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他的面色霎時便變得鐵青。
十幾歲的姑娘家,便敢這般同他說話,可是未將他當(dāng)做父親?
謝元茂惱火,想要訓(xùn)她幾句,可謝姝寧說的字字屬實,他一時想不出由頭來,怒火愈旺,索性將手中書冊往邊上矮幾上一丟,拂袖而出。
宋氏蹙眉,喚了他兩聲“六爺”,沒能留住人,遂扭頭來看謝姝寧,無奈地道:“你也真是,愈發(fā)的沒大沒小了。”
她身為女兒,就算謝元茂千錯萬錯,也不好直截了當(dāng)?shù)赝脷�,可謝姝寧就是忍不得。
“父親明年便該重回朝堂,這種時候,他亂了手腳可不是好事�!敝x姝寧也不掩飾自己的擔(dān)憂,“父親方才那話的意思,可不就是想討好李家人?但李家如今看著風(fēng)光,將來會如何卻是誰也說不好。”
皇后的事,她不好明說,就只能這樣胡亂尋了話加以解釋。
宋氏聽了連連嘆息,道:“留在京里,總是難免這些事�!�
“到時候再說吧�!敝x姝寧喝盡了杯中茶水,輕咳了兩聲,終于有些犯起困來,掩面打個哈欠,“三堂姐那邊若再來人提那事,娘親便讓人來尋我�!�
宋氏見狀“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嗔道:“瞧你這模樣,眼皮都快掀不開了,還不快些回去歇著�!�
謝姝寧苦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準(zhǔn)備回瀟湘館補(bǔ)眠去。
時已近黃昏,她一覺睡醒,便已是深夜。
屋子里點(diǎn)了一盞燈,小小的一團(tuán)燭火靜靜燃著。
謝姝寧忽然間有些恍惚,仿佛自己還在幼年時分,夜里自夢魘中掙扎醒來,掉著淚珠要去尋母親同眠。她掐了自己一把,方才回過神來。玉紫似在同柳黃說話,外間有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
她啞著嗓子喚了聲。
玉紫便匆匆撩開竹簾進(jìn)來,旋即沖外頭喊了一聲,柳黃便出了門,不多時就端著粥碗回來。
宋氏讓人在廚房一直溫著粥,文火熬至此刻,已是極盡軟糯香稠。
謝姝寧也當(dāng)真是餓了,連著吃了兩碗才擱了筷子。
她才睡了許久,這會并不困,等玉紫柳黃收拾了東西下去,她便鋪開筆紙畫圖。
平郊的地圖,她曾在本圖志上瞧見過,仍記得清楚。
記憶清晰,她落筆時也就細(xì)致無誤,描繪了大半張地圖,她換了支狼毫,蘸了點(diǎn)朱砂,開始時不時在某個地方畫個圈。
第200章
準(zhǔn)備
平郊地處京都之外,卻隸屬京都,兩邊離得并不太遠(yuǎn)。
宋氏來了京都后,購了幾處莊子,其中一處便在平郊。早前云詹師徒被宋延昭帶回西越后,便一直住在平郊的那處莊子里,鮮少出來走動。偶爾幾回,出門的也都是謝姝寧的啞巴師兄云歸鶴,云詹從來不離田莊。
好在那處地方雖不太大,但景致不錯,平日里閑云野鶴的生活,也叫云詹這樣的隱士歡喜。
謝姝寧提著筆,慢下了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之色。
平郊地方不大,攏共就麻雀大的一塊地,青山綠水,田地果林,皆是一目了然。
不論謝姝寧怎么看,這地方都不像是能出金子的。這么多年來都未曾叫人發(fā)現(xiàn)過,想必藏得也極深。
她學(xué)藝不精,這會便叫她自己去尋,那是極難的事。所以這一次,她必定先趕赴田莊,見到了云詹再說。若能叫云詹先生出馬,這事便是十拿九穩(wěn)的了。只是要說動他,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筆尖上濃濃的一滴朱砂紅,“啪嗒”墜在了圖上,謝姝寧下意識用手去抹,卻反倒將指下的圖給抹花了。
“噯……”她連忙丟開了筆,將圖紙?zhí)崃似饋�。正看著,謝姝寧的眉眼忽然一凜,素白的手指點(diǎn)在那抹艷艷的朱砂紅上,喃喃道,“莫非是這在……”
脈金,水金。
常見的金礦多半是這二種,要尋金礦就必要先找到伴金石。只要找到了伴金石,金礦也就不遠(yuǎn)了。掘土深寸余,至紛子石,石皆呈褐色,一頭黑焦,這便是伴金之石。石下必然有金。
所以謝姝寧眼下需要的,是一個能為她確定金礦的位置,能為她找到那塊伴金石的人。
云詹先生能請來做參謀,卻不能叫他動手。謝姝寧便想起了冬至來。
她留下冬至,又將他交給刀疤親自調(diào)教過,如今的冬至已跟過去的夏至很不一樣。這件事,交給他來做,謝姝寧也算是放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否則,真到了時候,只會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燈芯“噼啪”炸了聲,漸漸晦暗下去。
因她夜里繪圖,玉紫幾個恐她傷了眼,便又多點(diǎn)了盞燈。原先屋子里被照得亮如白晝,這會黯淡了下去,謝姝寧便也不去理會,只將手中圖紙晾干,細(xì)心折疊起來,放置妥當(dāng),方自去耳房凈了手回床上去歇著。
等到再次醒來,天色已大亮。
瀟湘館里的那幾株大樹上枝繁葉茂,綠得像塊水色極好的翡翠。其間也不知隱了多少只夏蟬,在里頭“知了、知了”地叫個沒完。一大清早的,便這般吵鬧,濃濃的翠蔭也絲毫掩蓋不住這嘈雜。
朱砂領(lǐng)著幾個小丫鬟在初升的日頭底下,拿了粘竿捕蟬。
幾個小丫鬟都穿著淺淺的梅色,薄薄的衣料在陽光下顯得愈發(fā)清透,像是一汪浸了花瓣的水,叫人瞧著便沒來由的歡喜起來。
謝姝寧盯著窗欞縫隙間的日影緩移,暗處的影子像是細(xì)細(xì)的藤蔓,互相交錯蜿蜒而生。
窗外的蟬鳴聲漸漸稀疏下去,謝姝寧揚(yáng)聲喚了人進(jìn)來服侍自己起身。
穿上輕薄的外衫,她坐在床沿上任由玉紫為自己取鞋來。
她不在府中的日子,卓媽媽做了好幾雙新鞋,料子顏色款式,都揀了她喜歡的,如今不穿等天涼了也就穿不著了。
過了片刻,玉紫捧著數(shù)雙新鞋進(jìn)來,有高底的也有平底的,鞋尖兒又做了云頭子,周圍用紗綠線細(xì)細(xì)鎖出了白山子兒,很是不錯。卓媽媽的手藝又慣常是個好的,謝姝寧便指了雙平底素緞的穿了,又讓玉紫去打賞卓媽媽。
卓媽媽是她屋子里的人,為她做鞋,乃是分內(nèi)的事。
但在謝姝寧這,只要做得好,那便該賞,也必定有賞。
玉紫管著她的錢箱,聞言便摘了鑰匙去取銀子。
過得少頃,玉紫回來,身后跟著圖蘭。圖蘭難得笑瞇瞇的,手上捧著只黃地粉彩的細(xì)頸瓷瓶,里頭插著束玉簪花,潔白如玉,清香怡人。
謝姝寧就讓圖蘭將玉簪花擱在了臨窗大炕上擺著的炕幾上,隨即問道:“你今兒瞧著倒是興致不錯,可以遇見了什么好事?”
圖蘭連忙搖頭,但話語里仍難掩雀躍:“您先前提過,要去田莊上小住,奴婢是想著這事,覺得高興呢�!�
她自小野慣了,又不是漢人,日日被拘在宅子里,難受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擱才好,所以一聽到謝姝寧說要去田莊上住,她便記在了心里。
不論如何,到了田莊上,視野也總開闊些。
謝姝寧就哈哈笑了起來,讓外頭正在捕蟬的朱砂用草編的小籠裝了只捉到的夏蟬送進(jìn)來,塞進(jìn)圖蘭手中道:“給你玩�!�
平日里玉紫柳黃幾個私下里說話,圖蘭總沒有興趣,就算被拉在一塊,也只是沉默著不吭聲。
比起玉紫這些個人,圖蘭更喜歡旁的活物。
而今從朱砂手里接過了關(guān)著蟬的草籠,她登時便咧開嘴大笑起來。
玉紫正為謝姝寧穿好了鞋子站起身,見狀便輕輕推了下她的肩頭,叮囑道:“不可在小姐面前放肆!”
圖蘭臉上的笑一時收不回來,生生僵在了那。
謝姝寧瞧著,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直道:“莫聽玉紫的,在我跟前,想笑便笑,沒那么多規(guī)矩。”
規(guī)矩是該有,但也要因人而異。
圖蘭平日里就是太守規(guī)矩,都失了她原有的模樣,而今她能這樣笑一笑,謝姝寧覺得很好。
玉紫便也跟著笑了起來,移步去取了小小一朵通草花,來為謝姝寧簪上,笑贊:“小姐這樣瞧著頂好�!�
謝姝寧嗔她:“發(fā)還未梳,戴什么花�!�
“過會再梳也是一樣的�!庇褡险f著退到了耳房里,擰了帕子于她凈面。
須臾,一切收拾妥當(dāng),謝姝寧便去玉茗院給宋氏請安,說了明日便去莊子上的事。
宋氏很驚訝,她才從宮里回來,怎么馬上就又要走,“大熱天的,你倒不如等天氣涼快些,再去莊子上吧�!�
謝姝寧道:“那可還得再等上一個月,白白浪費(fèi)了這許多工夫。等過些日子從莊子上回來,我還得去覃娘子那呢。”
入了秋,覃娘子才會回謝家來。
她如今若不去莊子上,這幾個月卻也不能見到覃娘子,可不就是真的浪費(fèi)了這些個日子嗎?
更何況,容家也在尋那座金礦。雖則他們前世并沒有尋到,可誰知這一世會不會叫他們給提前尋到了?謝姝寧不敢冒險,這工夫也就愈加耽擱不起。她也不怕熱,硬是粘到了宋氏身邊去,笑著道:“娘親不必?fù)?dān)心,我去去便回,不久留�!�
宋氏伸指輕點(diǎn)她的額頭,“哪家的小姐同你一般,總往外邊跑?”
謝姝寧訕笑:“等哥哥回來,我定然再不往外頭去�!�
秋風(fēng)一吹,便也該將謝翊從江南吹回京都來了,到那時,她手邊的事,估計多半也都定好了,不需她再親自出面。
見她如是說了,宋氏也無法,答應(yīng)她去平郊的田莊見云詹先生,也是早早就答應(yīng)過的,宋氏只得應(yīng)了,叮嚀她去了那不可造次。想了想,又提出要不要讓鹿孔跟著一道去。
畢竟謝姝寧的身子情況總叫宋氏惴惴不安,心頭牽掛,若有個鹿孔跟著,她也能放心許多。
謝姝寧卻想到了三姑奶奶身上去,想著支開了鹿孔也好,便笑著應(yīng)和起來,扭頭讓人去吩咐鹿孔,讓他跟月白也帶著孩子一齊去莊子上住上一段日子。
莊上雖簡陋,但也還算舒適,加上人少清凈,多去幾個也無妨。
鹿孔跟月白得了消息,立即應(yīng)了,轉(zhuǎn)身回去收拾東西。
卻說謝元茂知道了這事,想著謝姝寧回府之際,方才同自己說過暫不出門,要好好收心這樣的話,而今卻又馬上便要帶著人出門,心中十分不快。
他匆匆打發(fā)人來找謝姝寧說話,來人卻沒能見到謝姝寧。
人到瀟湘館時,謝姝寧正在長房梅花塢里。
長房老太太這幾年的精神頭越發(fā)不濟(jì),頭發(fā)霜白了大半,瞧著一副老態(tài),但面色還不錯。大太太幾個都聚在下首陪她說話,小腹微凸的三姑奶奶謝湘若也在。
謝姝寧被人領(lǐng)著進(jìn)了門,一群人的視線便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
有打量不休的,也有只看一眼便將視線給收回去的。
謝姝寧坦然自若,任憑他們看去。
然而有一道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久久不肯收回去。
謝姝寧側(cè)目,便見自己那位曾在自己手里吃過苦頭的六堂姐正冷眼看著自己。
對視著,謝姝寧嘴角彎起一道弧度,沖著她微笑,佯作疑惑地道:“六堂姐總瞧著我,我面上可是沾了什么臟東西?”
她臉上當(dāng)然沒有什么臟東西沾著。
話一出口,便有一群人循聲望了過來。
大太太以扇遮半面,笑著道:“我們家六姑娘這是許久不曾見過阿蠻,怕是一時不認(rèn)得人了呢。”
言下之意,謝姝寧從漠北回來后,總是三五不時地入宮去,身份也顯得尊貴了些,瞧著大不同了。
第201章
出行
她這話,明白人聽著便知有幾分挑撥離間之味。
偏生謝芷若是個蠢的,聽不出里頭的別意來,虎著臉譏道:“大伯母說的正是,八妹妹是金貴人,過幾日便換個模樣,我可記不住人�!�
謝姝寧聽著好笑,卻也沒心思為這些個話便同她鬧上一頓,只道:“六堂姐這記性可是不大行,合該多吃些天麻燉豬腦補(bǔ)補(bǔ)�!�
“你!”謝芷若咬著牙斥了一字,方想繼續(xù)說下去,便被一旁的三夫人蔣氏給掃了一眼,這才悻悻然住了嘴,別過頭去不看謝姝寧。眼不見為凈,好過見了這眼中釘叫人腦殼子疼。
三夫人蔣氏雖則阻了她斥責(zé)謝姝寧,她自己這個做長輩的卻正好可以擺著長輩的身份,來光明正大地訓(xùn)誡謝姝寧幾句。
“阿蠻來了,怎么也不先同老太太請安?”蔣氏笑吟吟的,語氣里卻并沒有笑意。
謝姝寧垂眸,從善如流地走上前去,在長房老太太跟前跪下磕了一頭:“阿蠻給伯祖母請安�!�
這就是行的大禮了。
原不是什么大日子,并不需如此,何況長房老太太雖然是謝姝寧真正意義上的祖母,可名義上卻不過只是個伯祖母。她并不需如此應(yīng)對。蔣氏的面色就變了一變,瞥了坐在斜對面的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沒理會她。
倒是長房老太太急急讓人扶了謝姝寧起身,連聲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有心,不必多禮。”說著話,老太太坐在炕上,微微直起身來,伸出手親自拉著謝姝寧要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來,坐伯祖母身邊來。”
常在宮里頭走動的孩子,又深得皇貴妃跟惠和公主的喜歡,長房老太太就算心里本不喜歡她,這會也只會裝出極喜歡的模樣,更何況,老太太本就對謝姝寧另眼相待。
旁的都且不提,單單當(dāng)年謝姝寧讓宋氏從江南請來鹿孔為她延醫(yī)施藥,救了她一命,長房老太太就不得不對這個孫女刮目相看。
長房老太太一邊牽著謝姝寧的手將她往身邊拉,一邊裝作不經(jīng)意般斜睨了三夫人蔣氏一眼。
沒眼色的東西,囂張過了頭,連女兒也教不好。
近些日子,謝家三爺?shù)穆肥窃阶咴巾�,連帶著一家人都水漲船高,而今身在府中,主持中饋的大太太王氏,也總巴結(jié)著蔣氏,難免叫蔣氏更加得意起來。長房老太太很看不慣她這一點(diǎn),私下里顧忌著她的面子,只委婉地提點(diǎn)了幾句�?汕剖Y氏的模樣,只怕是連一丁點(diǎn)也沒往心上放。
人好歹還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可長房老太太看蔣氏,卻是覺得她連左耳也不曾進(jìn)過。
她心頭發(fā)寒,就有意冷了蔣氏幾日。上回蔣氏的長女,已經(jīng)出嫁了的三姑娘謝湘若想要帶了鹿孔家去,宋氏沒答應(yīng),蔣氏便來尋她這個做長輩的幫著說一說,畢竟宋氏不論如何,還是很敬重她的。
但長房老太太心中有氣,便也沒有答應(yīng)她,只推說乏得很,將她給趕走了。
蔣氏由此心生怨氣。
如今長房老太太喚了謝姝寧坐在自己身側(cè),從小跟著她長大的六姑娘謝芷若卻只能眼巴巴看著,愈發(fā)叫蔣氏不快。
針扎似的目光,便牢牢定在了謝姝寧的后背上。
外頭紅日滿窗,屋子里卻冷冷的。
謝姝寧并不喜長房的這群人,也不愿意久留,笑著同長房老太太輕聲說了幾句體己話,她便直言了鹿孔的事,說是要帶著一道去莊上玩上幾日。長房老太太聽了道好,頷首說:“你娘說你身子不好,既出了門,正該將大夫帶在身邊才是。莊上雖然東西一應(yīng)俱全,可這人手,的確該早早自己備上才能叫人放心�!�
話音方落,坐在下首,挺著微凸小腹的三姑奶奶謝湘若便有些忍不住了,驟然出聲道:“鹿大夫走了,那我與腹中孩兒可該怎么辦?”
這話說的,倒像是鹿孔才是她腹中孩子的爹了似的,屋子里坐著的一眾人就都面色怪怪的。
蔣氏連忙假意咳嗽了兩聲。
三姑奶奶回過神來,趕忙分辯:“鹿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他開的藥我吃著也極好,這一時半會的,他忽然要走,我這心里可沒了底氣。”
謝姝寧低著頭,望著自己袖上暗紋的纏枝紋樣,并不吱聲。
“好了,偌大的京都,難道還尋不出一個好的大夫來?”長房老太太聲音微冷,輕聲斥了句。
鹿孔原就不是謝家的大夫,該走該留,該給誰用,那都不是謝家人能說了算的,再如此糾纏下去,丟人的只能是他們自個兒。
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三姑奶奶慌了神,急巴巴扭頭去看自己的母親蔣氏。
原先,她胎相不好,就是蔣氏提了話,說謝家有個醫(yī)術(shù)極好的年輕大夫。而且人雖然年輕,但昔日長房老太太病入膏肓,亦被他給救了回來,保個胎,對他而言,想必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蔣氏又在李家姑爺跟前揚(yáng)言,這事就包在她身上。
只是個大夫,那還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
蔣氏不將這事放在心上,身為她的女兒,三姑奶奶也就跟著沒把鹿孔的事當(dāng)做一件要緊的事來對待。
誰知道,謝元茂那倒是一丁點(diǎn)問題也無,問題盡數(shù)出在了謝姝寧這個小丫頭身上。
她是謝家的女兒,那什么鹿孔怎么就不能算作是謝家的人了?
蔣氏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她只覺得是宋氏故意這般教的謝姝寧,不借鹿孔便是故意想給自己臉色看,不由得氣極了。
可這會當(dāng)著老太太的面,她又不能公然唱反調(diào),蔣氏氣惱之余下意識避開了女兒的視線,權(quán)當(dāng)自個兒沒有瞧見,幫不上忙。
三姑奶奶氣極,霍然道:“祖母這話說差了,若能尋得到比鹿大夫更好的大夫,孫女也不至于巴巴地回娘家來借人。原想著,到底是一家人,不過是借個大夫,想必不是什么難事,可到了今時今刻,孫女才明白,事情根本便不是這般容易�!�
長房老太太不妨她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重重一拍手邊炕幾,震得上頭的茶盅“哐當(dāng)”一聲響,差點(diǎn)跌下來碎了。她勃然喝問:“你如今的意思,是我這個做祖母的故意寒磣你,苛待你?”
這話說得重了,三姑奶奶被嚇得往后一退,卡在軟椅上進(jìn)退不得,說不上話。
大太太瞧著時機(jī),就要上前勸慰。
沒料到,她還沒動嘴,坐在老太太邊上的謝姝寧便已經(jīng)順勢湊了過去,幫老太太揉著心口,直道:“伯祖母莫要生氣,三姐姐這也是一時慌了神才說錯了話。三姐姐的話,說的也有道理。我左右如今好好的,鹿大夫跟著去,也不過就是幫我調(diào)理身子,不去也并不妨事,且將他留下來照料三姐姐吧�!�
長房老太太才從另一個已經(jīng)出嫁了的孫女嘴里聽到了那樣的話,氣得厲害,這會卻從年紀(jì)小上許多的謝姝寧嘴里聽聞這番深明大義的話,心頭一陣酸楚,非但沒有消氣,反倒是更怒了。
她拍拍謝姝寧的手,嘆了聲:“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鹿大夫最知你的身子狀況,你一去數(shù)日,你娘總難以放心,還是帶著人一道去吧�!�
話已至此,大太太王氏這才上前去附和道:“正是這個道理,阿蠻你也別再推脫,早去早回便是了�!�
早些回來,鹿孔也就能早些回來。
這般聽起來,她的話,倒像是在幫蔣氏母女說話,三姑奶奶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大太太裝作不知道,其實對三姑奶奶這目光受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