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男聲女聲,童聲老聲,聲聲入耳,把阿嬌的鬼心鬼腸振得發(fā)顫,不自覺口中便喃喃出聲,跟著念道:“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言畢身子一晃,半杯酒潑在身上。
楚服趕緊扶住她:“娘娘!”她癡心護主,急問孟婆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可是酒醉?”
孟婆“哧”笑一聲,團扇子輕搖:“她原來確是憨醉一場,如今才是醒了�!�
阿嬌醉中神識無比清明,聽見孟婆這話,心里竟覺得頗有些道理,可不就是一場好醉,連衛(wèi)子夫都醒了,她還不醒如何像樣?
只是劉徹這廝還欠她金屋一棟!
可……可他薄情至極,連死都讓她以庶人身份下地府,又怎么肯償她金屋,讓她消了這段夙孽,好好的去投胎轉世呢?
難道還要等這朽木一樣的老頭子也進了陰司,才能討要金屋嗎?
阿嬌闔著雙目,楚服守在她身邊,蘭芽奉上茶湯給孟婆,問道:“她不能投胎,當真是金屋之故么?”
孟婆嘴角笑意未散,眉頭便挑了起來:“金屋未成,非她一人憾事,乃是千古慨嘆,千百年來愿力加持,她自然不能投胎�!�
“難道便生生困住她不成?”蘭芽替阿嬌不平。
孟婆抬頭望那一輪紅月,和天上一日更比一日濃重的黑霧,輕聲道:“她的機緣就要到了�!�
豐都這許多年,早就鬼滿為患,豐都大帝又辟了一處建豐都新城,可依舊容納不下這許多幽魂,像阿嬌這樣徘徊不去的鬼越積越多,就連豐都新城,也有許多地府釘子戶。
鬼魂一多,障霧彌漫,上頭早就有意要把這些鬼清一清,好教它們投胎去。
地藏王菩薩慈悲為懷,許這些鬼一償夙愿,七十五司再多添一司,名曰圓夢司,似阿嬌這樣的,正可去圓夢司報道。
“只要她一心投胎,總有法子�!�
孟婆看阿嬌睡得夠了,團扇往她面上一掀,輕風拂面,阿嬌悠悠然醒轉。
一口濁氣自胸中吐出,起身向孟婆施禮,笑靨如花,從此就是一只明白好鬼,一心投胎當人去。
第3章
圓夢司
阿嬌立志投胎,陽世之事再不留戀,就如孟婆所說,好鬼不能困在一世的因果里。
楚服的腦袋縫牢了,整個鬼都清醒了,她眼看著阿嬌收拾墓穴里的東西,跟在阿嬌身邊飄來飄去,欲言又止。
飄得阿嬌厭煩,反身把腰一叉,圓溜溜的杏眼兒瞪著她道:“你不趕緊幫我收拾,瞎打什么轉?”
楚服訥訥:“娘娘既要投胎,我又追隨誰去?”楚服本是巫女,極擅巫祝之術,要不然也不會被劉徹處以極刑。
如今在陰曹中就是個受管束的厲鬼,由怨氣滋養(yǎng),鬼身不敗,比枉死鬼還要慘些,枉死鬼尚有投胎日,她是投不了胎的,六道輪回,哪一道都不沾邊,不說人道,就連畜生道也沒她的份。
阿嬌抱著她的玉枕頭,坐到床沿,玉白小臉滿是躊躇:“我也不知圓夢司究竟是個什么衙門,到底如何圓我金屋,當然是要帶你一同去的�!�
楚服兩輪死黑的眼睛一轉,煞白面上露出些笑意:“娘娘可不能不要我�!�
阿嬌拍拍她的頭,這頭縫得好了,就是比尋常拍著順手,也不怕它掉下來:“你放心吧,我絕計不會不要你的,要不然我收拾這些東西做什么?”
從她入了幽冥,就只有楚服來尋她,阿嬌花了大筆葬品,才替楚服弄到一張鬼引,從此能留在豐都與她作伴,她要走了,又怎么能留下楚服一個孤鬼呢?
這才收拾舅舅給她遺下的墓藏,無數金餅和各樣玉器,俱都收進袖中,預備去圓夢司探一探路。
圓夢司是地府新衙門,地處舊城與新城之間。
門開兩扇,南門是兩扇朱漆大門,門口兩個接引鬼差,門上懸著一塊匾額,上書“圓夢司”三個大字。
北門是玻璃門,門口沒有鬼差,有個吐號機,還拉了一個人形立幅,是在豐都新城住多年的老牌天王巨星,他一邊唱跳,一邊閃現五個大字“圓夢事務所”。
這是圓夢司的司長想的辦法,舊城新城業(yè)績兩把抓,兩邊的生意都要做,一個鬼都不能放過。
阿嬌是舊城鬼,從南門入,接引她的是個圓臉的鬼差,阿嬌把孟婆給的信遞過去,那鬼差本就眉開眼笑,這下笑得更高興了:“既是孟婆引薦,一切好說好說。”
將阿嬌引進屋去,里頭堪堪坐著幾個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正各自在訴怨情。
接引的“差人”也各有模樣,五花八門穿什么都有,有個生得千嬌百媚的女子接待了阿嬌,她腰上系著一根白絨絨的腰帶,拈著孟婆寫的那張薄箋看了一回,立時眼放精光,一把拉住了阿嬌的手。
像阿嬌這樣的鬼,不知積了多少年的愿力,圓了她的愿,那可是筆大業(yè)績!
想想自己的業(yè)績本上多添一筆,積攢的福報說不準能扛過一道天雷,緊攥著阿嬌的手不放:“我必替你想個萬全的法門!”
阿嬌知道投胎有望,雙目閃亮,問她:“什么法門?”
這話把女子問住了,她美目一滯,沉吟片刻,有生最靈,莫過乎人,尋常人精神壯些,鬼魅都難近,何況劉徹還是帝王。
再說她們狐貍一族自從禍害了成湯江山之后,就不敢再近帝王身,恐有滅族之禍。
劉徹乃是人間帝王,尋常不入流的手段根本不行,狐族最擅長的變化之術與媚道都不能近他的身。
圓夢司中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業(yè)務手段便是托夢,一天不行就夢兩天,兩天不行就連夢一個月。
人只要心中有恐懼,就能似夢中所言,滿足這些死鬼們的愿望。
可劉徹自有夜游神庇護,他所在處,夜幕之中光芒沖天,別說阿嬌是個沒成器的鬼了,就是她這百來年的道行,也是絕不敢靠近的。
阿嬌看她蹙眉,問她:“可是有什么難辦的?”
女子捋著她的腰間那根白絨絨的腰帶,嗞著一口白牙,對阿嬌實話實說:“確是有些難辦,你且等等�!�
她招來幾個同事,大家一起商量。
阿嬌瞧見她們三五個人湊在一處,吱吱喳喳個不休,說到激動處,那女子的腰帶自腰間松開,搖搖擺擺,原來不是腰帶,而是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
這些“鬼差”正煩惱,墻上突現一扇透明門,有個白衣白褲,十分清俊的年輕人從透明門里出來。
“鬼差”一見他,臉上紛紛變色,都趕緊回到自己的客人跟前,狐貍精更是“嗖”的一下攬住阿嬌。
他環(huán)顧一圈,還偏偏就朝著阿嬌走了過來,柳眉秀目,眼底隱隱生光:“敢問姑娘可是陳阿嬌。”
阿嬌上上下下打量他,覺得他打扮得甚是古怪,柳萬青恍然,彈指一動,裹身的白衣白褲便化作漢朝服飾,沖著阿嬌一笑:“娘娘可是為成金屋而來?”
狐貍精發(fā)怒了,她一只手攬住阿嬌
,一只手指著那年輕人的鼻子:“你今兒要是再敢搶我的客戶,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柳萬青半點不怕,閑閑說道:“你是狐貍,本來就不吃素�!�
他真身是一棵千年柳樹,算起來還真是素的,狐貍被他氣得不輕,連狐貍耳朵都冒出來,眼看就要現形,被他一句話堵�。骸皹I(yè)績咱們倆一人一半�!�
狐貍“哧”笑一聲:“這是我的客戶,憑什么跟你分業(yè)績?”
柳萬青攤手問她:“你有法子?”狐貍動動毛茸茸的耳朵,十分不甘愿,可她確實沒想出辦法,柳萬青是整個圓夢司業(yè)績第一,他的業(yè)績本上金光閃閃,說不定他還真有辦法。
她倒是想獨吞這筆業(yè)績,可一來她想不出法子,二來又不能放走阿嬌,平分這筆業(yè)績,總比放走了大魚要強。
胡瑤臭著一張臉:“說吧,你有什么辦法?”
柳萬青沖著阿嬌微微一笑:“娘娘可是誠心想圓夢?”
“屁話�!焙幉荒蜔┑胤藗白眼,斜睨著柳萬青,磨牙嚯嚯,要是這柳樹精拿不出法子來,今兒她就啃這一口素了。
柳萬青白眼翻得婉轉,依舊笑嘻嘻看著阿嬌,阿嬌昂著巴掌小臉,露出腮邊小小梨渦:“自然是誠心的�!�
她當鬼已經當煩了,本來想著老老實實等到投胎便罷,可沒想到因劉徹之故,她竟不能投胎,越是如此,她還越要轉世。
柳萬青將阿嬌帶到他的桌前,請阿嬌坐下,羅列許多果脯點心,俱是阿嬌沒吃過沒看過的,柳萬青伸手剝了只糖,遞到阿嬌手里:“這是現世的糖果,陰司之中沒有的�!�
柳萬青是千年老樹成精,阿嬌又是這么一付嬌滴滴的樣子,哄她就跟哄事務所里想投胎的小女孩一樣。
阿嬌伸手接過糖,無人供奉的鬼們平日只能吃香燭煙火為食,好在她吃的不多,用金銀去孟婆那兒買來三角香便是,這糖果還從沒嘗過。
阿嬌把糖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舌頭嘬上兩下,更想投胎去了。
柳萬青笑了笑,說出他的辦法,他的法子是從劉徹百來個轉世之中,找出一個生辰八字和他最接近的,漢武的金屋是討不著了,但只要是劉徹的轉世,都能消散這千年執(zhí)愿。
只要金屋一到手,阿嬌就能轉世投胎。
阿嬌聽他說完,點一點頭:“成,那就這么辦吧�!�
胡瑤還當他柳萬青有什么好法子,竟是這么個辦法,看生死輪回就不是件容易事,他們倆都沒這個權限。
“你就這主意?還不如想想法子要個批條,請夜游神通融通融,托上十七八天夢呢�!被实鄣木次分挥斜葘こH烁嗟�,說不準能成。
柳萬青指甲敲敲桌面,挑眉笑了:“那咱們雙管齊下,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誰的靈驗,業(yè)績就算誰的!”
千年的愿力,這一筆一定要成。
胡瑤一拍桌子,紅羅裹著雪白胸脯抖上兩抖:“姑奶奶就跟你賭了!你要輸了,就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就算她的法子不行,柳萬青也是癡妖說夢。
柳萬青刮她一眼,溫言說道:“口氣倒大,你待我好些,到時分你一杯羹�!�
狐貍最擅眼兒媚,柳萬青這一眼看得她渾身直打哆嗦,拍著胸脯對阿嬌保證:“你放心,我立時去要批條,咱們今兒晚上就托夢!”
阿嬌聽不懂業(yè)績是什么,猜測大約是官員考評,陰司的官和陽間的官想要升遷一樣要看官聲,經過考功司的考評,有兩個鬼差替她想法設法,比一個總要強些。
她欣然點頭,只覺金屋有望,十分稱意,自圓夢司出來,楚服才從阿嬌袖中鉆出,她問:“娘娘,這個圓夢司究竟成不成?”
“成不成的的總要試試。”
阿嬌也是死鬼當成活鬼醫(yī),放眼陰曹,除了圓夢司還有哪里能償她金屋,試一試,總好過在這豐都住上千年萬年。
阿嬌托著腮翹起唇角,劉徹要是在夢中看見她,會是個什么臉色?
第4章
未央宮
胡瑤生怕柳萬青再次截胡,使出渾身解數,好容易拿到了批條,夜游神肯通融一駐香的時間,讓阿嬌鉆進劉徹夢中去,問他討要金屋。
她紙鶴傳書告訴阿嬌,一妖一鬼趁著夜色出了幽冥。
胡瑤燃著犀角替阿嬌引路,一路走一路叮囑:“我通了不少關系,好不容易要到的批條,總共也就三夜,你可得仔細,或泣或憂,或愁或嘆,可萬萬不能觸著劉徹的逆鱗!”
劉徹的脾氣,沒人比阿嬌更知道了,她知道歸知道,可從來不愿意順著他,如今為了投胎,權且忍耐。
“知道了知道了�!卑蓴[擺手,她心中急切,都不及看一看久別的長安城,眼睛遠遠望向漢宮。
但見夜幕之中,一道金光沖天,犀角燈照出諸多鬼魅黑霧,這些魑魅魍魎遠遠繞過金光而去,只要稍一靠近便會煙消云散。
胡瑤雖是妖精,對女人的癡念倒有些心得,她怕阿嬌跟狐中先輩一般癡心,再次勸她:“你千萬記得投胎要緊,可萬萬不能與他糾纏�!�
妲己雖誤了成湯江山,但卻真心愛上紂王,她在奈何橋邊等了商紂王多年,非要同他一道走奈何橋,拼卻千年的修行,也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他們倆的名字,從此生生世世當夫妻。
一個是人一個是妖,六道都不同,哪有同過奈何橋的,可她執(zhí)著等下去,已經等了百來世,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胡瑤偶爾路過,還要去看一看這位族中先輩。
情字一事,究竟何苦?
阿嬌偏頭一笑:“我知道啦,我對劉徹是再無眷戀的�!彼荒芾г谟内ぶ�,眼看旁人一個個投胎去,她也得了斷前塵,奔向新生。
胡瑤聽她這么才安下心來,高舉犀角,引阿嬌往漢宮去。
夜游神是上了封神榜的正神,胡瑤這樣的小妖在他跟前可不敢無禮,恭恭敬敬呈上批條路引:“多謝上神通融�!�
夜游神為帝君司夜,凜然不可犯,他看了阿嬌一眼,神目微動,阿嬌只覺周身威壓,壓得她喘息都困難,夜游神這才側身讓她進入光圈。
阿嬌有鬼引批條,在光圈之中尚能存身,若是尋常鬼怪,這金光映在身上如同火炙,立時便會魂飛魄散。
一進光圈便能看見劉徹,他盤坐在幾案前,桌上地上高燒巨蠟,案上攤開一冊竹簡,他年紀雖大,腰背卻直,依舊如年輕時一般秉燭夜讀到三更。
這一夜卻覺得十分困倦,竹簡攤在身前,眼皮漸漸睜不開,向左右道:“茶來�!�
立時便有茶盞遞上前,白玉手托著白玉盞,一時竟分不清哪一個更白膩些。
劉徹目光微移,就見那皓腕上套著一只金玉鐲,又聞見一縷似蘭似麝的香味,他今夜并未召哪個夫人過來侍寢,抬目一看,紅衣少女,笑靨如花。
劉徹手握竹簡,凝目看了許久,只覺得她萬分熟悉,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阿嬌巧笑了半日,也沒見劉徹認出她來,氣得心中咬牙,噘起嘴來嬌聲道:“我手都酸了,你究竟喝不喝。”
這口吻立刻讓劉徹想起一個人來,他喃喃出聲:“阿嬌?”
人老多忘事,近前的事越來越模糊,可年輕時的事卻越來越清楚,他一認出阿嬌,年少時的事便涌上心頭。
阿嬌把玉盞一放,手撐著下巴,眼睛去看案上的書,念叨了兩句竹簡上的字,作勢打個哈欠:“阿徹,別讀這書了,陪我玩吧。”
這話是阿嬌初嫁時,兩人常常說的話,可原來的劉徹沒有一次答應過她。
此時的劉徹卻放下了竹簡,緩緩伸出手去,指掌托住阿嬌的面頰,指腹摩挲她嬌嫩肌膚,啞聲問道:“你來了,你來作什么?”
阿嬌瞬瞬眼睛,下巴一抬,鼻尖一翹:“來同你算賬,你說的話不算數�!�
“我說了什么話不算數?”劉徹臉上是阿嬌從未見過的神氣,過去他高不高興,阿嬌一眼就能知道,可這會兒她卻分辨不清劉徹目光中的意味。
一柱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阿嬌不能放棄,她扯著劉徹的袖子,撒嬌說道:“你許我金屋,為何不給我?”
劉徹的手還撫在她臉上,指尖上一片溫軟,她還像少女時那樣,嬌滴滴的,半點不通世故,年輕時他無比厭惡這份天真,乍然夢見,竟爾懷念起來。
阿嬌憑他撫摸,他的手粗糙了,人也老了,可若是光看他的一雙眼睛,卻半點也不顯老態(tài)。
片刻溫存過后,劉徹輕笑:“稚子玩笑如何當真?”話音未落,掌燭小監(jiān)手上一抖,剪得燈光“噼啪”爆響一聲,將劉徹從夢中驚醒。
一柱香時辰未到,但一夜只能入夢一次,阿嬌剎時就被拖出了光圈外。
劉徹驟然醒轉,就見掌燭小監(jiān)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他臉上陰晴不定,左右便將那小太監(jiān)拖了出去,那小太監(jiān)連呼嚎都不敢。
胡瑤急急問她:“怎么樣?成了嗎?”
阿嬌跺了兩下腳:“我還沒來得及說呢!”劉徹竟半點也不怕她,不光不怕,連心虛都沒有!簡直能把死鬼生生氣活!
胡瑤料到第一夜是不成的,寬慰她道:“他是帝王,心志本就比尋常人要堅毅,這一回不成,還有二回,咱們好好想想法子�!�
柳萬青就在幽冥入口等著她們,不必看就知道不成,他“哧”笑一聲,沖胡瑤伸出兩根指頭,示意她只有兩次機會了。
胡瑤被激起了斗志,她絞盡腦汁,偷偷參看漢武生平,想出一條計策,對阿嬌道:“他一心求仙,咱們就造個夢境,告訴他只要造了金屋,死后便能蓬萊登仙。
阿嬌聽了,并不開懷,肚里把劉徹罵上百來回,她求個恩愛永久就是婦人媚道,厭勝之術,劉徹自己倒能明目張膽的祭神求仙?
可一共就只有三次機會,第一次沒成,余下兩次必要緊緊抓住機會。
第二夜胡瑤催動法術,用盡狐生所學,造出一片幻境。
阿嬌換下紅衣,穿得就似九重天上的仙娥,她的陶俑侍女也變幻模樣,抱著琴瑟琵琶,仙樂風飄之中駕著仙舟而來,在未央宮外請劉徹登舟,引他去看“蓬萊仙境”。
胡瑤怕小太監(jiān)再壞事,要來一只“瞌睡蟲”放進宮室內,一屋的宮人太監(jiān)都沉沉睡去。
劉徹似迷似惘,還真為幻術所迷,跟著阿嬌登上仙舟,阿嬌嘆息一聲:“天機本不可泄漏,可你我舊恩未斷,你苦苦尋仙卻不得法,我才告訴你登仙的法門�!�
說著伸手一指:“你看那仙境之中還缺什么?”
胡瑤法力有限,只能造出一片幻境來,并不能引劉徹真的登上仙山,只能遠望那藏在海色霞光中的瓊樓玉宇。
劉徹往前兩步,只見仙霧飄渺,寶光瑩瑩,瞇眼問道:“是什么?”
阿嬌嬌笑一聲,揮揮衣袖,仙霧消散,金光投射到海面,鑄成一棟金屋,隨著霞光若隱若現。
阿嬌伏在劉徹耳邊,哄騙他道:“仙境之中還欠金屋一座,陛下稚子之語,乃是登仙秘法�!�
這幾句話也是胡瑤教她說的,她自己扯不出這樣的胡話,當鬼這么多年,能成地仙的鬼都沒見過,帝王成大業(yè)便有大孽,劉徹死了也一樣要入陰司,登什么仙呢?
“阿徹,此語不可為外人道�!�
一柱香的時間還未過去,可胡瑤的法術支撐不住了,仙舟來而復返,送劉徹回到未央宮。
劉徹夢中腳下踉蹌,阿嬌一把扶住他,眉目楚楚,明眸漸起霧意,泫然欲涕:“我的阿徹英雄蓋世,如今竟連腳步都不穩(wěn)了�!�
劉徹養(yǎng)了這許多方士,指山封禪,入海求仙,修道煉丹,所求的就是長生,他自知老邁,恐有一日千秋霸業(yè)隨肉身消散,聽阿嬌如此感嘆,心中陡覺英雄暮年。
阿嬌看他露出孤寂神色,用袖子掩住臉,嗚嗚哭了兩聲,淚花沾在羽睫上,躺在劉徹懷中,揚起臉來:“我想早在仙境中日日伴你左右,到時你我就如仙松靈柏,萬載長春。”
“有了金屋,就能登仙?”
阿嬌抬頭望他,杏眼含笑:“那是當然!你獻上金屋,我們便在蓬萊相伴�!�
劉徹悠然醒轉,未央宮中燭火通明,內監(jiān)隨侍也一一醒轉,他問:“我睡了多久?”
內監(jiān)躬身回話:“陛下歇了一柱香�!�
劉徹寧信其有,他開始構想要在云臺之中添一棟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