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葉流云道:“什么事都沒有,只是想請黃將軍喝杯茶�!�
就在這時候黃然的親兵快步進來,先對葉流云施禮,然后走到黃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黃然微微皺眉聲音很大的說道:“征南大將軍帶兵進了廂兵大營?廂兵大營的人為什么要派人來找我?”
他看向葉流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是廂兵大營那邊的將軍戴同與我是舊識,所以戴同覺得我可能過去一下比較合適�!�
葉流云問:“那黃將軍現(xiàn)在就過去?”
黃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咦?葉大人這是什么茶,我怎么從來都沒有喝到過,味道真不錯�!�
葉流云起身:“若是黃將軍喜歡,我送你兩罐。”
他走到書桌那邊取了兩罐茶葉放在黃然面前:“一會兒帶回去就是了,對胃口的話,每年我安排人送過來�!�
“那就多謝葉大人了�!�
黃然哈哈大笑:“這茶雖然好,可是光品茶差了些滋味,我可是素聞葉大人棋藝非凡,我恰好也薄有鉆研,要不然葉大人賜教兩局?”
葉流云也笑起來:“也好,反正閑來無事。”
沒多久棋盤擺好,黃然看了一眼親兵還在那站著,一瞪眼:“你還想看看不成?以為我猜不到你想什么?你想看看葉大人是如何打的我毫無還手之力然后你回去再對別人說,一起暗中笑話我?”
親兵連忙俯身:“屬下告退�!�
他連忙退出書房之外,想了想將軍這是不打算去廂兵大營了。
廂兵大營的將軍戴同和黃然將軍同是出自東疆武庫,后來分開,一個去了北疆一個去了西疆,再后來戴同戴將軍因為身體不好從邊軍回來,被調(diào)派到了懷遠城做廂兵將軍,懷遠城六千多廂兵都是他在訓練。
親兵回頭看了書房里一眼,就聽到將軍在和葉大人耍無賴:“我看葉大人帶來的茶葉可真不少,要不,我輸一盤葉大人就送我一罐?”
葉流云笑道:“無論輸贏,今日我這屋子里的茶葉黃將軍喜歡的,盡管帶走就是。”
黃然搖頭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還是得憑實力拿�!�
葉流云笑著搖頭:“將軍憑實力輸,輸了就拿,我怎么覺得有些不講理了呢�!�
黃然哈哈大笑。
親兵把頭轉(zhuǎn)回來,心說肯定是不去了。
廂兵大營。
沈冷看了一眼被押過來的從二品道丞李生賢,他示意手下把人松開,李生賢活動了一下肩膀冷冷的說道:“沈?qū)④�,你就算現(xiàn)在逞威風,回到長安之后你以私刑處置一位道丞,你得對國法解釋,你得對陛下解釋。”
沈冷點了點頭:“謝謝你還有時間為我操心,是個好人�!�
他擺了擺手:“把廂兵將軍戴同叫進�!�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竹筒里插著的令箭,取出來一支看了看:“軍律堂里,我想問問李大人,你坐在這,背后是大寧戰(zhàn)旗,你后背會不會燒的慌?”
正位后邊掛著的就是大寧戰(zhàn)旗。
沈冷把令箭往地上一扔:“今日我叫進軍律堂者,進門去軍服摘軍盔卸兵器�!�
親兵將令箭撿起來轉(zhuǎn)身出門,沒多久就聽到外邊的喊聲:“廂兵營將軍戴同何在?大將軍叫進!”
李生賢瞪著沈冷:“你不過是仗著陛下信任罷了�!�
沈冷笑起來:“我當你是夸我,不然的話,按你的理解我胡作為非是仗著陛下信任,那么你是在罵陛下?”
他臉色逐漸肅然。
“我仗陛下信任可以仗一輩子,李大人,你敢嗎?”
他看著李生賢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特別喜歡仗勢欺人,勢是陛下的勢。”
第九百二十六章
會犯錯的人
可能是因為懷遠城這幾個月太平靜,突然出現(xiàn)的疾風驟雨讓每個人都不適應。
沈冷帶著親兵營直闖廂兵大營,除去當值的之外大營里還有近五千人,可五千人不敢動,和剛剛在戰(zhàn)場上下來的水師戰(zhàn)兵相比,那些廂兵就好像一群繡花枕頭一樣,看著還算不錯,可別對比,氣勢上一千二百人的水師戰(zhàn)兵能碾壓五千廂兵碾壓到體無完膚。
軍律堂。
沈冷看著已經(jīng)被扒掉軍服的廂兵將軍戴同,這個同樣在邊軍領(lǐng)過兵的人卻一樣的毫無氣勢可言,雖在努力,可卻有些力不從心,所以說人別做虧心事,不然的話真的會提不起氣勢,心虛,皆虛。
沈冷只是看著他,戴同就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
“是不是在等人?”
沈冷問。
戴同臉色猛的一變:“卑職......不知道大將軍說的是什么�!�
“那我再直接些,是不是在等乙子營戰(zhàn)兵將軍黃然?”
戴同看向沈冷,忽然間冷靜下來:“看來大將軍是有備而來,是來殺人的,可人命是不一樣的�!�
他緩了一口氣,笑了笑說道:“大將軍,真的不能好好談?”
前后表情差異之大,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沈冷伸手指了指軍律堂的大門:“你笑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自信,要不然你到你外面數(shù)千廂兵手下面前笑笑試試?我給你機會把你想說的話咽回去,你以為自己背后有靠山有依仗?你以為你背后的人可以一直撐著你?大可試試�!�
戴同看著沈冷的眼睛笑著說道:“大將軍莫不是氣糊涂了,我能有什么依仗,我一個瀆職之罪,罷官而已,還罪不至死�!�
說完這句話后戴同又看向李生賢:“道丞大人應該與我想的也一般無二,大將軍要治罪,那便治罪,若大將軍非要逼著我承認后邊有人指使,我卻不敢胡說八道去害人,沒有人指使,廂兵的事別人也插不進來手,瀆職之罪我認了,如果大將軍覺得不夠的話,治下不嚴領(lǐng)兵無方這個罪我也認了,加起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罷免官職,如果太嚴重,可發(fā)配充軍,我還是認了。”
他一臉平靜的看著沈冷:“如果大將軍覺得我態(tài)度不好的話,還可以加些責罰,至于軍棍就免了吧,萬一大將軍把我也打死了,豈不是也要背個濫用軍法的罪名?”
李生賢緩緩吐出一口氣:“戴將軍說的沒錯,大將軍要治罪,不過瀆職而已,認就是了�!�
沈冷笑起來,似乎這兩個人如此反應他已經(jīng)猜到了。
“你們知道為什么這邊葉大人一個人就能把你們辦了,卻始終不辦,非要等著我來辦嗎?你們知道為什么我本應返回長安城向陛下稟告南疆之戰(zhàn),可是陛下一道旨意讓我繞路到懷遠城嗎?”
戴同冷笑著說道:“陛下信任大將軍,可喜可賀�!�
沈冷道:“謝謝�!�
戴同依然冷笑:“不客氣......年少有為,大將軍前途不可限量�!�
“你錯了啊�!�
沈冷往前壓了壓身子:“其實你這句話,恰好就是我為什么要來的原因了......”
他笑了笑說道:“擺著手指頭算算我才不到二十七,一品國公,正二品大將軍,柱國,我都不知道你們說的前途不可限量還能是什么�!�
沈冷起身,指了指門口:“關(guān)門�!�
陳冉一擺手,親兵們將軍律堂的大門關(guān)閉。
沈冷走到戴同面前看了看他,戴同一臉的不屑,沈冷卻根本不在乎。
“你說的沒錯,按照道理來說,沒有證據(jù)證明襲擊葉大人的匪徒和你們有關(guān),所以最多也就是治一個瀆職之罪,按照大寧的國法軍律,以你們兩個的品級最多也就是充軍發(fā)配,你看,現(xiàn)在戴將軍嘴角上這冷笑,就是那種我就是個壞人可你那我沒辦法的笑容,簡直就是模板,真的是很標準�!�
親兵將大門關(guān)好。
沈冷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壞人不能得到懲治,真的是很不爽的一件事,葉大人雖然有天子劍,可是江南織造府的案子就已經(jīng)牽扯上千人,如果再把整個江南道的官場都牽扯進來,天子劍斬首幾千人,這事聽著很過癮,然而陛下臉上無光,陛下剛剛北征大勝,只這一戰(zhàn)陛下可被尊為千古一帝,可是北征才剛剛大勝歸來,一下子冒出來那么多當官的都在瀆職枉法,陛下顏面無存,史書上怎么寫?”
沈冷的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桌面:“李大人,之前我提醒過你了,你沒在意�!�
李生賢一怔:“什么?”
沈冷淡淡的說道:“李大人說要寫奏折告我,我對你說,要不然放進我的通聞盒里,我?guī)湍闼瓦M長安?”
李生賢眼神閃爍了一下,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你為什么要告訴我你有通聞盒?”
“后知后覺,一位從二品的道丞,也算封疆大吏,怎么嗅覺這么不靈了?”
沈冷把腿放在桌子上:“葉大人要想查你們其實沒那么難,你們居然還自以為是的不止一次給他送信讓他滾,真是.......呼,真是沒見識�!�
沈冷的坐姿實在不像是一位國公應有的姿態(tài),吊兒郎當?shù)臉幼酉袷莻兵痞。
“做官的,嗅覺真的要靈一些才好�!�
沈冷笑著說道:“我現(xiàn)在有耐心,所以給你們舉例說明,陛下下令讓我率軍南征,別人不提,提了一句讓石破當隨你去,如果還沒有傻透就要明白陛下讓石破當隨我去的意思是什么,我剛剛說過了,陛下讓我繞路過來,繞路過來是干嘛的你們想明白了嗎?”
沈冷起身:“你們慢慢想�!�
他從李生賢和戴同兩個人身邊經(jīng)過,出了軍律堂大門:“把門關(guān)好,讓兩位大人好好想�!�
道府大院。
葉流云已經(jīng)連贏了三局,黃然居然還棋性不減,葉流云卻不能再下了,一邊搖頭一邊說道:“黃將軍這哪是來和我下棋的,你這是來抄我家的,再下幾局,莫說茶葉,我屋子里的東西也都快被你搬空了�!�
黃然哈哈大笑:“是葉大人慷慨�!�
葉流云:“呸,沈冷都不好意思說這話。”
黃然素聞沈冷的名聲,笑聲更大:“沈?qū)④姲�,真是天縱之才,說起來......”
他看了葉流云的臉色一眼,語氣之中帶著試探:“說起來,沈?qū)④妱倓傠S陛下北征大勝歸來,創(chuàng)不世之功,年紀輕輕已經(jīng)受封國公,受封大將軍,受封諸國,可謂前無古人也未必后有來者,這次沈?qū)④姄]軍南下,以征南大將軍之威迅速平滅日郎,前前后后不足一年,而實際上,滅日郎可能也就月余的事,我都在替陛下發(fā)愁了,陛下還該怎么賞賜沈?qū)④�?�?br />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葉大人,你說沈?qū)④娺@次這么大的功勞,進位大柱國應該沒問題吧,只是這軍職已是正二品大將軍,應該不可再進。”
他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封賞的低了,又有些配不上沈?qū)④姷墓凇!?br />
葉流云笑起來:“所以他來了�!�
黃然眼睛微微一瞇,然后哈哈大笑起來:“是啊,所以他來了�!�
黃然起身:“想來葉大人還有重案要辦,我就不多叨擾了,我乙子營中也有些軍務(wù)還要處置,若沒旁的事,我就先回乙子營去了。”
葉流云起身:“那就不多留黃將軍了,咱們以后再聚�!�
黃然看著葉流云:“先別送客,茶葉呢?”
葉流云笑著搖頭:“稍后我派人給黃將軍送過去�!�
黃然道:“那可不行,我得親手拿著走才算踏實。”
葉流云笑著去書桌那邊,打開柜門,把里邊的茶葉全都取出來:“大概就這些,黃將軍都裝箱帶走就是了�!�
黃然大笑:“葉大人慷慨�!�
葉流云嘆道:“還不是你硬要?”
黃然帶著葉流云送他的茶葉出了大院,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又低下頭看了看懷里抱著的小箱子,沉思片刻后邁步登上馬車:“把葉大人送我的茶葉分一半給沈?qū)④娝瓦^去。”
親兵一怔:“將軍,這是葉大人送給你的,你轉(zhuǎn)送出去不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
黃然瞇著眼睛說道:“派人給沈?qū)④娝瓦^去,就說這些茶葉都是我從葉大人那訛來的,一人一半分了。”
親兵問:“就按照將軍原話說?”
“一字不許差,這些茶葉都是我從葉大人這訛來的,一人一半分了�!�
黃然又重復了一遍:“沈?qū)④娺@個人......太可怕了�!�
親兵嘆道:“是啊,軍功蓋世,而且百戰(zhàn)百勝,真的是讓人羨慕也讓人敬仰。”
“會立功不算什么。”
黃然搖頭道:“他還會犯錯,這才可怕�!�
黃然閉上眼睛:“人,真的存在差距,可當看到存在差距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沒辦法把差距縮小了,只會越來越大。”
親兵有些不解:“會犯錯?誰都會犯錯啊。”
“你不懂,犯錯和會犯錯,是兩碼事�!�
黃然搖頭:“回吧,直接回大營�!�
廂兵大營,軍律堂。
沈冷推門進來,看了看那兩個人臉上表情明顯已經(jīng)變了,所以沈冷大概也猜到他們終于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所以他們也就終于知道怕了。
沈冷在椅子上坐下來,依然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影淹忍饋矸旁谧雷由�,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個囂張跋扈的惡棍。
“我是來自毀前程的,我還怕你們耍無賴?”
沈冷有些恨其不爭的搖了搖頭:“現(xiàn)在才想明白真的太遲鈍了,得罰,就罰......一不小心把你們打死了怎么樣?”
沈冷停頓了一下:“我以我滅日郎國之軍功來換你們的命,我如果再換的不歡喜,我會覺得很虧�!�
他從桌子上抽了兩支令箭扔在地上。
“親兵何在?”
陳冉帶著親兵抱拳應了一聲:“在!”
“叉出去,用拋石車砸,瞄準些,別浪費石頭�!�
“沈冷!”
李生賢一聲咆哮:“你不得好死!”
沈冷嗯了一聲:“不客氣,你先�!�
親兵們撲上來,把李生賢和戴同架了出去,而此時此刻,城門外已經(jīng)立起來一架拋石車,沒多久,李生賢和戴同被押著到了大街上,葉流云馬車被拋石車襲擊的地方,店鋪外墻上那個痕跡還在,兩個人被綁在大街正中的木樁上,動彈不得。
兩個人的臉色都白的好像紙一樣,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時看向天空。
一塊石頭飛了過來,越來越近所以看著越來越大。
轟!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不同流合污有多難?
懷遠城。
葉流云看了沈冷一眼,遞給他一杯茶:“心里覺得委屈嗎?”
沈冷聳了聳肩膀:“委屈什么�!�
葉流云拍了拍沈冷肩膀:“你能懂陛下的意思是一方面,你能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是另外一方面,滅日郎之功,會因為你擅自打死兩位朝廷重臣而煙消云散,非但如此,陛下還會罰你。”
沈冷嗯了一聲:“大概都能想到�!�
葉流云走到窗口:“這個案子太大了,大到如果整個大寧的百姓都知道江南道上上下下,江南織造府上上下下全都爛透了,百姓們會對朝廷失望,會對地方官府失望,我聽聞陛下在北疆征戰(zhàn)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如果民不以國為信仰,民心不定,國基不穩(wěn),這個案子如果讓百姓們開始質(zhì)疑朝廷質(zhì)疑大寧,北征的大勝剛剛給百姓們帶來的自豪就會蕩然無存�!�
沈冷點頭:“知道�!�
葉流云沉默了一會兒后繼續(xù)說道:“所以,陛下希望有個人做出犧牲。”
沈冷又點頭:“知道�!�
葉流云回頭看了沈冷一眼后繼續(xù)說道:“江南織造府的案子已經(jīng)設(shè)計官員千余人,已是大寧立國以來最大的案子,陛下本想壓一壓,可案子壓不住了.......”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心情很不好。
“光一個江南織造府出了問題也就罷了,如果我告訴你說,整個江南道道治衙門郡治衙門,上上下下至少也有上千名官員牽扯進來,你信不信?”
沈冷道:“包括已故的道府大人嗎?”
葉流云沒回答。
他有些失神的說道:“一會兒我要去收尾,你跟來看看。”
沈冷知道這個案子收尾并不是什么難事,從頭至尾查起來,對于葉流云來說如果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那他也就不是葉流云,陛下知人善用,既然安排葉流云來,就足以說明葉流云的能力。
道府大堂。
葉流云請沈冷坐首位,沈冷卻搖頭不答應,他在主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葉流云隨即在主位坐下,雖然沈冷貴為國公可這個案子葉流云才是主官,且是執(zhí)天子劍的欽差。
懷遠城大大小小的官員至少有兩百余人聚集在大堂里,所有人都很緊張,可除了緊張之外,這些人眼神里還閃爍著一種僥幸,也夾雜著幾分懼意,很明顯,他們看向葉流云的時候眼神里并不存在這種懼意,反而是看到才剛來不久的沈冷的時候,那種懼意很清晰。
葉流云到了江南道這近十個月來似乎從來都沒有發(fā)過脾氣,而且案件進展緩慢,他的態(tài)度也是讓這些地方官變得放肆起來的原因之一。
“我不太喜歡殺人�!�
這是葉流云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