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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溫夫人更是早就拿燕家當了親家,拿燕淮當成溫雪蘿的囊中物,只等著女兒出閣做成國公府的女主人。

    誰知此時此刻,就在溫家的花廳暖閣里,她從燕淮口中聽到了“退親”二字!這對溫夫人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她只當是自個兒聽錯了,緊緊攥著庚帖,顫巍巍地道:“賢侄這是在說笑呢。”

    這么多年來,誰不知道溫燕兩家的親事,而今燕家卻要變卦?她才不相信!

    這等不光彩的事,怎么可能會落到她女兒的身上!

    然而回應(yīng)她的,卻只是燕淮逐漸正色起來的神情。

    他說:“自然,錯在我,這門親事作罷后,溫夫人大可說是溫家提出的退親�!�

    “胡說八道!”溫夫人牢牢盯著他的眼睛,“焉有這樣的事,你說要退親便退親?婚之一事,本就是合兩姓之好,你家中長輩尚且不曾說話,哪有你提‘退親’二字的道理?”

    燕淮早料到她會是這幅口氣,不由失笑:“那您的意思,是想讓我使人尋了母親來親自同您商議?”

    溫夫人正在氣頭上,搶著話道:“合該如此!”

    他們這樣的人家,若只派個婆子來是委實不夠瞧的,當然該讓家中長輩親自來提。

    燕淮問:“不知溫夫人想見的是哪一位?”

    “……”溫夫人愣了下,突然不知該如何把這話給接上。若說她要見大萬氏,大萬氏卻早就已經(jīng)死了,只怕連骨頭都已經(jīng)爛了;若是要見小萬氏,她是瘋了不成。用腳趾想,她也想得到小萬氏定然萬分樂意毀了這門親事。

    她瞪著眼看著燕淮,久久說不出話來。

    猛地,她想到了一個人,立即揚聲道:“金夫人,你請了金夫人來,再提這事!”

    當年真是金家的那位老夫人在其中幫著兩家談成的婚事,而今既扯上了退親,自然不能少了她。

    然則說完這話,她卻忽然想起那位金夫人,前年大病一場,已過世了。

    她不禁惱火,氣急敗壞地道:“已定下十數(shù)年的親事,豈是你說退便能退的?毫無理由,毫無征兆,自己闖上門來就說要退親,你當溫家是什么地方?”

    溫夫人越想越覺得生氣,她苦苦期盼了這么多年,難不成一場風(fēng)過便都要成空?

    這是萬萬不行的!

    “賢侄莫不是吃醉了酒,糊涂了!”她叱喝,“這事休要再提,你先回去睡上一覺待醒了再仔細想想!”

    即便真照著燕淮的話,對外說是溫家退了燕家的這門親事,對溫雪蘿而言,也是有損的事。

    若當初燕淮被小萬氏給收拾了,這倒就罷了,左右今生沒有機會再起來,又無法襲爵,這門親事于溫家就沒有絲毫裨益,就算是燕淮不答應(yīng),她也會想盡法子叫自己的次女同燕家的親事作罷。

    但是如今,溫雪蘿嫁過去請了封那就是一品的誥命夫人,又是當家的主母,這偌大的燕家,不都是她說了算?

    溫夫人是不論如何也舍不得叫燕淮退親的。

    她一把將庚帖遞到丫鬟手中,“還給成國公,再派兩個人送他回府�!�

    燕淮坐著不動,神情放松,似乎極為篤定。

    他欲待退親,又怕溫家不依不饒,自是做好了萬全準備才敢上門。

    溫夫人卻只沉浸在這波沖擊中,并不曾察覺異常。

    她只難掩憤怒地看著他。

    她的女兒模樣性子,哪一樣不是京里出挑拔尖的?有哪一點配不上他燕淮?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她在心底里暗自罵著,卻全然忘了,當年燕淮初初回京水深火熱之際,溫家只躲在后頭看戲,直到塵埃落定,見燕淮占據(jù)上風(fēng)襲了爵,才又冒出頭來故作關(guān)懷。

    屋子里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

    “……溫夫人,一樁婚事?lián)Q一個秘密,應(yīng)當很劃算�!毖嗷吹氖稚⒙卮钤谏砼孕咨希揲L白皙,骨節(jié)分明,根根如玉。

    溫夫人不信,仗著長輩身份斥道:“這等時候,就不必拿什么秘密之說來支吾我了。你是嫌溫家門第低微配不上燕家,還是嫌雪蘿不夠恭順溫婉配不上你?”

    她越說越氣,花費心思栽培了這么多年的女兒,若非因為當年一早就同燕家訂下了親事,還不得叫媒人將溫家的門檻都給磨平了?

    “溫小姐很好。”燕淮微微屈指,挑了挑眉,可是他對她無意,怎能同她成親。既辜負了人家,也辜負了自己。他笑了起來,“但秘密的事,的確是真的,事關(guān)溫大哥,我怎敢胡說�!�

    話才剛一說完,方才還怒火中燒的溫夫人忽然面色大變。

    燕淮依舊笑得恍若春月,語氣亦像是隨口閑聊:“惠和公主鳳臺選婿之日,到場的那位溫家大公子,究竟是誰,想必公主殿下一定很有興趣知曉�!�

    溫夫人聽著,只覺手腳發(fā)涼,頓時呼吸困難,強撐著道:“你既說了溫大公子,自然是你溫大哥,還能是誰�!�

    “當真?”燕淮以手托腮,笑容里帶著兩分仍屬于孩童的天真,“可溫大哥的身量,不是只有四尺余?當日站在鳳臺的那位溫大公子,可比小侄還要高些呢�!�

    十寸為一尺,四尺不過四十余寸,瞧上去分明還只是個孩子的身量!

    溫夫人目眥欲裂,渾身顫栗,當即扭頭環(huán)顧四周,花廳內(nèi)除了她跟燕淮外,就只有她的心腹大丫鬟瑪瑙一人,她微微鎮(zhèn)定了些。

    “鳳臺之上的那人,便是你溫大哥�!彪p手緊緊握住椅把,溫夫人強自說道,“上哪里聽來的諢話,這世上哪里有只四尺來高的男子?你真真是醉了,快些家去……”

    燕淮收了笑,鄭重地從懷中掏出一副小像來,展開給溫夫人看:“畫上之人,您想必不會不認識�!�

    溫夫人低低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別開臉去。

    那畫上之人,竟真的是她的長子,溫慶山!

    第329章

    秘密

    身量只四尺余,手腳粗短,是為侏儒,短人也。

    侏儒樣貌丑陋,生來如此,后天也難以長開,并不常見。

    溫慶山是英國公夫婦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兒子,從他落地的那一刻開始,夫妻倆人便對其視作心頭肉,委實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這樣的日子,卻并沒能持續(xù)多久。

    自娘胎里帶出來的先天缺陷,漸漸在他身上展露無遺。

    溫夫人嚇得整夜整夜無法入眠,短短幾日便瘦得眼窩凹陷,渾身無力。她再不敢也不愿意去看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塊肉,日夜難安。請了大夫開了安神靜心的藥煎了吃了,她才總算是好了些,夜里睡在床上,不用多久便能沉沉入睡。

    然而睡著了,這夢里卻也是無法安生。

    她倏忽夢到自己的兒子日漸長成了個鄙陋可怕的怪物,在春日的暖陽下攥著自己的褲管哇哇痛哭,用尖刻的聲音喊著她娘親——娘親——

    轉(zhuǎn)個身,她又夢見了先時英國公的那房妾室挺著碩大的肚子站在她跟前,一口口往外嘔血,詛咒她會遭到報應(yīng)的。

    她在睡夢中落荒而逃,于現(xiàn)世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手腳發(fā)麻,再不敢闔眼入眠。

    這樣的夢,她一連做了好幾日,面色便變得越來越難看,難看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朝鏡子里瞧上一眼,往臉上涂抹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她倉皇的神情。

    昔日那妾室的事,她做的干干凈凈,甚至于連她身邊最得器重的丫鬟婆子,也都絲毫不知,更不必說英國公本人。

    那妾懷著身孕一尸兩命之日,也正是她早產(chǎn)誕下溫慶山之時。

    她嫁入溫家后,足足過了兩年也不曾有孕。

    彼時溫家的老夫人還在世,老夫人滿心想著要個孫子,忍了兩年是不論如何也無法再忍下去了,喊了她去很是敲打了一番。她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回頭自躲去房中哭了一場。但她肚子不爭氣,又有什么法子。

    于是過了兩日,她抹干了淚水,從自己的陪嫁丫鬟里頭挑了一個給做主開了臉。

    英國公倒是真心疼她喜歡她,并不愿意去那丫鬟房中過夜,只同她道,孩子總是會來的,并不急在這一時。

    她聽了當然也歡喜得不行。

    但時隔半月,某日她去給老夫人請安時,老夫人連面上功夫也已懶得做,進門便讓她跪下,拿拐杖點著她的額,冷笑道:“你面上應(yīng)的好,骨子里卻打量著我老糊涂了,不知道呢。怎么,你男人在你床上不肯挪身,你就得意了?不知道的,還當你是那勾欄里出來的東西,身上一股子狐騷味,勾著男人不肯松開,你是想斷了溫家的香火不成?!”

    她一輩子也不曾聽過比那更難聽的話,當場就淚如雨下。

    可溫老夫人見了她哭,愈發(fā)不耐煩起來,只道,今兒個夜里便是綁也得把國公爺綁去丫鬟屋子里。

    她沒有個一兒半女,說話也不響亮,遇見這種事自然無力再辯駁。

    這天夜里,她強笑著將英國公送出了門,自己則咬著被角徹夜徹夜無法入睡。

    沒多久,那丫頭便有了身子,老夫人一高興立即就讓抬了妾。

    她心煩意亂,雖然早就想好了等那丫頭生下兒子就抱到自己身邊來教養(yǎng),也是一樣的,可這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結(jié)果沒過幾日,她也被診出有了身子。

    苦盡甘來,她樂得滿面春風(fēng)。

    這當口,老夫人卻賞了那妾說,全是這妾帶來的福氣,叫近三年無身孕的她有了喜訊。

    自然,她心中明白,老夫人給妾做臉也就罷了,不論如何她都是坐在正室位置上的人,即便她一輩子生不下兒子,老夫人也不會扶個妾做正室,臉面這東西打開了門,總是不能丟的。

    然而她就是氣,越想就越是生氣,從此恨上了那妾。

    加之自己也有了身子,月份大了之后那大夫也說多半是兒子,她一時心喜便不愿意那妾再將孩子生下來。

    妾的月份比她還大一月,若生了個兒子,那就是庶長子,總叫人膈應(yīng)。

    于是她等到了機會設(shè)計了妾,又趕在她前頭生下了嫡長子溫慶山。

    老夫人就此對她改了態(tài)度,好的像是親母女。

    英國公也高興不能自已,人常說抱孫不抱子,他回回卻都是要抱著兒子親昵不夠的。

    溫夫人那時,真當自己身在西天極樂世界一般。

    可夢美,碎的似乎也就更快些。

    她的確生下了個兒子,這兒子卻是個怪物。

    噩夢纏身后,她時常會想,這是不是報應(yīng)?

    于是她請了法師來超度那妾,長夜誦經(jīng)。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效,她的噩夢漸漸少了,終至消失。

    可她的兒子,卻還是那副鬼樣子!

    好在英國公同她夫妻和睦,并不如老夫人一般將這事怪罪在她身上,反倒勸她不必掛心,好好將這孩子養(yǎng)大了便是,他們今后還會有別的孩子。

    但溫老夫人卻氣得病倒,偏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旦泄露出去整個溫家都要叫人看了笑話,她便要殺了那孩子。丟在水中溺死也好,一碗藥灌下去毒死也罷,終歸不能叫他活著。

    溫夫人哪里肯。

    就算是個怪物,那也是她的兒子,懷胎十月辛辛苦苦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艱難生下來的,又不是那小貓小狗,畜生生的!

    老夫人的話太多,又都不是她愛聽的,她委實無法再這么聽下去。

    很快,溫老夫人中風(fēng)了。

    府里頓時清凈了許多。

    溫慶山也因此撿回了一條命,在溫府的角落里,像一只躲在暗處的小獸,一點點長大,終于長成了溫夫人憎惡的模樣。

    她厭惡他,卻也疼愛他。

    溫夫人坐在椅子上,心懷惶恐,退無可退。

    那張畫像上丑陋的侏儒活靈活現(xiàn),一雙不同于他丑陋的模樣顯得清明溫柔的眼睛牢牢地透過紙張,看著她。

    眼皮直跳,溫夫人下意識伸手去按。

    “這個秘密,您覺得如何?”燕淮緩緩收了畫像。

    溫夫人咬著牙,仍是不肯承認:“你隨意拿出幅小像,想說是誰便是誰,未免太容易�!�

    燕淮“哦”了聲,笑道:“小侄也是這般覺得的,所以……特地請了溫大哥出門吃茶,才敢來見您�!�

    他無意揭人短,但他清楚,若只說退婚,溫家是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即便明知道他對溫雪蘿無意,溫家也照舊會將溫雪蘿硬嫁給他。他們要的是成國公府的主子,從來都不是他。只要他還是燕家的主子,溫家就不會愿意放手。

    溫夫人猶自不信,卻悄悄打發(fā)了大丫鬟瑪瑙快點下去看看。

    她望著燕淮冷笑:“這門婚事是你娘定下的,你要退,去跟她退吧!”

    這個成國公夫人,她女兒當定了!

    然而她這強硬的語氣在瑪瑙歸來的那一刻,瞬間便軟下了。

    溫慶山不見了!

    長至如今從未離開過溫家的溫慶山,竟然不見了!

    她吃驚,她惶恐,她尖叫。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燕淮搖搖頭:“對了,旁的且不論,這一個欺君之罪,只怕也得叫英國公吃不了兜著走�!�

    擒賊先擒王,制敵要找準死穴。

    溫夫人霎時噤了聲。

    她放軟了聲音,幾乎哄勸著他道:“淮兒,你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了,不要胡鬧。你我兩家相識多年,世代交好,這親事如何是說退便能退的?你溫大哥的身子生下來便不好,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全怪我……”說著,她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他從來也沒見過生人,膽子小的很,定然害怕了�!�

    燕淮看著她,嘆了聲,道:“只要換回庚帖,我立時就讓人送他回來,從此便當沒有這回事�!�

    溫夫人沉默了下去。

    屋外寒風(fēng)凄凄,溫夫人面上神色變幻。

    良久,她道:“瑪瑙,去將庚帖取出來�!�

    兩相權(quán)宜,只能如此。

    燕淮抬眼看她一眼,忽然道:“溫夫人派個人去看一看吧,大公子應(yīng)當已經(jīng)回來了。”

    她吃了一驚,立即派人下去查看。

    果然,溫慶山已然歸來。

    她猛地又不想將庚帖交還,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他能將人帶走一回就能有第二回,不容小覷,只能硬著頭皮將庚帖交給燕淮,說:“我疼他愛他,從不曾叫他去過外頭。那孩子生性膽怯,最是害怕旁人用譏他諷他,你并不曾叫外人瞧見他吧?”

    燕淮站起身來,聞言不禁嗤笑了聲,徐徐道:“不,你并不愛他,你只是拿他鉗制著英國公,日日夜夜告訴他,孩子變成這樣,他也有錯,這么多年來到底是他委屈了你。你瞞著世人,也并不是因為你疼愛他,怕他被世人譏誚的目光所圍困,你是害怕一旦被世人知曉,你自己會變成那個遭人嘲笑遠離的人。”

    他轉(zhuǎn)身離去,軟靴踏下冰冷的石階。

    身后忽然傳來一把鶯歌似的婉轉(zhuǎn)嗓音,然而說著的卻是質(zhì)問的話——“燕默石,你憑什么退我的親?”

    他頭也未回,只道:“因為,我并不喜歡你�!�

    第330章

    怪罪

    話音被夜風(fēng)吹得散去,又聚攏。

    溫雪蘿站在廊下,絞著手中的帕子,將他的話聽了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剎那,她幾乎想要拔腳追上去攔住他,仔仔細細地問他,她有哪一點叫他看不上眼,竟因不喜她而要退掉這門親事。但世家女子該有的矜持跟尊嚴最終還是阻止了她差點追過去的腳步。

    越是這樣的時候,她越要擺出矜貴的模樣來。

    方才問的那一句,已經(jīng)是十分出格的話,絕對不是她該問能問的。更何況,問完之后得到的答案無異于自取其辱。

    她自認出身、容貌、才能,皆沒有不如人的地方,而今卻被人親自上門退了親,溫雪蘿不由得氣紅了眼睛,差點落下淚來。

    披著大氅的少年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她在廊下抬腳在柱子上狠狠踹了一腳。

    石柱冷硬非常,疼得她頓時蜷起了腳趾,落淚如雨。

    門里的溫夫人聽見動靜,急急出來,見是她不由眼神黯然,似嘆息般道:“你出來做什么,快快回房�!�

    先前燕淮來訪,她一時激動,便特地打發(fā)了人去稟報溫雪蘿,但并不曾叫溫雪蘿前來花廳。也不知她是何時到的,是否將方才發(fā)生的事都聽進了耳中。

    溫夫人見女兒滿面淚水,心中驚疑不定,朝一旁伺候著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們快些將溫雪蘿帶下去。

    然而才出了這樣的事,溫雪蘿焉能承受得住乖乖回房歇息去。

    她哭著撲進宋氏懷中,哽咽著道:“娘親,他算什么東西,他算什么……”

    “別哭,別哭……”溫夫人連忙用手拍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面親自扶著她先行下去,“咱們放了消息出去,只說是我們退了燕家的親,尋個好由頭,這事也并不打緊。”

    昔年大萬氏在時兩家定下婚約,送的那些彩禮,自不必退還燕家,總算也叫人覺得安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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