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幾個伙計連忙過來把他扶起來,其中一個說道:“東家,不然咱們?nèi)ネ犊科碧柊桑碧柌粫䴕⒘宋覀�,可是那些人會。�?br />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
陳三陽道:“我得先探探情況......這樣,如果我這次沒出事,我會想辦法聯(lián)絡票號的人,這件事和你們其實關系不大,票號不會太為難你們......”
他沉思片刻后說道:“誰愿意跟我走?跟我走的,九死一生�!�
那些伙計互相看了看,有人說道:“東家,我們都愿意�!�
“抽簽吧�!�
陳三陽道:“跟我走兩個人,其他人去清雋山�!�
幾個月之前,重安郡費縣的縣丞勞崖派人找到他,說是縣令大人的一個親戚第一次做生意,進了一大批海貨,可是根本不懂得怎么經(jīng)銷,眼看著要虧錢,所以著急把貨出手,縣令大人的意思是,如果票號看著貨還可以的話直接收進去,就按照進價給,運費都不要。
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不給官府面子,所以陳三陽帶著手下伙計和船隊去了大開山,可是到了那就被水匪扣住了,水匪留下了一半人,逼迫他們想辦法把官銀換了,不然的話就把扣下的那一半伙計都殺了。
陳三陽本來不想答應,可是水匪們遞給他一件東西,他看了看,竟是自己兒子平日里玩的一件木頭玩具,是一輛小木車,他看到之后就知道,沒得可選了,更主要的是,他不答應的話,那些人就說要把他做過的齷齪事告訴伙計們,讓那些伙計們知道他的真面目,那齷齪事,也是因為票號的銀子。
也是因為做過虧心事,所以陳三陽才會謀后路,在遠處置辦了兩處房產(chǎn),準備著以后藏身用,這次就用上了一處。
但是陳三陽也不想就這么任人擺布,他悄悄派人想去長安報信,他信不過重安郡的官員,一個縣令和水匪勾結,那么重安郡郡治府里的官員也沒準是他們的人。
可是派出去的人,第二天就被帶回來,還是兩具冰冷的尸體。
陳三陽無奈,協(xié)助大開山里的水匪偷換了官銀和糧食,那些水匪押運著銀子走,為了穩(wěn)妥起見不敢一批都帶走,所以分成兩批運回大開山。
銀子起運之前,陳三陽要求大開山的人把他的伙計放了,可是那些人卻說被扣下的伙計已經(jīng)都死了。
陳三陽心中悲憤,所以又悄悄把其中一批官銀換了,第二批銀子運往大開山的銀子是假的。
之后就開始了一路逃亡。
見到宇文小策的時候,宇文小策對他說過,在做些事之前,他就已經(jīng)派人去了長安百曉堂,因為百曉堂和廷尉府關系密切,他要借百曉堂的口把這案子通知給廷尉府,宇文小策告訴他,只能配合,不然的話他就是主犯。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李百曉居然把那個人打死了。
這有些脫離了宇文小策的預計,然而并不影響大局。
逃亡之后,陳三陽又派人去長安打聽一下消息,他不知道情況到底怎么樣了,所以告訴派去的人,直接去百曉堂買消息,看看百曉堂知不知道些什么,也是為了試探。
“兄弟們�!�
陳三陽道:“這件事如果有個結果,我會向你們謝罪�!�
他張了張嘴,有些話沒有說出來。
之所以逃亡之后也沒有聯(lián)絡天機票號的人,其實是因為他心虛,他確實也做過一些對不起票號的事,作為重安郡票號的分號大掌柜,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挪用過票號的銀子。
長安城總號被查之后,高小樣去了東疆,每三個月向總號遞交一次賬本的事也就停了。
在這期間,陳三陽確實動了歪心思,他做了一些假賬,挪用了大概幾萬兩銀子,而之所以一開始動了歪心思,其實......也和宇文小策的人有關。
陳三陽因為生意上的往來,一個老客介紹了別人給他認識,當天夜里去了重安郡郡城里的青樓,在那家青樓里,陳三陽和那些人賭錢,一夜贏了一萬四千兩,當時開心的已經(jīng)要飛升了一樣。
三天后,他又和那群人聚在一起賭錢,同樣的那家青樓,他一夜輸?shù)袅巳f多兩,然后噩夢就開始了。
他后來才醒悟過來,這個局就是宇文小策的人給他設的,讓他心里有鬼,關鍵時候就不敢直接去找票號的人。
這些事他沒跟伙計們說過,像是一根刺一樣一直扎在他心里。
“就此分開吧�!�
陳三陽抱拳:“到了清雋山之后,你們好生安頓,不要胡亂走動,不要動用那些官銀,最起碼一年之內(nèi)不要動,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他俯身一拜,然后回屋去了。
半個時辰之后,兩輛馬車朝著北邊離開,陳三陽向馬車不停的揮手,馬車里,他的夫人抱著孩子無聲哭泣。
陳三陽轉身看向那兩個伙計:“咱們也走吧,如果......如果遇到什么危險,你們兩個不用管我,自己走�!�
鹿城。
宇文小策看了看手下:“那兩個人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沒有,到死都沒有交代陳三陽躲在什么地方,不過應該遠不了,就在鹿城,或是鹿城周邊的村鎮(zhèn)。”
“接著查�!�
宇文小策道:“其實這個人也無關大局,甚至無關痛癢,我只是不想讓耍了我們的人還好好活著。”
他起身:“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障礙了,薛城死了,老常死了,朝廷那邊就徹底斷了線,殺了陳三陽之后就全都藏起來,未來一年之內(nèi),沒有我的召集,誰也不要亂動�!�
“是!”
手下人整齊的俯身一拜。
宇文小策擺了擺手:“散去吧,我要回長安了。”
他嘴角往上勾了勾:“皇帝盯著薛城,盯著這個盯著那個,盯不住我一個閑散人,我只是個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做事的好處,我現(xiàn)在就想在長安城里看風起云涌�!�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翻云覆雨
十天之后,長安。
肆茅齋,皇帝得到了信王在鹿城被殺的消息,聽人說完之后,皇帝坐在那好一會兒都沒有動,臉色越來越白,他慢慢的轉頭看向窗外,保持著這個姿勢好久好久都沒有動。
他沒有哭,他是皇帝,屋子里文武官員多人在這,他就不能哭。
可是不哭的人,比可以哭的人更難受更難熬。
屋子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默著,低著頭,皇帝一時之間不說話,他們也沒辦法開口。
賴成連陛下節(jié)哀這四個字都說不出來,節(jié)哀這兩個字其實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百姓們提到帝王家,大概都會好像很懂好像知之甚深似的說幾句,帝王家里總是無情,大概也會對皇族之中的秘聞更感興趣,尤其是對兄弟相爭這樣的事。
可是,血脈親情,終究是血脈親情。
許久許久之后,皇帝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他不愿意讓臣子們看到他眼神里的悲傷憤怒,若只有悲傷憤怒還好,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神里一定也有無助,他用了好一會兒才把這種情緒壓下去。
他是大寧的皇帝陛下,怎么能無助?
“有什么線索嗎?”
皇帝問。
韓喚枝連忙垂首道:“信王本來應該已經(jīng)過了鹿城,可是走到半路又突然回到鹿城,信王返回南疆,臣下令各地廷尉府接力護送,信王出鹿城之后到大運河上登船,鹿城廷尉府分衙的人才回來�!�
“可是三天后,信王又返回鹿城,而且沒有派人知會廷尉府分衙,廷尉府的人是得到城門守的通知趕過去的,請求信王住在官驛或是官府,信王說不想打擾更多人,他只是聽聞鹿城奉賢商行要拍賣一批珍貴的草藥,所以回來了�!�
皇帝點了點頭:“他是想給信王妃買藥,哪怕明知道不會有他所需的藥材,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韓喚枝低著頭繼續(xù)說道:“鹿城分衙的人隨即派人去調(diào)查,留下了一個十人隊在客棧附近戒備,調(diào)查的人得知,奉賢商行根本就沒有什么草藥拍賣之后覺得事情不對勁,立刻調(diào)集人手趕回客棧,可是趕回去的時候,客棧里的人已經(jīng)都出事了。”
“包括信王在內(nèi),他的十余名護衛(wèi),廷尉府的一個十人隊,再加上客棧里的住客七人,伙計四人,掌柜一人,賬房一人,還有之前失蹤的天機票號伙計兩人�!�
皇帝皺眉。
韓喚枝連忙說道:“廷尉府的人仔細檢查了尸體,那兩個伙計身上有不太清楚的被毆打過的跡象,從傷勢上來看,應該是用很厚的軟布包住了鈍器打出來的,表面上傷口并不明顯,只是有些淤青,但是內(nèi)臟已經(jīng)受損,所以那兩個人絕非是當時刺殺信王的兇手同伙,應該是被兇手故意丟棄在現(xiàn)場。”
皇帝看向韓喚枝:“你覺得他們是想轉移視線嗎?想嫁禍給天機票號嗎?”
韓喚枝搖頭:“不是,他們是在故意挑釁,在示威�!�
他繼續(xù)說道:“臣推測是那個之前失蹤的宇文小策所為,安國公從安城縣回來之后就到過廷尉府,畫師按照安國公的描述畫像,安國公說有九分近似,所以畫像墨印之后就已經(jīng)發(fā)往地方個州府衙門,鹿城城門口就貼著呢�!�
他看了皇帝一眼,立刻低下頭。
“只是以畫像抓人,并不準確,各地廷尉府分衙,州府衙門,這段時間一共抓了三百余人,但經(jīng)過甄別都不是宇文小策,他只需剃掉胡須戴上面具,就可掩人耳目�!�
這其實和廷尉府并沒有什么關系,廷尉府和各地州府衙門已經(jīng)盡力在盤查。
“流云會這一個多月來,也在暗道上發(fā)布的通緝令�!�
韓喚枝繼續(xù)說道:“可是這些人和暗道沒有任何關系,他們沒有買兇,沒有雇人,用的人都是他們自己這些年暗中培養(yǎng)訓練出來的,他們的人,甚至不涉足江湖,與江湖人士沒有任何糾纏牽連,他們是獨立的一群人。”
皇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去吧�!�
片刻之后皇帝有看向代放舟:“研墨,朕要寫一封信。”
這封信是要寫給信王妃的。
皇帝寫了幾個字之后筆就停在半空之中,再也寫不下去。
“賴成。”
剛剛走到門外的賴成連忙回來:“請陛下吩咐�!�
“你來代筆,告訴信王妃......就說,就說信王在幫朕做一件大事,暫時不能回去南疆陪她,是朕......是朕不近人情,請她見諒�!�
賴成的心里一緊,然后就疼了一下。
“臣,遵旨�!�
“沈冷回來了嗎?”
“回來了,已經(jīng)快到長安,本來七八天之前就該回來的,可是因為案情耽擱了,他們詳細查了天機票號分號的賬目。”
賴成道:“昨日有消息送回來說,他們已經(jīng)在返回的路上,明日可到�!�
“朕知道了�!�
皇帝點了點頭:“讓他回來后先進宮�!�
“臣遵旨�!�
賴成俯身拜了拜,彎腰退出肆茅齋。
就在這時候一個內(nèi)侍引著一位老者走過來,賴成不認識那人,內(nèi)侍見了賴成連忙行禮,那老者也跟著行了禮。
內(nèi)侍引著人到了肆茅齋外邊讓他等著,然后內(nèi)侍自己進門去稟報,不多時,那老者被召見。
“草民拜見陛下�!�
老者一進門就連忙跪下來行禮。
“就是你曾經(jīng)給薛城看過�。俊�
皇帝問了那老者一句。
老者連忙道:“是是是,草民是安城縣的郎中,薛城自甲子營到安城縣后,草民數(shù)次給他看過病,他有血燥之癥,頭發(fā),胡須,連眉毛都在脫落,所以草民給他用了放血法,在耳邊劃口放血�!�
皇帝點了點頭。
老者繼續(xù)說道:“草民奉命為前后兩個薛城都驗過尸......是草民走眼了,第一個薛城,應該是假的。”
皇帝問:“為什么?”
老者道:“剛剛草民說過,薛城血燥之癥日漸嚴重,但他又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平日里見人,胡須和眉毛都是假的,第一次驗尸的時候,草民特意看過,胡須和眉毛確實都假的,可以揭下來,所以當時草民也斷言那個薛城就是真的�!�
“可是后來第二次又召草民驗尸,草民仔細回憶,才醒悟第一個薛城的眉毛和胡須,都有故意刮過的痕跡,眉角還有一點極細微的刮傷,但當時草民并未在意,覺得薛城的胡子眉毛反正都掉的差不多了,他自己刮掉剩下的也屬正常,前幾日又為第二個薛城驗尸,仔細看過之后確定,死在燕山的薛城,是真的薛城�!被实劭聪蚰莻老者:“這次可看準了?”
“絕不會再有錯了�!�
老者連忙道:“這次驗尸更為仔細,不會有錯�!�
皇帝點了點頭:“知道了,你退下吧�!�
老者再次叩首,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退出肆茅齋。
薛城是真的死了。
所以,好像一切都變成了空白。
楊皇后在京畿道所謀,必然離不開薛城,那些藏起來的東西都在薛城掌控之中,所以如果以后會有什么變故,必然是薛城策劃謀算,然而薛城真的死了......
與此同時,南平江。
大船逆流而上,沈冷坐在甲板上思考著這幾日查到的消息,本來賬目都丟失了,所以重安郡分號的賬查無可查,所以沈冷決定在回長安之前,徹底查一查已經(jīng)被封村的票號存銀和貨物。
好在人手足夠多,只用了兩天時間就都重新記錄對比,銀子和貨物都梳理了一遍,然后發(fā)現(xiàn)了很多對不上的地方。
之后廷尉府的人在重安郡的一家青樓里查到消息,青樓的人招認,陳三陽曾經(jīng)和人在那里多次賭錢,每一次賭的都很大,而且陳三陽幾乎都是輸家。
“我現(xiàn)在終于體會到了前人所說的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是什么意思,我們看到有人在大壩上揮舞鋤頭,必然會阻止,可是我們看到螞蟻在大壩上爬,根本就不會在意�!�
沈冷看向孟長安,停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宇文小策就是那只螞蟻,他在暴露出來之前根本就不會引起誰的注意,在他身邊還有很多這樣的螞蟻,所以我這次的對手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坐在那一邊思考一邊說道:“以前的對手,比如沐昭桐,看起來強大的不可擊敗,但他就在那,因為他太強大,所以誰都看的清清楚楚,比如后來的同存會,雖然沒有實據(jù),可是他們就在那,那些人那些家族跑不了,就算沒證據(jù)也知道是他們,比如薛城,哪怕他假死了一次我們也知道他一定沒死,因為他沒有死的必要,這些都不是螞蟻,都是龐然大物�!�
“當對手換成了螞蟻,不是大象�!�
沈冷搖頭:“好像更難纏了�!�
孟長安道:“和戰(zhàn)場上并無區(qū)別,戰(zhàn)場上,大部分人都在注意著敵軍的主帥是誰,敵軍的大將都有誰,可是不起眼的那些斥候,那些探子,他們才更具威脅�!�
“薛城如果是主帥的話,他會去親自打探消息嗎?當然不會,他所掌控的所有消息,都是宇文小策這樣的螞蟻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告訴他的,薛城死了,螞蟻還在,而薛城掌控的那些變成了螞蟻掌控的東西。”
“他們更隱秘,更具威脅�!�
孟長安道:“不過......宇文小策難對付的時候過去了�!�
他看向沈冷:“他現(xiàn)在不是螞蟻了。”
沈冷嗯了一聲:“一般自信的人,往往會做出讓人不理解的舉動,我這幾天在船上把所有事前前后后串聯(lián)了一下,以宇文小策的身份去思考,然后我突然想著......我就應該回到長安,就在那些大人物們的眼皮子底下看著�!�
沈冷緩了緩后一字一句的說道:“想看風起云涌,因為他覺得,是他在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什么廷尉府,什么大人物,什么國權王法,都不放在眼里�!�
......
......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調(diào)職布局
長安城。
百姓們依然活的很富足很快樂,朝廷沒有通報,他們就不會知道一位親王殿下被人殺死,別說長安城的百姓,現(xiàn)在連鹿城的百姓們都不知道信王死于他們身邊。
沈冷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多少次回長安了,有些時候回來會忘不了,有些時候回來會記不住。
之所以有這樣的差別,是因為要看路邊有沒有那個笑起來猶如春風拂面的漂亮姑娘在那等他,所有有她在的回京,沈冷都記得。
是的,那是他眼中的小姑娘,永遠的小姑娘。
從小把他揍到大的小姑娘。
路邊,穿著一身鵝黃色長裙的茶爺看著他在微笑,這個微笑,就是沈冷世界中最美最美的風景,他迷戀于此,沉淪于此,也不想掙扎不想抗拒,春暖的長安城風景秀美,一城之美,不及她微微露齒的笑意。
他看到她在笑,所以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
亦如多年前,亦如昨日,亦如未來。
沈冷走到茶爺面前,看著那張他無數(shù)次想過的臉,沒有說話,只是想就這么看著。
“又背著我修煉妖術了?我已經(jīng)開始顯老,而你越來越像是少女。”
許久之后沈冷問了一句。
茶爺點了點頭:“嗯,修煉了長生不老之術�!�
沈冷:“怎么修煉的?”
茶爺笑道:“主要是采陽補陰�!�
沈冷:“我了個去,心口疼......”
然后茶爺拉著沈冷的衣領把他拽到自己身前,點著腳尖在沈冷唇上輕輕點了一下,又迅速離開,她不在乎被人怎么看,可在這大街上確實還會有些害羞。
更主要的事,若是太過分,御史臺的大人們又要在陛下面前參奏他倆,說有傷風化,不利于教導萬民,這個帽子大的很。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