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他瞥一眼謝姝寧：“才讓他運(yùn)了尸體去燕家，他碰過的東西，不能吃�！�
謝姝寧聽得失笑，將碟子擱到了邊上。
“燕默石那小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汪仁忽然發(fā)問。
謝姝寧一時不備，心里一驚，手指摸索著探上瓷碟，揀起一塊蜜餞送進(jìn)嘴里吃了，才笑了笑徐徐道：“不急，等您病好了見到他時，再提吧�！�
她跟燕淮私下里商討過，這件事急不得。論心眼，三個她也不敵汪仁；論手段，燕淮比起他來，也是欠缺。這般一來，有些事就只能慢慢來了，倉促應(yīng)對，一定不妥。
燕淮的這一出金蟬脫殼，因?yàn)樗某霈F(xiàn)，不由得便亂了套。
最初，這份計(jì)劃里可并沒有她。他當(dāng)時，已算好她必然南下，結(jié)果最后卻叫她找到了他。
想到這，謝姝寧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她抬頭，看了一眼汪仁，卻見汪仁用極嫌棄的神情盯著自己，發(fā)覺自己望了過去，才飛快移開了視線。
怔愣間，她聽到汪仁說：“說了不能吃，你倒是不挑�！�
——原來是因?yàn)樗粤藟K蜜餞。
謝姝寧嘴角一抽，掙扎著道：“味道不錯�！�
汪仁背過身去咳嗽兩聲，揮揮手：“讓人給你備一份帶回去吧。”言畢，他立即又追加了一句，“別讓小六碰！”
他正在病中，精神不濟(jì)，又恐過了病氣給她，便接連催她先回去：“拿了蜜餞就回去吧。”
然而等人走了，他又忍不住暗自嘀咕，她到家會不會將他病了的事告訴宋氏。
小潤子正要扶他回去歇下，見他一直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無奈。
路上，小潤子說了太子的事。
汪仁沉默著聽完，面上并不驚訝，只道：“有清虛在側(cè)，皇上愈發(fā)不知節(jié)制，這般對待太子都還算是輕的�！�
“皇貴妃被軟禁了�！毙欁拥吐暤馈�
“哦？”汪仁眼神微變，想起謝姝寧臨行之前問自己皇貴妃跟惠和公主近日如何的話來，搖搖頭道，“白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失勢的�！�
小潤子問：“您說，該不該插手？”
汪仁想起皇貴妃跟宋氏的關(guān)系，頷首道：“皇貴妃跟太子公主那都需多加留意，一有消息便先來回稟�！�
小潤子應(yīng)是。
不過皇貴妃也不是吃素的，她在宮里經(jīng)營多年，一直暫代著皇后之職，肅方帝又是幾乎從不搭理后宮之事的，皇貴妃的根基素來很穩(wěn)，如今明面上瞧著是被軟禁了，可暗地里，她仍有法子知曉各處的消息。
正如太子遭遇的事，身為太子生母的她，翌日便知。
太子今年不過十歲，仍是個孩子。
皇貴妃氣紅了眼睛，只覺心如刀割，心底里對肅方帝保有的那一抹留念，也終于徹底淡去。
第388章
大業(yè)
從延陵到京都，從白家到端王府再到深宮禁院，這一路走來，她在里頭花費(fèi)了多少氣力多少心思，也只有皇貴妃自己方才知道。她在宮里汲汲營營，為的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而今女兒要被肅方帝當(dāng)成一枚棋子用來鞏固他的大業(yè)，連兒子也被他往歪處教，便是她今時仍對他滿心傾慕，真要在兒女同他之間做個選擇，她必然連想也不想，便選了孩子。
皇貴妃在無人之處悄悄抹了抹眼角，盯著墻壁上鑲嵌著的明珠看了兩眼，長長嘆息了一聲。
雖則明面上肅方帝奪了她的權(quán)，但他一時半會卻也并沒有將那枚鳳印交予旁人，說到底，那些權(quán)仍舊還在皇貴妃掌中。
她連夜伏案疾書，不等天色發(fā)白，便想盡法子偷偷避開了肅方帝的耳目，給身在延陵本家的父親一連發(fā)了幾道信。她終究只是個弱質(zhì)女流，來日太子想要在那張龍椅上坐得穩(wěn)妥坐得長久，始終需要白家在他身后支持。
故而當(dāng)公主的事從肅方帝口中說出來后，她便給白家遞了消息。
白家一貫小心做人，但卻并不是沒有野心。她的兒子能坐上那張椅子，對白家而言，百利而無一害，白家何樂而不為。她爹是白家現(xiàn)任的家主，從多年前帶領(lǐng)著白家走出困境開始，他做下的決策便從來也沒有出過錯。
皇貴妃出閣多年，兒女皆已長大，但心底里她最信任的人，仍是自己的父親。
白老爺子雖已年過花甲，但身強(qiáng)體健、耳聰目明，瞧著少說也能再活上個十幾二十年。白家諸人對其十分尊崇，所以皇貴妃知道，這件事只要她爹答應(yīng)了，便是成了。
先前她透露了些口風(fēng)后，看老爺子的意思，的確覺得可以，只是還需要靜候時機(jī)。
言下之意，事情還是有可能出現(xiàn)變故的。
皇貴妃很清楚這一點(diǎn)。
但眼下，他們已到了不得不動的時候。再這般拖下去，誰知皇帝還會做出怎樣出格且離譜的事來。
皇貴妃差人想法子送了消息出去，一顆心便不禁惴惴不安起來。若老爺子覺得此時動手，過于沖動，時機(jī)不對，她又該當(dāng)如何？
她正擔(dān)憂著，肅方帝便又起了幺蛾子。
也不知他是緣何起的怪念，竟忽然揚(yáng)言要筑高塔。
他并不知皇貴妃的打算，見宮里頭最近平靜無波，倒也并沒有什么異動，甚至于打起精神好好上了幾日朝。直到這一日，他從夏日午后的微風(fēng)中徐徐睜開眼，攥著紗帳沉思良久，驀地坐起身來，讓人尋了紙筆研墨，飛快地便在紙上畫出了一座西越境內(nèi)鮮見的高塔，塔尖亭臺樓閣鱗次櫛比，恍若仙境。
塔身極高，一眼瞧過去，似乎已直入云霄。
他說是夢中所見，提筆而書，稱其為十二樓。
正所謂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樓。
這十二樓，指的乃是仙人居所。
他如此為這座高塔命名，其中用意可見一斑。
念頭一起，他便立即發(fā)話，命令下頭的人加緊筑塔。然而這樣的命令才一吩咐下去，六部皆驚，滿朝嘩然。西越雖一直歌舞升平，國富民安，可國庫里的銀子堆得卻并不十分滿，何況那里頭的銀子豈是能不顧一切盡數(shù)用盡的？
若有朝一日邊疆動蕩，需要發(fā)兵鎮(zhèn)壓時，國庫卻早空了，那這仗還如何打？糧草兵馬，哪一樣能缺得了。
于是戶部思來想去，還是壯著膽子就此事上了折子。這座塔，所需所耗的銀子，只恐是流水一般，難免造成國庫空虛。
肅方帝看了折子，卻只做出一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的模樣來，漫不經(jīng)心地命令戶部，只管支了錢去筑“十二樓”，旁的一概不用管�？蛇@銀子還是耗不起，國庫早晚還是得空。他便說，“賦稅多年未動，你們且瞧著辦吧，該添幾成方夠�！�
眾人得了這樣的話，驚訝之余，卻也不敢再多諫言。
此等勞民傷財(cái)之事，委實(shí)不像話。
可肅方帝說他的夢是預(yù)兆，是天佑西越的象征，這塔乃是為了迎神所用，眾人焉敢辯駁�；实鄱颊f了是吉兆，他們難道還能說皇帝睡糊涂了說瞎話不成。
然而增加賦稅，剝了民脂民膏用作筑高塔之用，除了肅方帝外，人人聽了都覺心驚。
歷代皇帝都不長命，脾性古怪的也不少，可像肅方帝今次所做的事，卻從來也沒有。他開了個先河，一個誰也不看好的先河。
戶部照著他的話，擬了命令，一層層下發(fā)，到最后，賦稅已變得極其重。
肅方帝卻渾然不在意，照常見他的美人們，照常盯著那張自己午后驚坐起后畫的“十二樓”看個不休。
有人忍耐不住，懷揣著一顆憂民之心寫了折子勸諫。
肅方帝見了折子只冷笑兩聲，扭頭就讓人傳了人來，問道：“你可是覺得朕是個不知體恤民心的昏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腦袋再大也沒有人敢真的去戴。一時間，四下只余磕頭謝罪的聲響。
肅方帝端坐在椅上，見狀笑意愈冷，一字字說道：“既不敢，朕的決策，你憑什么指手畫腳？”
底下跪著磕破了頭的人頓時心如擂鼓，身為言官，遇事諫言，本就是他們的職責(zé)，怎么就成了指手畫腳呀！但肅方帝已然怒了，誰又敢說真話�？念^聲一下比一下來得重，肅方帝的眉宇間逐漸浮出不耐來，忽然一拍案，沉聲道：“來人！”
言官唬了一跳，連頭也忘了繼續(xù)磕。
待護(hù)衛(wèi)一入內(nèi)，肅方帝便道要將其拉出去斬了！
在場諸人皆變了臉，卻無一人敢?guī)椭f情。肅方帝卻只像是在吩咐人晚膳記得加菜一般，悠閑地吩咐完畢，便讓人動手。
額上一片通紅的言官急得大呼求饒，肅方帝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被抓著胳膊往外拖去，竟是真的要被斬首！
出得門去，途徑小潤子腳畔，他驀地朝門內(nèi)大喊起來：“昏君！你不得好死！昏小潤子聽見，暗暗嘆息。
這回可好，臨死之前，倒也勉強(qiáng)將這不敬之罪給坐實(shí)了。
沒等感慨完，人已被捂住了嘴飛快帶了下去，只片刻，便有人來回稟肅方帝事成了。
經(jīng)此一役，朝野之中愈發(fā)沒有人敢多言。
從肅方帝想要筑塔開始，他的脾氣便變得愈發(fā)的暴躁。
各方隱在平靜湖面下，因?yàn)檫@個消息，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靖王府里，幕僚陳庶接到消息后，第一時間便去回稟了靖王。靖王素來瞧著懶散，這回倒也正正經(jīng)經(jīng)仔細(xì)將消息反復(fù)看了兩遍。死個言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脾氣，一個不順?biāo)炱鹆诵乃家獨(dú)⑷�，誰又能指責(zé)他。真正叫靖王屬意的，還是肅方帝要筑高塔的事。
那般高的塔，所需耗費(fèi)的人力錢財(cái)，都是叫人吃驚的。
只怕耗時，也得多年。
靖王看著陳庶，撇撇嘴道：“他腦子進(jìn)水了�！�
肅方帝這般做，失去民心，不過是遲早的事，為了座塔，簡直莫名其妙。
陳庶雖覺自家主子的話有些粗鄙，但心里卻也不禁贊同。
過得一會，靖王忽然搖了搖頭，說：“再等等吧。”
話說的極短，又沒頭沒尾的，但陳庶一聽便明白了過來，頷首應(yīng)了是。
那張龍椅，坐不坐，靖王仍舊十分遲疑�？梢狸愂鼇砜�，這分明是連老天爺也盼著他家主子坐上那張椅子。他一直不曾想明白，靖王為何會對帝王之位興趣寥寥。
靖王世子紀(jì)鋆，同樣也覺得自家父親的心思疑惑難解。
興許是昔年在漠北的經(jīng)歷跟吃過的苦頭，讓他不由自主便渴望站在高處。
那張椅子，原本就該是誰有本事誰坐上才是。
機(jī)會落到了眼前，他說什么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它溜走。
靖王則是一直不動聲色，可心里門兒清，看完了消息后便打發(fā)陳庶送去了紀(jì)鋆那。
見了面，紀(jì)鋆接了信先不看，只問陳庶：“陳先生剛從父王那來，不知父王是怎么說的？”
陳庶笑了笑，道：“老樣子，只這回依我看，倒像是有些動搖了�！�
紀(jì)鋆聞言就也跟著笑，一面取出信來看。
信上都是關(guān)鍵的話，并不長，只幾眼便已看完。他將信紙緩緩折起，口中道：“皇上好興致。”
“可不是……”陳庶垂眸。
紀(jì)鋆仰頭看了看天色，望著天際的一抹橘色，微笑著讓陳庶且去。
陳庶告退后，他便也收回視線轉(zhuǎn)身離開，一路不停地回了房。
“世子�！�
他方一入內(nèi)，便有個著淡青色衫子的少婦笑著看了過來，輕聲喚他。
紀(jì)鋆亦笑，大步走近，低頭去看她懷中抱著的孩子。
靖王府的第三代，如今還只是個四個月的嬰孩。
紀(jì)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了捏孩子的小手，一邊笑著問道：“宮里那位皇貴妃娘娘，你知道多少？”
抱著兒子的世子妃白盈聞言一怔，隨即搖了搖頭道：“娘娘出閣時，我年歲還小，又是差了輩的，并不相熟�！�
同樣出身延陵白家的世子妃，對自己那位多年前便嫁入京都的姑母，卻是十分陌生。
第389章
白家
白家詩書傳家，端的是講究二字。
世子妃白盈的父親，是如今的皇貴妃娘娘的嫡親兄長。若論親疏，她們必然是親近的。但皇貴妃出閣時，她還只是個剛剛學(xué)會蹣跚走路的小丫頭，話也只是堪堪能說兩句罷了，平素姑母見了她頂多也就是摟著逗個趣而已。
京都距延陵甚遠(yuǎn)，皇貴妃出嫁后這么多年，也從未回來過一趟。早前肅方帝還是端王時，她是不便回來，而后成了皇貴妃，卻是歸不得了。姑娘家出了嫁，省親向來便不是容易的事，對宮里頭的女人來說，就更是如此。
皇貴妃多年未回白家，白盈長大后也就從未見過她的面。
她所知的那些事，皆出于家中長輩的口。里頭真真假假不提，加上許多事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誰知道里頭究竟變了多少，又到底能有幾分對的上號。
白盈伸手給兒子掖了掖被角，一面輕聲說：“世子怎地突然想起問這個？”
紀(jì)鋆垂眸微笑，道：“只是突然想起了太子�！�
皇貴妃是太子生母，延陵白家也就成了太子的外家，身為靖王府世子妃的白盈，自然也就跟著成了太子殿下的表姐。但照著皇族這邊來算，肅方帝是靖王的兄長，也就是紀(jì)鋆的伯父，而太子便成了紀(jì)鋆的堂弟。
好在不管怎么排，到底也沒差了輩分去。
延陵白家的姑娘，不拘嫡庶，所嫁的皆是高門大戶，勛貴之家。歷代來，白家的男丁不興旺，姑娘卻生得不少，且個個才貌雙全，嫻靜能干。這樣的姑娘能娶進(jìn)家門來，誰不樂意？
何況她們身后，是白家。
但近些年來，白家的舉動微有怪異。不過真要往回推算，卻似乎該從皇貴妃的父親繼任家主時開始。在他之前，白家奉行的一直是中立二字。不隨意站隊(duì)，往往是最安全的做法，無可厚非。但落到現(xiàn)今的家主白老爺子手里后，事情便變了。
最打眼的，應(yīng)當(dāng)是他做主將女兒送進(jìn)京都，給端王做了側(cè)妃。
白家的嫡女，便是給王爺做正妃也是夠的，只占個側(cè)妃名號，其實(shí)倒像是打了白家的臉面�；寿F妃昔年未嫁時，在延陵也是頗有才名的姑娘，想娶她的人家能將隊(duì)伍從城門口一直排到白家正門口。
那樣的情況下，斷沒有旁人挑剔白家的份，只有白家挑別人的。
少女時期的皇貴妃，只怕說是挑花了眼也不為過，但當(dāng)年的她，眼里只看得到一個宋延昭。
只可惜，那抹旖旎的少女心思，剛剛萌芽就被白老爺子一瓢冷水給澆死了。
他要將她遠(yuǎn)嫁京都，給端王做側(cè)妃。
在此之前，毫無征兆。
白家眾人自是多有置喙，好好的一個女兒，何必給人做側(cè)妃。雖也是妃，可終究帶了個側(cè)字，上頭還壓著正妃，像什么樣子。反對的聲音里，尤以白老夫人的最為響亮，她頭一個便不舍得將女兒送去京都。
天子腳下，再好的風(fēng)水，也不是個平靜地。
京都在她看來，那就是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將他們吞吃殆盡的猛獸。女兒若是去了，少說也得去個一層皮才能活。
她是一萬個舍不得，白老爺子卻鐵了心。不論她如何勸，都只認(rèn)定了不肯再更改。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然而到了十幾年后的今天，眾人想起這件久遠(yuǎn)的往事，都忍不住贊嘆一聲他頗有遠(yuǎn)見。彼時慶隆帝還好端端的坐在皇位上，雖則性子軟和，但卻不是昏君暴君，對子民多施仁愛，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誰能料到，有朝一日竟叫端王爺?shù)昧藙荨?br />
龍椅上換了個人坐，對整個西越而言，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對白家而言，就更是如此。
明面上瞧著，白家依舊還是過去的白家，但身在局中的人都知，白家已同過去不一樣了。
尤其在出了兩任皇后的李家一夕傾塌后，身為皇貴妃白氏的娘家人，延陵白家的地位，立即變得超凡起來。但白家一向與人交好，卻從不輕易站隊(duì)，又素來瞧著低調(diào)，眾人看待白家的目光同昔日看待李家的，截然不同。
誰能說，白老爺子當(dāng)年做下的決定不對？
紀(jì)鋆見過他，只一眼便知，眼前生得彌勒似胖乎乎笑瞇瞇的老頭，絕非善輩。
他低頭看著自家兒子肉肉的小臉蛋，很是滿意。
世子妃則在旁看著他，壓低了聲音問道：“宮中可是動蕩了？”
紀(jì)鋆抬起頭來，淡淡應(yīng)了聲“嗯”，隨即說道：“早晚的事�！闭f這話時，他的視線直直落在世子妃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世子妃白盈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輕聲嗔道：“世子瞧什么呢？”但話雖這般說，她心里卻明白紀(jì)鋆為何這般看自己。
出自白家的皇貴妃生下的太子殿下，身上同樣流著延陵白家的血，有一半是屬于白家的。
若皇城里動蕩，牽扯上他，便必然也會牽扯上白家。
這樣的局面，以白老爺子的眼光跟心思，絕不會沒有想到。然而他一面領(lǐng)著白家小心翼翼低調(diào)做人，一面卻同靖王府攀上了親事。靖王離京十多年，近二十年，在南邊角落里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連門也不大出，瞧著委實(shí)不算起眼。
老一輩的人雖知靖王年輕時也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物，但如今再看他的懶散模樣，誰能想得到曾經(jīng)。
靖王妃無法生育，膝下沒有一兒半女，靖王府里的小主子們皆是庶出，哪怕紀(jì)鋆也不例外。
他雖從小養(yǎng)在靖王妃身邊，又是世子，可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以白盈的人品相貌、身份門第來論，她還有更好的人家可選。
但這一回，像極了當(dāng)年白老爺子要將年輕時的皇貴妃送給端王做側(cè)妃一般，亦出乎了眾人意料。
小輩的婚事，他已鮮少插手去管，白盈的婚事，卻是他親自一手促成。
這張牌，同當(dāng)年一樣誰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