原本的漆色都已經(jīng)斑駁脫落,這樣的家具用的時間久了就會干裂開縫,可讓人看著親切。
小炕桌上擺著幾盤菜,一碟花生米,一碟韭菜炒雞蛋,還有一盤醋溜白菜,正中間擺著一盤主菜......焦溜肉丸,以北疆的條件這算不錯的飯菜。
孟長安給沈冷倒了一杯酒遞過去:“陛下準(zhǔn)了你我兩天休息,打算干嘛去?”
“睡覺,一口氣睡他個昏天暗地�!�
沈冷伸了個懶腰,接過酒抿了一口,這北疆息烽口的老酒也足夠烈,兩個人都不喜歡溫酒,似乎大寧的年輕人都不太喜歡,在年輕人看來,酒要烈也要冷,冷冽入喉方有滋味,溫酒?那是年紀(jì)大了的人才會喜歡的事。
然而實際上,溫過的酒喝起來口感像是柔和了些,可力度更足。
沈冷和孟長安之所以不喜歡溫酒,只是因為懶。
一小杯烈酒下肚,昨日昨夜不停廝殺的這一身疲憊似乎都去了兩三分,酒入口是冷的,可進(jìn)了喉嚨開始發(fā)熱,一股火一樣一直燒到胃里,那種感覺真的是讓人覺得過癮。
沈冷夾了一口醋溜白菜嘗了嘗:“這邊軍大鍋菜的滋味,比起長安城里好多酒樓都要強一些�!�
孟長安喝了口酒,看了一眼那些飯菜:“北疆清苦,陛下到了這最好的招待也就是差不多的這幾樣菜了,若是能打到幾樣野味還好些,一場大戰(zhàn),怕是方圓幾十里連只兔子都找不到,別說更難得的野味。”
沈冷楞了一下:“為什么你會想這些?”
孟長安:“沒什么,只是胡思亂想�!�
沈冷:“想說什么直說,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性格�!�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陛下的態(tài)度是?”
“陛下的態(tài)度?”
沈冷自然知道孟長安問的是什么,關(guān)于沁色,實在是個難題,為了以后制衡黑武,沁色是必須要留下的,可對于大寧來說最有利的留下,是把沁色抓過來軟禁,等到北征之戰(zhàn)打完再放出去,孟長安看似是個冷面漢子,可總不能真的就對自己女人無情無義,他總是,也只是看起來很無情。
“你也知道,昨天咱們剛回到土城沁色就派人送來一封親筆信,陛下說是賀信,祝賀咱們大寧首戰(zhàn)大捷,還把象征著她身份的長公主金印也送了過來,陛下看都沒看一眼,那金印其實并沒有什么價值,可好在沁色這樣的態(tài)度還算讓陛下滿意。”
孟長安沉默。
沈冷舉杯:“干一個。”
孟長安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兩個人將杯子里的就一飲而盡。
“你和沁色的事,現(xiàn)在沒有人鬧騰,是因為現(xiàn)在大戰(zhàn)已開,朝廷里的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給陛下添亂的,可只要大戰(zhàn)結(jié)束,大人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沈冷看了孟長安一眼:“沁色想讓我問問你,若是在大寧混不下去了愿不愿意跟她去黑武。”
“不去�!�
孟長安的回答干脆利落。
沈冷笑了笑:“就知道你也不去�!�
孟長安又倒了一杯酒:“我是寧人,亦是寧臣,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能讓我背棄大寧�!�
他看了沈冷一眼,沈冷舉杯:“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幾個人能讓我背棄大寧�!�
兩個人再次一飲而盡,這樣的話已經(jīng)足夠大逆不道,也就是他們兩個獨處的時候才會說的這么隨意,這種話要是被別人聽了去在皇帝面前告一狀,就算皇帝再想護(hù)著他們倆也不行,那是絕對不能容的想法。
對于軍人來說,這個世界上不應(yīng)該有任何一個人讓他們背棄國家。
“這一戰(zhàn)不好打�!�
孟長安看著沈冷:“第一戰(zhàn)打的酣暢淋漓也打的士氣如虹,可你我都知道,黑武北院大營的兵馬和南院大營的兵馬比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真正難啃的是南院,南院能拼湊出百萬大軍,還有乞烈軍,黑武汗皇桑布呂也在南院......”
沈冷:“你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有人會趁著大軍和黑武人糾纏不清的時候在長安城搞事,一旦長安城出了什么事,消息傳到北疆,必然軍心震動,打黑武南院,從來都沒有必勝的把握,不管是誰都一樣,誰也不敢說就一定能把黑武南院打的服服帖帖,黑武人先有失誤,他們輸,我們先有失誤,我們輸�!�
沈冷:“你擔(dān)心太子?”
孟長安:“你不擔(dān)心?”
沈冷搖頭:“陛下既然那么安排,必然有其道理。”
“那是陛下的長子,陛下不如此安排又能如何安排?”
孟長安吐出一口濁氣:“我不相信太子,從一開始就不相信�!�
沈冷沉默。
他總是不愿意太相信這個世界上那么多的冷漠無情,皇帝那么好的人,太子是他的親兒子應(yīng)該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來吧......可是沈冷想到這里的時候心中都沒有底氣,如果是其他事還好說,可那是皇位。
“太子是皇后教出來的�!�
孟長安喝了一口酒:“皇后能教出來什么好東西�!�
沈冷:“你和別人說話可不要這么放肆�!�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我會和誰多說話?”
沈冷笑了笑,面前這個家伙啊,除了和他話多之外,還會跟誰多說話。
“冷子�!�
“嗯?”
“如果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