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和遲騁都是在這出生的孩子,但遲騁對這里的感觸沒陶曉東深。
遲騁對這里根本沒什么感情。這兒留給他的沒有好的記憶,只有疼和冷。
回來了?遲志德正站在門口抽煙,看見他們?nèi)齻走進(jìn)來,吐了口煙,平靜地打了聲招呼。
遲騁沒說話,陶曉東問:怎么樣了?
等著咽氣,沒意識了。遲志德這些年變化很大,他兩鬢頭發(fā)都花白了,臉看著也很顯老。穿了件米色的夾克和舊牛仔褲。
人或許都會變,他現(xiàn)在看著和以前有點不同。
遲騁進(jìn)去看老人,陶淮南跟著他。陶曉東也進(jìn)去看了看,老人躺在床上,衰老的臉上是木然僵硬的昏睡,嘴巴張著,老相盡顯。
陶曉東再出來的時候遲志德還在抽煙,也遞了一根過來給陶曉東。
陶曉東接了,就著遲志德的火機(jī)點了火。
他們站在門口各自沉默著抽了根煙。完全不同的人過著不同的人生,即便曾經(jīng)一起在這片土地上打著滾長大,可現(xiàn)在一起站在這處,也是沒有一句話說得出來。
房子里有股陳舊的腐味,陶淮南站在遲騁身后,默默站著。
這是遲騁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是他挨打的地方。陶淮南看不到,也不想摸。他對這里半點不好奇,遲騁不屬于這里。
遲志德走進(jìn)來時,陶淮南往遲騁身上貼得近了些,即使知道遲志德并不會做什么了,可也還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hù)遲騁。
高中了吧?遲志德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遲騁。像是沒話找話,也像是看著他們覺得有點恍惚。
遲騁沒回他話,跟沒聽見一樣。
遲志德也沒真的很想問,遲騁不回他話他就自己坐在桌子前,用手機(jī)打著在線麻將。手機(jī)里人聲傳出來,三條五筒聽牌自摸,聲音不大卻讓人聽著心煩。遲騁微擰著眉回頭看了他一眼,遲志德感覺到他視線,抬抬眼倆人對視上,遲騁不耐煩地轉(zhuǎn)了回去。遲志德也沒把手機(jī)聲音關(guān)了,還在繼續(xù)幺雞。
遲騁奶奶是摔一跤摔成這樣的,摔成了腦溢血。不知道是先血管破裂才昏迷摔倒的,還是先摔倒才導(dǎo)致的昏迷。遲志德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個小時以后,什么都來不及了。
縣醫(yī)院去過了,做了個腦CT,大夫直接讓回來準(zhǔn)備后事。
遲志德直接把老太太拉了回來,在家總比在醫(yī)院強(qiáng)。這個小屋是老太太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半生眼淚都流在這里,即便是這樣可也總歸是個家,比灰白的醫(yī)院病房多點人氣。
鄰居們陸續(xù)過來看她,老家叔叔也來了。這些年陶曉東家的地和房都給老家叔叔用著,每年把地包出去的錢陶曉東也沒要過,老家叔叔也一直幫陶曉東照看著遲家老太太。
早就不行了,糊涂了。老家叔叔低聲跟陶曉東說著話,見誰罵誰,精神都有點不好了。
陶曉東問:遲志德回來干嗎來了?
就說回來看看,老家叔叔嘆了句,到底是母子連心唄,好么生的他還回來了,趕上了。
陶曉東沒再說別的,脫了外套給遲騁披上了。遲騁身上只穿了件T恤,風(fēng)一吹衣服貼在身上,顯得少年身形又瘦又單薄。
老太太一點意識也沒有了,只�?跉饴卮K龥]睜過眼,身上的衣服是鄰居家一個膽子大的嬸子給換的,遲騁給她搭了把手。
在遲騁印象里,她該比現(xiàn)在長得高些。換上又寬又大的壽衣,老人躺在那里只剩下短短一截,干癟的身形像一截枯枝。
到了晚上人就都散了,老人這口氣還維持著,一直沒咽。
屋子里站著的再次只剩下了陶家三兄弟和遲志德,遲志德煙癮很重,把屋子里染得都是煙味。遲騁抬眼掃他,說:你出去抽。
遲志德竟然也沒發(fā)火沒罵人,只是抽著的煙一直沒掐滅,沒反應(yīng)。
陶淮南早就嗆得受不了了,他對氣味很敏感。遲志德一口煙噴過來,陶淮南沒忍住咳了兩聲,遲騁回頭看看他,說:哥你帶他去睡。
陶淮南馬上拉住他的手說:我得陪你。
我不用你陪,遲騁刮刮他手背,說,你跟哥去睡覺。
我不,陶淮南搖頭,你不用管我。
陶淮南難得執(zhí)拗,這一年多他都沒怎么跟遲騁說過不了。這天陶淮南哪也不去,一直在遲騁這兒陪他。屋里有一個即將咽氣的老人,換作別處陶淮南或許會害怕。但是遲騁在這兒,除了那個幾乎不算人的遲志德,這是遲騁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個親人。
把她送走之后,遲騁就徹徹底底只有陶淮南和哥了。
陶曉東也沒走,他出去給遲騁弄了點吃的過來,遲騁吃了幾口。
其實遲騁臉上沒有多悲痛,他更多的是麻木。他對這里,以及這里的人,確實沒有很多感情了。奶奶這幾年厭惡遲家人厭惡他,可當(dāng)年他還小的時候奶奶也曾經(jīng)護(hù)著他,在遲志德快把他打死的時候攔過。在醫(yī)院里奶奶那一跪把遲騁托給了陶曉東,不管是出于給孩子留條命還是想要解脫,都是改了遲騁的命。
遲騁看著閉眼昏睡著的老人,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夜里遲志德躺在里屋的炕上打呼嚕,告訴遲騁老人咽氣了叫他。
遲騁一句話也沒跟他說過,扯了把塑料凳子過來坐在床前,沉默地坐著。
陶曉東在外面院子里坐著,村里的晚上總是格外黑。他托老家叔叔給找了個當(dāng)?shù)氐年庩栂壬�,后續(xù)需要的一切東西他都帶來了,有經(jīng)常合作的殯葬用品店,一車都給送了過來,這會兒連車帶人都停在院子里。
陶淮南的椅子就挨著遲騁后面坐,他靠在遲騁身上,手環(huán)著他的腰,整個人貼在遲騁背上。熱乎乎的身體和呼吸一直包圍著遲騁,兩個人互相依靠著,后來陶淮南臉貼著遲騁的肩膀睡著了。
老太太是天快亮的時候走的,費力地喘了會兒,最后終于咽了氣。
在她喘得越來越艱難的時候,遲騁就已經(jīng)不顧陶淮南意愿把他抱了出去。陰陽先生提前說過,老人走時不要讓瞎小孩在跟前,怕沖著他。
其實對這些他們都是不信的,但遲騁還是提前把陶淮南弄了出去。陶淮南摟著他不松手,遲騁輕聲哄他說:乖一點。
陶淮南摸著他的臉,搖頭:我不怕那些,我陪你。
我不用陪,別進(jìn)去,遲騁跟他貼了貼臉,你聽話。
夜里溫度下降,兩人的臉都冰涼。陶淮南皺著眉,說:不要推開我。
不推開你,你在這兒陪我,我知道你在。遲騁親了親他的嘴,你是最聽話的,是不是。
他這樣低聲哄著說話,陶淮南實在招架不住。
他紅著眼睛,還想再說點什么,可也不想再讓遲騁分心。他點點頭,抱著遲騁的脖子,吻吻他的臉,說:我最聽你的話。
有陰陽先生在,一切事情都按部就班。遲騁被指揮著做這做那,讓磕頭就磕頭,讓干什么干什么。
他機(jī)械地聽著陰陽先生的指示,跟著遲志德一起完成很多步驟。
陶淮南被遲騁鎖在車?yán)锊蛔屗鋈�,哥也沒給他開門。他坐得端端正正,聽著外面嘈雜的聲音,想象著遲騁在那邊的神態(tài)。
陶淮南一共回了老家兩次,一次是葬爸媽的時候,一次是遲騁奶奶去世。
當(dāng)年爸媽的骨灰裝在棺材里擺在院子,遲騁光著身子被他爸?jǐn)f得慌不擇路,逃進(jìn)他們家。那會兒他還叫遲苦呢,話也不會說一句。
現(xiàn)在他是陶淮南的遲騁了,長得很高,聽別人說他現(xiàn)在挺帥了,不丑了。
陶淮南想要抱著他,抱抱當(dāng)初那個凍僵了搶他牛奶的小男孩,但他被鎖在車?yán)锍霾蝗�。屋里的男孩失去了他最后一個親人,從此他只有一個家了。
第67章
那一宿遲騁一夜沒合眼,
陶淮南也一樣。
前半宿他在屋子里陪,老人咽氣之后他在院子里陪。院子里人來人往,有聞訊來送一程的鄰居,
也有幫著忙活擺殯葬用品的店老板和伙計。陶淮南剛開始被遲騁鎖在車?yán)锊蛔尦鰜恚?br />
后來陶曉東把他放出來了,
陶淮南也沒有非要進(jìn)去,他不想讓遲騁操心他。
===第47章===
陶淮南在一個不礙事的墻邊站著,周圍人聲嘈雜,一時間陶淮南突然恍惚地想起小時候那次了。那時候哥要給爸媽守靈,
院子里每天人來人往,遲騁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臟小孩,
每天在墻根兒蹲著。剛開始陶淮南怕他,
等后來不怕了就跟他一起蹲著。那時候也和現(xiàn)在一樣,大人們各忙各的事,瞎小孩和臟小孩找個空地不礙事就行。
現(xiàn)在瞎小孩還是這樣站著,
臟小孩已經(jīng)長成了能扛事的大人。
遲志德想要把老人土葬,他們這兒從前老人過世多數(shù)都是土葬。但現(xiàn)在不行了,沒有火化證后續(xù)很多事都會很麻煩,所以他們還是得把老人拉倒縣城殯儀館去。
遲志德再怎么不靠譜,這種時候看起來也像個正經(jīng)人一樣忙著。殯儀館的車來接的時候,
遲志德抬著拆下來蓋著黃布的門板,嗚嗚地哭了半天。天已經(jīng)亮了,
深秋的天凍得人有些冷,配上時而夸張時而哀凄的哭聲,
更是讓人不自禁地發(fā)抖。
遲志德雙眼通紅,
把門板抬上車時,喊了幾聲媽。
陶淮南后背貼著墻,
跟著車離開之前,遲騁朝他走過去,把陶曉東之前給的外套脫了下來罩在陶淮南身上:別貼墻,涼。
你穿,陶淮南把衣服推回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遲騁和他說:等會兒你別去,你在叔家等我。
陶淮南說:我想陪著你。
遲騁不想讓陶淮南去那種地方,迷信那些東西信不信先不說,可總歸是一個讓人去了就壓抑的地方,而且冷。人多事雜,遲騁顧不上他,又怕他磕碰。
遲騁于是把他按在懷里抱了抱,貼在耳邊說:在這兒也是陪我,我很快就回來。
陶淮南看不到他,只能抬手去摸他的臉,說:你別難過。
遲騁背對著身后嘈雜的人群,親了親他的臉,說嗯。
遲騁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他沒經(jīng)驗。跟陶淮南說著很快回來,可一天他都沒能回來。老人要在冰棺里存一天,明天起早才能入殮,這些遲騁提前不知道。陶曉東陪著遲騁過去了,陶淮南被老家嬸兒給領(lǐng)回了家。
嬸子對他很熱情,陶曉東這些年對他們家照顧很多,房子和地都白給他們用,平時托老家叔叔照顧遲騁奶奶,當(dāng)然也會帶著他們一份。
陶淮南心里惦記遲騁,沒太多話說。但嬸子怕招待不好他,一會兒給端點這個一會兒給拿點那個,陶淮南吃不下什么,還要時�;卮鹚膯栐�。
嬸子一直感嘆著小孩都長這么大了,偶爾還嘆息著說遲家小孩子有福,走大運了。
村里人都這么覺得的,陶淮南看不到他們打量遲騁的眼神,但是他耳朵靈,別人小聲的嘀咕他都聽得到。
有人說遲家小孩命好,被陶曉東撿回去給瞎子弟弟作伴兒,哪怕一輩子伺候個瞎子也值了。另外的人反駁他說,啥一輩子,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等陶曉東老了呢?到時候心里記著情分的能幫著照看照看,心里沒有的誰還管那些羅爛事兒。
外人總是喜歡憑自己的臆斷去揣測別人家的事,陶淮南聽著他們說那些,卻也不生氣。
在別人嘴里他從小就是個拖累,小時候拖爸媽,后來拖哥哥,現(xiàn)在拖遲騁。聽得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遲騁晚上也沒回來,他給陶淮南打了個電話。
陶淮南剛吃過晚飯,嬸子準(zhǔn)備了好大一桌飯菜,陶淮南強(qiáng)吃了些,他是真的不餓。遲騁在電話里說今天不回來了,讓他自己早點睡。
陶淮南說:好的。
遲騁說:等會兒我讓哥回去,他陪你。
我不用陪,哥陪你吧,他回來也不放心。陶淮南坐在炕上,抱著膝蓋,小聲和遲騁說話,你吃飯了沒有?
遲騁說吃過了。
村里人家都有大園子,種了菜和果樹,園子側(cè)面有一趟牛棚。老家堂哥把牛一個個趕了回來,從窗子底下經(jīng)過,能聽見牛悶悶的哞聲。
陶淮南臉朝著窗戶,手里拿著電話,聽得見遲騁在那邊的呼吸聲。
遲騁叫了他一聲小孩兒。
陶淮南輕輕地應(yīng)了,說小哥。
隔著電話也不說太多,他們現(xiàn)在不在一處,可兩個人卻都覺得離對方很近。
陶曉東給他倆請了幾天假,他想等這邊都完事兒了再回去。以后遲騁應(yīng)該不會再回來了,還是應(yīng)該好好送一程。
遲騁也沒說非要回去,他一直挺配合,該他作為孫子應(yīng)該做的事他都做了。
村里也跟過來了一些人,平時無論關(guān)系好壞,誰家有什么事的時候村人也都會到場。他們時�?纯催t志德再看看遲騁,眉眼間還是能看出像來,可是遲騁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跟遲家人不一樣了。
遲志德蹲在殯儀館的空場上抽煙,遲騁剛打完電話進(jìn)去了。陶曉東拎著幾瓶水走過,也給遲志德遞了一瓶。
遲志德接過來,沒喝,立在腳邊。
他叫住陶曉東,說:嘮會兒。
陶曉東看他一眼,問:有話說?
可能這次見面是因為喪事,遲志德整個人一直都顯得有些頹喪。他母親剛剛?cè)ナ�,即便幾年都不回來一次,可這會兒他看起來仍然有點悲傷。
或許再無賴的人終究還是有點人性吧。
陶曉東站在他旁邊,旁邊停著輛小三輪,陶曉東靠著三輪,垂眼看著遲志德。
我一直整不明白你,遲志德咬著煙,蹲那兒說,又不是你兒子,你圖點啥?
陶曉東輕嗤一聲:你要是整得明白也就不是你了。
損我啊?遲志德也冷笑了下,吐了口煙說,你還真別跟我裝善人,我就不信你要沒那么個弟弟,你能撿個孩子回去,你閑的啊?
陶曉東沒跟他犟這個,本來么,最初領(lǐng)遲騁回來就圖這個�?蛇@么多年過去了,不管當(dāng)初怎么想的,日子過著過著也就沒人總想著那些。
養(yǎng)個小貓小狗尚且動心,何況養(yǎng)大個小孩兒。陶家這哥仨感情公認(rèn)的好,說起這個陶曉東絕對是坦坦蕩蕩的,沒虧過遲家什么。
你也不用怕我訛?zāi)�,沒那心思,遲志德撩起眼皮看看陶曉東,又遞給他一根煙,挺神奇,真是誰養(yǎng)的像誰,我看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像我和我爸了,倒還挺像你。
你也訛不著,陶曉東接過他的煙,沒抽,放在嘴里只咬著過濾嘴,成年了。
夠他媽快的。遲志德感慨地說了句。
他們倆之間真沒什么說的,遲志德這么多年喝酒喝得,記性很差了。小時候的很多事他都想不起來了,小時候也曾經(jīng)一起玩過,這些他已經(jīng)很模糊了。陶曉東雖然記得,可又從小就看不上遲志德,他倆也從來不是什么小玩伴。
因為遲騁他倆才算是有了點牽扯,可又算不上。所以硬嘮也嘮不出什么,沒話好說。
陶曉東也沒急著回去,里面空氣不好,又冷。他索性靠著小三輪跟湯索言發(fā)了會兒微信,湯索言這時間剛下班到家,正邊做飯邊陪陶曉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
他倆關(guān)系還挺好�。窟t志德問。
陶曉東眼睛落在手機(jī)上,沒抬眼,只問:誰?
遲苦和你弟。
遲騁。陶曉東糾正了下,然后說,他倆一直好。
還給改名了?遲志德嘲諷地笑笑,怎么沒把姓也改了。
陶曉東沒搭他這茬,手指還在手機(jī)上敲著。
早上我看見他倆親嘴兒了,遲志德蹲累了,直接往后坐在地上,舒了口氣換了個姿勢,還是我看錯了?
陶曉東視線從手機(jī)上挪到他臉上,盯了兩秒說:你看錯了。
昨天在屋里他倆也一直摟著,真他媽夠親的了。
陶曉東把消息回完,揣起手機(jī),遲志德說:得回你家那是個男孩兒。
遲志德說這話還真沒別的意思,也沒多想什么,倆男孩兒能有什么事,無非是覺得城里孩子夠黏糊的。
他跟陶曉東提這個也沒別的心思,沒話找話硬聊會兒天。
陶曉東不跟他聊了,拎著一兜水進(jìn)去了。遲騁正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陶曉東把水給他,遲騁說:你回去吧哥,陶淮南自己在那兒不行。
陶曉東摸了摸他腦袋,掌心貼著后腦勺,來回摸了兩把,說:他沒事兒,不用管他。
遲騁又說:你昨晚就沒睡,別熬著了。
陶曉東坐在他旁邊,頭往他身上倚了下,枕著遲騁的肩膀,閉著眼說:哥陪你。
陶淮南自己在那兒過了一夜,僵硬地躺了一宿,他就沒怎么睡著。哥和遲騁都不在,這樣的陌生地方陶淮南肯定睡不著,而且他擔(dān)心遲騁。
遲騁是第二天上午回來的,一大早入殮,取了骨灰再一路拉回來,回來就已經(jīng)九點多了。
陶曉東自己開車過去的,車上只有他們倆。遲志德和其他人都直接回遲家了,他倆先去的堂叔家。
堂叔兒子穿了身大褂正要去放牛,看見他倆回來,意外地喊了陶曉東一聲哥。
遲騁徑直進(jìn)屋去找陶淮南,陶淮南已經(jīng)聽見他倆回來了,正坐在炕沿邊扭著頭朝著門的方向。遲騁推門一進(jìn)來,見陶淮南衣服穿得板板正正,頭發(fā)支著一撮,輕輕擰著眉。遲騁走過去,陶淮南抬起胳膊。
遲騁直接俯身抱住他,陶淮南身上一股淡淡的柴火味兒,遲騁一只手捏了捏陶淮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