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有何不對?”舒硯一時半會仍沉浸在宋氏失蹤了的事上,未想到旁的上頭去。
謝姝寧緊抿著嘴,示意老金起身,而后方道:“出了這樣的事后,他又焉會讓冬至幾個輕易活著。他們能離開宅子,是運氣,可后頭的運氣就不會再這般好了�;葜莩潜静淮�,想必老金一走,里頭就已經亂了套。這般一來,冬至幾個勢必要躲。”
聽到這,舒硯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他不由皺起了眉頭:“故而哪怕你我即刻便去惠州,也無法尋到他們�!�
“正是�!敝x姝寧面上猶自掛著淚水,天寒地凍,被冬日冷風一吹,落在面上頗像冰珠子,凍得厲害,“且進門說話�!�
隔墻有耳,這一回她可不愿意叫長房的人插手。
幾人就匆匆入內,關了門,放下了厚厚的簾子。
簾子上的五福臨門圖案輕輕晃蕩了兩下,安靜地垂在那不動了。通風處的角落里擺著火盆,里頭的銀霜炭悄無聲息地燃著,將融融的暖意源源不斷地送到他們身上。
老金有些猶豫,難得記掛起了謝姝寧的身份來,不該跟他們單獨共處一室說話。
謝姝寧冷著臉道:“都什么時候了,這些小事何須計較,你只管將你們到惠州后發(fā)生的所有事細細說一遍便是�!�
“說吧�!笔娉幙戳搜劾辖�,微微一頷首。
老金這才將緊繃著的肩頭背脊放松下來,坐在椅子上“咕嘟咕嘟”大口喝下了一盞溫茶,潤了嗓子。
“太太一到惠州,發(fā)現(xiàn)六爺身子康健,面色紅潤精神也好,當下就說要走。六爺攔了太太,說沒有剛到就走的道理。彼時緊趕慢趕,舟車勞頓了多日,大家都累得很,的確也是走不動了。太太就說,那歇一夜養(yǎng)養(yǎng)精神,明日再啟程。結果這天夜里,大家就知道,先前跟著六爺去惠州的那個姨太太,懷孕了�!闭f到這,老金臉色微異,“六爺用幾封信誆了眾人,裝病騙了鹿大夫去,原就是為了給陳姨娘安胎。”
謝姝寧點頭,繼續(xù)一聲不吭。
老金覷著她的神色,咽了口唾沫,道:“結果被太太發(fā)現(xiàn),陳姨娘是與人私通,這才有了孩子,給六爺戴了頂綠帽子�!�
“陳姨娘怎么死的?”謝姝寧忽然問道,鹿孔信中提了陳氏因為這件事死了,卻沒說她究竟是如何死的。
老金伸手抹了把沾著塵土的臉,道:“是被六爺給打死的!”
話音落,謝姝寧跟舒硯的面色都不由得微微一變。
謝元茂的性子如何且不論,但他至少歷來都是個溫文儒雅,士大夫模樣的人,這輩子怕是連粗話也不曾說過幾句,這回竟能將好好的一人活生生的打死。
謝姝寧不禁覺得荒謬至極。
前世,她不過只覺得他于母親而言,是個負心涼薄之人;于她跟哥哥而言,是個無情無義的父親。
而今她方才知道,他本性如此,薄情寡義,內里兇狠陰毒。
“陳姨娘死了后,六爺甚至連口薄棺也不愿給,想必也是恨毒了�!崩辖鹕頌槟腥�,倒頗為謝元茂感到唏噓,但想到謝元茂連口棺材也不舍得給,又嫌他心眼小,不像個男人。
謝姝寧嗤笑了聲:“陳姨娘差點栽了個孩子給他,他如何能不恨。”
老金假咳了兩聲,繼續(xù)說了下去——
“陳姨娘的事一了,太太便吩咐下來,諸人各自收拾了行囊,第二日用過晨食就啟程上路�!�
“六爺自陳姨娘死了后,成日里渾渾噩噩的,大醉了兩日。醒來后知道太太要回京,也并沒有什么異常。誰知,到了出發(fā)的那日,卻出了意外�!�
“那天早上,用過廚房送來的飯后,大家伙就都中了招�!闭f到這,老金不免有些汗顏,“我跟老疤倆人胃口大,吃的也多,結果暈得也厲害些,竟還不如那些個不會武的小丫頭片子。等到醒來,我跟老疤就傻了眼,急匆匆跟著冬至跟鹿大夫溜出了府。冬至寫了信,我就立刻快馬加鞭出城了。今日才剛進京�!�
謝姝寧道了聲辛苦,問道:“冬至在信中說,他腿上受了傷,很嚴重,可知是什么樣的傷?”
老金沒料到她會問起這個,略微一愣,回憶著應道:“似提過,似乎是被飛刀穿透了膝……啊,這不是——”
既是飛刀,那就不可能是宋氏對謝元茂下的手,這便說明當時還有另外的人,而那人現(xiàn)如今極有可能正跟宋氏在一塊。冬至信中寫著,他們的馬車少了一輛。
宋氏自己不會駕車,那必然有人駕車。
如今眾人無法得知的,不過是那人究竟是敵是友,宋氏又是否安然無恙地活著。
謝姝寧同舒硯對視一眼,道:“天高皇帝遠,惠州的情形,我們呆在京都怕是永遠要慢上一步得到消息,不能就這么等下去。”
“我去惠州找姑姑!”舒硯面色凝重,“你不會騎馬,又不便出遠門,沒有我去方便。”
謝姝寧眼神冰冷:“毫無線索,如何找?若這般輕易就能找到,怕也輪不到讓我們先找到娘親�;葜莸降资撬牡乇P,他比娘親幾個更熟悉更有人脈。何況,他如今還是個官,誰也拿不準他會出什么幺蛾子�!�
老金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惑:“八小姐,這件事,會不會跟同六爺無關,而是賊人擄走了太太?”
畢竟謝元茂也是受了重傷的,老金無法不疑心,加之他離開得早,根本不知惠州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事,所以如今一時間仍不敢肯定就是謝元茂做的。
“娘親才至惠州幾日,且不說仇人,便是她能不能得罪人尚要看有無工夫,誰會如此大費周章來擄她?若陳姨娘還活著,還需靜下心來思量一番,可她人都已經死了。傷了謝元茂,帶走娘親的人,八成是友非敵。”謝姝寧眼中陰霾密布,“然而同理可得,娘親才到惠州,救她的人,也絕不可能是在惠州才認識的,必然是過去就相熟的人。”
舒硯吃驚:“舊識?一刀便能穿膝而過,這樣的身手,也是要下一番苦工方才能成的,姑姑平素竟認得這樣的人?”
宋氏不過是個深宅婦人,平素連二門也鮮少出一趟,又如何會認得這樣的人!
舒硯覺得謝姝寧的話,似乎有些說不大通,正要開口卻忽然瞧見謝姝寧急急站起身來,口中癡癡念叨著:“我竟把他給忘了!”
“誰?”舒硯隨即站起身來,“你想到了什么?”
謝姝寧語速飛快地解釋道:“按理,娘親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機會認識這樣的人的,可偏偏,有一個人,娘親的確認得。娘親多年前曾救過東廠督主一命!”
“救過廠公的命?”老金瞪大了雙目,“這可了不得!”
連他都聽過汪仁的事。
謝姝寧喚了聲“圖蘭”,便準備出門。
舒硯在她身后急得團團轉,覺得這事不妥當太冒險:“沒有證據(jù),就這么去,太危險了!”
“汪印公……并不是個壞人……”謝姝寧想著當日在善堂,母親話中的那個汪仁,面色稍霽,“何況這是難得的線索,不論是不是,總要循著過去看一看才好。勞煩表哥先去集結人手,不論有沒有結果,事情都拖不得�!�
拖得一日便危險一日,至少得有個人先去惠州,制住謝元茂!
她轉身推門而出,腳步卻有些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踉蹌。
舒硯在后頭瞧見,擔心地往前追了一步,嘆口氣停了下來,目送她遠去。
今日原是謝姝寧同燕嫻約好,去見她的日子,這會卻無論如何也是無心再去的了。
她打發(fā)了人燕家尋如意,讓如意轉告燕嫻她今日失約之事。
自己則帶著圖蘭直接往富貴巷去找春十三娘。
白日里,各家都還未打開門做生意,富貴巷里冷清得很。
春十三娘穿著這一帶鴇母慣穿的艷俗衣裳,大冬天也搖著紈扇,坐在榻上正打著打算盤,得知有人尋她,還嗤笑了聲,翻個白眼道:“是哪家的公子,白日宣淫,這般猴急�!�
第292章
東廠
“……是位小姐。”來人攏了攏身上厚厚的襖子,訕訕道。
春十三娘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將手中算盤撥弄得噼里啪啦作響,朗聲說道:“你這是大白天見鬼了呀!快去找條褻褲往頭上套一套,免得撞了邪,誤了老娘的生意!”
“可不是白日見鬼了嘛,那人瞧著似乎就是上回印公特地吩咐過的那位小姐……”
話音未落,春十三娘已經丟開了赤金算珠的算盤,從榻上跳了起來,罵道:“你怎么不早說!”說著話,人已披著厚厚的大氅往門外去了。風雪天,又是青天白日的,富貴巷一帶都還閉著門,鮮少有人出入。春十三娘一邊走一邊問:“人帶到哪兒去了?”
“在樓下候著呢�!�
春十三娘瞪眼,拿著支煙桿重重往他頭上敲去:“沒點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去將人迎到樓上來!”
“噯噯,這就去——這就去——”
伴隨著話音,腳步聲匆匆遠去。
春十三娘站在樓梯上轉個彎,往另一邊去。
不多時,謝姝寧跟圖蘭就被人請到了樓上。一面走,領路的人一面情不自禁地悄悄打量著她。
來得急,她此時也的確頗不在意,連臉也沒遮一遮,便涉足了煙花之地。這既是春十三娘的地盤,她自然有法子不叫人知道謝姝寧今日來過。謝姝寧就大大方方地上了樓,跟在她身后的圖蘭就更是不在意了。
窯子這種地方,好的差的姑娘的美的丑的,各處都有,西域三十六國自然也都不例外。
圖蘭早就見怪不怪。
樓內的姑娘們都還好夢正酣,四處空蕩蕩的,寂靜無聲,只有她們輕輕的腳步聲漸次在樓梯上響起。上了樓梯,拐個彎往左走,再繼續(xù)往前行上一段路,又過個彎,眼前景象忽然一變,她們已進了春十三娘的屋子。
春十三娘梳著高髻,面若桃李,端坐在雕花寬椅上,手中紈扇一片素白,唯有一側角落里繡著幾朵細碎的艷色小花。
見到人進來,她忽然粲然一笑,招呼道:“竟果真是八小姐來了,奴家這小樓可真真是蓬蓽生輝了�!�
謝姝寧對她,過去卻真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聽她說話浮夸無狀,只得笑著說著謙詞,寒暄了幾句,這才在春十三娘對面的椅上落了座。
她素來只知道,春十三娘是汪仁手下的人,今年據(jù)聞已有四十余歲,近五十高齡�?伤丝炭慈�,春十三娘面上光潔,眼角處竟是連一絲細紋都沒有。莫說她有四十多,就算說她比宋氏年紀小,謝姝寧也是相信的。
只這樣看上去,對面梳著高髻,搖著扇子的婦人,分明不到三十。
說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都似是說的過了。
春十三娘很得汪仁器重,也是外頭能用來聯(lián)絡汪仁的唯一途徑。
“八小姐親自到訪,不知所謂何事?”春十三娘笑意滿面,手中扇子始終扇個不停,皓腕之上一抹翠色盈盈欲墜。
謝姝寧瞧著,情不自禁地悄悄在袖下摸了一把自己腕上的紅鐲。
她素來不喜歡在身上戴一堆首飾,長久以來,手腕上就只有這么一只鐲子。
鐲子是她當初在敦煌時,從個年邁的巫女手中所得,據(jù)說是用干涸的死亡之海里的石頭雕琢而成,通體血紅。
她一直戴著,漸漸的就成了習慣,倒不喜歡再換了別的。
“我想見印公一面,不知可行?”謝姝寧抬起頭來,看向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聞言笑意不減,搖扇的動作卻頓了一頓,悠悠道:“這……怕是不好辦……畢竟印公什么都交代了,唯獨不曾交代過這件事�!边@次,也是謝姝寧第一次提出要主動見汪仁。
“那就幫我給印公遞個口信,通稟一聲�!�
“這倒是無妨�!贝菏镄σ饕鞯恼酒鹕韥�,立即扭著腰出門將這事給吩咐了下去。
圖蘭悄悄問謝姝寧:“會不會是騙我們的?”
謝姝寧搖了搖頭:“她不敢�!�
事關印公,即便是春十三娘這樣的老江湖,也是絕不敢掉以輕心胡亂不聽話。
果不其然,只過了小半個時辰,春十三娘就收到了消息,笑著同謝姝寧說道:“勞八小姐久等,印公那已是允了,請您立即出發(fā)吧�!�
圖蘭對春十三娘這樣祖母年紀卻生得花枝招展的人甚是恐懼,聽到這話忍不住貼近了謝姝寧悄聲道:“小姐,會不會有詐?”
誰知春十三娘耳朵好尖,隔得老遠仍將她的耳語給聽見了,當下就笑嗔道:“我的好姑娘,奴家可是天生的好人,焉能做壞事�!�
圖蘭聽著打了個寒顫,不敢同她對視,覺得她跟妖怪似的。
謝姝寧頭一回見圖蘭還有怕的人,不由失笑,心中卻郁結難消,嘴角笑意轉瞬即逝。
去見汪仁,似乎并不是個好主意。
可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任何可能,她都不愿意放過。
在春十三娘的安排下,她跟圖蘭上了馬車。
車夫是汪仁那派來的人,車駕得極穩(wěn)當,馬卻跑得飛快,一點也不顛,倒叫圖蘭詫異不已。
過得片刻,似有預感一般,謝姝寧打開了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也不知是何時落下來的。
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紛白。
她手中的暖爐在出發(fā)前,被春十三娘細致地重新添了炭火,此刻還熱著。抱緊了在手中,她倒也不覺得冷。
馬車又行了半響,外頭景色愈發(fā)陌生,又隔著雪,瞧著就更是眼生。直至馬車停下,謝姝寧方才知道,她們的目的地是何處。
——竟是東廠!
歷代來,東廠通常都以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執(zhí)掌,但到了汪仁這,便都由他這個掌印太監(jiān)一人全權統(tǒng)管了。
謝姝寧怎么也沒有料到,汪仁竟然會在東廠見她。
下了馬車,著皂靴,穿褐衣充當車夫的年輕人便請她往里頭走。
謝姝寧看著眼前自己兩世也未涉足過的提督東廠,不由自主地發(fā)了會呆,須臾過后,方才點頭應好,領著圖蘭跟著人一起往里頭走。也不知她們是從哪條路走的,繞得很,所幸沒繞多久,便停下了腳步。
門口早早有人候著,見她來了,將厚重的大門推開細溜兒一道縫。
謝姝寧道謝,帶著圖蘭準備入內,圖蘭卻被攔住了。
“印公吩咐了,不能帶人�!�
圖蘭蹙眉,當下就要發(fā)火。謝姝寧急忙攔了,道:“無妨,你就在外頭等著我,用不了一會便能出來�!�
然而說這話時,她心里也一直在打退堂鼓。
汪仁的性子,委實叫人捉摸不透。
“八小姐請�!遍T被推得更開了些,正好能容納一人出入。
謝姝寧生怕圖蘭在這鬧起來會隨時被人大卸八塊連蹤影也尋不到,一連叮嚀了她好些話,方才走進門內。
進了里頭,又有一人候著。
就著半明半暗的光線看了一眼,她喚了聲:“小潤子�!�
小潤子如今也是內廷里的二把手了,腰桿挺得筆直,神態(tài)也更加從容自在:“久違了八小姐�!�
果真是他,謝姝寧難得見到個勉強算是熟人的人,心里頭的緊張不由少了些許,鎮(zhèn)定了幾分。
“印公在下面等著您呢�!毙欁游⑿χ�,在前頭領路。
謝姝寧這才發(fā)現(xiàn),要沿著石階往地下去。跟著小潤子走了幾步,她猛地想起來,東廠的監(jiān)牢,可不就藏在地下……這般想著,腳下的石階似乎都顯得陰森冰冷了許多。
石階一層復一層,兩旁隔幾步便點著一盞燈,光線其實還算是明亮。
走過一個拐角處,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個人,謝姝寧唬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小潤子尷尬地看她一眼,輕聲提醒:“是印公。”
謝姝寧聞言抬頭看去,倚在墻根處紅衣勝火的人,可不就是汪仁。
她訥訥開口:“見過印公。”
汪仁已在這等了好一會,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眼,眼尖地發(fā)現(xiàn)她眼睛微腫,似是哭過,不由皺起眉頭來,“你娘不在家,有人欺負你了?”口氣親昵自然,像相熟的長輩。
謝姝寧站在最后幾級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驀地淚如雨下:“還請印公救救我娘——”
汪仁大驚,還當是自己聽差了,忙問:“你娘不是去了惠州?”
聽到這話,謝姝寧心中忽然一定。
他知道母親去了惠州,這是否說明,他的確有暗中派人探知母親的下落……
“正是在惠州出的事!”謝姝寧雙目紅腫,面上皆是淚,以手撐墻方才立住,“五日前,娘親便不見了蹤影,至今杳無音訊�!�
汪仁也不知從哪掏出塊雪白的帕子來,遞了過去。他是個宦官,也不用避嫌,直接伸手就將謝姝寧扶下了石階,口中道:“既到了我這,何須以淚搏可憐,這般要事自該擦了淚同我細說一遍�!�
謝姝寧訕然,她到底還是不習慣同汪仁談事。她接了帕子,面上本無脂粉,只用帕子胡亂一擦便是,旋即正色起來,將事件經過細致地描述了一番。
汪仁聽完一張臉黑得似要往下滴墨。
“事到如今也不必瞞你,我的確派了人去惠州,只是去的比你娘晚,算算日子五日前怕是剛入城�!彼裕烤褂袥]有趕上,誰也不能肯定。汪仁沉著臉,凜然道,“我這就親自去一趟惠州�!�
第293章
汪的報恩
屋外漫天飛雪,天寒日短,冷風不止。
這天,是愈發(fā)的冷了。冬陽偶爾從厚厚的云層后露出半張臉來,沒等晴上一會,便又躲了回去,天色便只能繼續(xù)陰著。
成國公府里的臘梅盡數(shù)開遍時,汪仁已進了惠州城。
從吩咐小潤子隱去他的行蹤,將肅方帝伺候妥當休要尋他,到策馬離開京都,他只花了半個時辰。自京都到惠州,快馬加鞭亦要五日光景,他這一回,卻硬是將路上所需的時間又給縮短了一半,生生跑死了兩匹馬。
上等的西域馬,可日行千里。
一匹可換西越本地的馬數(shù)十匹,卻在這趟行程中,累得癱倒在地,再無力奔馳。
由此可知,馬背上的人,亦是倦極。
汪仁一行人入城之際,已是夜半時分,城門已閉,守門的官兵拄著長槍昏昏欲睡。
他勒馬停步,算了算時辰,眉頭微蹙,吩咐隨行的扈從上前去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