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擦干了眼淚鼻涕,這才看見整個院子都是磚墻,阿嬌剛剛打開的那一扇門正在緩緩消失,他抖了一下:“姑奶奶,咱趕緊溜吧�!�
阿嬌卻沒看他,她左右看看,這可太有意思了,若用鬼力就有造出宅院來,那是不是她也能造一個自己的漢宮?
阿嬌想了想,一時竟想不起漢宮的模樣,她心中浮現(xiàn)出的殿宇是長門宮。
“咱們看看熱鬧去�!卑裳鴺仿曂白摺�
錢二苦著一張臉,緊緊跟在阿嬌身后,拿她當(dāng)作保命符,一路走一路勸:“您要是想聽?wèi)颍一ㄥX,我請您上國家大劇院聽去,咱……趕緊走成不成?”
阿嬌嫌棄他煩:“再說話讓你閉嘴�!�
錢二趕緊不說話了,他的裝備只剩下沒五六張符和一個八卦鏡,還得求姑奶奶罩他。
一人一鬼來到堂前,看到的也是一番辦喜事的景像,錢二眼尖,一眼就瞧見啞巴徐茂弘方文鏡三個正坐著吃喜酒,看見他來了,還沖他招手。
錢二趕緊把眼睛給閉上了,不想給他們湊這個三缺一,哆哆嗦嗦問:“這……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幻境。”阿嬌看錢二慫成這樣,拍一拍他頭頂:“行啦,你睜眼吧。”
錢二這才敢睜開眼睛,打眼一看,窮心又起,這屋里可都實打?qū)嵉墓哦�,他看完說:“看這穿衣打扮,是民國時候的人�!�
可這一屋子古董最少也是清朝時候的,他看在眼里就拔不出來了。
“這點出息,等出去了,我送你塊玉�!卑烧f完指使他,“你去看看,這是誰在辦喜事。”
“得類。”錢二一聽阿嬌要送他塊玉,那再次也是好東西,熱血上頭,跑去聽墻根。
這里雖是幻境,可東西卻都像真的,就連嚼舌根的下人都一樣,丫環(huán)們紛紛譏笑白大奶奶不得寵,進(jìn)門的這位二姨奶奶,是白大爺心尖上的人。
這一場喜事共了兩千大洋,而大爺替二姨奶奶贖身花了一萬塊現(xiàn)大洋,更別說捧她的時候,替她置下那些真金白銀的行頭了。
錢二想把打聽到的事兒告訴阿嬌,滿院子也沒見她,嚇得一身冷汗,這才看見她坐在正對著戲臺的席上,抓了一把瓜子磕著,腳尖還一翹一翹的。
錢二差點給她跪下,他湊過去告訴阿嬌,又奇怪:“這難道是喪事沖出了喜事?”那也不挨著呀。
阿嬌吐了一口瓜子皮,指指臺上:“來了�!�
只聽臺上戲樂陡然一轉(zhuǎn),嬌聲顫顫,鶯聲嚦嚦:“哎呀,畫眉郎�!�
第48章
阿嬌今天當(dāng)新娘了嗎?
“咿呀,畫眉郎�!�
此音一起,壓過眾聲。
鼓樂聲立時淡了,耳邊輕嘆縈繞,繡簾未掀,看客眼前仿佛已經(jīng)立著個似嗔非嗔,似嘆非嘆,嬌夭可憐的女子。
還沒亮相,一管聲音先已將人酥倒。
錢二聽得如癡如醉,兩只眼睛直愣愣盯著小戲臺。
繡簾一掀,出來個身形窈窕的女人,她背對著看席,一雙纖纖手?jǐn)[在腰間,反握灑金扇,一步一步退到舞臺中央,腰身一軟回了半邊身,玉扇掩面,露出半張臉來。
勾眉畫眼,珠圍翠繞,鬢邊一枚八寶鈿,艷晶晶泛著光華。
錢二本就入迷,連阿嬌都覺得有趣,她從沒看過戲,雖然聽不懂臺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可這個女鬼長得倒還挺漂亮的。
阿嬌看得興起,那女鬼一旋身,羅帶裙角微掀,又捂上另半張臉,張嘴還未唱,就聽見一聲怒喝。
“孽障!”
久不現(xiàn)身的道長舉劍刺來,女鬼搖身一變,身上的羅裙八寶鈿都不見了,換上了武旦裝束,灑金牡丹扇變作雙頭銀長槍,繡花薄底靴尖抬起,輕飄飄踢在寶劍劍尖上。
寒光一閃,道士刺了個空。
女鬼嬌笑一聲,俏生生耍完這個花槍,不見了蹤影。
戲臺還在,鼓樂還在,滿堂賓客就像什么都沒看見一樣,繼續(xù)敬酒劃拳吃菜喝彩。
錢二還看得入迷,鼓掌叫好:“好!好!武旦要的就是這個俏勁兒!”
道士一掌把錢二拍醒,錢二迷迷登登回過神來,冷汗直往下淌,他剛剛差一點就和這些看戲的人融在一起,永遠(yuǎn)在這幻境里當(dāng)賓客。
“無量壽佛。”錢二趕緊跟這道士套近乎,再去看阿嬌,還以為她也不成,誰知阿嬌剝了一把瓜子仁兒,吹掉果仁皮,一口氣嚼了。
道士大皺眉頭,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阿嬌錢二兩人,一個磕瓜子一個聽?wèi)颍以為他們都被女鬼迷住了,這才提劍解救。
“這里的東西不能吃不能碰�!毙∨⒌褂行┍臼�,只是太不曉事。
別人吃不得,阿嬌吃得,她拍拍手,把手上的碎屑都拍掉,瞅了道士一眼:“這戲本來看得好好的,她既然請我聽?wèi)虺韵�,我也得講禮數(shù)才是,你就這么把人趕跑了,估計不能善了�!�
錢二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來了兩批人,可沒聽說過有哪個折在這兒的,他再一伸頭,看徐茂弘幾個都還在廳里,人雖癡呆些,到底安然無恙。
道士眉頭皺得死緊,看這兩個還不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可怎么也比那三個在廳里吃喜酒要強,對他們說:“你們跟著我,別被這女鬼迷了眼,咱們找找出去的路�!�
錢二一身軟骨頭,聽他說得有把握,又把他當(dāng)主心骨,恭恭敬敬:“道長,您說咱們要怎么出去?”
“得破虛幻。”
這整個幻境與白家大宅的實體結(jié)合,看著是門,走出去卻不是門,道士一聽見聲音就出來了,已經(jīng)提劍出了宅門,走了兩三里的山路。
回身一看,白家大宅依舊不遠(yuǎn)不近的隱在山林夜色中,門口兩排大紅燈籠,羊腸小道上不斷送喜的人。
人人都穿紅著綠,喜娘媒婆一個不少,抬喜轎的送嫁妝的,隊伍連綿不絕,望不到盡頭。
想要出去,要么就安然等天亮,要么就趕緊找到幻境之中那一處真實,那里才是他們要找的出口。
錢二聽說等天亮也能安然,十分沒出息的說:“那,咱們要不然就等天亮?”
道士搖了搖頭:“回不去了�!彼蚕脒^折回房間去,可回去一看小院全變了模樣,已經(jīng)找不到哪一間是他們的屋子了。
“要不然就隨便找一間,睡著了再醒過來不就成了�!卞X才還是想找偷懶的辦法。
阿嬌翻了個白眼:“蠢!你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還是睡在磚里?”這房子的格局被女鬼改動過,她十分聰明,只挪了一點,可就這一點已經(jīng)足夠困住他們。
道士看了阿嬌一眼,覺得她雖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人很聰穎,對她點點頭:“我猜也是如此,白家死的那個傭人就是肉身在還,魂魄不在了�!迸率怯肋h(yuǎn)都留在了這個幻境里。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錢二此刻一點也不想那五十萬了,活下去最重要,再說老孫和那和尚還不知在哪兒,萬一這兩人鬧妖,觸怒了女鬼,大家一起都倒霉。
“那位大師?道長看見沒有?”
道士搖了搖頭,他繞了宅子一圈,都沒看見。
阿嬌不愿意跟著道士,她想自己一個人走,見見那個女鬼,問問她這幻境是怎么造出來的,是非得也找這么個地方呢,還是憑空自己構(gòu)建。
“你們呆著吧,我自己去轉(zhuǎn)轉(zhuǎn)。”阿嬌說完就走。
錢二左右搖擺,他就只有這一條命,不知該往哪頭押寶,這道長剛剛跟女鬼過了招,阿嬌到現(xiàn)在只知道吃吃喝喝,半點本事可也沒拿出來。
這一猶豫,阿嬌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回廊,不見蹤影。
道士看阿嬌在這種情況下還這么任性,只能不去管她,帶著錢二先把徐茂弘三人從酒席上救出來。
方文鏡和啞吧兩個已經(jīng)完全沒了神志,徐茂弘心頭還有一點清明,道長取出三道符,“啪啪啪”三下貼到他們額頭上。
徐茂弘第一個回復(fù)神智,道士讓他不要揭下黃符,錢二眼看有好東西,不拿白不拿,趕緊說:“道長也賜我一張,免得我也被這女鬼迷走。”
道士還真給了他一張,錢二貼心口放著,幾個人里數(shù)他跟得最緊。
阿嬌甩開了累贅,終于能施展法術(shù),她飛身跳上檐角,大聲說:“鬼呢?快出來!”嚷了一嗓子,看女鬼還不出來,掌心起風(fēng),“再不出來我就掀屋頂了啊�!�
女鬼竟還不出現(xiàn),阿嬌不耐煩了,一伸手把前排屋子的屋瓦都給掀掉了。
女鬼倏地在阿嬌身邊現(xiàn)形,她通身紅襖裙,裙擺襟前都用金線繡著富貴牡丹團花,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
“這才對嘛,”阿嬌說,“你費那么多功夫干什么呀?干嘛不去投胎呢?”
“我的畫眉郎�!迸硪蛔忠痪洌粐@一唱。
“男人統(tǒng)統(tǒng)靠不住,你看你成了鬼這么多年,當(dāng)個鬼修也成,好好投胎也成,為什么非要害人呢?”阿嬌不明白,“只有做好事才能投好胎,你知不知道!”
女鬼不再念叨她的畫眉郎了,頭微微側(cè)過來,仿佛正從紅蓋頭里盯著阿嬌。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迸淼穆曇魳O是悅耳,再加上那勾魂的半張臉,倒也確實當(dāng)?shù)闷鸢状鬆數(shù)膶檺邸?br />
“那你該跟他一起牽手走奈何橋啊,攜手過奈何,下輩子就能成夫妻�!卑珊眯暮靡�,告訴這個沒去過幽冥的傻瓜鬼,這里頭都有竅門,新死的鬼不知道,那就錯過了。
女鬼伸出手,她通身都是漂亮的,一雙手細(xì)白如玉,指甲染成大紅色,在這暗夜里陰森森的鬼氣。
紅蓋頭隨風(fēng)掀起一角,女鬼檀唇一勾:“你長得真漂亮啊,男人一定很喜歡你吧�!�
阿嬌搖了搖頭,說了句實話:“他有許多夫人,并未將我放在心上。”
女鬼聽了,怔了一怔:“畫眉郎,負(fù)心漢,都是些該死的�!彼f到后來,聲聲如泣,阿嬌本來不苦,聽見她哭,仿佛又身在長門,差點就要為她落淚。
阿嬌吸了吸鼻子,還試圖跟她講道理:“你在這兒弄鬼也沒用,你惦記的人和鬼早都已經(jīng)不在了,為何非要困在一世因果里呢?”
女鬼被她說得怔住,她的臉被紅蓋頭蓋住,瞧不出臉色,可身形一滯,呆怔半晌,就在阿嬌以為說動了她的時候。
女鬼倏地變了音調(diào):“你騙我!你的畫眉郎來找你了?”
她說完嬌笑了一聲:“他在外頭有許多夫人,在里頭只能有你一個,把他留下,我替你們辦一場喜事如何?”
鼓樂聲喧天而起,女鬼又不見了蹤影。
阿嬌心想這個蠢鬼是不是糊涂了,她哪兒來的畫眉郎?
項云黷接到阿嬌電話,就聽見她說不回來了,再打怎么也打不通,眉頭皺得死緊,以為是小姑娘鬧脾氣。
她在江城又沒有認(rèn)識的人,還能往哪兒去?
本來今天要加班開會,他跟宋芳說:“你替我打聲招呼,我得出去一趟�!�
學(xué)校沒人,家里也沒人,他打給姜宓,阿嬌也沒去大學(xué)找過她,又回到局里,讓小胖查監(jiān)控,根本沒費多少功夫,就查出來了。
她就在家門口,上了錢二的車。
小胖說:“項隊,要不要叫人?”
“不用,這人我認(rèn)識。”錢二這個人貪財?shù)缓蒙�,就算他好色,也打不過阿嬌,順著行車路線一路查,查到車在哪個口下了高速。
項云黷開車找了過來,他到的時候到已經(jīng)暗了,鄉(xiāng)間很少有監(jiān)控探頭,但好在這座山新造了溫泉度假村,進(jìn)了度假村的范圍內(nèi)就有監(jiān)控探頭。
探頭顯示錢二的車往白家老宅那個方向開過去了。
項云黷在這條山路上轉(zhuǎn)了兩圈,都沒有看見白家大宅,他打開導(dǎo)航,導(dǎo)航女聲兩次告訴他已經(jīng)接近了目的地,可眼前除了深山幽林之外,什么也沒有。
他把車停在路邊,熄滅車燈,用手機當(dāng)電筒照亮山路往前步行,走了沒多久,就看見剛剛還是密林的地方,顯出一條路來。
項云黷抬頭看了看月亮,半邊是黃色,半邊是淡淡血色,他直覺的知道阿嬌就在紅月的那半邊。
項云黷沒有猶豫,一口氣往里走,走了沒幾步,再回頭看時,路又被密林掩住了,仿佛有一雙手推他前行,沒多久,耳邊就傳來了鼓樂聲,好像有什么人在辦喜事。
心里剛剛這么想,眼前就見送嫁的隊伍經(jīng)過,個個都像是電視劇里那種裝扮,一個個喜意盈盈,看見他就沖他抱拳賀喜:“新郎倌兒怎么在這兒站著,快上馬呀,新娘子都等急了。”
原來看不到盡頭的小道,赫然有一座大宅座落,廣屋高廈,門口懸著兩個大紅燈籠,在夜色中紅得扎人眼,將整條道路都染上了血色。
幾個人來拉扯他,不斷叫他新郎倌,項云黷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上了新郎裝束,胸口結(jié)著一朵紅綢花,面前還有一匹駿馬。
口袋里的鬼差證微微發(fā)燙,給他示警,就是沒有示警,他也知道這是假的。
花轎剎時就出現(xiàn)在他眼前,轎簾一掀,里面當(dāng)真坐著個新娘子,她玉手掀起鴛鴦戲水的紅蓋頭,露出半張臉。
眼睛烏晶晶的,腮邊有個小小梨渦,鼻尖翹翹,櫻唇一噘:“你快點嘛�!�
第49章
阿嬌今天聯(lián)盟了嗎?
模樣、神態(tài)無一不像,最像的是那一管聲音,尾音嬌滴滴往上挑,不論說什么都是像在撒嬌。
可項云黷十分清楚,轎子里坐的不是阿嬌。
但能學(xué)得這么像,說明這鬼物已經(jīng)見過阿嬌,說不定已經(jīng)困住了她,就算明知是圈套,也得往上撞。
幾個送喜的男男女女往項云黷身邊湊,簇?fù)碇像R。
還有七八個小孩子繞著花轎打轉(zhuǎn),想要偷看新娘子,又轉(zhuǎn)住項云黷說吉利話。
“恭喜恭喜新郞倌�!�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丫環(huán)從竹籮里掏出一把糖撒在地上,惹得幾個孩童爭搶,大家笑鬧不住,人人臉上都喜意盈腮。
臨時鬼差證在項云黷的口袋里發(fā)燙,似乎是在警醒他快些離開幻境,項云黷閉目凝神,耳中捕捉到一絲細(xì)微的山風(fēng)蟲鳴聲。
他抓住這個聲音不放,便能感到聲音越來越響,能聞得到松竹的清香氣。
耳邊鼓樂越來越輕,直往腦后退去,項云黷睜開眼睛,白宅還赫然在不遠(yuǎn)處,可眼前送嫁的隊伍越來越短,他又看見了那片山林。
隊伍里先是幾個孩子不見了,然后是喜娘媒婆不見了,最后他眼前只有一頂花轎,和花轎里坐著的假阿嬌。
她連笑意都未變過,目光中還有些好奇,好奇他究竟會不會跟她“成親”。
要是抓著那一絲清明不放,就能回到山間,但項云黷笑了一下,神思一松,把山風(fēng)蟲鳴輕輕放走了。
項云黷一言不發(fā),長腿一跨,翻身上馬。
鑼鼓聲重又在耳畔喧囂,花轎里的新娘子勾起檀唇,“嘻”一聲笑,蓋上了紅蓋,坐回轎中。
一回轎中,“阿嬌”就變了一張臉,紅蓋隨著轎手晃動掀起,先只看見丹唇,再看見玉膩子似的半張臉,轎身猛然一晃,蓋頭滑落下來,露出她另外半張臉。
皮翻肉綻,眼珠都凸了出來,只是一瞬,蓋頭又飛上去,蓋住了女鬼的臉。
馬沒跑兩步,就已經(jīng)到了大宅門前,媒婆喜娘扶新娘子出轎,把一根紅綢塞到項云黷手中,讓他把新娘子牽到堂前拜賓客。
項云黷在賓客中四處搜尋,卻沒看見阿嬌的身影。不知她被這個鬼物關(guān)在這宅院的什么地方,看來要找到阿嬌,得先制服女鬼。
項云黷十分配合,被鬧喜房的眾人送進(jìn)了西廂房。
廂房中也一樣花團錦簇,記中圓桌上還擺了一席酒菜,新娘子坐在雕花床上,賓客一下退得干凈,屋中就只余下一人一鬼。
新娘子依舊用阿嬌的聲音說話:“你來掀蓋頭,我替你挾菜�!�
項云黷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走到床邊,拿起喜盤里擺著的金秤桿,用力一掀,紅綢蓋飄蕩蕩揚起。
女鬼端坐勾唇,用半張阿嬌的臉問他:“我這樣,你還愛我嗎?”
項云黷心里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處變不驚,伸手過去,那女鬼一只眼睛里滿是驚詫,她的臉半邊是阿嬌的,半邊是被燙花的,項云黷竟然毫不避忌,臉上一絲厭惡之情都沒有。
女鬼怔忡時,項云黷手上鐵鏈飛出,繞住她的頸項:“可你不是她。”
女鬼美眸一瞬,嬌笑起來,這回是她自己的聲音:“好好好,好一個畫眉郎�!�
她說話也似念白,韻味十足,這句說完,頸間鐵鏈寸寸裂開,她又笑一聲,指尖在項云黷臉上輕輕一拂:“你很好,留下來當(dāng)新郎倌吧�!�
項云黷手里就只有韓剛給的這一條鐵鏈,眼看鐵鏈碎裂,眉頭一皺,但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又是女鬼的幻術(shù)。
只這一息女鬼便似游魚脫出鐵鏈,張揚大笑,笑完又道:“你這樣好,就別走啦,留下來等你的新娘子吧�!�
她飛出窗去,門窗隨即扇扇緊閉,屋中紅燭紅燈一齊熄滅,黑暗之中,只有項云黷手上的拘鬼鏈透出幽幽微光。
項云黷知道此地一切都是假的,他閉上眼睛,把感官神識放大,酒菜佳肴的香味消失了,他聞到一股酥油香燭味。
順著這味道,一直往前走,在將要撞上磚墻之即面前顯露出一扇門,項云黷走出這扇門,眼前瞬間一亮。
他就站在廳堂中央,兩邊高掛白燈,燈上貼著白字,擺了兩列紙幡紙馬,靈前燒著酥油香燭,所以他才會聞到蠟燭的味道。
項云黷一步邁出了幻境,再想進(jìn)去竟然不行,他找遍了前院,也沒有看見阿嬌,走到后院,看見屋里有燈火。
推開一看,里面一個人都沒有,但爐子上燒著茶,火還點著,水都還沒燒干。
他找到了阿嬌的屋子,鋪著小兔的毯子,一地的零食包裝袋,還有她的小背包,全擺在房間里,她還在幻境中,還沒出來。
女鬼就蹲在門外樹上看著,她特意開了一扇門,讓項云黷自己出去,再關(guān)閉幻境,不讓他進(jìn)來。
她本來極滿意項云黷的,真想將他留下來當(dāng)她的畫眉郎,沒想到他竟是個鬼差。
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想到阿嬌那張?zhí)一�,心中無比憤恨,留不下男的,就留下女的,剝下她這張漂亮的人皮,披在自己身上。
她死了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才遇上這么一張完美的人皮。
阿嬌滿院子的找女鬼,她前廳后院都去了,戲臺上鑼鼓點還在響,可已經(jīng)不見了唱戲的人,她站到高處,遠(yuǎn)遠(yuǎn)看見道士帶著錢二幾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zhuǎn)。
一會兒像是在爬梯,一會兒又像是下坡,來來回回只在原地兜圈子,沒一會兒幾人就累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