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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這樣大的事,她竟然給忘了,她怎么能不懊惱。

    她就著急起來,顧不得吃飯,讓人去請了城里最好的裁縫來。

    等人一來,就拉了謝姝寧去量身,取出她自己挑了的料子來,讓裁縫加緊時間做出成衣來。

    她自己則帶著宋氏去采買東西。

    慶典轉(zhuǎn)眼而至,裁縫沒日沒夜地趕工,終于趕在前一日將謝姝寧的新衣裳給做了出來。

    翻飛華麗的長裙,看愣了謝姝寧。

    等到換了衣裳,看著鏡中的人,她簡直認(rèn)不出自己來。

    宋氏看著她,來來回回看了數(shù)遍,連連搖頭,說這模樣怎么能出門去。

    胳膊跟小腿都露在了外頭,這在宋氏看來,是決不能穿出門去的衣裳。

    莎曼捂著嘴笑,拉了宋氏去一旁說悄悄話,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宋氏便同意了。

    莎曼就又親自取了鈴鐺首飾來,一一為謝姝寧戴上,直感慨這若是自己的親女兒便好了。

    一切收拾妥當(dāng),外頭的慶典卻也差不多快開始了。

    舒硯在外頭等得急,敲著門拼命催促,“就是天山上的仙女這會也該打扮好了!”

    門終于被打開來。

    看到謝姝寧,他一愣,驚訝地道:“還真是仙女!”

    第142章

    慶典

    門內(nèi)的宋氏跟莎曼亦聽到這句驚呼,不由忍俊不禁。

    莎曼遂伸手輕輕推了下謝姝寧的肩頭,道:“阿蠻今日就跟著舒硯去痛痛快快玩一回吧!”

    在這里,沒有中原地帶那么多的繁文縟節(jié),也不必太過在意男女大防。所以宋氏也跟著笑了起來,認(rèn)定機(jī)會難得。

    “娘親……”事到臨頭,謝姝寧倒有些不自在起來,揪著裙子的一角,不敢往門外邁步。

    舒硯等得不耐煩,卻又不敢像上回一樣直接去牽謝姝寧的手,只得在原地來回踱步,裝出大人的模樣拍拍胸脯,揚(yáng)聲發(fā)誓:“阿蠻,跟著我走,這敦煌城里,誰也不敢欺負(fù)你!”

    謝姝寧聽著這番豪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當(dāng)然,出門的人不可能只有他們倆。

    宋延昭因在京都耽擱了許久,商隊的事也要著手處理,積壓的事務(wù)都不能再繼續(xù)拖延下去,所以這回他是不可能親自帶著他們?nèi)サ摹?br />
    莎曼就挑了幾個高壯的刀客,跟著他們一道去廣場。

    不同外頭的刀客,這幾人并非被雇傭,而是這些年來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被宋延昭救下,后來就索性留下的人。

    因而這幾個的衷心,宋延昭、莎曼夫婦絲毫不懷疑。

    讓他們跟著本就在敦煌城里整日瞎逛的舒硯,只多個謝姝寧,宋氏也放心。

    慶典本是年年都舉辦的,舒硯也不是頭一回去,一切都熟悉得很。

    謝姝寧便跟在舒硯身邊,被幾個高大的漢子圍著往城中心的大廣場而去。

    若非親眼目睹,謝姝寧絕對沒有辦法想象,原來在這樣貧瘠的天地里,也會有敦煌這樣繁榮的城鎮(zhèn)。

    這片綠洲,按照莎曼的話來說,便是上天的恩賜。

    造物的神明給了敦煌最好的清泉。

    以至于敦煌雖不如那些同樣身處這片沙漠的國家面積大,但論繁華程度,卻是更勝一籌。

    來往的商旅,不懼艱險,從四面八方朝敦煌涌來,帶著中原的絲綢茶葉瓷器來換取豐厚的報酬,又從較之敦煌更遙遠(yuǎn)的地方帶回華美的皮毛香露脂膏,以及各種叫中原人覺得新奇的手工制品。

    這一切,都為敦煌這座沙海中的城市,帶來了令人艷羨的富庶。

    謝姝寧身著色彩鮮艷的衣飾,走在人群中,幾乎同他們?nèi)跒榱艘惑w。

    漸漸的,心頭那點緊張煙消云散。

    她面上的笑意開始變得真切又明艷起來。

    途經(jīng)之處,已有人在翩翩起舞。

    像是沙海上空路過的飛鳥,姿態(tài)輕盈而動人,絕美。

    這種美,同謝姝寧過去熟知的美,截然不同。

    她不由看得呆了。

    一旁的舒硯嗤笑,搖搖頭要拉她走,“跳得太丑!”

    謝姝寧疑惑,“哪里丑?”明明跳得極美呀!

    舒硯卻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道,“又胖又矮,哪里不丑?”

    見慣了母親的絕色,尋常人的樣貌在他眼中看來都是丑陋不堪的。

    謝姝寧聽著他的話再次朝著那跳舞的人望去,心里感慨著,這樣的人若還叫又胖又丑,那京都里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要投井自縊了。

    就在這時,遙遠(yuǎn)的另一側(cè),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隨后,緩緩降臨中的夜幕上,驀地綻開了一朵斑斕的花。

    舒硯眸子發(fā)亮,“快開始了!”

    話音一落,謝姝寧就被他拽著手腕往前拖去。

    方才的那支煙火,是慶典即將開始的信號,由位于廣場之后的主城上發(fā)射。

    那座城在逐漸彌漫的夜色里,發(fā)出幽幽的光。隔得老遠(yuǎn),也不會叫人認(rèn)錯。

    白色巨石建成的城,像一只蟄伏的雪熊。

    奔跑著,謝姝寧的視線卻一直被牢牢釘在了那團(tuán)雄偉的白色影子上。

    “阿蠻,我們?nèi)タ次杓О�?聽說是從霜國來的,發(fā)色如雪,世間罕見!”夜風(fēng)里,舒硯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謝姝寧便收回了視線,答應(yīng)了。

    表兄妹兩人就往舒硯想去看的霜國舞姬那走去。

    誰也沒有發(fā)覺,在高高的城樓上,有個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按理這會應(yīng)該正在同刀疤幾人商討他們帶著貨物西去之事的宋延昭,此刻卻站在白色巨石堆砌而成的城樓里,靜靜聆聽。

    他面前跪著一個頭發(fā)蜷曲的中年男人。

    男人抬起頭,恭敬地道:“宋先生,今夜城里各處皆增派了隊伍巡邏,想必不會有事�!�

    宋延昭卻只是抬頭仰望星空,蹙起眉頭,神情冷峻地?fù)u了搖頭,“不知道為什么,我今夜總有不詳?shù)念A(yù)感�!�

    “那……就再多增派些人手?”

    宋延昭擺擺手,“不必了,這里更重要�!�

    現(xiàn)任敦煌城主,今年已經(jīng)七十九歲。

    但他的兒子跟孫子,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這十幾年里,相繼死去。

    如今還活著的,竟只有一個五歲的公主。

    可即便是這樣,也依舊沒有人敢對敦煌下手。

    所有人都知道,現(xiàn)年已經(jīng)七十八歲的老城主,神智依舊清明如同少年,殺伐果斷,手腕鐵血。

    越老越像是精怪,也愈發(fā)叫人忌憚。

    可只有這座白色王宮里的人才知道,敦煌的主人其實早就已經(jīng)換了。

    侍衛(wèi)隊長從地上站起身,沖著宋延昭行了個禮,恭謹(jǐn)?shù)赝肆讼氯ァ?br />
    沙漠里的特有樂器,被一一奏響。

    宋延昭晃晃手里那塊象征著最高權(quán)力的額飾,上頭鑲嵌的藍(lán)色寶石像是莎曼的眸子,在月夜里發(fā)出溫柔的光。

    他垂眸,輕笑。

    慶典終于拉開了序幕。

    廣場上火光通明,人們高聲談笑。

    樂手演奏著歡快的歌曲,舞姬則穿著絢爛的服飾在漸漸冷冽起來的夜風(fēng)里旋轉(zhuǎn)跳躍,像只翻飛的彩蝶。

    謝姝寧跟隨舒硯,在廣場上四處轉(zhuǎn)悠。

    周圍的酒樓客棧上,賺夠了錢的客商摟著身材豐腴的胡姬,調(diào)笑取樂。

    謝姝寧跟舒硯站在商人的地攤前,挑揀著古怪的小玩意。

    這一夜的敦煌,像是所有人的極樂世界。

    忽然,熙攘的人群里爆出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啊——”

    樂曲驟停,舞姬踉蹌著跌倒。

    人群四散。

    一片混亂中,謝姝寧眼尖地看到不遠(yuǎn)處的地上有灘血。

    血泊中倒著兩個人,看服飾跟手中的兵器,應(yīng)該是城里的巡邏衛(wèi)兵。

    尖叫聲此起彼伏,受到了驚嚇的人們開始四處逃竄。

    謝姝寧閃避不及,被接二連三撞了好幾下。

    身邊人潮如湍急的洪水,飛快地淹沒了一切,遮蔽了她的視線。

    只是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被人群帶著開始往后方退去。

    “舒硯哥哥!”她揚(yáng)聲高喊。

    可周圍聲響雜亂,少女猶帶稚氣的聲音才一出口,就被吞沒消失。

    謝姝寧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

    他們走散了!

    她強(qiáng)迫自己飛快地鎮(zhèn)定下來,想要開始逆流而行。

    但是即便她人小個矮,在這種時候想要在洶涌的人流中開辟出一條反方向的道路,也依舊太難了!

    有那么一刻,謝姝寧甚至以為自己就要摔倒,而后被紛沓的腳步活生生踩死。

    幸好,這樣的事并沒有發(fā)生。

    她強(qiáng)撐著,終于從人群中擠了出去,站在了一條巷子口。

    外頭的人越擁越多,她不敢靠近,只得躲進(jìn)空無一人的窄巷,重重喘息著靜候人流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街道上的人流才漸漸稀疏起來。她聽到有衛(wèi)兵的聲音在高喊,“鎮(zhèn)定!鎮(zhèn)定!”

    這種時候,誰能鎮(zhèn)定!

    她咬著牙才沒有將心里的話罵出聲來。

    一群人正在歡欣鼓舞,身邊突然有人死去,誰看到了能不怕?

    一陣風(fēng)襲來,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謝姝寧遲疑著,不知道這會是該立即折回去尋舒硯,還是就站在這等舒硯幾人來尋。按理,他們遠(yuǎn)比她更熟悉這塊土地,由他們來尋,才會更快更安全。心中念頭百轉(zhuǎn)千回,在這個叫她兩眼一抹黑的地方,謝姝寧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幾道黑影嗖嗖從她面前掠過。

    動作極快!

    謝姝寧駭了一跳,急忙捂住嘴巴,以免漏出驚叫聲來,卻忘記了手腕上被舅母莎曼戴了大串銀鈴。

    “叮鈴——”

    落在最后頭的那個身影猛地動作一滯,隨即轉(zhuǎn)過頭來。

    那張臉上戴著個模樣古怪的面具,將下頭的面孔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手中寒光泠泠。

    謝姝寧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方才那場騷亂的起因。

    是這群人,殺了衛(wèi)兵!

    她拔腳就要跑。

    可對方比她的動作更快,眨眼間就落到了她跟前。

    身量竟也沒比她高多少,黑衣下的身形略顯單薄,明顯還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孩子!

    來不及吃驚,那柄短劍就已經(jīng)筆直朝她刺了過來。

    謝姝寧想避,可身子僵直,竟是動彈不得。嘴角翕動,她脫口求饒,“別殺我!我什么都沒有看見!”

    黑衣面具,鬼才能知道這群人是誰,又生得什么模樣,她的確能算什么也沒看見才是。

    劍尖在她眼前停住。

    那張面具上的圖案,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顯得尤為猙獰。

    她一動也不敢動,卻忽然想起自己喊的是西越語,并不是胡語,對方會不會根本就沒有聽明白?

    懊惱間,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重重的整齊腳步聲。

    是衛(wèi)兵來了!

    謝姝寧心頭大喜,下一刻卻又狠狠墜落。

    第143章

    險境

    腳步聲紛沓而至,可她尚來不及開口呼救,嘴就已經(jīng)被一只帶著涼意的手嚴(yán)嚴(yán)實實捂住。

    “救命”二字,就這樣被堵在了她口中,成了模糊不清的破碎呢喃。

    衛(wèi)兵逐漸靠近,又飛快遠(yuǎn)去。

    劍尖的寒光在她眼前凝聚成了一團(tuán)慘白,謝姝寧手腳發(fā)麻。腕上的銀鈴靜靜垂在那,悄無聲息。

    她知道,只要她稍稍一動,那柄劍就會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刺來。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這種時候,謝姝寧斷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她運(yùn)氣太差,既遇上了這樣的事,又怎么可能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

    對方握著劍的手這回再沒有停下的意思,直直往她心口刺下。她避無可避,一陣尖銳的疼痛倏忽間便漫上了心頭,疼得她渾身顫栗。耳畔“嗡嗡”而響,謝姝寧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黑夜里,來自中原的女童,瞪大了雙眼,嘴角翕動,卻發(fā)不出一言。

    外頭的寂靜似乎只是一剎那的事。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在異域死去時,一管熟悉的聲音劃破了暗夜。

    ——“阿蠻!你在哪里?”

    是舒硯!

    “舒硯哥哥……”心中浮現(xiàn)出這個名字,可是她卻覺得口舌發(fā)干,根本無力呼喚。

    突然,那柄已經(jīng)刺破她心口肌膚的短劍卻僵住了。

    大漠上空的月似乎尤為的圓與亮,浮云退散,冷光就傾瀉于下。就著月色,女童的面孔漸漸顯露出來。漆黑如墨的長發(fā)編成發(fā)辮,垂在身側(cè)。蒼白失血的面上嵌著雙亮如星子的眼眸,此刻寒光熠熠,竟?jié)u漸彌漫起了駭人之意。

    明明身著繁復(fù)華麗的衣飾,生著的卻是張輪廓再柔和不過的面龐。

    只一瞬,劍又被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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