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有點(diǎn)兒不敢看貓眼兒，雖然我肯定能打得過一個老太太，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見她就膈應(yīng)。
光頭還不知道我剛才看見了什么，他直接探頭過去趴在貓眼兒上。
“張峰他哥來了！”他趴在門上，聲音悶悶的。
一聽這話我心里算是松了口氣，趕緊打開門，門口果然站著張海。
他像是跑過來的，這會兒還在呼哧呼哧喘著氣，手里拎著個布包。
“快進(jìn)來海哥！”
他笑著沖我和光頭點(diǎn)點(diǎn)頭：“我怕你們等我時間太長，還行，沒趕得太晚！”
他在房間里看了一圈，拍了拍自已的褲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電視柜上。
我一下笑出了聲：“哥呀，你就往床上坐唄！”
光頭也是個熱心腸，一看張海和他弟弟不是一路人，也跟著招呼：“就是撒，來大哥你坐我床上，你坐我枕頭上都行！”
張海一聽也樂了：“這小兄弟有意思，我沒顧上換衣服，都是油煙�！�
他站起來走到床邊，但是也沒坐下，而是把他手里的布包塞到手里。
“來，給你的，拿上！”
我有點(diǎn)兒疑惑，拉開布包一看，里面都是人民幣，一百五十二十的都有，用皮筋整整齊齊地扎了好幾捆，看著得有大幾萬塊錢。
我一把把布包塞回他懷里：“哥你這是干啥呀？你又不欠我錢！”
他看我不要，一下就來勁了，一把把錢懟進(jìn)我懷里，差點(diǎn)兒把我晚上吃的飯懟出來。
“讓你拿著就拿著，這么大小伙子，大大方方的！”
他也不等我說話，扭頭又坐回電視柜上。
“張峰那癟犢子欠打，但這事兒也賴我，我倆都欠你的！”
光頭挺有眼色，眼瞅著是要講故事了趕緊給大家伙遞煙，然后抱著枕頭盤腿坐在床上，一臉期待。
我恨不得往他臉上吐口唾沫，狗東西真他媽不把自已當(dāng)外人。
“不瞞你說，當(dāng)時我媽得癌了，胃癌，我在這兒貓著一開始也不知道，真他媽不是東西！”
這事兒張峰也跟我說過，但后來他拿著錢跑了，我還以為他在騙我，沒想到是真的。
“那后來咋治的呀？”
張海抽了一大口煙，煙草滋啦啦地響。
“沒治�！�
聽張海說，老太太當(dāng)年確實(shí)得了癌癥，而張峰一開始籌錢也確實(shí)是為了給他媽治病。
但是醫(yī)生說得很明確，病情不樂觀，就算治了也能續(xù)命，想治好那不太可能。
大家心里都清楚，醫(yī)生一般不會把話說死，但這個話放這兒就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
張峰從我這兒拿了錢以后才聯(lián)系的張海，張海把手里能拿出來的錢全都匯給了他。
張峰沒跟老太太說這個錢是他東拼西借出來的，只說是他們哥倆這幾年攢下來的。
老太太一聽說什么也不治，說是不能讓兩個人年紀(jì)輕輕就把錢搭在這種無底洞上。
重點(diǎn)是老太太還念叨著張海心眼兒不夠多，在社會上不好打拼，攢下這些錢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她寧愿早早入土也不糟蹋這個錢。
但這話就踩在了張峰的痛處，他跟張海說：“我賺錢就容易了？憑什么從小到大媽就光想著你！你什么也不用干，還愛闖禍，怎么天天有人跟屁股后頭護(hù)著？”
這貨兩眼一紅心就黑了，這病既然老太太不想治那就不治了，嘴里喊著誰都不如錢靠得住，于是什么朋友哥哥他都不稀罕了，把錢一卷干事業(yè)去了。
我聽到這兒心里就是一涼，不是為了我的錢，而是為了老太太。
按張海的說法她應(yīng)該病得挺重，而且也有幾年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大娘現(xiàn)在……”
張海嘆了口氣：“我當(dāng)年偷偷跑回去一趟，把她接過來了。那會兒我回去一看，以前胖乎乎一個老太太，已經(jīng)瘦得脫了像了，用她自已的話說，都趕上刀螂了。”
這句話我品了又品，總覺得老太太還健在，不然張海就算神經(jīng)再粗也不能管自已的媽媽叫刀螂。
“那大娘是來這邊兒治病了？”
沒想到張海還是搖搖頭：“沒治，我當(dāng)時連吃飯的錢都要掏不出來了，兜比臉干凈，我倆在村里找了個破房子住，我媽想著過一天算一天�！�
我被他說得昏頭漲腦，完全摸不清他們娘倆到底是個什么現(xiàn)狀。
張海說到這兒顯得特別興奮：“你們還真別說，這山里到底是比城里養(yǎng)人，我媽連醫(yī)院都沒去，但那身體呀，是一天比一天好！”
他兩手拍大腿：“你別看我現(xiàn)在在縣里干活兒不在家，我媽自已在家那可啥都能干，天氣好了還上山摘點(diǎn)兒野菜，臉色比我都好！”
“�。俊蔽液凸忸^可以說是目瞪口呆。
這不純純醫(yī)學(xué)奇跡么這個？
“大娘這是多大的造化呀？”
張海也是一臉欣慰：“可別提了，剛來的時候可沒少遭罪，我媽剛來那幾個月，身上難受得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脊梁骨一塊塊都支棱出來了。”
說到這兒他又點(diǎn)了一根煙：“后來有一次她實(shí)在受不了了，那天晚上我睡得死，她自已就跑出去了，我早上起來到處找也找不著人，結(jié)果她自已就從山里走下來了。”
“她自已大晚上跑山里待了一晚上？”這在我眼里是實(shí)打?qū)嵉呐１啤?br />
“可不咋的，都給我嚇懵了，人家跟我說啥，她本來不想活了，準(zhǔn)備去山里找個地方一躺等著閻王爺勾她，結(jié)果那一覺睡得可老香了，一覺起來身上哪兒哪兒都好受多了，所以拍拍衣服又回來了，你說嚇人不嚇人！”
我跟光頭對視一眼，心里都犯嘀咕。
要是以前我可能感慨一下宇宙的奧妙、生命的神奇，但這兩個月下來我能想的就是：這山里有什么東西！
不然那余大媽也不會拿這么多錢來一趟哈巴河。
我又把錢塞回給張海，眼瞅他又要跟我急眼，我趕緊按住他說：“海哥，你聽我說，我這回確實(shí)是來帶團(tuán)的，但不是普通的旅游團(tuán)，而是帶人進(jìn)山�！�
我用手比了個六：“干成了就能拿將近六位數(shù)，咱們沒必要拿自已人的錢，你陪我進(jìn)次山，幫我把這筆錢賺上，就算幫我了！”
張海聽了這話一下抓住我的胳膊：“你小子別是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別好的不學(xué)壞的學(xué)，跟我一樣沒出息咋整！”
這話給我聽笑了：“你放心，這把不是�！�
這把確實(shí)不是，但上一把有點(diǎn)兒，不過張海一根筋，他指定聽不出來。
張海皺著眉頭：“那上山嘎哈呀？倒騰人參吶，整那玩意兒你去長白山唄！”
第7章
趙大娘
我示意張海稍安勿躁：“哥，不是人參，不知道你這兩年有沒有往山里走，有人說這山里有座廟，我們要找的是這個�！�
張海一聽這話，想了想：“我沒少進(jìn)山，這些錢里有不少是前幾年帶游客進(jìn)山賺的，我聽得懂哈薩克語也會說普通話，挺多人找我，但是這兒的山林子可大著呢，沒往深了走過�！�
張海學(xué)會了哈薩克語是我沒想到的，這顯然超過我對他智商的了解程度。
不過，從他的話里我能得到的信息是外圍山林里至少是沒有什么搜的價值，也就不用白費(fèi)時間了。
最后我們和張海說好，明天先帶我們進(jìn)一次山。
“我一會兒回去就請假，明天一早就過來找你們！”
說實(shí)話我還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海哥，耽誤你上班了�！�
張海嘖了一聲：“不管那事兒，這也不是上海不是北京的，老板都不咋上心，我請個假他還有理由美滋滋地回家躺一天呢。”
我死活沒收他的錢，他只能又把小布包帶走了。
我和光頭站在樓道看著張海下了樓，剛一回頭光頭就大喊了一聲：“有鬼��！”
嗓子都喊破音了。
我啥也沒看著反倒被光頭嚇了一跳，順著他看的方向扭頭一看，這下我也嚇得不輕。
走廊燈光昏暗，只見拐角處的墻上憑空冒出一顆毛發(fā)凌亂的人頭，就那么靜靜地對著我們。
我們剛才還在琢磨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冷不丁看見這么一顆人頭嚇得人都麻了。
“大晚上鬼叫什么？讓不讓人睡覺了？”
“砰”的一聲有人打開房門，一個大姐操著南方口音對著我們怒目圓睜，看起來像是被吵醒了。
她房間中透出的光正好照亮走廊拐角，也照亮了那頭上烏糟糟的灰白長發(fā)，一張皺皺巴巴充滿怨氣的老臉，一雙透著陰森的三角眼。
他媽的又是余大媽！這死老娘們兒！
我心里一陣無語，什么都不想說扭頭就回了房間。
進(jìn)門的時候還聽見那位南方大姐喊了句：“你這個人也是，你在干什么？很嚇人的知不知道，神經(jīng)��！”
接著就是“砰”的一聲關(guān)門聲。3908
我們也把房門關(guān)好落鎖，光頭豎了個無聲地大拇指：“罵得好��！攢勁！”
這一晚睡得還算安穩(wěn)，剛醒沒多久張海就來了。
他拎了不少東西，都是些吃的用的，說是拿回去給他媽的。
出門的時候余大媽又跑出來盯著我們，在我們上車前還跑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神神秘秘地說：“那廟是有關(guān)孩子的，應(yīng)該能看出來！”
我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的肯定的�！�
說完我就掰開她的手，示意光頭開車。
我們照例先去準(zhǔn)備有可能用到的裝備，好在這次有張海，我們跟著他買到幾把鋒利的匕首，除了這些又租了一輛越野車，把這次上山需要用的東西都搬了上去。
“小弟，拿帳篷干啥呀？山上離我家近，用不著住帳篷�！�
事實(shí)上這小帳篷就是個擺設(shè)，主要是里面還裝著槍，但我現(xiàn)在不準(zhǔn)備跟他說這些，畢竟他那個牛脾氣也不知道會發(fā)什么瘋。
“沒事兒哥，帶著吧，光頭覺多，不讓睡就鬧。”
張海的表情有點(diǎn)兒一言難盡，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行行行，孩子樂意帶啥就帶啥吧！背不動了就給我！”
現(xiàn)在子彈還有十九發(fā)，弩有二十七支，不過如果運(yùn)氣好的這弩還能撿回來再利用，怎么算都差不多夠用了，這要是不夠用的話……那應(yīng)該真是遇到大事兒了，不如死了算了。
該說不說新疆實(shí)在有點(diǎn)大，雖說張海他們娘倆住的地方就在同一個縣里，但是我們也要走上二百公里的車程才能到。
路邊不少麥田，估計再有一個月就到了收割的季節(jié)，長勢特別好，偶爾還能看見幾片油葵，現(xiàn)在正是花期，金燦燦的看的人心里敞亮不少。
這一路剛開始還算好走，一開始沿著219過道晃悠，還有有一段是白喀旅游專線，但出了這條專線再向北走可就沒那么悠哉了
最后條顛簸的小土路窄到只能容納一輛車通行，好在這路上除了我們半天也沒見著別人了，不然匯車場面相當(dāng)尷尬。
“海哥，你倆怎么跑這么老遠(yuǎn)��？”
眼瞅著這路越走越偏，我實(shí)在沒忍住問出了口。
“我怎么說也是個逃犯，我媽說住偏點(diǎn)兒安全�！�
我現(xiàn)在懷疑張海詭異的腦回路可能是遺傳了他媽，指著周圍成片的山林問他：“這兒到底看起來哪里安全？”
哪知道這一下給張海說火了，一把子扇在我后腦勺上：“張個大嘴問問問的，你哪兒來那么多話，走你的得了唄！”
果然挨完這一下我就舒服多了，問題也沒了，心態(tài)也好了，整個人都變年輕了。
光頭看我吃癟，兩手捧著方向盤嘿嘿樂，沒樂幾下頭上也挨了一下：“你也是的，傻樂啥呀，那車都快開溝里去了！”
這下光頭也不樂了，我沖他挑了挑眉毛，這個傻逼不知道，在我們東北，孫子的朋友在爺爺眼里一律視為孫子，挨打吃飯那都是順手的事兒。
就這么折騰了快四個小時，車輪子都要磨起老繭了，我們總算到了一個叫賽勒廷的村莊附近。
我們下了車背著東西爬了個山坡，兩間圓木搭的木屋就出現(xiàn)在前邊兒，周圍圍了一圈籬笆，里面養(yǎng)著幾只雞鴨。
房子跟前還站了個白頭發(fā)老太太，看見我們以后笑得眼睛都沒了。
“唉呀媽呀，俺家大小伙子們來了！哎呀吳兒啊，多少年沒見著你了！”
張海他媽姓趙，叫趙美英，我一直管她叫大娘，她個頭不大，圓臉盤兒，笑起來特別喜慶。
她拉著我的手，還比了比我的個頭，我看她現(xiàn)在比印象里還是瘦了點(diǎn)兒。
跟我敘完舊，她又去看光頭：“哎呀，這大小伙子好啊，父母養(yǎng)得真好，瞅這家伙，膀大腰圓的，不像俺們小吳，從小不長肉�！�
光頭面對趙大娘的熱情還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誒~大娘我三十多了撒，都是自已養(yǎng)的�！�
大娘樂呵呵地領(lǐng)著我們幾個去了木屋里，只見她單手一把拎出去一個木桌子就擺在了門口。
“來，坐院里來，屋里不亮堂，還是外面舒服�！�
我們聽話地挪到院子里，剛坐下就聽見一陣鼻響，我和光頭趕緊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匹白馬。
“大娘你還養(yǎng)了匹馬呢嘛？”
光頭眼睛都亮了，小跑過去看人家的馬。
馬廄是木屋側(cè)面延伸出的一間小房，里面被收拾得很干凈。
張海點(diǎn)點(diǎn)頭：“這小馬是前兩年我從村里的人那兒買的，可聰明了，啥都能聽懂！”
這時趙大娘一拍大腿：“哎呀，我還擱河里給你們冰的瓜呢，拔涼拔涼的�！�
說完她就去牽馬，沒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她兩手在馬背上一撐，一個借力就騎上了馬背，“咭”的一聲連人帶馬就沖出去了。
從后面看，大娘白發(fā)飛舞，簡直是雄姿英發(fā)。
這一系列動作發(fā)生的太快，在我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碰碰張海的胳膊：“哥，大娘這樣我咋有點(diǎn)兒害怕了呢�！�
張�？粗蚕袷遣恢榈臉幼�，他盯著他媽的背影喃喃道：“誰說不是呢……”
第8章
進(jìn)山
我們?nèi)齻�還沉浸在趙大娘“老婦聊發(fā)少年狂”的震驚里，遠(yuǎn)處的馬蹄聲已經(jīng)再次響起，只見老太太一手捏著韁繩，一手拎著幾個用網(wǎng)兜兜著的蜜瓜。
一眼看去頗有一種“一婦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知道的會說這拿的是蜜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敵軍的項上人頭呢。
光頭看得目瞪口呆，抓著我一個勁兒晃：“我靠我靠，兄弟，這太夸張了撒兄弟！你們東北人都這樣呢嘛？”
我拍開他的手說：“你覺得可能嗎？都這么牛逼，那大清還能亡嗎？虧你還是個滿族呢。”
等趙大娘騎馬到了跟前，張海趕緊跑過去：“媽呀，你沒事兒吧，你說你，你這……”
他“這”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了，趙大娘等得沒了耐心，把他往旁邊一推：“個大笨嘴，跟小時候一樣兒樣兒的，快上一邊子去吧！”
趙大娘自已提著瓜就進(jìn)了木屋，不一會兒就傳出了清脆的切瓜聲。
“來，孩兒們，嘗嘗！大娘自已種的！”
盤子里的蜜瓜金黃金黃的，我們現(xiàn)在所在位置的東南邊就是喀納斯，不知道她種的是不是喀納斯蜜瓜，這些瓜被一牙一牙擺在把盤子里，整齊又漂亮。
“好吃撒，真好吃！”光頭特別給面子，兩口就吃完一牙。
趙大娘一聽樂得直瞇眼：“就稀罕這種能造的大胖孩子！”
當(dāng)晚我們?nèi)齻�擠在一間木屋，趙大娘自已住另一間。
我們住的這間木屋的土炕被加得挺寬。
“海哥，這房子是你們自已蓋的��？”
光頭坐在炕上四處張望，感覺挺新奇。
“媽呀，這可不是，我倆來的時候就有了，但是已經(jīng)沒人住了。”
這也常見，他們游牧民族冬天如果轉(zhuǎn)場到這里，就地取材造房都是正常的，下次不來了也就廢棄了，或者是住在這里的人去世了，都有可能。
“不過這個炕是我媽去年加寬的，說是怕我住著憋屈�！�
“海哥，大娘這身體也太強(qiáng)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