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小萬氏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兒子,越看越覺傷心難過,然難過之余也免不了慶幸起來。不論如何,總還有一條命在。
燕霖對她卻并不大親熱,到底經(jīng)年未見,感情淡薄。況且又非小時,纏著鬧著賴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不肯離去,他如今也到束發(fā)的年紀了。小萬氏不禁鼻子發(fā)酸,眼眶灼熱。
有太多想要說的話一股腦涌到了嘴邊,堵得嚴嚴實實的,叫人一時半會又不知該先揀了什么來說才好。小萬氏嘴角翕動,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萬夫人給抓住了手臂。
她狐疑地扭頭去看,只見萬夫人緊鎖著眉頭對視過來。
萬夫人道:“那孩子,一直養(yǎng)在外頭?”她壓低了聲音,耳語般問著話。
小萬氏默然,片刻后道:“是�!比麴B(yǎng)在府里,這么多年來,怎么可能瞞得住她。
到底是親生的女兒,當成心頭寶貝護著,不敢叫她染指一分。這般想著,小萬氏的臉色變得鐵青,愈發(fā)難看。萬夫人抓著她手臂的手突然緊了緊,她道:“嫂子知道這么多年來,你始終郁結(jié)難消,可事已至此,不如就此放下吧。”她附耳過去,用只有小萬氏聽得見的聲音說,“你瞧瞧霖兒的模樣,他吃了這許多的苦頭,好在年紀尚輕,大好前程仍在眼前,你且勸勸他,聽你大哥的話先行離開京都�!�
“離開京都?”小萬氏吃了一驚,“他好不容易才回來,為何要離開?”
萬夫人愁眉不展,急道:“淮兒如今只怕是以為霖兒已命喪關外,趁此機會平平安安地遠離這是非之地,難道不好?”
小萬氏眼神一凝,說:“大嫂叫他淮兒,倒叫的熟稔�!�
“你不要多想。”萬夫人松了手,語氣不悅,心中卻惴惴的。
識時務者為俊杰,她并不大想同燕淮交惡。甚至于今日,若非丈夫相勸,她又不忍心叫丈夫涉險,也是極不愿意親自上門來見小萬氏的。
小萬氏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她,萬夫人不虞,又要一邊揚聲說話來糊弄外頭候著的人,正心煩著,見她如此,下意識道:“你當年錯了一次,今時難道還要再錯一回?當年你明明也有大好的似錦前程,你死也不要,只一頭朝燕家栽進去,家中諸人千攔萬攔也攔不住你,你除了燕景這個鰥夫誰也不要,真真是大錯特錯!”
開了話匣子,萬夫人心中憋著的那些話便有些收不住,“死者為大,原不該說他的不是�?烧瘴铱�,他燕景算是個什么東西?你阿姐糊涂,他也是個糊涂鬼,你便由得他們?nèi)ゾ褪橇�,偏又要攪進這潭渾水中�!�
“而今霖兒有輕松平坦的路可走,你不勸他,難道還要他留在這渾水里?”
小萬氏的眼神漸漸變了,面色亦是陣青陣白,她心中亂得很,被萬夫人一席話說的更加得亂。
明明……明明跟燕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的人,是她!
明明燕景說過要娶的人也是她!
明明連婚期都定下了……
時至今日想起來,小萬氏仍覺得自己一顆心要被掰開揉碎了,疼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苦笑了下,眼神慢慢恢復了清明,道:“糊涂……最糊涂的人不就是我嗎?”
萬夫人在旁勸她:“你既明白,今次可再不能繼續(xù)糊涂下去了�!�
小萬氏胡亂點著頭,走到燕霖身邊,悄聲同他說起話來。
聲音很輕,萬夫人只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但見小萬氏跟燕霖二人面上的神態(tài),說的并不像是壞事。萬夫人便當小萬氏這是將自己的話聽進了耳里,很是高興。
說是挑料子,不好耽擱得太久,略候了一會,萬夫人便打斷了小萬氏母子二人的談話,使了個眼色,將被燕霖打暈了的小廝喚醒,給灌了一盞茶下去后,便讓人進來將箱子送下去歸置。
那小廝迷迷糊糊的,同燕霖一道抬著箱子出了門。
小萬氏也已恢復如常,照舊冷冷淡淡的坐在那。
周嬤嬤像只老貓,蹲在角落里,似在看著人,又似睡了過去。
一切都如先前沒有什么大區(qū)別。
萬夫人就著料子的事,同小萬氏說了幾句,嘆口氣,掐著原本就定好的時辰起身告辭。
前頭花廳里,萬幾道也正要起身走人。
“聽聞,國師清虛,是你舉薦給皇上的?”走至門口,萬幾道驀地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問道。
站在距離他兩步之遙外的燕淮聞言輕笑,挑眉看他。
萬幾道沉著臉,轉(zhuǎn)身繼續(xù)往門外大步邁開,拋下一句話:“眉眼有幾分像你娘,倒可惜了沒能將她的蠢笨性子一道繼承。”
燕淮目送他走遠,視線冷銳如冰刃。
萬家的人送了兩箱的料子來,說了一會話,便又走了。當真就像是尋常親戚家平日里走動一般,沒有任何異常,可這事擱在他們兩家身上,就是一萬個不對勁。
等人一走,如意就去尋了周嬤嬤,仔細地問起萬夫人都同小萬氏說了什么。
周嬤嬤只覺自己一顆心狂跳如雷,勉力控制住,撇去中途借口看料子時發(fā)生的那些事,將剩余的一一告訴了如意。
事情并無異樣。
如意放下心來,又去回稟燕淮。
燕淮聽了卻蹙眉,讓如意又四下里查探了一遍,萬家那邊也照舊派了人去打探。但一切如常,風平浪靜。
ЖЖЖ
二月尾,三月將至的一日,周嬤嬤領著人出門采買,回來后推說倦極,神情恍惚,進垂花門時竟自己被自己給絆了一跤,磕在了門檻上,將額頭磕得腫起一個大包來,叫如意心疼得很。
好在這包腫得快,消得也快,抹了藥油沒兩日,便消了下去。
燕淮眼瞧著就要出孝了,規(guī)矩不可免,府里該準備的一應事宜都還是要準備。如意就又忙碌了起來,像熱鍋上的螞蟻,腳不沾地,忙得團團轉(zhuǎn)。吉祥的手恢復得很好,有圖蘭在旁陪著,心情也舒暢許多,開始練習左手用劍,已準備回燕淮身邊當差。
圖蘭則兩邊跑,雖是嫁了,但總要在謝姝寧那賴上個把時辰才痛快。
好在都在京都,也由得她走動。
但謝姝寧也已將南下的事準備了個泰半,同宋氏商量著是要走水路還是陸路。
她倒是想走水路,可她記得母親似乎乘船會暈眩惡心,又怕是自己當時年紀小記錯了,便去見了母親要問問仔細。誰知當她說完打算后,宋氏卻道,過些日子再南下,卻又不告訴她緣由。
謝姝寧素來以母親馬首是瞻,她說再等等,那就繼續(xù)等。
于是趁著還未離開京都,她帶著鹿孔幾人,去了燕家。
燕嫻的病,終究是道過不去的坎。
但鹿孔潛心鉆研良久,說有了續(xù)命之法,只未曾嘗試過,還得另看究竟。不過總算是聊勝于無,叫人見到了一絲希望。
她帶著好消息前往南城燕家之際,燕淮卻并不在府中。
其亡父燕景的墳,被人給盜了……
第360章
兇
燕淮告了假,帶著吉祥一道出的門。
如意則一如既往留在成國公府中,見謝姝寧來,大吃了一驚。平素謝姝寧若要上門拜訪,定然提前使人來說一聲,但這回,卻是一聲不吭就來了,就連圖蘭都不知道這事,所以巴巴地換了男裝非得跟著吉祥一道走了。吉祥的手雖然恢復得很好,可到底受過傷,同過去不一樣。圖蘭嘴上不提,可心里始終擔心得很,這種時候,必然會同行。好在燕淮并不反對,吉祥也管不住圖蘭。
進了成國公府的門,謝姝寧身邊只跟了兩個人。
玉紫被她留在了母親身邊,圖蘭又已出嫁,她身邊便缺了個能貼身伺候的婢女,因而便提了個叫青翡的上來。沉默寡言,做事勤快,瞧著粗手粗腳,其實倒細致妥帖,謝姝寧對她很滿意。
但卓媽媽覺得,她身邊只有青翡一人,并不夠用,便有心再提個上來升了一等大丫鬟�?伤南乱豢�,卻并沒有合適的人選。后頭這事也不知道怎的正巧便叫汪仁知道了,翌日便指派了個叫小七的過來,頂了往前圖蘭的職。
這時節(jié),要尋一個會武又忠心耿耿的婢女,委實不容易。
小七跟小五、小六,皆出自一個地方,拳腳武功自然不在話下,加上自幼去了勢,頂圖蘭的差,也妥當。謝姝寧便不曾推拒,道過謝將人給留了下來。
小七跟小五幾個卻都不大相像,也不知是不是汪仁有意為之,小七生得清秀,說話也細聲細氣的,若換了女裝,叫不知道的人見了保管將他認作姑娘。因而他跟在謝姝寧身后才一進門,如意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
論理,謝姝寧的身份,哪里能使喚內(nèi)侍,雖則小七并非出自內(nèi)廷,而是東廠的人,但其性質(zhì)區(qū)別并不大,她用了便是僭越了。
不過他們膽大妄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何況小七是被汪仁送來的,謝姝寧深知,若自己推了,禍害的必定是小七。
為了這點事,害無辜的人丟掉一條命,謝姝寧著實不敢多想。
她收下了小七,用的也十分順手,甚至比起圖蘭,還要更加堪用。
近三月的天,風中已有了微甜的花香。
緋色的桃花正是初綻之時,夾雜著雪似的杏花,開了一重又一重,風一吹,便在枝頭輕輕顫抖起來。風中繾綣搖曳的柳條綠意正濃,尖端的那點嫩黃,早已消失不見。
薄白的天光也已漸漸有了明媚之色,透過稀疏樹梢落在人的肩頭上,暖意融融,叫人發(fā)困。厚重的冬服換了夾襖,春衫也快翻出來能穿了。
但燕嫻此時,仍穿得厚厚的,不敢有一絲松懈。
她身子不好,不得受涼,因而即便天入了夏,也不敢穿得太過單薄,唯恐感染風寒。如今還只是早春,日光漸暖,晨起傍晚迎面吹來的風卻還帶著寒意,穿著夾襖有時也忍不住叫人打個哆嗦。
燕嫻這輩子只怕還沒穿過幾身輕薄涼快的夏裳。
她穿著身家常衣服,倚在床上翻著書,看見謝姝寧進來,原本憋悶的心情頓時暢快了許多,丟開了書笑著同謝姝寧告圖蘭的狀。圖蘭跟吉祥成親后,時不時會幫著謝姝寧送些東西進來交給燕嫻,有時也會說上些話,只就連燕嫻這般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住說同圖蘭這丫頭說話,能把人給說的哭笑不得。
二人早已相熟,見面后很是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話。
因怕燕嫻著涼,所以房門一直緊緊關著,只將窗子留了細溜兒一道縫,用以通風。
燕嫻靠在枕上笑著,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怎地不見鹿大夫?”
謝姝寧每次來看她,多半都是帶著鹿孔一道來的,這回應當也不會例外才是。但謝姝寧進門半響,燕嫻卻始終不曾見到鹿孔,不由疑惑。
“這回帶了好些藥材來,旁人哪里認得,只得讓他自己下去歸置,等安置妥當了,再來為你診脈�!敝x姝寧笑著解釋。
燕嫻不疑有他,亦笑了起來,道:“回回都少不得要辛苦鹿大夫�!�
謝姝寧同她打趣:“那便讓你哥哥多付些診金給鹿大夫�!�
“好!”燕嫻抿著嘴笑,笑了會突然悵然道,“聽說父親的墓,叫賊人給盜了……”
不同于燕淮跟燕景的淡薄父子情,燕嫻對亡父一直心懷敬愛,知曉這事后,很是傷心。
“說來古怪,究竟是哪里來的盜墓賊,竟敢夜闖燕家陵園,做出如此膽大包天之事�!毖鄫寡壑虚W過一絲猶疑,“又不是山野田間之墓,只怕不是尋常人所為。”
聽著她說話,謝姝寧不由得眸光微閃。
她一直都知道,燕嫻身上有與眾不同之處,興許是因為她自幼的生活環(huán)境太過純粹,反倒是叫她遇事之時想法總是一針見血,尤為敏銳。
謝姝寧暗嘆,老天爺總是不待見過于聰慧之人。
她沒有附和燕嫻的話,只笑著勸慰了幾句。
燕景的墓被盜,不是小事,很快便驚動了上頭,燕淮身為燕景的嫡長子,爵位的繼承人,自然只能立即出發(fā)前往西山的燕家陵園一探究竟。
燕嫻唉聲嘆氣地道:“墓中的東西想必都已一掃而空了,我給父親親手刻的那枚印章雖不是值錢之物,只怕也難以幸免于難�!�
賊不走空,雁過拔毛,能帶走的東西,一定都會一并搶走。
謝姝寧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問起她的身子情況來,平素都吃些什么,夜里睡的可安穩(wěn),事無巨細,一點點問過去。
與此同時,出了寧安堂的如意憂心著西山的情況,暗罵哪個不長眼的連燕家的墳也敢扒,一面往前頭去。才走沒一會,眼前忽然迎面來了個人。他放慢腳步停下一看,來的可不正是自己的外祖母周嬤嬤,趕忙迎了上去,道:“姥姥,出了何事?”
輕易無事,周嬤嬤并不離小萬氏的身,便是要尋他,多半也只尋個小丫頭出來找他。
如意攙著她往一旁去,讓她坐在抄手回廊下。
周嬤嬤喘了兩聲,伸手按著太陽穴,道:“今兒也不怎地,我這頭疼得厲害,當不得差了�!�
“疼?”她前幾日才磕過,腦袋上腫了老大一個包,這會一喊疼,如意便急了,“我這就使人請大夫去!”
周嬤嬤拉著他的胳膊,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我都這把老骨頭了,又不是正經(jīng)主子,三天兩天請大夫叫人看笑話�!�
如意見她神色懨懨的,說話間也有氣無力,心中一動,遂道:“對!我差點給忘了,今兒個正巧鹿大夫在府里,請他給您瞧上一瞧,卻比外頭的大夫強上百倍!”
“鹿大夫?”周嬤嬤霍地抬起頭來,“哪位鹿大夫?府上誰病了?國公爺不是出門了嗎?”
如意道:“來給小姐望診的。”
周嬤嬤的閨女,如意的娘,那是燕淮的乳母,關系一重重論過去,誰也不拿周嬤嬤當個外人。燕嫻那邊雖然從來也沒叫周嬤嬤見過面,但府里有位小姐住著,周嬤嬤還是知道的。因而如意也不瞞她,只是謝姝寧跟燕淮的事八字還沒一撇,指不定還是他家主子單相思,便不好亂說,他就隱去了謝姝寧的部分,只將鹿孔的事說了一番。
“怎地突然便上門了?”周嬤嬤聞言,面色猛地白了兩分。
如意擔心地看著她額上冒出來的冷汗,“可是疼得很?我還是這就去請鹿大夫來看看吧。”
遠水解不了近渴,如今鹿孔就在府里,可不比去外頭請大夫方便得多。如意想著便要去尋他,卻叫周嬤嬤給死死抓住了手腕,“姥姥身上乏力,這風一吹倒是犯困了,你先送姥姥回去歇著,興許睡一覺便好了。”
如意皺了皺眉,依著她的話扶著她往外去。
另一邊,成國公府角落里的寧安堂,靜悄悄的,只有幾片單薄的落葉飄飄蕩蕩地從枝頭掉了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
有雙腳,輕輕踩過落葉,飛快地往正房去。
紅色的桐油沿著墻根,流水似地泄了一地,彎彎曲曲地將正房給包圍起來。
須臾站定,有人躲在角落里,從懷中掏出了火折子,打開來,輕輕一吹,明亮的火星忽閃著發(fā)了光。
只一瞬,那火光就要落入桐油之中,燃起一片烈焰海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有只手鉗住了那只握著火折子的賊手,狠狠一個用力,火折子脫手而去,已是叫人輕而易舉地奪走了。
作小廝打扮的小七將火折子一滅,隨后細聲細語,慢條斯理地沖眼前身著燕家婢女服飾的女子道:“動作太慢,可只有挨打的份。”
話音落,兩人已纏斗在了一塊。
小七可不講究不打女人的男子氣概,招招狠辣。
屋子里燕嫻靠在謝姝寧肩頭聽她說著趣事,驀地蹙了蹙眉,問道:“外頭什么動靜?”
“是小七在練拳呢。”謝姝寧微笑。
燕嫻屏息聽著,聽不明白,便不去理會,又問她:“對了,你上回不是使人來告訴我說,過幾日再來看我,怎地今日突然來了?”
謝姝寧合上手中書卷,正視著她,笑說:“你哥哥央我來的。”
第361章
揭露
燕嫻聞言,面上不禁露出幾絲驚訝之色。
她本以為謝姝寧是一時興起,這才突然來的,只因心中疑惑故而才有此一問,誰知聽到的回答竟這般出人意料。她遲疑著,輕聲問道:“哥哥他,今日原該在府中等著的嗎?”
既特地請了人來,自己卻不在府里候著,似乎有些不大像話。偏生這回因為西山的墓地出了事,他不得不帶人前去,恐怕已是放了人鴿子。燕嫻在心中暗自為兄長嘆息著,眼睛則一眨也不眨地望著謝姝寧。
誰知謝姝寧卻搖了搖頭,依舊笑吟吟地道:“不是,我是來看你的,他在不在都一樣�!�
燕嫻聽著,愈發(fā)的疑惑起來,奇怪地問:“我這左右無事,哥哥為何特地央了你來看我?”
若說她這會發(fā)了病,只能去請鹿大夫來,那還說得過去,可她近些日子身體并無大礙,精神也尚可,他為何突然去請了人?燕嫻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地蹙了蹙眉。
謝姝寧卻只但笑不語,將手中的書在一旁穩(wěn)穩(wěn)擱下,而后方才看著她道:“等他回來,你問他便知了。”
二人說話間,窗外庭院里,小七已一個反手將對方的胳膊扭在了身后,“咔擦”一聲脆響,婢女模樣的女子痛苦地喊了一聲,被小七一把伸手捂住了嘴,呼痛聲便悶悶地被堵在了喉嚨里,成了一陣陣的嗚咽。
燕嫻耳朵尖,聽見了些,緊鎖著眉頭探頭要往窗外看去�?纱皯糁淮蜷_了寥寥一道縫,她行動不便,從現(xiàn)下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瞧見一角漸漸濃重起來的翠色庭院一角,根本看不到別的。她一面打量著,一面問謝姝寧:“阿蠻,你剛才可聽見了?”
“聽見什么?”謝姝寧低頭翻著另一卷話本子,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道。
燕嫻探頭看了半響,依舊一無所獲,只得將視線收了回來,扭頭來看她,略帶幾分擔憂地問:“似乎……有人在尖叫?”
謝姝寧抬起頭來,眉眼彎彎,笑道:“好端端的,怎會有人尖叫,怕是你聽差了。”說著,她忽然將手中的書往床沿上一叩,“呀,沒準是外頭跑進來的貓呢�!�
正值春日,貓都躁動得慌。
燕嫻聽明白了,不由面上發(fā)臊。
“我倒也想在寧安堂里養(yǎng)只貓呢�!彼吭谀�,不再去管外頭的動靜,輕聲呢喃著。
謝姝寧在旁說:“既想養(yǎng),便養(yǎng)上一只吧,平素閑來無事,也好給你解解悶�!�
燕嫻從不在外頭露面,亦幾乎從不出門走動,身邊陪著她的只有個啞婆婆,的確悶得慌。
“等哥哥回來,我便問問他的意思。”她微笑著。
須臾,門外重回寂靜。
屋子里倆人討論著那貓是不是跑遠了,又是從何處溜進來的,抑或是若燕淮答應了讓她養(yǎng)貓,又該養(yǎng)只什么模樣的好。外頭,小七則三兩下掏出早就準備好了的繩子,將人給嚴嚴實實綁了起來,又一面用東西堵住了嘴,這才將人給拖到角落里看了起來。
與此同時,正攙了周嬤嬤要送她回房歇息去的如意,走在半道上,隱隱察覺了不對勁。
周嬤嬤面色發(fā)白,額上細汗密布,身子也開始顫巍巍的哆嗦起來,像正在大病之中。如意不敢再走,只讓周嬤嬤先在邊上坐下歇歇再說,周嬤嬤卻直搖頭,連聲說不必。
如意不答應,頓足道:“姥姥,我還是去寧安堂請鹿大夫過來給您瞧瞧吧!”
“您坐在這歇著緩一緩,孫兒去去就回�!毖援�,他拔腳就要往寧安堂的方向走去。
周嬤嬤驀地生出一把大力,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執(zhí)拗地不讓他去,口中道:“傻孩子,姥姥沒事,真的!不必去請大夫來!”她漲紅了臉,急切地說著,“你別去!”
她的視線卻牢牢地朝著寧安堂的方向望著,心中擔憂漸盛。
怎地都這會了,還是一點動靜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