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對方出現(xiàn)?的時機如此巧合,還隱瞞了諸多?事情,對他而言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極其?危險的,可他竟然破天荒地沒能防備住還將人帶進了神器中——
他果斷封住了道心和所有經(jīng)脈,而后以法陣護住了元神,剛做完這些,濕漉漉的白霧便從四面八方彌漫而至。
江顧眸光一厲,迅疾出手?,一把掐住了那模糊的人影的脖子,將人摜到?了地上,操控著墨玉鐲直接刺入了對方的元神之?中。
預料中的慘叫聲卻?沒有響起。
江顧用膝蓋抵住對方空洞的心口,目光冰冷狠戾,“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衛(wèi)風吃痛,卻?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音。
但江顧的力道絲毫未褪,他周身殺意肆虐,極力壓著被背叛算計的怒火,隔著朦朧的霧氣,看清了衛(wèi)風的臉。
青年五官輪廓分明,神明爽俊清朗秀整,尤其?是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漆黑明亮,沾染著水汽,漂亮得讓人心神震顫。
和從前那個帶著嬰兒肥的少?年人很像,又變得有些陌生。
從前的衛(wèi)風若是被釘住元神,定要疼得哇哇大哭,現(xiàn)?在的青年卻?眉眼間含著笑意,聲音嘶啞地問他:“江顧,你現(xiàn)?在是不是后悔把我?買回來了?”
他心口上的血洇透了江顧膝蓋上的布料。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江顧沉聲問道。
衛(wèi)風有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而后生生將自己的元神從墨玉鐲的桎梏中扯了出來,抬起手?抓住了他大腿,笑道:“忘了。”
江顧臉色一黑。
“你受了重傷,現(xiàn)?在又封閉了經(jīng)脈和道心,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毙l(wèi)風的手?慢條斯理地往上游移,扶住了他的腰,“江顧,我?真?的可以殺了你。”
“那你就試試�!苯欗庖粎�,骨掌直接刺穿了他那只?不老實的手?,深深釘入了墨玉鐲中,“小畜生�!�
衛(wèi)風吃痛,眼眶兀得紅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他那張笑著的俊臉上出現(xiàn)?了絲裂隙,眼中的懊惱一閃而過,色厲內(nèi)荏道:“這只?是身體反應,不算哭�!�
“……”江顧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衛(wèi)風咬了咬牙,“你把墨玉鐲給我?,我?就留你一命,不然的話——”
“如何?”江顧掐著他脖子的手?上移,扣住了他的下巴,冷笑道:“我?還以為你真?有什么長進呢,結果還是蠢得要命。”
衛(wèi)風氣得瞪圓了眼睛,“江——”
“你再敢喊一聲試試�!苯櫿Z氣一沉。
衛(wèi)風心虛地覷了他一眼,到?底沒敢再喊出聲,但另一只?手?卻?不怎么老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陌生的燥熱陡然從丹田處升起,江顧抵在他心口的腿倏然一滑,跪到?了他身體兩側,他眼底微微愕然,厲聲道:“你干了什么?”
衛(wèi)風抓著他那只?手?順勢上滑,扶在了他的腰間,強裝淡定道:“我?的涎液可以催|情。”
江顧以為自己聽錯了。
衛(wèi)風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染滿了欲念,手?卻?沒入了他的衣襟里,腦袋撒嬌似的蹭進了他的頸窩里,沙啞成熟的聲音在彌漫的霧氣里忽遠忽近,親密無?間地貼在了江顧的耳邊:“我?其?實還是有點長進的。”
“師父�!�
風月無心(十三)
衛(wèi)風的手?掌很涼,
沾染著黏膩的血覆在了江顧的后腰,帶著力道在他的脊背上游走?,狎昵又放肆。
卻并沒有迎來預想中的暴怒和反抗。
江顧就這樣神情冷淡地看著他,哪怕身上的燥熱灼人,
他眼底依舊清明一片,
他審視著衛(wèi)風,如同在打量一件死物。
衛(wèi)風心里一慌。
這表情?他太過熟悉,
很久以?前他在陽華宗識破了江顧就是“周懷明”被發(fā)現(xiàn),
跪在江顧門口時他便是這種眼神,
然后江顧便毫不猶豫地丟棄了他。
倘若再找個佐證,
便是江林背叛他時,江顧就這樣?冷淡地審視著對方,將人煉化在了大陣之中。
衛(wèi)風抵在他后背上的手?頓住,卻又不?舍得離開,他試圖讓自己更強勢威風一些,
然而開口便弱了三?分,
“涎液……還能療傷�!�
早已鉆進他經(jīng)脈隨時準備絞滅他元神的靈力一滯。
潛在暗處的大陣卻沒有停下,衛(wèi)風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神灼燒的疼痛,
他有些震驚地望著江顧,
“你還真要?把我煉了?”
“大逆不?道的東西沒必要?留著�!苯櫪淅涑读顺蹲旖�。
伴隨著燥熱,
他已經(jīng)化作?白骨的左小臂開始飛速地生出血肉,重傷的元神也開始緩慢地修復,可即便緩慢,也遠比墨玉鐲修復元神的速度快上許多。
只?是衛(wèi)風卻肉眼可見的臉色蒼白下去。
江顧皺起了眉,
衛(wèi)風卻伸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整個人都貼了上來,聲?音嘶啞地在他耳邊說話:“我的涎液能催|情?只?是附帶的作?用,
最厲害的是能給別人療傷,不?管是外傷還是元神都可以?�!�
江顧神色冷淡地想將人震開,但衛(wèi)風卻貼得更緊了,“離我越近效果越好,風無?九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
江顧不?信他這些花言巧語,掐住他的脖子?就要?將人撕下來。
“停了這大陣吧,我難受……”衛(wèi)風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頸窩,只?是從前他年紀小做這個動作?尚且能算撒嬌,如今變成青年人再這樣?做,侵略和狎昵的氣息便格外濃郁,活像是在調(diào)戲人,“我真的只?是想給你療傷,順便……嚇嚇你。”
江顧決定直接將這混賬東西煉化,耳邊卻傳來了軟和帶著哭腔的聲?音:“師父,求求你了�!�
江顧黑著臉一腳將人踹開,但那鋪天蓋地強橫無?比的大陣也停了下來。
衛(wèi)風躺在地上捂著空洞的心口咳嗽了半晌,見江顧要?走?,眼疾手?快地扣住了他的手?,“你去哪兒?還沒療完傷。”
他抓得死緊,目光執(zhí)拗黑沉,“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別想躲著我�!�
江顧沉默了片刻,垂眸看向他,“你就是靠這種方式活下來的�!�
他的語氣中沒有疑問。
“是�!毙l(wèi)風從地上站起身來,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抓著江顧的手?扯開自己的衣衫,露出了勁瘦精悍卻滿是疤痕的胸膛,“他們發(fā)現(xiàn)我死不?了,鬼紋又有自愈能力,我不?肯變成人形,他們就用各種法器和陣法改造我的鬼紋和身體�!�
“一開始是用鬼紋替別人治愈外傷,他們覺得這樣?太慢,又剝了我的皮,剖開我的骨頭,將我的元神在陣法中熔煉……他們想將我改造成更方便的爐鼎甚至是臠寵更方便給他們療傷,還想吃我的血肉煉成丹藥,甚至逼迫我跟那些人神交……”衛(wèi)風神色平靜地看著他,“但是我不?愿意?,哪怕只?是碰別人一下我都覺得惡心,誰敢靠近我我就吃了誰�!�
“他們最后沒辦法,便改成了鬼紋的涎液,而我只?需要?源源不?斷地替他們提供鬼紋。”衛(wèi)風抓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身體上,“每隔一段時間他們便會挖走?我的肉,最后甚至連帶著挖走?了我的心臟和元丹。”
他逼近江顧,眸光狠厲,“即便如此,我也誰都沒碰過,因為你說你不?喜歡,但我又得活著,因為活著才能見到你�!�
江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角,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衛(wèi)風的確比自己高了。
他感到了不?悅。
不?知道是因為衛(wèi)風這些話,還是因為他需要?抬頭才能看見衛(wèi)風的眼睛。
“江顧,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嫌棄我�!毙l(wèi)風壓著聲?音里的哽咽,“更不?能不?要?我,你敢不?要?我,我真的能殺了你�!�
衛(wèi)風的情?緒和心思向來復雜,江顧從來就理解不?了,現(xiàn)在竟破天荒地明白了他故意?鬧這一出的用意?。
他看著衛(wèi)風傷痕累累的身體,沉聲?道:“也不?是很丑�!�
衛(wèi)風臉上狠戾陰沉的表情?瞬間凝固,他將信將疑地盯著江顧,“燕山停真的?”
“嗯�!苯櫪涞貞�?。
衛(wèi)風鼻子?一酸,眼眶里正?打轉的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猛地撲到了江顧身上,江顧正?在分神療傷,猝不?及防被他一撲往后趔趄了兩步,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衛(wèi)風應該在極力忍耐,但最后還是沒能忍住,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師父……疼……真的太疼了……師父……”
他一聲?聲?地喊著師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委屈難過得要?命,好像自從重逢之后,他鬧得這些別扭說了這么多狠話,只?是想聽江顧說一句不?丑。
江顧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僵在半空中的手?最后還是落在了他裸露著的滿是傷痕的后背上。
這混賬東西果然還是很怕疼。
——
江顧第一次見有人哭能把自己哭昏過去的。
盡管還對衛(wèi)風心存戒備,但他也不?放心將人放得太遠,如果衛(wèi)風真的存了二心,他還可以?洗去衛(wèi)風這幾年的記憶,讓他重新變回自己的徒弟。
他從來沒有這樣?對誰做過,畢竟這樣?做自欺欺人又多余,但他不?介意?。
像這種愛哭又怕疼的蠢貨,留在自己身邊總好過扔出去讓別人欺負。
江顧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便沉下心來療傷,衛(wèi)風的涎液作?用很大,只?是這催|情?的效果實在讓人煩躁,他耗費了不?少靈力才將其鎮(zhèn)壓下去。
只?是等他再睜眼,衛(wèi)風卻不?見了身影。
他療傷之前便封閉了墨玉鐲,衛(wèi)風不?可能逃出去,江顧定下心神,放出了神識,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團蜷縮的霧氣。
心念一動,他便出現(xiàn)在了那團霧氣面前。
“你在干什么?”他耐著性子?問。
霧氣里人影僵了僵,背對著他裝聽不?見。
江顧沒那么好的耐性,伸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將人掰向自己,擰眉道:“疤痕可以?去掉,心臟和元丹為師會替你找回來,不?準哭�!�
迄今為止,他終于下定決心,要?當一個負責任的好師父。
濕漉漉的霧氣緩緩散開,露出了衛(wèi)風干凈俊朗的臉,以?及他嘴里啃了一多半的巴掌大的洞府。
如果江顧沒有認錯,這洞府應該是他放在這墨玉鐲里的,以?靈力澆灌元神滋養(yǎng)了五年多,可大可小,關鍵時刻還能用作?保命逃跑,是除了墨玉鐲這個神器和本命法寶赤雪劍之外,他最寶貝的天階極品法器。
衛(wèi)風……啃了。
江顧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衛(wèi)風倉促地將最后一點洞府塞進嘴里嚼碎,使勁咽了下去,擦了擦嘴角的殘渣,才滿臉無?辜地看著江顧,“我沒哭,師父�!�
江顧癱下了臉。
“只?是有點餓。”衛(wèi)風舔了舔嘴唇,“替人療傷很耗元神�!�
他試圖替自己找個合理的解釋。
江顧手?腕一翻,煉器大陣重見天日,衛(wèi)風頭皮一緊,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眼巴巴地望著他,“師父,對不?起,我錯了�!�
只?是他大概忘了自己的體型和身高,現(xiàn)在這樣?低著頭俯視江顧,只?會讓江顧感到挑釁。
但江顧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衛(wèi)風現(xiàn)在對他的態(tài)度極為敏感,他壓著火冷聲?問:“你可以?吃法器養(yǎng)元神?”
“嗯�!毙l(wèi)風乖巧點頭,摸了摸鼻子?道:“只?是我買不?起法器,只?能去偷偷撿些別人不?要?的吃,也養(yǎng)不?了多少,還是得靠自己恢復�!�
說完他又心虛地覷了江顧一眼,“我吃這個洞府主要?是因為它聞起來太香了。”
跟師父一個味道。
這洞府以?前養(yǎng)在江顧的紫府中,在墨玉鐲中依舊日夜用元神靈力滋養(yǎng),自然全都是江顧的氣息,聞起來自然和江顧一個味道,這簡直就像塊香噴噴的肥肉在他嘴邊求著他吃。
“這么說還是這洞府的錯了?”江顧生生被他氣笑了。
衛(wèi)風趕忙搖頭,卻得寸進尺地扣住江顧的手?,強硬地和他十指相扣,聲?音嘶啞道:“師父,我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江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不?管是吃了法器還是靈食之后后鬼紋療傷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毙l(wèi)風咽了咽口水,“他們什么都不?給我吃�!�
江顧沉下了臉。
片刻后,衛(wèi)風看著面前滿滿當當?shù)姆▽毢偷に�,微垂的眼睛止�?住地放光,“師父?”
“吃吧�!苯櫚櫭�。
衛(wèi)風激動地直接松開了他的手?,撲上去抓起法寶就往嘴里塞,天階的法寶在他嘴里被嚼得嘎嘣脆,吃得津津有味。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移開了目光。
早知道就不?來望月了。
風月無心(十四)
衛(wèi)風難得吃了頓飽飯,
最后他心滿意足地砸了咂嘴,才往江顧跟前湊。
“師父�!彼麘撌怯行┎缓靡馑迹嗣亲�?。
“沒吃飽?”江顧問。
衛(wèi)風忙搖頭,“飽了�!�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
濃密纖長的睫毛打落下淡淡的陰影,
俊朗白皙的臉上沾染上了溫軟的笑意,因為江顧在打坐,
他就乖乖地蹲在了江顧面前,
神情專注地盯著江顧看。
江顧微微蹙眉。
難怪望月這些人千方百計想?讓衛(wèi)風做爐鼎,
這廝年?紀還?小的時候便生得可愛討喜,
如今長大成人便愈發(fā)?好看起來,頂著這么張臉在外面少不了要惹麻煩。
衛(wèi)風被他這樣看,眼神從一開?始的茫然逐漸變得有些躲閃,聲音嘶啞道:“師父?”
江顧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心念一動,
那張俊朗干凈的臉便換成了副平平無奇的模樣,
衛(wèi)風眨了眨眼睛,歪頭蹭了蹭他的掌心。
江顧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用改了模樣后的臉做出這種?動作格外違和。
他又抹去了方才那張臉,
換回了衛(wèi)風本來的模樣。
衛(wèi)風察覺到他的動作,
也不問為什么,
只由著他來,笑得乖巧又燦爛,最后被江顧扔進了靈境里面。
“睡一覺�!苯櫟穆曇暨h遠地從靈境外傳來。
縹緲的霧氣?里,青年?的笑容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