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付予還的媽媽怎么肯放棄,她在付予失蹤的6個月后,毅然獨自踏上了尋找丈夫的路途。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托母親照看的兒子也偷偷跟了過來。
游己恍然大悟:“難怪付神對那三個小家伙躲治療艙的事一點都不驚訝,還偷偷放水帶他們離開�!�
小付予還躲在一個小小的治療艙里飄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
直到媽媽發(fā)現(xiàn)了他,可那時他們所乘坐的船艇已然進入輻射區(qū)地界,再沒了出去的道路。
游己一路跟著付予還精神海中的記憶成像,與他們一同經(jīng)歷了全部的尋夫?qū)じ钙D辛。
看到付予還的媽媽給錢問路,卻被搶走了所有的食物,看到小小的付予還挺身擋在媽媽身前,護著媽媽與人廝打的模樣。
他看著付予還流血受傷,看著他被人摔得很遠。
游己捏緊拳頭,罵了句臟話。
好不容易,付予還的媽媽帶著付予還終于找到了無人區(qū)。
這一次,付媽媽怎么也不肯讓兒子進入無人區(qū),為了防止小付予還又偷偷跟著,她親手將小付予還綁在了一根大柱子上。
再后來……
游己一腳踹向一只體型龐大,有他腰部那么高的巨型犬。
就在剛剛,這只看起來像是某類藏獒的巨型犬將付予還媽媽的身體啃咬得七零八落。
游己試圖擋住付予還的眼睛。
試圖阻止無論如何掙扎也掙脫不開繩子的小付予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媽媽被咬死。
但就和他的腳尖穿過巨型犬身體卻如一陣輕煙消散了一般,他同樣擋不住付予還通紅充血的眼。
巨型犬解決完付予還的母親,又向無人區(qū)外被綁著的小小少年撲去。
游己雙手微顫,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沒有絲毫猶豫,反身抱起柱子上的小付予還。
繩子應聲斷成數(shù)節(jié)落到地上,游己什么也沒管,“操”了聲對著大狗就是一陣踢踹。
“你在做什么?”此時,20歲付予還的聲音叫醒了游己。
游己劇烈喘息了兩下,故作輕松道:“還能干什么,拳頭癢了活動活動�!�
付予還沉默了會兒,而后說:“不要干預記憶成像里的東西,改變不了還會損傷你的精神力�!�
游己哼笑一聲:“我樂意�!�
在大狗撕咬付予還的母親,付予還只能干看著聲嘶力竭掙扎的時候,游己已經(jīng)明白為什么這段記憶會在付予還覺醒異能后被自動封存。
游己作為一個局外人,都看得咬牙切齒全身發(fā)抖,那么身為親歷者,只有13歲的小付予還呢?
出于異能者的精神力防護機制,這段成像太過慘烈,哪怕付予還什么都沒說過,身體本能卻已經(jīng)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封存記憶,除此以外,沒有回避傷害的辦法。
這是精神力作出的判斷。
而這段記憶之中的小付予還,則不出意外將被永遠禁錮在無能為力的痛苦之中。
游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忍到了極限。
他從小父母恩愛、生活富足,遇到過最大的挫折大概也就是第一次執(zhí)行穿越任務就穿錯了時間。
所以,當大狗轉(zhuǎn)而撲向柱子上的小付予還時,游己真的忍不了了。
他將所有精神力觸角悉數(shù)釋放,在付予還的精神海中凝結(jié)成實體。
他才不管可能會有的嚴重后果,他才不管改不改變得了過去,他只知道此刻他快要氣瘋了。
什么也做不了看著朋友受辱受罪,他活了十八年,從沒像現(xiàn)在這么憋屈過。
“專心觀察�!备队柽冷靜道,“無人區(qū)里有個人,你看到了嗎?”
付予還的左手右腳是怎么沒的,游己不需要看下去也能知道后事。
而付予還所說的那個人,游己瞥了眼便收回視線。
懷中抱著小小的付予還,游己順了順小孩凌亂的黑發(fā),低聲應道:“看到了,我一定幫你把他揪出來�!�
大概聽出游己的語氣有異,付予還頓了頓,問:“是汪山嗎?”
游己還是只低垂著眼,繼續(xù)一下一下捋小孩的黑發(fā):“是像汪山……”
“但不是他�!庇渭嚎隙ǖ卣f。
紅色修復液中,付予還緩緩吐出口氣:“知道了,你出來吧�!�
付予還的確自控力極強且對游己縱容至極。
哪怕游己一聲不吭突然將全部精神力涌入付予還精神海,最終在他離開時,付予還的精神海自衛(wèi)屏障依舊沒有攻擊游己。
游己有多少條精神力觸角進來,就保持了多少條觸角出去。
毫發(fā)無損。
從付予還的精神海中安全撤出,游己睜眼的第一句話就問:“付神為什么不愿意進少管所?”
游己雖然凝結(jié)了實體打了大狗一頓發(fā)泄,但發(fā)生過的往事不會改變。救下小付予還的是輻射區(qū)少管所的一名女性工作人員。
付予還被綁的那根柱子就是少管所的后門,當女工作人員問小付予還需不需要進少管所救治時,年僅13歲,還缺了一只手、一條腿的付予還卻斷然拒絕了。
“為什么不進少管所?”那時離付予還覺醒異能還有整整四年,游己不理解付予還為什么拒絕。
“我爸爸還活著,我不是孤兒�!�
付予還回答這句話時,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眼中的堅定卻不容任何人忽視。
“可是……”
游己想說,可你當時那么小,一個人在輻射區(qū)要怎么活?這種時候當然是先保住小命再談找爸爸和報仇�。�
然而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卻被頭頂一道驚詫的男聲打斷。
“你們在……做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章
“你們在……做什么?”
密閉的治療艙蓋被驟然開啟,晏又玦那張白森森的臉幽幽出現(xiàn)在治療艙上方。
仰面浸泡在紅色的透明修復液之中,游己一面吐著泡泡,一面與滿眼震驚的晏又玦逆光對視了三秒。
第四秒,游己一把摟住付予還堅實的背闊肌,在水里來了個乾坤大挪移,瞬間翻身將自己和付予還的位置上下對調(diào)。
趴在付予還身上將他的上半身擋得嚴嚴實實,游己嘴里還不忘呵斥:“關上關上,你這人怎么回事,基本禮貌都不懂?”
晏又玦翻了個白眼:“付哥身材誰沒見過似的,你緊張個什么勁?”
“那是你還沒暴露你企圖掰彎直男的時候,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被踢出鋼鐵直圈子了!”游己反唇相譏。
……
晏又玦抱臂背對著付予還,與某位渾身濕淋淋的“鋼鐵直男”對面而立。
“就你?鋼鐵直?”晏又玦扯了下嘴角。
甩了甩一頭悶青色綠毛上的水珠,游己理直氣壯道:“就我!鋼鐵直!有什么問題?”
“所以,敢問您這位‘鋼鐵直’先生為什么會半夜偷偷摸摸和另一個男人躺在水里摟摟抱抱?”
摟摟抱抱四個字,晏又玦咬得極重。
“要你管�!庇渭汗室鈿怅逃肢i,嘚瑟道:“付神和我關系好,就不帶你玩兒�!�
“……幼稚。”
初來乍到?jīng)]兩天的晏又玦冷不丁被噎了下,最后不得不吐出兩個字終結(jié)了這場小學雞斗嘴。
付予還換好衣服,見游己貼在身上的衣物還在淅淅瀝瀝向下滴水。
“換上�!鄙诒柹蠜]有存放游己的衣服,付予還便拿了套自己的軍裝遞給游己。
剛還介意晏又玦看付予還的游己,自己倒當著人面脫起了濕衣,晏又玦剛挑眉“嘖”了聲,付予還輕皺了下眉頭:“去里面點。”
“哦�!�
游己乖乖往暗處挪了挪,中間隔著付予還還不忘向晏又玦吹噓:“怎么樣,哥身材也很好吧。”
可晏又玦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和付予還的通訊器便同時響起。
游己沒在意,但付予還在看過一眼聯(lián)絡器后,迅速返回了駕駛艙操作臺,游己一邊扣軍裝扣子,一邊好奇地問:“出什么事了?”
付神轉(zhuǎn)身的表情,怎么有點嚴肅?
“說是有架昨晚執(zhí)勤的偵察機失聯(lián)了�!标逃肢i滿不在意道。
游己穿付予還的軍裝其實稍微偏大了點,但他肩寬腿長衣架子在那兒,哪怕是頂著頭一言難盡的綠毛,臉上俊逸的五官依舊無可挑剔,軍裝筆挺的模樣倒也毫不違和。
整了整衣領,游己隨口問:“那昨晚執(zhí)勤的是誰?”
“好像叫汪山�!�
-
游己跟著付予還瞬移到萬米高空之上的偵察機內(nèi)前,一句“我恐高”卡在嗓子眼愣是沒來得及出口。
“讓開�!备队柽直接現(xiàn)身,對疑似坐在駕駛位上發(fā)呆的汪山命令。
汪山猛地轉(zhuǎn)頭:“……付哥?”
“讓開。”付予還聲音極冷,重復道。
汪山下意識起身,怔怔問:“你怎么上來的?”
偵察機在輻射區(qū)附近海域巡邏了整晚,能源即將耗盡。付予還沒回答汪山,直接繞過汪山接手了偵察機的駕駛。
游己想著付予還都不在意暴露異能了,他突然出現(xiàn)一下應該也沒什么大事吧,于是撤了精神障眼法,輕“咳”一聲。
“來來來,別打擾你付哥開飛機了,咱倆聊聊去�!�
見付予還面色冷淡并不搭理汪山,游己心里小小的幸災樂禍了下后,又故意偽裝成正直好青年的模樣,主動打破了偵察機上幾乎凝滯的尷尬氣氛。
付予還在哨兵號上搜查到偵察機位置后,就差不多可以斷定這臺飛機不是失聯(lián),而是駕駛室里的人主動切斷了與控制總臺的聯(lián)系。
它的位置距離無人區(qū)很遠,不存在強輻射迫使機體失控或解體風險,儀表盤一切正常,除了能源顯示不足,沒有任何問題。
他們?nèi)四壳八俗倪@架偵察機體量很小,除了駕駛位旁邊有個副駕位,后排連個座椅都沒。
游己十分自來熟地拉著汪山在機艙門邊席地而坐。
沒辦法,站著他腿軟。
“兄弟,有什么想不通的跟哥哥說說?”
汪山18歲入輻射區(qū)志愿軍服役,至今已有三年,而剛滿十八沒兩天的某人卻硬要在21歲的汪山面前自稱哥哥。
汪山不知道游己的真實年紀,此時也沒心思在意這種小細節(jié)。
“是你?”
“是我。”游己假笑頷首。
這是他和汪山在星歷200年的第二次正式會面。
第一次是他剛穿越錯時空那天,汪山躲在雷電號支援艦里,瘋狂攻擊哨兵號甲板上的游己。
“你不是非法闖入者?”
汪山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駕駛位上的付予還,狐疑道:“我是接到哨兵號發(fā)出的外來入侵警報才去支援的�!�
聞言,游己摸摸鼻子:“誤會,都是誤會,我和你付哥關系鐵著呢!”
“是吧,付哥?”游己揚聲問付予還。
看似在專心致志駕駛飛機的付予還低低“嗯”了一聲,游己與汪山之間的差別待遇高下立現(xiàn)。
游己得意道:“看吧,哥哥我從不騙人�!�
汪山也終于回過了點味來:“所以付哥多要一份的食物,是給你準備的?”
“你是異能者?”
汪山猜測付予還能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和眼前這個青年應該有著莫大的關系。
游己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快速輕點了會兒,不知在盤算些什么,他最終點頭承認:“對,我是異能者。”
“說說你吧。”
游己無意暴露太多,將話題拉回汪山身上:“執(zhí)勤結(jié)束為什么不返航,在天上翱翔上癮了?”
汪山抿了抿嘴,沉默半晌,突然說:“我發(fā)燒了�!�
“?”
如果游己是土生土長的輻射區(qū)人,大概就能明白汪山此刻提“發(fā)燒”的意思。
在輻射區(qū),除了突然受到強輻射侵襲而使得人體出現(xiàn)皮膚潰爛、器官衰竭等病癥外,還有一種高發(fā)的奪命病——統(tǒng)稱免疫系統(tǒng)故障。
而免疫系統(tǒng)出現(xiàn)問題,最常見的癥狀即是發(fā)燒。
“我已經(jīng)斷斷續(xù)續(xù)發(fā)燒半個多月了�!蓖羯洁托σ宦暎白罱@次,七天都沒退燒,許醫(yī)生連藥都不給我開了�!�
“就只是發(fā)個燒而已?”游己不理解,“你在天上矯情半天,就因為發(fā)燒?”
“你們異能者懂什么?”
汪山梗著脖子道:“你們這種天之驕子怎么會知道輻射區(qū)普通人要經(jīng)歷的痛苦?”
“輻射區(qū)里的每個人一生都在恐懼死亡又只能等待死亡,等一種世界上最慘烈的死法,到底為什么?”
汪山握緊拳頭,忽然激動地站起身:“爸爸媽媽不想要我,世界容不下我,命運如此不公,我這二十多年又到底在掙扎什么?”
在恐高的游己沒能第一時間跟著站起來前,汪山缺了一節(jié)大拇指的右手猛砸了一下艙門邊某個紅色按鈕。
汪山的身前是緩緩開啟的機艙門,艙門外白云朵朵,綿軟輕盈,顯得悠閑又自在。
而白云之下,則是四面環(huán)海,被一片郁郁深藍緊緊擁在懷中的輻射區(qū)。
呼嘯的強風瞬間灌入機艙,聽力發(fā)達的游己耳邊只剩獵獵作響,他下意識瞇眼拒看艙外的萬米高空。
艙門邊的汪山抓著把手,似乎張口說了句什么?
游己努力辨析,汪山說的是:“我在輻射區(qū)生活了二十一年,好像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地方�!�
“喂�。�!”
對著已然空蕩蕩的艙門,游己愣了一瞬,他棕色的瞳孔猛然收縮成針,沒有任何猶豫的,下一秒跟著消失在了機艙門口。
在空中抓住汪山的一霎,游己松了口氣,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無人區(qū)迷局未解,汪山絕不能死!
-
付予還閉了閉眼,努力平復胸口劇烈的起伏。
他的面前是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游己和躺在游己腿上不省人事的汪山。
“這落地速度也太快了吧?”好半晌,恐高的某人才懵懵道。
他不說話還好,游己一張口,付予還原本略微平復的呼吸又陡然加重了一瞬。
他一字一頓地問:“你是不是以為異能者不會死?”
游己“啊”了一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