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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你已經很了不起了,讓我刮目相看的人不多,我也知道你已經抱定必死之心,你就是想殺了我給你的兄弟們報仇對不對?”

    他冷笑:“可惜,你沒有機會。”

    聶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中了幾箭。

    “把他翻過來。”

    薛三生吩咐了一聲,幾個人舉著火把過去,有人小心翼翼的把聶野翻過來,看起來人已經死了,雙目緊閉。

    其中一個人蹲下來,伸手在聶野的鼻子前邊探了探,鼻子里沒有呼吸。

    “他死了。”

    檢查聶野的人回頭喊了一聲。

    薛三生點了點頭:“把刀給我�!�

    一個手下遞給薛三生一把刀,薛三生拎著刀到了聶野身邊,看了看聶野那張臉后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呼!

    明明已經沒有了呼吸的聶野忽然間跳了起來,手里的匕首狠狠的戳進薛三生的眼窩,然后他一轉身勒住了薛三生的脖子,握著匕首的手不停的轉著,薛三生的哀嚎聲撕裂了整個夜空。

    “如果你是廷尉府人,一定會有人教你,在你不確定敵人死沒死的時候不要貿然上去檢查,而是先補幾箭,朝著腦袋打,或者是脖子�!�

    聶野的匕首極為暴烈的橫著一劃,噗的一聲,匕首從左邊眼窩里劃到了右邊眼窩里,又從太陽穴劃了出去。

    “我叫聶野,是不是說晚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報仇了。

    雖死無憾。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到!

    匕首幾乎將薛三生的腦袋橫著切開,聶野握著匕首的手上滿是鮮血,此時此刻,圍著他的人有一百多個,他已經沒有辦法再殺出重圍。

    然而他也沒有打算就這么放棄。

    薛三生的尸體在他面前軟軟的倒了下去,聶野低頭看了看那具尸體,表情有些滿足,他覺得自己有那么一丟丟牛逼,面前都是敵人他面無懼色,波瀾不驚,甚至還想喊一聲聶野你真牛逼。

    他雙手往后伸抓住兩把橫刀刀柄,刷的一聲,樹林遮擋住了大部分月色,可是兩把佩刀抽出來的時候,寒光依然凜冽。

    一百多個人圍上來,步步緊逼,他們已經沒有弩箭了。

    聶野雙刀在手,兩只手依然那么穩(wěn),沒有一絲顫抖。

    可是他在流血,一直都在流血。

    之前被一百多個人圍著樹射箭的時候,他一直面對著大樹,雙手抱著樹干,盡量不讓自己的正面暴露出來,避開了所有要害,可是大腿上,胳膊上,還有屁股上都中了箭。

    他故意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摔的也不輕,此時此刻還能站著已經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更何況他不只是能站著,他還想沖鋒。

    “廷尉!”

    聶野高呼一聲,雙刀向前:“沖鋒!”

    “呼!”

    喊聲從那些人背后出現,那是廷尉的呼應。

    “廷尉,沖鋒!”

    幾十名廷尉從樹林里沖了出來,連弩不停的點射,突然遭受襲擊的敵人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被弩箭放翻了一層,他們轉過身來的時候廷尉府的人已經沖到近前了。

    雙方混戰(zhàn)在一起。

    貼貼兒一刀將面前的敵人砍翻,再一腳把敵人的尸體踹出去,大步過去單手推著尸體往前沖,借助尸體擋住了好幾刀,然后橫掃一刀將側面沖過來的人脖子切開。

    她看了一眼聶野那邊,他們的千辦大人彎著腰,左手的長刀已經沒有辦法再揮舞出去,用來當做拐杖住著地面,右手的長刀不斷的劈砍格擋,他應該是徹底激怒了那些敵人,那架勢他們就算死也要帶著千辦大人一起死。

    貼貼兒眼睛一紅,抓進彎刀沖了過去,她還是更習慣使用草原上的彎刀而不是直刀,可是她的刀比任何一個廷尉都不遜色。

    眼看著兩個敵人沖向聶野,貼貼兒高高躍起,雙腿踹在其中一個人的后背把那人踹的撲倒在地,她落地之后一個翻滾到了敵人身邊,彎刀狠狠的往下一剁,刀子剁開了脖子。

    下一息,貼貼兒避開敵人的刀子,翻滾著到了敵人背后,然后一刀沖進敵人的后腰,刀子抽出來再刺進去,快進快出,連續(xù)三次。

    連殺兩人之后,貼貼兒沖過去扶住聶野:“千辦大人�!�

    聶野:“你們怎么回來了。”

    貼貼兒扶著他往前走:“因為我們不聽話。”

    聶野側頭看了她一眼。

    貼貼兒也看了他一眼:“回來晚了�!�

    “不晚。”

    聶野笑了笑:“剛好看到我的狼狽�!�

    貼貼兒搖頭:“剛好看到你有多強大。”

    其實那些敵人在看到廷尉府的人殺回來之后就已經沒有了戀戰(zhàn)的心思,不少人掉頭就跑,他們本來就沒有想打,是薛三生逼著他們打,現在薛三生已經死了,他們還有什么理由在這拼命。

    不少人沖進夜色中頭也不回的跑了,廝殺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眾人拎著刀子聚集過來,每個人的刀子上都有血。

    聶野看了看大家,笑起來:“你們都不聽話�!�

    “給千辦大人做個擔架�!�

    有人喊了一聲,然后眾人動手劈砍樹枝給聶野做了一副擔架,貼貼兒扶著聶野準備躺在擔架上,聶野面露難色:“不能躺.....”

    貼貼兒問:“怎么了?”

    聶野道:“你去一邊兒先歇會,換個人扶著我行不行?”

    貼貼兒道:“怎么,我連扶著你的資格都沒有?”

    聶野道:“我受傷了,得處理一下。”

    貼貼兒:“我不能處理?”

    聶野嘆了口氣,轉身,撅了撅屁股:“來吧�!�

    屁股上好幾根弩箭還在那插著呢。

    貼貼兒轉身:“我去找地方先歇會,處理好了告訴我一下......”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咧了咧嘴:“好慘。”

    山路上,幾名廷尉抬著聶野往前走,火把照亮了山峽,沒有人說話,默然前行的隊伍像是一條在山中蜿蜒經過的黑龍。

    兩天后,他們走出了燕山,在附近的縣城找人給聶野看了看傷勢,雖然傷口很多,但好在沒有傷及內臟,廷尉府的紅傷藥可以說是大寧最好的,沈家醫(yī)館配制,效果自不必說。

    縣城里醫(yī)館的人醫(yī)術尋常無奇,而且應付紅傷其實沒有多少經驗,他的藥還不如廷尉府的好,所以他只是給清理了傷口重新包扎之后隊伍就再次出發(fā)。

    又三天后,官道上。

    一隊騎兵迎面而來,看到廷尉府的隊伍之后那隊騎兵停了下來,為首的居然是陳冉,身邊還跟著一個聶野不認識的陌生人。

    陳冉下馬問了問情況,得知聶野受了傷他直接就鉆進馬車里,兩個人在戰(zhàn)場上有過命的交情,一上車就看到聶野被包的好像個粽子似的,然后陳冉鼻子就酸了......

    “兄弟......”

    他嗓音發(fā)顫的叫了一聲,可是聶野并沒有什么反應,見聶野還閉著眼睛陳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他往前爬了兩步,在聶野身邊攥著聶野的一只手:“兄弟?”

    聶野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陳冉眼睛紅紅的看向坐在另外一邊的貼貼兒:“他怎么樣?”

    貼貼兒有些為難的說道:“他不讓我告訴你。”

    陳冉眼淚都流下來了,他沙啞著嗓子問道:“他是受了傷之后跟你們說的這些嗎?他是害怕我們知道了會傷心......我的傻兄弟啊。”

    貼貼兒認真的搖了搖頭:“不是,是剛跟我說的,他剛才趴車窗上看著你來著,然后跟我說要配合他,不讓我告訴你他的傷其實沒什么大事了,最重的傷還是在屁股上�!�

    聶野噗嗤一聲笑了,睜開眼睛:“哥......我就是逗你玩玩�!�

    陳冉抬起手:“告訴我,他哪邊屁股傷的最重�!�

    貼貼兒指了指:“這邊,就這邊�!�

    陳冉的手沒有打下去,而是側頭看向貼貼兒:“你為什么知道他哪邊屁股傷的重?你看過他屁股了?”

    聶野:“沒有,她沒有!”

    貼貼兒嘆道:“我想看來著,他不讓�!�

    陳冉:“那就對了,沒什么好看的�!�

    貼貼兒眼睛微微瞇起來:“你看過?”

    陳冉:“......”

    兩刻之后,陳冉拍了拍聶野的肩膀:“回長安去修養(yǎng)吧。”

    聶野一怔:“我都回來了,你還要去哪兒?你不是說專程來接我的嗎?”

    “我是專程來接你的,但是現在看著你沒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接下來就去做我該做的事了�!�

    “你還有別事?”

    “有�!�

    陳冉從馬車上下來,回頭看了聶野一眼:“我兄弟被欺負了�!�

    聶野眼睛一紅。

    陳冉走到戰(zhàn)馬旁邊翻身上去,看了看方拾遺:“按理說,你的任務是把聶野接回來,現在他已經回來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但是我不打算就這樣完�!�

    方拾遺道:“我也不打算�!�

    他指了指廷尉們身上的白衣,他們在縣城里買了白布裁剪了白衣,一路回來,也是送在為戰(zhàn)死的那五個兄弟送葬。

    “如果就這樣算了,大概連我都覺得接受不了�!�

    方拾遺催馬向前。

    陳冉看向那些廷尉說道:“你們可以回長安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

    他馬鞭揚起來:“駕!”

    數百騎呼嘯而出。

    五天后,燕山下,陳冉看了看方拾遺:“聶野他們撤出來的時候一路上都留下了記號,咱們順著幾號就能找過去,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那些人敢襲擊廷尉府的人?聶野和我說,這次的對手是個變態(tài),可我不覺得僅僅是因為對手是個變態(tài)他們就敢對廷尉府的人動手�!�

    “他們有備無患�!�

    方拾遺道:“聶千辦發(fā)現了他們,但是并沒有發(fā)現該發(fā)現的,而他們本以為可以把聶千辦的人全都殺了,沒想到聶千辦會獨自一人反殺回去......但他們應該已經把想要藏著的東西重新藏好,所以不擔心什么�!�

    陳冉道:“你在這方面很擅長,應該說沒有多少人比你更擅長,唯一一次你被甩開是宇文小策,這次我們要對付的人也是宇文小策的人,想不想扳回一局?”

    方拾遺回頭看了看隊伍:“進了山,馬就沒用了,我們的隊伍人手也不太足,你之前跟我說,聶千辦說襲擊他們的人足有兩百,按照常理推測,他們不會拿全部兵力賭,所以極有可能兩百人是他們的一小部分兵力,這次是你帶隊,我沒有問題,我是戴罪立功的人,拼命無所謂,而你的人是禁軍借來的,如果出了事,陛下會問罪。”

    陳冉嗯了一聲:“我知道。”

    方拾遺道:“既然想好了,那就繼續(xù)走吧�!�

    陳冉點了點頭:“不急,等等,和聶野分開之后我就派人出去了,你應該注意到了。”

    “嗯,你派人去干嘛了?”

    “去找一條可以依靠的大腿。”

    就在這時候,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層黑色浪潮,地面都好像在微微發(fā)顫,隨著那浪潮越來越近,悶雷般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你是......抱了一條多大的腿?”

    方拾遺震撼的睜大了眼睛。

    “不只是我抱的,聶野在離開之前也分派人把燕山里的情況通報給了甲子營將軍澹臺草野,就算我不派人去,他也會親自帶著人過來查�!�

    陳冉看了看那浩蕩而來的大軍,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帶著這么多人來了,這不是打架來的,這是移山來的�!�

    甲子營,澹臺草野。

    到!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干干凈凈

    澹臺草野接手甲子營的時候其實他也很沒有底氣,帶著雄心壯志而來,可擔憂在所難免,薛城在甲子營二十幾年,一個很有能力的人用二十幾年控制一個地方,甲子營就會變成他的堡壘。

    所以澹臺草野在到了甲子營的第一天就召集所有將領升帳議事,然而這次議事他一共只說了三句話。

    天下只有一衛(wèi)戰(zhàn)兵可以拱衛(wèi)長安。

    不管什么人讓甲子營無雙的榮耀上蒙羞都是千古罪人。

    我來了。

    現在,他也來了。

    京畿道出現匪寇甲子營當然不能不管,要重振甲子營時期的澹臺草野當然不能不來,他必須讓甲子營關一個面貌。

    他和廷尉府不一樣,廷尉府派來聶野是追查,他帶甲子營來是掃蕩。

    “任何出現在京畿道的匪患不除,都是甲子營戰(zhàn)旗上的污點�!�

    澹臺草野伸手指了指燕山:“燕山再大,甲子營也能翻一遍。”

    兩萬四千戰(zhàn)兵進山。

    按理說,甲子營如此大規(guī)模的調動要派人往長安城請旨,哪怕是薛城在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是澹臺草野不一樣,他來甲子營之前陛下就說過,他對甲子營有著絕對權力,可以裁撤自他之下的任何人,可以處置自他之下的任何人,這里可是京畿道,別的戰(zhàn)兵在本道之內調動不用請旨,京畿道不一樣。

    陛下還說,澹臺,你去甲子營,要把甲子營變回干干凈凈。

    燕山下。

    澹臺草野大聲說道:“我來甲子營時間已經不短了,來之前我想著,總是要把一些人送出甲子營才能保證甲子營回到原來干干凈凈的樣子,可是時至今日,我沒有追究過任何人,沒有處置任何人,是因為我相信薛城是薛城,甲子營是甲子營,薛城在甲子營二十年也沒有關系,甲子營永遠都不會是薛城的甲子營,而是大寧的甲子營,是陛下的甲子營�!�

    他指向燕山:“可是我們得向全天下證明,甲子營還是那個甲子營,進山剿匪,這匪是薛城的余孽,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甲子營和這些叛賊欲孽勢不兩立!”

    “呼!”

    士兵們整齊的應了一聲。

    “進山!”

    將士們浩浩蕩蕩的開進了燕山,地毯式的搜查。

    京畿道,石城。

    新任道丞薛華衣剛剛走進屬于他的書房,在椅子上坐下來的那一刻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后在心里告訴了自己一聲,薛華衣,你和以前任何一個時期的薛華衣都不一樣了。

    昨夜里參加了道府大人為他舉辦的歡迎宴席,每一個人都對他很尊敬,他很年輕,這個年紀就成為京畿道的道丞,誰都確定他未來前途無量。

    對于他這樣前途一片光明還如此年輕的人,其他做官的人秉持的態(tài)度自然是能親近就不疏遠,最不濟,只要薛華衣不出什么意外,將來京畿道的道府必是他無疑。

    可是薛華衣自己卻沒有這樣美好的想法,在他看來,等到自己五六十歲的時候去做一任道府,有什么意思嗎?

    他還不到四十歲,按理說不該如此悲觀,可是他覺得理應如此悲觀。

    京畿道的道府大人也是才剛剛調任過來的,傳聞這個人曾經也是當年留王府出來的人,他叫岑征。

    岑征這個人的經歷,在某種程度和薛華衣有些相似,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東奔西走。

    在水師的時候,他是第一個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沈冷的人,甚至比莊雍還要更在意,但他性子稍顯古怪了些,明明想要保護沈冷,可總是一副天王老子般的模樣。

    后來他從水師調職離開,輾轉多地,十幾年后,他從西南邊疆調回來任職京畿道道府,不得不說,陛下的安排另有深意。

    這是大寧立國數百年來第一位軍武出身的京畿道道府,一直以來,各地道府都是文人出身,而岑征不一樣,所以很多人都忍不住在猜測,陛下調岑征這樣的人來做京畿道道府一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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