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恨貪婪的軍士殺我父母領(lǐng)功，我恨這綿延的戰(zhàn)火，我恨天投山一道天塹，讓我成了無家可歸的雜種�！�
「我是胡人，中原人？我該向誰報仇？當(dāng)年殺我父母的士兵死在戰(zhàn)場上，四個死在胡人的劍下，三個死于中原人的冷箭�！�
「可笑�！�
「我該恨誰？我的人生就是個笑話�！�
公主扔掉繩索，拿過周云卿手中的劍，兩人的手在劍柄短暫接觸，公主揚起嘴角：「多謝你了，云卿。」
「臣分內(nèi)之事，亦是臣應(yīng)盡之責(zé)，公主，殿下�！�
公主將劍插回劍鞘，「咔嚓」一聲脆響，驚醒了將軍。
「可你并沒有懷孕�！构鞯�。
「是啊，我若是真的懷孕，就不會被公主看出破綻。」
將軍不知心中滋味，若甘棲沒有懷孕，他不會發(fā)誓照顧她，不會選擇與公主和離，不會有回京之后的種種。
他陷入一場持久的騙局，他以為他愛的人，為他的身份而來，他僅僅是個可有可無的跳板；他以為他愛的人，要和他玩一場報復(fù)游戲。
甘棲站直身子，走出茅草屋，此處地處懸崖峭壁，高萬仞，上時可逐步攀登，下時卻只需輕輕一躍。
無人攔她，她便慢慢走出去，口中喃喃：「是啊，我為何不假戲真做呢？有一個真正的孩子，是宅斗的絕大助力，可我一想起娘親，那么溫柔地喚我，我憑什么生下一個孩子呢？」
將軍的手緊緊握成拳，青筋浮起，他知道，追問甘棲是否愛過他已然無甚意義。
她是個武藝不輸男子的女子，有不服輸?shù)男男�，也有顆被仇恨蒙蔽方向的心，她吞噬了所有感情，她戴上假面，欺騙了所有人。
包括她自己。
她太恨了，又太烈了。她點起一團(tuán)火，而火勢燎原。
甘棲突然回頭看了將軍一眼：「只求將軍下輩子不要遇到甘棲這樣的小人�！�
她站在懸崖邊后仰，掉了下去。
「公主，甘棲祝你，得償所愿�！�
「小棲！」
悲痛欲絕的呼喊，是路星海。
他偷偷跟來聽到真相，心中巨震，甘棲突然跳崖，讓他無暇他顧。
他跑到崖邊，卻只抓住一片衣角，撕裂聲清脆無比，如他一顆心。
「為什么……為什么……小棲，小棲！」
他慘笑：「公主，路星海欠您頗多，您的恩情只能來世報答……」
公主喝道：「攔住他，他要跳崖！」
一群人將他制住，他掙扎道：「放開我！我！小棲……為什么不選我呢？再等等我，我就能受封將軍，我能給你一切，我！」
「我……」他的眼淚忽然流下來，哽咽難言。
「我知道你所圖從非情愛，可我只拿得出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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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撲到懸崖邊探身：「甘棲！」
公主忽然喚了聲：「阿山！」
「阿姐！」崖下傳來隱隱回應(yīng)聲：「快來個人拉小爺一把，沉死了！」
路星海方才發(fā)現(xiàn)崖上有根不起眼的結(jié)實麻繩，眼中燃起希冀，趕忙協(xié)他人將繩子向上拉。
越關(guān)山拎著昏過去的甘棲上來：「這女子一直掙扎，我就把她打昏了哎嘿嘿�！�
「阿姐沒事罷？阿姐快讓我看看�！顾艿焦魃磉厛F(tuán)團(tuán)轉(zhuǎn)。
公主按住他的頭，溫和道：「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我怎會有事？把路小公子和甘棲他們帶下去吧，阿姐一會下去�！�
「好哦，阿姐�！乖疥P(guān)山瞪了將軍一眼，「呵。」
他嘀嘀咕咕：「討厭的男人�！�
路星海緊緊握著甘棲的手，隨士兵們帶著甘棲的手下下山去，一息后，只余三人。
山頂風(fēng)大，遠(yuǎn)處草木新發(fā)，東搖西晃，將軍解下披風(fēng)，遞到公主面前。
公主笑著搖頭：「將軍已知本宮堅持一月后和離的目的，如今距一月之期還有十余日，本宮看就不必繼續(xù)下去，今日回府，我與將軍便和離罷。」
將軍固執(zhí)道：「說是一月，怎能變卦�！�
「可這樣下去，實在無有意思。」
「怎……怎么會？」將軍想碰一碰公主的肩，卻又倉促收回，「我……」
將軍想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奇怪的自尊用錯了地方，我知道一腔情意錯付……
「這是本宮的一盤棋�！构魈故幍溃覆贿^結(jié)果本宮卻不知道，將軍可否告知本宮，本宮到底，贏了無有？」
將軍看著她的容顏，過往的事走馬燈一樣輪轉(zhuǎn)：初見驚鴻一瞥，洞房夜搖曳的喜燭，錦被鴛鴦成雙，紅棗桂圓一應(yīng)俱全，再到初冬他逃往邊關(guān)，眼睫上融化的第一片雪，他抱膝坐在邊關(guān)冷月下，靠她的一顰一笑度過一個個無眠的夜。
半年時間長地仿佛一生，他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變得沉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