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芷蘭瞧見，只覺得眼前一陣發(fā)黑，耳邊“嗡”地一聲，駭沒了半條魂。
誰也顧不上老太太的吩咐了，立即就將人給帶回了長房去，落在地上的那兩截手指頭也仔仔細(xì)細(xì)地用芷蘭的帕子給裹了，一并帶回去。
芷蘭回到梅花塢，面若金紙，見著老太太就忍不住啜泣起來，道：“老太太，三房的門，奴婢幾個可是不敢再闖了——”
老太太已知道了有個婆子被切斷了兩根手指的事，胃里忍不住一陣翻涌，亦覺得害怕，直將手中佛珠捻得飛快，不敢停下。
良久，她道：“也罷，她不開門，她自己也休想要出來！派人去三房外頭守著，且看她能躲多久！”
芷蘭一邊輕聲哭著，一邊覺得這事是一頭霧水，全然想不通為何老太太突然就要抓了八小姐來長房，也想不通八小姐為何閉門不出。
往常，八小姐自個兒可也是偶爾會來長房請安的。
“你再派個人去門口候著，看看大爺，三爺什么時候回來�！崩咸f著，驀地停下手中動作，低頭一看，佛珠手串?dāng)嗔司�，黑檀木的珠子“噼里啪啦”滾了一地。老太太心里一緊，嘴里仍強(qiáng)硬地道，“不成，那小東西素來狡猾，比她娘要厲害上十倍百倍，不能就這么放任不管。芷蘭，你想法子讓人搬了梯子去墻邊，遠(yuǎn)遠(yuǎn)的看一眼，三房里頭都成了什么模樣。”
芷蘭不敢再哭，連忙收了面上的淚，應(yīng)聲離去。
此刻三房瀟湘館內(nèi)，圖蘭正剝著糖炒栗子往嘴里塞，一面朝卓媽媽得意洋洋地道：“且看看那幾只臭手還敢不敢扒咱們的門！”
卓媽媽瞪她一眼：“得虧小姐寵著你，若不然，就你這樣的，誰敢留在身邊使喚�！�
“媽媽光會兇我，這可不是長房那邊太過分了嗎？”圖蘭“吧嗒”咬開一顆，取了肉丟進(jìn)嘴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沒人能跟她搶糖炒栗子吃，她樂得自在。
卓媽媽不理她，自去翻名冊，看看府里光剩下這么些個人，還能不能運(yùn)轉(zhuǎn)自如。
好在各處都還有人在，她松了一口氣，后去見謝姝寧，問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大老太太一定會使人來找您？”
謝姝寧望著窗外雪景，笑了起來：“先前不過是裝病，他就能寫了信給老太太讓她給母親施壓，而今出了那樣的大事，他焉會不求助老太太？我跟哥哥皆是母親的軟肋，他又怎么會舍得白白放開。”
所以在知道汪仁已經(jīng)找到了母親的那一刻，她就跟舒硯商量開了。
舒硯親自帶著一隊人馬去江南，接哥哥回來。
而她，就在府里等著母親回來。
“老太太這會進(jìn)不來，今后怕還要來強(qiáng)闖……”卓媽媽有些擔(dān)憂。
玉紫正抱著身衣裳進(jìn)來，聞言接話道：“媽媽放心吧，小姐都安排妥當(dāng)了。”
卓媽媽疑惑。
謝姝寧笑著回過頭來：“表哥留下了一隊護(hù)衛(wèi)，印公那邊亦留了幾個人下來，便是我自己，也是早早準(zhǔn)備了幾個堪用的，這會都該安置好了。”
何況，她還有后招。
第299章
算盤
如今正值天寒地凍，道上冰雪淤積，行路不易，母親一行人，車馬并行，想必也不會日夜兼程，至少也得大半個月，方才能回來。
這段日子里，長房的幺蛾子必然不會少。
睜著一雙清澈明亮，星子似的眼睛，謝姝寧正色吩咐下去：“媽媽不必?fù)?dān)心，只做好了分內(nèi)的事便可，長房那邊不日就會消停。”
卓媽媽得了這樣的話，心里卻仍舊還是擔(dān)心著的。
長房那么些個人，就算老太太心里沒有主意，那也還有大太太、大老爺，三老爺一大群人呢。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粗粗一算，長房可不知能有幾個“諸葛孔明”了。
也不知，她們究竟能夠守住三房多久。
她惴惴不安地接過玉紫懷中抱著的衣裳，協(xié)同玉紫一道退下去收拾箱籠。
幾個紅木大箱子依次在地上一字排開，箱蓋盡數(shù)敞開著，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冰片香氣。卓媽媽上前，同玉紫一道將手中的衣裳仔仔細(xì)細(xì)地疊好，放進(jìn)其中一只箱子中。
忙碌間，長房那邊，芷蘭也已打發(fā)了人照長房老太太的話，搬了梯子立于墻邊，使人爬了上去眺望三房里頭的動靜。
天色并不大好，陰沉沉的，又夾雜著薄薄的雪粒子，迎面打在人臉上，生疼。
芷蘭站在梯子下，仰著臉朝梯上的人看了幾眼，被枚雪粒子正正打到眼睛，“哎喲”一聲低下頭去。
就在這時，站在梯子上遠(yuǎn)目瞭望的人，也已顫巍巍地從梯上后退著爬了下來。
芷蘭揉著眼睛，不悅地問道：“可瞧清楚了？里頭眼下是何情況？”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瞧差了……”一手扶著梯子，一手垂在身側(cè)發(fā)著抖，方從梯子上爬下來的小丫鬟白著一張臉說道。
芷蘭仍覺得眼睛不舒服，重重又揉了兩下，斥道：“說來便是，什么瞧差了沒瞧差了的！”
小丫鬟打了個寒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我瞧見……瞧見三房里頭有好些個男人……而且，似乎都還佩戴了刀劍……”
“什么？”芷蘭聞言大驚，也顧不得自個兒眼睛難受不難受，只拔高了音量復(fù)問道，“你果真沒有瞧錯？”
“瞧的真真的，芷蘭姐姐若是不信，不若自個兒再上去看看？”小丫鬟悄悄覷了她一眼，輕聲提議。
芷蘭聞言就要罵她，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是該的，若不然她未親眼所見便去稟了老太太，事情卻根本就不是這么一回事，她到時候這失察一罪如何擔(dān)當(dāng)？將來還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做她的體面人？
這樣想著，芷蘭也就不罵了，只讓她好好扶著梯子，自己“噌噌”幾下爬了上去。
爬到頂上，她探頭朝外望去。
視線越過飛檐越過亭臺，直直落在了幾個小小的人影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低低驚呼了一聲，倉皇地從梯子上溜了下去，丟下一句“將梯子收了”，便急匆匆往梅花塢跑去。
到了門口，也不等門口的丫鬟通傳，她自己就將簾子打開來，像只夏夜的飛蚊似的，“嗖——”的一聲就沿著縫隙鉆了進(jìn)去，直飛到老太太跟前才停下。
長房老太太今日接連受了幾回驚嚇，這會見芷蘭又是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一顆心就立即被提了起來，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道：“做什么，這般毛躁！”
芷蘭面色發(fā)白，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規(guī)矩，只湊近了巴巴道：“老太太，三房里頭有好些帶著刀劍的人！”
“刀劍？”老太太愣了愣，“哪來的佩刀劍的人？”
芷蘭搖頭：“奴婢從來也沒見過那些人。”
老太太面色大變：“你看清楚了？”
“奴婢不敢胡說�！避铺m“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老太太這會連眼神也變了，沉默著一言不發(fā)。
芷蘭依舊跪著，直到門外響起一陣重重的腳步聲，有人來稟說是大爺跟三爺?shù)搅耍咸趴戳怂谎�，讓她先行退下。芷蘭如蒙大赦，頭也不敢抬，垂著個腦袋便匆匆退了下去。
她前腳下去，謝大爺跟謝三爺后腳便來了。
老太太坐在燒得熱熱的炕上，炕幾上是斷了線的佛珠手串，臉色沉郁。
兩個兒子互相對視一眼，分別上前向她請安，誰也不知，老太太為何突然要見他們。
謝三爺尤是如此，自從當(dāng)時出了六姑娘謝芷若的事后，他的日子，那是一落千丈，不可再同昔日相比。因而他委實沒有心思來陪自家老母說話絮叨。
見老太太不吭聲，也無人奉茶，他不由皺了皺眉，率先道：“母親，不知您今日特地喚了兒子跟大哥來，所為何事？”
老太太瞥他一眼，心道若是老二還在，今時她也不必為這點(diǎn)小事?lián)鷳n。人有優(yōu)劣，老三到底不如老二穩(wěn)妥，老三太過冒進(jìn)，所以才會惹出了六姑娘的事，差點(diǎn)將整個謝家都給帶到了陰溝里去。
她在心底里暗嘆一聲，終于開口道：“老六那出了點(diǎn)事，如今該是你們做兄弟的幫忙的時候了。”
“老六闖禍了？”謝三爺?shù)拿碱^皺的更緊了，聲音也更低沉。
謝大爺則一直低著頭，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并沒應(yīng)聲。
老太太瞇了瞇眼睛，“老六的腿怕是要瘸了�！�
謝三爺大吃了一驚，霍然站起身來：“怎么回事？”
長房老太太便三言兩語將宋氏跟謝元茂的恩怨給說了一遍，又將宋氏做下的事稱為毒婦行徑，認(rèn)定宋氏不是好東西，這回多半是她的陰謀，而非賊人入府劫財順帶將她也給擄走了。她開始疑心，宋氏如今是不是正躲在哪個角落里候機(jī)行事。
“當(dāng)年就不該讓宋氏入府！”謝三爺應(yīng)和著老太太的話，心里卻莫名有些慶災(zāi)樂禍起來。
老太太聞言則不悅地拍了下炕幾，道：“你如今這話是說，錯都在我？”
當(dāng)年闔府上下，她可是將宋氏留在謝六太太這個位置上的第一人。
謝三爺連忙分辯：“母親誤會了，兒子絕無這樣的意思�！�
可當(dāng)年，若去母留子，如今哪里還有那么多的事。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何況如今她是怎么瞧謝姝寧便怎么不對勁，便道：“老六家的那丫頭閉門不出，也就暫且不去管她，先將她困在里頭。不過一個丫頭，到底不如兒子重要，宋氏興許會先去尋她兒子。老三你這就派人去江南，先把翊哥兒給帶回來�！�
謝元茂這輩子都無法再有其他的子嗣，若連唯一的兒子也被宋氏拿捏住，那他身后的香火，可不就丁點(diǎn)不剩？
話畢，她定定看著謝三爺，又道：“我知道你同老六關(guān)系不睦，可你們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何況這事，不單單是老六的事，也關(guān)系著謝家的顏面，一個處理不當(dāng)，丟的也是你們的臉�！�
謝三爺聞言便知，自己這回是不想應(yīng)承也得應(yīng)承下來，只得點(diǎn)頭應(yīng)是。
老太太露出些微笑意，轉(zhuǎn)頭去看謝大爺，道：“阿蠻那丫頭的親事，你且讓你媳婦立即去相看起來，若有合適的，便立即來知會我。”
“母親，咱們隔著房呢，這樣做是不是不大妥當(dāng)？”謝大爺有些渾渾噩噩的，似這會才清醒了些，輕聲問道。
老太太蹙眉：“三房還剩下幾個人？老六成了那樣，宋氏又是如此，長房若不幫襯一把，三房還有什么？阿蠻那孩子眼看著便要及笄，又被她那娘教的不明事理，將來能得什么好親事，趁著還沒出大事，先將她的親事給定下了，早早出閣，比什么都強(qiáng)！”
左右都要撕破臉了，老太太毫無顧忌。
謝大爺也就無話可說，訕訕地回去將這些話轉(zhuǎn)述給了大太太。
大太太冷笑，“老太太這是要開始賣侄孫女了，手可伸得夠長�！�
“快住嘴吧你！”謝大爺聽得不耐煩。
大太太就撇撇嘴不言語了，其實她心里樂得開了花，正在暗暗為老太太敲鑼打鼓呢。
老太太心里也舒坦極了，覺得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等宋氏自投羅網(wǎng)便是。
然而誰知，只過了幾日，情勢大變。
先是大太太好端端走著路突然摔了一跤，磕破了頭，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哪里還能應(yīng)付老太太吩咐下來的活計。
老太太惱火歸惱火，勉強(qiáng)也就忍住了，又將這件事?lián)Q了個由頭，打著為謝姝寧好的話交給了謝七太太，她最小的兒媳婦。
結(jié)果又沒安生兩天，謝三爺就鐵青著臉來告訴她，謝翊早不在書院中，就連謝琛也不在。
老太太這才慌了神，怎么事情同她想的，竟是全然不同？
就在這個當(dāng)口，謝大爺愁得寢食難安，頭發(fā)大把地往下掉，沒幾日工夫便掉得稀稀拉拉。
府里的庶務(wù)一直都是他在打理的，幾十年來無功無過，度日一直無礙。
然而最近，事情忽然出了大差池。
先是幾家流水最大的鋪?zhàn)酉群蟪隽耸鹿剩铧c(diǎn)連招牌都被人給砸了，緊接著幾個莊子上的產(chǎn)出也成了大問題，不是這壞了便是那糟了。
短短幾日，府里的用度，就開始坐吃山空。
偏生素日最會一分錢掰成兩分花的大太太吃藥養(yǎng)病去了，二夫人梁氏早幾年前就清修度日不理這些俗世，七太太張氏另有老太太交托的任務(wù)，這管家一事就落在了三夫人蔣氏身上。
蔣氏頭一回掌家，花錢大手大腳，哪里知道局面困頓。
手頭頓時拮據(jù)起來。
等到老太太知情時，事情已然一發(fā)不可收拾。
第300章
窘困
長房的人口一直較其余兩房多的多，當(dāng)年的榮光也早就開始日漸衰退，大不如過去，手頭向來都不闊綽。
三夫人蔣氏當(dāng)初因為錢財?shù)氖�，沒少妒忌宋氏，而今自個兒好容易得到機(jī)會掌了家，她一下子便放開了手。當(dāng)初的怨氣，似乎就在這一筆筆流水似花出去的銀子里，逐一消散。
等到她察覺不對勁想要回頭時，哪里還來得及。
這日清晨，如同往日一般，蔣氏使人捧了賬簿上來，翻閱起來。
才翻兩頁，她面上的兩道柳眉就皺了起來，將手中的賬簿翻得嘩嘩作響。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越往下翻，她就越是覺得心驚膽戰(zhàn)，“大嫂手頭竟然一共就只這么點(diǎn)銀子？”少的可憐不提，分明連管家也是不夠的！
蔣氏才得了這份差事，癮都還沒過完，哪里舍得就此將管家一職重新交出去。
這般一來，她就不能立即去找老太太哭訴，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苦撐下去。沒幾日工夫，蔣氏便不知悄悄貼補(bǔ)了多少自己的體己銀子進(jìn)去。
然而饒是她不停地咬牙往里投錢，這府里的日子，仍舊快要入不敷出。
恰好又近了年關(guān)，這會子便要開始為過年做打算，新歲要用的一應(yīng)物件，那是一樣也不能少，不能以次充好的。
府上管事的一眾婆子接二連三地來朝她支銀子買這買那，終于叫蔣氏受不住了。
再這么下去，她怕是要連自己的首飾頭面，都砸進(jìn)去了不可。
何況她這輩子攏共就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嫁入李家，隨李家一道沒了；次女惹了大禍，好容易撿下一條命，這輩子卻也怕是要在庵堂里度過。真論起來，她不過孤家寡人一個，手頭如何能不攢銀錢？
蔣氏這才去見了梅花塢求見老太太，哀哀地哭窮，說眼下這個家，她是無法再管了。
老太太還當(dāng)她是耍性子，隨口敷衍了幾句，并不搭理。
蔣氏不由得急了，直接掏出賬簿來給老太太看，眼見為實。
“不知長進(jìn)的東西，才叫你管了幾天家，便來現(xiàn)眼！”老太太見狀有些惱火，一面伸手接了賬簿來看，一面將蔣氏兜頭給罵了一頓。
蔣氏垂眸，不敢辯駁，心里卻早已將錯都怪到了大太太身上去。
老太太不明她心中所想，見她低頭，還當(dāng)她是明白自己錯了，已在反省，遂正色低頭看起賬簿來。
厚厚一本賬簿，老太太卻看得飛快，越看越是心驚，直至最后，面上鐵青，重重一把將賬簿摔了出去，怒道：“一頓飯竟要花上百兩，吃的是翠羽寶珥不成？”
老太太雖多年不曾管家，卻也知道平日里，一頓飯也不過只二十來兩花銷，這便足普通莊戶人家過上一年了。
而今可好，一頓飯便要百兩，旁的錢，那就更似水一般，嘩嘩淌了一地。
蔣氏忙道：“母親，如今正值隆冬，家中單那些炭火，也不知要費(fèi)上多少，銀子本就不經(jīng)用�！�
“事到如今，你還支吾我。年年過冬，年年買炭取暖，府里何時這般窘迫過，竟叫掌家太太親自拿了賬簿來見我？”老太太冷著臉，“你打量我不知道呢？才管了幾天家，你這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新鮮的？我念著你前些日子心緒不佳，如今好容易開懷了些，便也不去說你，誰知你倒好，還沒底了！”
“哪怕是老六媳婦那不拿銀子當(dāng)銀子的，也從來沒似你一般，這樣管過家呀！”老太太看著坐在下首的蔣氏，氣得渾身哆嗦，“你小時，不說你母親如何，便是我，你但凡到我跟前來，我哪回不是好說歹說悉心教導(dǎo)于你？你倒好，讓我一張老臉如今都無處擱了！”
訓(xùn)斥著，老太太驟然覺得大太太王氏太好，好的簡直不像話，這么多年來，府里的事一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蔣氏今日這般情況，大太太幾十年也沒出現(xiàn)過一回。
老太太心中歉然，又罵了蔣氏幾句不覺無趣，收了怒氣意興闌珊地道：“罷了罷了，罵你也不過是于事無補(bǔ)，白費(fèi)力氣，我也懶得多說你�！�
這幾日雪大，道上積了四五尺深的雪，叫人寸步難行，謝三爺派出去找謝翊的人，連從何下手都不知。
老太太正在為這事苦惱不已，而今見蔣氏不成器，心內(nèi)如焚，斥責(zé)過后霎時便沒了精神氣。
她擺擺手，打發(fā)蔣氏下去：“去問問你大哥，將鋪?zhàn)忧f子上的銀子先抽一點(diǎn)出來，先把年給過了�！�
先前謝大爺來告訴她，外頭的生意不景氣，狀況不佳，她也知道，可如今臨近年關(guān)，哪里還有比過年更重要的事，自然都得先緊著這頭。
蔣氏得了主意，心里長松一口氣，依言退下，自去尋謝大爺。
老太太則滿面頹唐之意，靠在軟枕上長長嘆了一聲，感慨道：這年歲，竟是一日比一日難了。
她不知，真正難的年歲，還在后頭。
這日傍晚，蔣氏的身影便再次出現(xiàn)在了梅花塢的正房里。
這一回，她給老太太跪下了。
她喊：“母親，媳婦知錯了，媳婦不該不自量力接了這管家之務(wù)，媳婦而今，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老太太正在喝茶，聞言一怔，手中茶盞一傾，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手，燙得她“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一旁伺候著的大丫鬟芷蘭頓時亂了陣腳，慌慌張張地上前幫她凈手擦衣，收拾地上的碎瓷，順帶還不忘瞥蔣氏一眼。
可蔣氏這沒眼色的這會只呆愣愣地喊著“母親，您沒事吧母親”，連手也不知幫著抬一下。
好在茶水雖燙，這茶也沏了一會了，老太太手上被燙紅了一塊，并沒有破皮，擦了藥便好了。
老太太的面色頗有些難看，她捂著手，將芷蘭打發(fā)了下去，隨后問蔣氏：“胡鬧也得有個度，你這是在做什么？”
蔣氏伏在她膝上，似幼時偶爾來謝家，賴著她玩鬧一般，只這回面上帶著張皇：“母親，家里的鋪?zhàn)佣嫉沽�！�?br />
“胡說！”老太太愕然，“你從哪里聽來的諢話？”
蔣氏氣悶：“大哥親口說的，焉會有假？”
老太太不信，睜大了眼睛。
前幾日老大的確告訴過她，有些周轉(zhuǎn)不靈，情況不大好，可是何至于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