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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汪仁想不出答案來,索性不去想,他將那床棉被撿起撲打干凈,蓋在了宋氏膝上,將她團團裹住,“冷吧?惠州地界鮮少下雪,昨晚上倒突然下了一場大的�!�

    宋氏被他這么一說,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都是涼的。

    “小五,是你的人?”宋氏抓著被子,抬頭問道,“我好一會不曾聽見他的聲音了。”宋氏有些擔心。

    汪仁淡然道:“他沒護好你,理應受罰。”

    宋氏從女兒嘴里聽過汪仁的惡名,唬了一跳,忙道:“該不會要殺了他吧?”

    汪仁默然。

    他還真是這么想的。

    在他這,只有一種懲罰,那就是死。

    若不是念著他好歹將宋氏救出了謝宅,又照料了她數(shù)日,他就算想死,也沒這么容易。

    宋氏聞言,卻顧不得自己該不該阻,只知不能眼睜睜看著小五那么一個年輕孩子去死,求情道:“他救了我,原該得賞才是,不該受罰。還請印公饒他一命�!�

    她說完,一顆心“怦怦”直跳,萬分緊張。

    她根本弄不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究竟是幅什么模樣。

    “好,那就不殺他。”她說什么,汪仁都應,只要她開口,活生生地坐在那,汪仁就覺得自己心里還好受些。

    話畢,他喚了一聲,讓小五進來,瞥他一眼道:“說句話�!�

    小五死里逃生,大冷的天里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忽然聽到汪仁讓他說句話,一時間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么,張嘴便道:“吱——”

    汪仁黑了臉。

    宋氏倒長舒一口氣,笑了起來:“是小五�!�

    汪仁瞪了小五一眼,趕他出去,讓人趕車。

    “多謝印公�!彼问闲χ乐x。

    汪仁眼也不眨一下,定定看著她,忽然問道:“眼睛可疼得厲害?”

    宋氏搖頭:“已不疼了�!闭f完,她想起一事來,斟酌著問道,“印公離京前,可曾見著小女?”

    “她還不知道你眼睛受傷的事�!蓖羧饰站o了拳。

    宋氏面露輕松:“這便好……”

    汪仁一拳砸在車壁上,動靜之大連外頭的拉車的馬都被驚著了,連帶著馬車晃動起來,他又慌忙去扶宋氏。

    等到重歸寧靜,他看看自己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要宰了那畜生!”

    第295章

    榜文

    汪仁這么多年來,鮮少發(fā)脾氣,便是心中有氣,他面上也只會露出笑容來。心中火氣越旺盛,他面上的笑容也就越明朗。最重要的,近些年來,已極少有事能叫他動怒了。

    然而此刻,行駛于冬日的鄉(xiāng)間窄道上,坐在馬車內的他,忽然間無法抑制自己的火。

    怒火攻心,連讓他憋都難以憋住。

    多年來在宮中修煉得來的面具,似乎就這么在頃刻間融掉了。

    他只要一想到謝元茂膽敢弄瞎了宋氏的眼睛,便覺心中怒氣洶洶,如滾滾洪水決堤而來。照小五所言,若他再晚上一步,宋氏受的傷可不就是一雙眼睛這般簡單的事了。

    他不由得后怕起來,同時亦覺惱恨,惱自己小孩脾性,胡亂耍脾氣,早該派人寸步不離地跟著宋氏才對,何至于過得幾日方才下定決心讓小五出發(fā)。

    見到宋氏的這一瞬,他后悔透了。

    覆水難收,他能做的不過唯有盡力彌補,但求心安。

    馬蹄中重重落在雪后略帶泥濘的小道上,為圖安穩(wěn),走得并不快。

    他說完那句話后,便沒有繼續(xù)言語,只靜靜坐在一側,陪著宋氏。日頭漸漸高升,外頭的天開始露出幾抹明快的顏色來。他小心翼翼幫宋氏掖著被子,細致地將她裹得嚴實,怕她凍著再病了。

    宋氏嘴角緊抿,一直沒有言語。

    雙目被蒙在紗布下,眼神不論如何也是無法叫人看透的,無人知曉,她心中正在如何的翻江倒海。

    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她忽然開口輕聲道:“印公大恩,妾身沒齒難忘,更無以為報�?芍x忘之,還請印公不必去理會。”

    忘之是謝元茂的字,汪仁頭一回聽到,只當宋氏喚他喚的親熱,當下心中不是滋味起來,又聽她說叫他不必去理會,哪里還能好,立即變了臉色。他都已經(jīng)磨刀霍霍準備去把謝元茂那畜生給宰了,她卻叫他不必去理會,汪仁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由得郁郁起來,微帶不悅地道:“他傷你至此,事到如今,你莫非還舍不得那豎子?”

    宋氏聞言不禁愣住了,連忙搖頭解釋:“印公誤會了,并非如此。妾身只是怕,給印公招惹麻煩�!�

    盡管她只是個深宅婦人,卻也知道,以汪仁的身份,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隨便在外頭走動的。他此時出現(xiàn)在惠州,絕不可能是領了肅方帝的命令,沒有皇帝應允,他又怎么能隨意離宮、離京,一下子跑到惠州來。

    “惡人自有惡人磨,印公不必在這惹了麻煩上身�!彼问峡床坏剿诤翁�,只憑借感覺面向著,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汪仁便故作淡然地問了一句:“你是在擔心我?”

    這話聽上去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但是一時半會又叫人說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古怪,宋氏沒有多想,頷首應是。

    汪仁無聲地笑了起來,斂住眉眼,清清嗓子道:“你說的在理�!�

    不過區(qū)區(qū)一個謝元茂,殺了便殺了,麻煩再大也不會惹到他身上來。但是難得被宋氏關懷了一回,他莫名便不愿意多加解釋,叫她誤會著,擔憂著,叫人心中莫名歡愉。

    他便不再提起要殺了謝元茂的事,心中卻想著,多留謝元茂幾日也好,就這么宰了那蠢物,倒還便宜了他。不若多留那條狗命幾日,好生折磨一番,東廠大獄,多的是位置留給謝元茂。

    這般一想,汪仁驟覺神清氣爽,將全副精力地放在了宋氏的雙目上。

    馬車行駛出小漁村后,便直接往城內去,尋一家最好的客棧入駐。

    宋氏到惠州后連街也不曾上過一回,也不曾同那些官眷會晤過,因而哪怕她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也根本不會有人識得她是誰。加上謝元茂不敢提他用生石灰潑了宋氏眼睛的事,并不曾對外人提過宋氏眼睛被灼傷,所以見到眼上蒙著紗布的婦人,亦無人察覺她便是官府在滿惠州城尋找的謝六太太。

    謝元茂更是想也未曾想過,宋氏竟然膽敢公然入住客棧,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冒出了頭。

    他腿傷嚴重,今后怕只能拄拐而行。如今天日也冷,恢復起來也似乎更慢一些。他有時夜里睡在床上,會情不自禁地去想,早知如此,他該先將鹿孔給鎖起來單獨看管住才是,若不然,他今日不一定會瘸。

    日夜不得下床,因為疼痛,連腳尖觸一下地面,都叫他眼冒金星,渾身冷汗。

    他越是疼,就越是將這筆賬也一塊算在了宋氏頭上。

    如果不是有人要救宋氏走,他又怎么會受傷,怎么會變成瘸子!

    他心中怨氣沖天,將一顆心都給熏成了黑色。

    不見宋氏,久而久之,怨氣日漸增長。發(fā)動了那么多人四處去尋,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出城的人亦都細細盤查詢問過,到今時,都已經(jīng)誤抓了三個人,鬧得坊間議論紛紛,人人擔驚受怕、惶恐不安。

    再這么下去,假以時日,不等找到宋氏,他就得被民眾當街扔臭雞蛋。

    謝元茂想了又想,揣測宋氏會不會早就在他命人尋找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惠州城。

    她雖傷到了眼睛,但手腳都是好的,興許根本便沒有留下治療眼睛,當即便跑了。要不然,他私下里讓人四處去藥鋪問過可有眼睛被生石灰灼傷的婦人來看過病時,卻連丁點堪用的消息也沒能得到?

    他忽然間便認定宋氏極有可能已經(jīng)回京去了,鹿孔幾個不見蹤影,想必就是他們幾個護送著。

    手中茶盞一摔,他靠在床頭軟枕上,揚聲讓人拿紙筆進來,打發(fā)了人研墨,自己提筆斟酌著給長房老太太去了一封信,以防宋氏真的往京都去了。

    寫完了信,他拎起信紙兩角仔細看了看,等到晾干,方才親自折疊完畢塞入信封。

    正要叫人將這封信送出去加急送往京都時,他望著自己的瘸腿頭疼不已,索性又提筆寫了一本奏折。

    惠州城畢竟只是個小地方,樣樣不如京都。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瘸了,惠州城里的大夫說治不好,可偌大的京都,還尋不出一個會治腿傷的大夫?再不濟,舍了臉面去求了謝三爺,尋法子請宮中御醫(yī)來瞧,也好過在惠州城里等著自己變成廢人。

    他要告病回京,治腿,一定要。

    這官做不做也都罷了,總不比他的一條腿來得重要。

    一封給長房老太太的信,一份呈給肅方帝的奏折,幾乎同時被送出了惠州城。

    雖也說是緊急情況,可卻得不到八百里加急的待遇,謝元茂唯有心焦難耐地候著消息。

    搜尋了多日,惠州城里找人的動靜終于小了些。

    泰半的人,都已將宋氏話里話外當個死人對待了。

    誰也沒想到,宋氏就活生生地住在惠州城最大客棧的天字一號房里。

    他們一行人住進客棧的當天下午,惠州城角角落落里忽然多了許多尋人的榜文。上頭也沒有畫像,只有名字,尋的是個叫立夏的人,連是男是女也不提。眾人看過了便看過了,只當是哪家的癡傻兒才會寫了這樣的榜文出來找人。

    何況立夏這樣的名字,不過是取自節(jié)氣,就連那村里種地的農(nóng)人大字不識一個,也能給兒子女兒取出這樣的名來,亦是尋常。僅憑這樣一個名字,是萬萬找不到人的。

    人人都這么想,可這尋人的榜文卻越貼越多了,各處都不曾落下,簡直轉個彎就能瞧見三兩張。

    眾人便不由都好奇起來,這榜文上要找的立夏,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時間,許多人連原先官府滿大街搜尋的幾個“賊人”都給忘了。

    短短幾日,惠州城的大街小巷,破廟乞丐窩,都被這份榜文給攻陷了,異常醒目。

    汪仁倚在窗邊,開著半扇窗子往下看,正巧能瞧見幾張貼在墻上的榜文,有尋立夏的,也有要捉鹿孔幾個的。

    貼榜文的法子,是謝姝寧想出來的,上頭什么也不提,只寫個名字,亦是她叮囑的。

    這法子看著似乎莫名其妙,可效果委實厲害。

    坊間民眾口口相傳,遲早會傳到他們想要他聽到的人耳里去。

    自然,這事也傳到了謝元茂耳朵里。

    他將信送出去后,心情愉悅許多,他知道宋氏不論如何也不會舍得一雙兒女,所以只要趕在那兩個孩子也背叛他之前,制住了他們,就順帶也制住了宋氏,任憑宋氏神通廣大,背后有人救她,他也不怕她不屈服。

    有本事她這輩子都別想見到兒女,若不然,只要她出現(xiàn),他就有法子拿捏住她!

    所以他忍著腿疼,難得睡了個好覺。

    誰知一覺睡醒,便立即聽說了榜文的事,那鋪天蓋地尋個名叫立夏之人的榜文,都快貼到謝宅門口了!

    可滿惠州,竟無一人知道這榜文是哪個貼的。

    謝元茂得知這些榜文都快將官府貼的榜文給蓋了過去,立即發(fā)了火,趕忙讓人去盡數(shù)給撕了,若發(fā)現(xiàn)胡亂張貼榜文的人,便抓了治罪!

    很快,這些榜文就又被衙役們一張張給撕了下來。

    然而有一張,卻被冬至拿到了手里。

    他知道,這是來尋他的。

    第296章

    凜冬

    立夏,冬至,立夏在冬至之前。

    幾年前,他還不是冬至,而是立夏。

    攥著榜文,冬至手下不由得自己發(fā)了力,將猶自帶著寒風氣息的紙張揉作了一團。

    是八小姐來了吧?

    冬至暗暗想著,將紙塞進袖中,束手轉身,回去找鹿孔。

    這年冬天,終年不見雪的惠州城冷得不似尋常,冷得叫人咂舌。漫天的飛雪從白天下到深夜,又從深夜下到天亮。一日復一日,屋檐庭前,長街陋巷,花草樹木,皆被雪花遮掩,入目之處,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冬至見到汪仁的時候,天上正在落雪,雪下得極大,大得叫人誤以為自己此刻仍身在北地,而不是異鄉(xiāng)。

    他們誰也不曾見過汪仁,不由得心生警惕。

    然而知道冬至就是立夏的人,唯有那么幾人,且能用這個法子告訴他在何處見面的人,這世上,怕只有三個人。

    謝姝寧師承云詹先生,此法亦是云詹先生所授,因而除了她和云詹先生外,只有云詹先生的義子云歸鶴熟知。他勉強也能算一個,這些年來,該學的能學的,他多多少少都學了一些。

    可惜的是,他年歲大了,骨頭都硬了,學武不成,至今也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要不然,這一回他們也不至如此狼狽。

    “哪個是鹿孔?”汪仁一身黑裘立在檐下,神色淡漠,并不同他們一樣,心有懷疑。

    榜文上并無約見的地址,僅憑立夏兩個字能找到地方,來人必定就是榜上所要尋的那個。

    他很肯定。

    立夏二字,出自二十四節(jié)氣,乃是隨著斗綱所指的方位并當時的氣候景觀共同命名而來。

    北斗七星中的魁、衡、杓三顆星不斷變換著位置,斗綱便指向不同的方位。

    立夏處在榴月,榴月五,是為十二地支中的午。

    故而黃昏時杓指午,半夜衡指午,白天魁指午,方位不斷變換,卻又有跡可循。

    加之“五月榴花照眼明”,五月時最顯眼的景觀便為榴花。

    如今榴花未開,樹卻仍在原地。

    此時的惠州并不是盛產(chǎn)安石榴的地方,因而那寥寥幾株樹便顯得奪目起來。

    他們一行人在遠赴惠州之前,曾被謝姝寧打發(fā)去仔細搜羅了許多關于惠州的相關消息。所以當時全城封鎖,大力追捕他們之時,冬至才能帶著鹿孔幾人,安全地找到隱蔽之處。

    他根據(jù)方位跟榴花隱喻艱難推算出方位后,心中便已是肯定,這榜文定然就是謝姝寧的手筆。

    然而誰知,好容易到了地方,見到的卻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聽到他出聲發(fā)問,鹿孔遲遲疑疑,不敢立即回答。

    冬至眼神不減警惕,反問道:“你是何人?”

    汪仁聞言斜睨了他一眼,“你必定就是冬至了�!�

    “你到底是誰?”冬至斂目,悄悄看了老疤一眼。

    汪仁就笑了起來,道:“到底只是個小丫頭,手下的人,一看就是欠調教的。不過你能靠那幾個字找到地方,也算是不枉她托我將你們帶回京都�!闭账囊馑�,辦事不利,皆殺了算了。鹿孔倒還有幾分用處,殺了不免可惜,能帶上便帶上一道走也無妨。

    雖說這一回惠州謝宅里發(fā)生的事,事出突然,誰也不曾預料到,但以他看來,明明還有一口氣在卻沒能護好主子的,便都是該死的。

    因而汪仁說完這句話后便斂了面上笑意,冷著一雙眼將面前三人依次打量了一番:“先回客棧再說,你只需記得,那榜文的確是你家小姐的主意便是了�!�

    這東西,他就是想編也不知從何下手,若非離京之前,謝姝寧一早指了地圖上的位置于他,他今日根本無法站在這候著。

    天寒地凍的,京都冷得人臉上要起皮子,這里卻直直冷到了骨子里。

    汪仁素來畏冷,這會更是穿的活像只黑毛的大狗熊,圓滾滾的。

    他忽然一伸手,不偏不倚地抓住了鹿孔的肩頭,將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邊,鉗住他的肩,看一眼他背上的藥箱,而后道;“里頭東西可都帶全了?”

    隔著厚厚的衣裳,鹿孔仍覺得自己肩頭劇烈疼了下,下意識皺起了眉頭,艱難道:“齊全了�!�

    汪仁這才將手放松了些,推了他一把,“走吧�!�

    說完便拽著鹿孔飛快往前走去,也不去理會后頭倆人究竟有沒有跟上來。

    冬至跟老疤沒有法子,只得硬著頭皮也一道跟了上去。

    不過走至半路時,冬至心里已隱約猜到了汪仁的身份。

    年三十余,樣貌出眾,畏冷穿得厚實,武功不差……加之對方那一雙尤為奪目的桃花眼……

    冬至暗道:該不會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汪仁吧!

    思及此,他不由得微微變了臉。

    他家小姐,竟請動了這樣的大人物!

    到達客棧后,他的臉色還未能恢復如常。直至見到宋氏,他才驚訝又欣喜地回過神來,連忙磕頭謝罪。宋氏知道他們都還活著,便已是極其欣慰,哪里還會怪罪,忙讓人起來。

    冬至不肯,他這回犯了大錯,委實沒臉繼續(xù)站著。

    宋氏眼睛上還蒙著紗布,動作遲緩,分明是瞧不見東西的模樣。

    他家小姐請汪印公前來惠州幫忙救太太回京,卻還不忘拜托汪印公,一并帶上他們,他卻沒能護住太太,讓太太目盲了。

    千刀萬剮,他亦難辭其咎。

    然而豈是他想跪著謝罪就能跪著謝罪的,汪仁大手一揮,喊了小五過來,道:“礙眼,拖出去好好教教!”

    小五同情地看了一眼冬至,嘴里高聲應著“是”,將人真的給拖了出去。

    力道之大,叫冬至措手不及,像只馬上就要被屠宰的小羊羔,硬生生給拉走了。

    老疤見狀,連忙出聲問候了宋氏幾句,而后匆匆告退,多半刻也不敢逗留。

    鹿孔在桌前擺弄著藥箱里的東西,一扭頭,咦,怎么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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