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陶淮南沒再說話,一直閉著眼睛想東想西,胃里實在難受,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睡得不算很踏實,可也真的睡著了。
醒了不知道時間,前面講課的老師已經(jīng)換了,這節(jié)是語文課。語文是第二節(jié)
課,陶淮南捏著手表放在耳邊聽了下時間,他睡了大概四十分鐘。
伸手往旁邊摸摸,摸到個人。
不知道是季楠還是遲騁,沒繼續(xù)亂摸,小聲試探著問:季楠?
遲騁其實一直在盯著他,從他醒了到他坐起來聽時間,到他伸手過來,到現(xiàn)在張嘴叫了聲季楠。
沒聽見回話,陶淮南醒透了一回神,心里一咯噔。
遲騁看著他,沒出聲也沒表情,手上抓了根筆無意識地轉(zhuǎn)了下。轉(zhuǎn)停的時候筆尖在紙上一磕,黑筆畫了深深一條線,同時把紙磕了個小窟窿。
那天下午的幾節(jié)課陶淮南都是跟季楠坐的。
季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吃飯回來遲騁已經(jīng)坐他那兒了,跟他指了指自己座位。季楠茫然地往那邊看看,陶淮南自己坐在座位上,低著頭。
季楠無聲地問石凱:咋的了?
石凱也不知道,那哥倆最近狀態(tài)不對。他沖季楠抬抬下巴:讓你坐你就坐吧。
季楠摸不著頭腦,坐下了,看看遲騁看看石凱,最后看看陶淮南,問:你倆戰(zhàn)火又升級了?
陶淮南欲言又止,不知道能說點什么。
季楠又問石凱:為什么是我?咋不是你?
石凱說:我哪知道。
季楠突然被換了位置坐在陶淮南身邊,雖然一腦袋蒙,但是熱心少年既然坐這兒了就自覺扛起了這個位置該有的責任,一會兒問渴不渴,一會兒問去不去廁所。
陶淮南一直搖頭:不渴,不去廁所,楠哥你別別跟我說話了。
不等季楠再問別的,陶淮南又趴下了。
季楠還在那兒說呢:有事兒跟哥說,不用不好意思,以后分班了說不定你就得楠哥罩著了。
陶淮南本來不想再跟他搭話的,這會兒趕緊說:你說話小點聲兒,噓噓。再說我不用罩,我自己可以。
季楠沒心沒肺慣了,腦子里干脆少根筋,坐這兒沒多久就嘮開了,前后左右都能搭兩句。
周圍都能聽見季楠在后面叨叨叨說個沒完,遲騁在前面學習做題,頭都沒回過。
有些事就沒法解釋,越描越黑。
比如陶淮南睡醒了張嘴叫了聲季楠這事兒,不管怎么解釋,解釋得越多就描補得越黑。
如果遲騁睡醒了坐起來喊了個別人名,陶淮南心里擰勁兒都能把自己擰死。
說我不需要你了在前,睡醒了喊季楠在后,再加上陶淮南和季楠都是文科,這讓他倆之間的矛盾突然就復雜了。
但陶淮南絕對不會讓遲騁因為季楠這事兒一直生氣,之前的氣可以,這個不行。他倆怎么樣都是他倆之間,跟別人都無關(guān)。
放學路上有司機,回家了哥也一直在,陶淮南沒能找著機會跟遲騁說話。
晚上遲騁還是拿著毯子去了沙發(fā),陶淮南叫了他一聲,遲騁沒理他。
十一點半,哥早睡熟了。遲騁關(guān)了所有燈,屋子里靜悄悄的。
哥房間沒關(guān)門,陶淮南房門也沒關(guān)。
陶淮南從房間里慢慢摸出來的時候,遲騁皺了下眉。
陶淮南是光著腳出來的,小心地避開茶幾和其他障礙,摸到遲騁這邊。他蹲在遲騁面前,說:你跟我生氣可以,別帶著季楠。
遲騁眉擰得更深,開口回了一句:行,知道了。
咱倆的事是咱倆的事,和誰都沒關(guān)系,陶淮南手搭在沙發(fā)上,組織著語言,又怕哥聽見,壓得極低,和他更沒關(guān)系。
我說我知道了。遲騁聲音沉沉地砸了過來,幾乎是帶著冰碴的。
陶淮南不敢再說別的,他們相對著沉默了好半天,最后陶淮南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他想摸摸遲騁,又怕遲騁躲。
猶豫著轉(zhuǎn)身,腳步還沒邁出去,陶淮南聽見遲騁在身后冷冷地開了句嘲諷:你挺護著他��?
陶淮南猛地轉(zhuǎn)身,眼睛都瞪大了。
我護著誰了?陶淮南聲都顫了,我怕你更生氣怕得頭都疼,我護著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幾個事兒。
1.提前強調(diào)一下文案最后一句和立意,誰也不用心疼,沒誰錯更多,都得成長。小遲為了早點回來差點讓他爸打死的時候以及在學校掄椅子打人的時候沒嫌他烈,現(xiàn)在和以后也別嫌他脾氣大。小南靠他的軟乎和細膩哄這個哄那個的時候覺得他甜,現(xiàn)在和以后也別嫌他敏感矯情。就是倆小孩子,本性就那樣。
2.每一個情節(jié)對我來說都有它必須存在的道理,我認為它有必要才會寫,連載看文和完結(jié)是不一樣的,我知道你們等一天只看到三分鐘的感受,這一天不出點東西就感覺沒滋沒味的,可我不可能每一章都讓你們燥起來,多數(shù)時間只能是溫吞的。
3.能看到這兒的,或者說能買v跟著看的,每一位都是很溫柔的朋友,尤其對我來說,我真的很感謝。感恩支持。
第62章
本來話都說完了,
陶淮南已經(jīng)打算回去睡了。
然而遲騁這一句太扎人了,直接把陶淮南釘在了原地。
我說這些是為了護著他?陶淮南難以置信地朝著遲騁的方向,你真這么覺得嗎?
遲騁在黑暗里沉默地盯著陶淮南,
陶淮南在他的視線下呼吸越來越重。壓抑了這么多天,
陶淮南知道遲騁生氣,
大氣都不敢喘,這會兒情緒突然被遲騁這么一句話給戳了個小窟窿,漏了個縫。
他走回來,直到腿挨上遲騁,
聲音也不像剛才那樣壓著:你和我生氣我快難受死了,我還有心思護著誰啊?
陶淮南指指自己心口,
低頭跟遲騁說:我每天這兒都堵著,
我晚上睡不著,白天也都想著這事兒
陶淮南重重地吸了口氣,指尖都有點哆嗦著,
聲線里也帶著抖:我是很弱,我就是個廢物,我誰也護不了
陶淮南頓了一下才能繼續(xù)把話說完,他執(zhí)拗地朝遲騁的方向低著頭,其實他不知道他的方向根本沒對準,
站得有點偏了。瞎子就是這樣,以為朝著想見的人,
實際針對的只是空氣。再開口之前緩了會兒才說: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我也能護著別人,
那我只想護著你和哥但我不能啊,
你們才是我的倚仗。
他聲音越來越壓不住,哥房間的門沒關(guān),
陶淮南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了。他跟遲騁這些天亂糟糟的狀態(tài),那些壓抑和為難的情緒把陶淮南壓到爆發(fā)的臨界點了。
遲騁朝他伸了手,陶淮南的指尖冰涼,陶淮南把手抽走了。
行了。遲騁出了聲,再次伸了手,不說了。
陶淮南也再次把手抽走了,順勢抬起來在眼睛處很用力抹了下,那力道一看就知道眼睛得被蹭紅了:我哪可能在你面前護著別人為了別人跟你對著干,你不傷心��?
遲騁再牽他的時候用了點力,陶淮南掙不開了。
不知道哪個字把遲騁戳中了,遲騁捏著陶淮南的手,死盯著他:你還知道傷心?
我怎么不知道?陶淮南喘氣的時候胸腔都跟著劇烈起伏,另一只手往前推了遲騁一把,我又不是沒長心我怎么不知道?
再說下去哥真得醒了,但陶淮南現(xiàn)在什么都不顧了,他整個人都有點抖:你當我愿意的?我一點也不想長大了,現(xiàn)在一想想要繼續(xù)長大我都害怕,像小時候一樣多好呢。
長大了不可以什么都由著心,陶淮南又重重地蹭了蹭眼睛,拿自己撒氣,你真當我愿意呢?
陶淮南像這樣吵架的時候不多,他倆之間通常是遲騁發(fā)火,他在一邊不敢吭聲。今天的陶淮南冒了小刺,情緒有點要失控的意思。
我想閉著眼睛像小時候一樣什么都不管就扣著你,可長大了連
怎么了這是?哥的聲音從他房間里傳出來,到底還是把他吵醒了。
陶曉東穿了拖鞋走出來:吵什么你倆?
陶淮南擰著脖子不說話,遲騁說了聲沒事兒。
最近你倆就別別扭扭的,陶曉東開了燈,半夜還鬧起來了?
遲騁被燈晃得瞇了瞇眼,陶淮南對那點微弱的光線并不敏感,眼睛都不眨一下。燈光下能把他看得很清楚,臉上掛著半截沒擦下去的大淚珠,已經(jīng)滑到了臉頰處,眼睛周圍紅通通的,一半是情緒激動激出來的,一半是剛才用手蹭出來的,在冷光燈下,本來就白的皮膚這會兒看著帶著點狼狽的可憐。
耍什么脾氣呢你?陶曉東揉揉他腦袋,把臉上那滴大水珠給抹了,半夜不讓睡覺在這兒氣你小哥��?
遲騁還攥著他手腕,陶淮南抿著唇不說話。
陶曉東想把他倆分開,扯了扯陶淮南:有事兒明天說。
陶淮南一邊繃著下巴倔著不出聲,明顯還氣呼呼的。一邊也沒去掙遲騁的手,沒跟哥走。
沒事兒,哥。遲騁松開陶淮南手腕,轉(zhuǎn)而換成牽他的手,陶淮南沉默著悄悄也回握他,遲騁拇指刮刮他手背,跟陶曉東說,你回去睡吧。
平時也不見你倆吵,啥事兒啊還鬧起來了。陶曉東余光看見他倆牽著的手,沒刻意去看,只說,不然就來一個跟我睡,別回去再犟個沒完,明天上不上學了。
要去也只能是陶淮南去,陶淮南搖搖頭說:不了。
陶淮南一個漏了氣的小氣球,讓哥出來給堵上了。哥在面前站了幾分鐘,什么情緒都過去了。
陶淮南被遲騁牽著回了房間,嘴閉上了什么都不說。
剛才在燈底下眼角紅得有點嚴重,睡衣袖子邊把眼角蹭得厲害,這會兒有點疼。陶淮南抬手想摸摸,遲騁給攔了,讓他別摸。
剛失控發(fā)了個不大不小的火,這會兒陶淮南面對遲騁帶著點小別扭。說不上來是剛才的情緒沒過還帶著沒來由的氣,還是激動過后的不好意思。
遲騁把門關(guān)上了,陶淮南坐在床邊,遲騁站著問他,聲音聽起來沒有之前那么冷了:長大了連什么?
陶淮南沒太明白,下意識抬頭,張了張嘴。
反應過來之后又把嘴巴合上,頭也低下去了,脖子露出一截脆弱的弧度。
遲騁一直站在面前等著他說,陶淮南過了半天才低聲道:連你是我的小狗,都不敢說了。
遲騁沉默了好半天,陶淮南說完這句也沒再出聲,時間緩慢流動,房間里一切都是寂靜的。
后來遲騁蹲了下來,手搭上陶淮南拄著床沿的手背。
我說過不用你長大,遲騁單膝點著地,蹲在陶淮南身前去看他,慢慢和他說,不用你考慮那么多。
陶淮南手指動了動,然后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你推開我,因為這因為那都不行。遲騁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帶著堅決,是不容拒絕的語氣,不可以。
===第44章===
他說不可以的時候甚至有點兇,可是陶淮南并不覺得害怕。
你發(fā)現(xiàn)沒有,陶淮南。遲騁摸了摸他的臉,在他臉上輕輕地刮,你越來越知道怎么讓我疼。
陶淮南猛地一顫,這句話讓他頭皮都麻。
你說最怕我生氣,其實你根本不怕。遲騁低聲說話時聽起來其實是溫柔的,他現(xiàn)在也的確是溫柔的,他不帶任何脾氣地平和地說著話,可每一句都讓陶淮南心顫。
你越來越知道怎么才能治我,你故意把自己摔出傷,故意跟我說你長大了,你往我身上扎刀子越來越狠了。這樣能讓我生氣,可你也知道我就算生氣也沒什么。
遲騁放下手,又重新蓋上他的手背,聲音又平靜又溫和:你長大了懂了好多東西,以后會明白更多,然后去做那些你覺得對的事。你知道怎么對付我,怎么下刀最準。
陶淮南眼淚砸在自己膝蓋上,燙得他火燒一樣。
遲騁一句話就是一個火點,把他心燒成一個個火窟窿。
遲騁一聲疼讓陶淮南整個人都慌了,他去摸遲騁的臉,摸他的眼睛和嘴。他想說對不起,想說你別疼。
別再長大了,遲騁親了親陶淮南的手心,聲音輕輕地叫了他一聲,小孩兒。
陶淮南剛才在客廳跟遲騁吵架的時候掉了幾個大淚珠,那是情緒上來了拱出來的。這會兒卻怎么都止不住,心口像被人捏住了持續(xù)地疼。
你別疼,陶淮南在遲騁肩膀上蹭眼睛,你別疼是我錯了,都是我做得不對。
遲騁反手扣著他腦后,輕輕抓著他的頭發(fā)。陶淮南一下下去親遲騁的脖子,又小心又誠懇:你說這些我很難過小哥對不起。
遲騁的脈搏穿過薄薄的皮膚挨上陶淮南的嘴唇,有規(guī)律的跳動能帶來跟聽心跳一樣的安全感。陶淮南難舍地吻著那里,顫抖著說:我再也不了。
這晚陶淮南窩在遲騁懷里,緊緊地抱著他。
他把臉埋在遲騁身上,把自己變成跟馳騁一樣的體溫,染上跟遲騁一樣的味道。
遲騁偶爾拍拍他的后背,陶淮南哭過之后,伏在遲騁身上時不時抽氣。
這么大了哭過之后還像個小孩兒,每次哭完得抽搭半天,哭過好久之后還得抽氣緩緩。
還哭呢?遲騁往后仰了仰,去看他的臉。
關(guān)著燈的房間里盡管有月光也仍然看不清眼淚,遲騁伸手去摸摸,陶淮南抓住他的手貼在心口,啞聲說:沒哭了。
沒哭抽什么抽?遲騁說。
剛哭完不得抽會兒么,陶淮南吸吸鼻子,沒在裝哭。
你可別裝了,真哭都夠煩了,遲騁曲起手指在他眼尾旁邊敲敲,疼不疼了。
一點兒。陶淮南又把臉貼回遲騁身上,天馬行空的腦子不知道怎么又轉(zhuǎn)到哪兒去了,臉扣在那兒說,我真的沒有護著季楠。
遲騁嗯了聲,好像又有點不耐煩,說:知道了。
折騰到這會兒已經(jīng)后半夜了,這一宿覺基本是沒得睡了。
陶淮南滿心情緒也根本睡不著,他一直想著遲騁剛才說的話,那些話在他腦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陶淮南始終忘不了。
遲騁也沒睡,可他們也沒有再說話。
他們像無數(shù)個晚上一樣抱在一起,聽著彼此的心跳。直到月亮慢慢變淺,直到天漸漸發(fā)白。
緩慢的光線變化陶淮南感覺不到,眼前有光傳過來的時候,他感覺遲騁親了親他微微刺痛的眼睛。
遲騁用嘴唇咬了咬陶淮南腫了的眼皮,說他:哭成腫眼泡了。
嘴唇貼在眼瞼上的溫度有點熱,陶淮南舒服得哼了兩聲,手在遲騁睡衣上輕輕抓了抓。
第63章
陶曉東早上一出來,
看見陶淮南的眼睛,驚訝地嚯了一聲。
這哭精,陶曉東竟然還有心思樂,
你看今天上學別人笑不笑話你。
笑話我干啥,
陶淮南摸摸眼皮,
一會兒就好了。
陶曉東對他倆昨晚那場吵架一句沒問,他對倆小的之間的事兒向來不多管,幾乎就是放養(yǎng)狀態(tài)。小孩子之間有小孩子的相處模式和小秘密,大人跟著摻和有時候會讓原本簡單的事變得更復雜更嚴重。
對這倆小孩兒就更是了,
他們太親密了,他們之間有時候陶曉東會覺得連他都插不進去。
這段時間他們倆一直鬧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