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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相對于M16呢,這款槍就是世界上最經典的一款了,AK47自動步槍,越戰(zhàn)的時候美國大兵甚至會扔掉手上的槍改用AK47呢,真拉風啊真拉風,壞人都用它……”

    “還有這款,叔叔他們珍藏的柯爾特蟒蛇,世界上最好的左輪手槍,長長的槍管,黃金色的槍身,啊,愛死這把了……”

    聽起來像是某個自戀的武器收藏者在吹噓,燈火通明的密室房間里,家明望望周圍陳列著的各式槍械,再看看捧著那把黃金色柯爾特蟒蛇愛得不得了的小海蒂,張開了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的感覺。

    方才海蒂說要帶他來看好東西,誰知道一路拉著他鬼鬼祟祟地過來,便是進入這間密室欣賞這些槍。想來自己殺人無數,會給海蒂自己喜歡槍的錯覺也沒辦法。只是作為海蒂這樣的孩子,如果喜歡上這些東西,那就……

    “呃,海蒂,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書上看的啊,有時候也問人,可是他們一般不會告訴我太多,叔叔是不怎么管我的,他這個房間,我偶爾就來看一次�!�

    “呃……”正要說話,手表上嗶嗶嗶地傳來了報時的聲音,低頭看了一眼,再抬頭時,卻見海蒂已經放下了柯爾特跑開,口中說著:“對了、對了……”翻箱倒柜地拿出了一瓶紅酒來,隨后再翻出兩個水晶杯:“叔叔說了,這個是八二年最好的紅酒,他昨天開瓶喝了一杯了。家明,你喜歡的話,我們把它全喝光�!�

    “我喝酒容易醉的,而且……媽咪允許你喝酒嗎?”

    “呃……”背對著家明,海蒂將紅酒倒進了酒杯,“平時是不準啊,可是遇上很開心的時候就沒關系的,那……我們倆喝一杯?”

    “好吧,一杯。嗯,記得把你叔叔的酒藏回原處,別讓他發(fā)現了。”

    “知道啦知道啦,吶,喝紅酒要先搖,然后聞……”

    喜滋滋地將酒杯送到家明手中,海蒂跑到辦公桌另一側的椅子與家明相對而坐,猶如每一個孩子接待朋友一樣,總喜歡將自己的有趣的珍藏拿出來給人分享,海蒂現在或許也是這種心理,在外界正舉行盛大宴會的時候,在沒有第三者的密室里,兩人坐在一起,說話、喝酒,對她來說,有著相當特殊的含義吧……

    不想破壞掉海蒂此時的興致,家明晃了晃酒杯,輕輕嗅了一下在身前放下,構思著該如何溫和說服海蒂不再接觸槍支之類的東西,雖然說起來自己沒什么資格說這種話,海蒂之所以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或者自己的影響占了很大的一部分,但說真的,自己對于海蒂的期待,的確不是這個樣子。

    “呃……”

    “��!”望著家明的酒杯好一會兒,聽到他說話,抿了一口酒的海蒂神色有些古怪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有一個東西�!�

    “什么?”

    “叔叔把這個東西放在家里,我準備把它偷出去�!焙5僬f著,打開身前的抽屜,隨后在里面摸了好幾下,“他還以為別人都找不到呢,可那天無意中被我發(fā)現了。”再放到桌上的,赫然是一小包用塑料袋包裝的白色粉末。

    “我在學校認識幾個人,漢斯居然說可以把這個東西賣出去,然后我們就可以完全不用家里的錢,這個冬天去拉斯維加斯旅行了。家明,你也一塊去好不好�!�

    對于海蒂來說,能夠邀請家明出去旅游,似乎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此時高興地說著。家明小心地打開那塑料小包,用手沾了一點粉末,輕輕地涂在牙齒上,片刻后,他嘆了口氣,關上塑料袋:“這是高純度的海洛因……”

    “嗯,我知道。記得嗎?我初中的同學還想過設計拿這樣的東西給我吸呢,被我識破了,當初要是告訴爺爺,他們的手都要被砍掉……這樣的東西是不允許放在家里的,只不過叔叔那個人一向都不怎么聽話……呃,家明……”

    口中說著話,片刻之后,才發(fā)現家明的表情似乎有些異常,他將那海洛因推過去:“放回去,以后不許碰這些東西,好嗎?”

    “嗯……”口中下意識地應了一句,手上卻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起來,抓住那一小包毒品,她望了家明一眼,從認識家明到現在,家明從未用這樣的眼神面對過她,那眼神中沒有責備,卻很是復雜,令她感到有些不安,“我……我……”

    “還有,槍也別碰,可以嗎?”

    直到此刻,她才忽然發(fā)現,原來那個將殺人當成吃飯一樣簡單事情的家明對這些東西是不喜歡的,心中有些慌亂:“為、為什么啊……”

    “因為……我不希望你喜歡這些東西……”

    拍了拍海蒂的臉頰,家明安慰地一笑,心中卻忽然有些了然。海蒂的心中,或許并沒有正確的善惡感存在,這一切與她生活的環(huán)境有關,與瑪麗蓮有關,與自己也有關系。生活在黑手黨的家族中,耳聞目染的不會是多么正確的人生觀,由于母親在薩利埃家族中還算有些地位,她偶爾看見槍支、看見毒品應該也已經習以為常,她從來就沒有過父親,對于這些事情,自己沒有跟她說過,瑪麗蓮或許說過,但應該也說得不多,而最重要的,是在她十歲時經歷的那場變故,自己在她的面前殺死一群群人的情景,對于年幼的她來說,應該是一件無比激烈的心靈震蕩。

    而在那之后,她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正常,沒有哭泣與害怕,就只能說,當時小小的她,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崇拜,已經將那件事作為一件正常事情來接受了。

    有了那樣的經歷,此后在家族里接受槍支,接受毒品或許會更加簡單。而當初槍殺了一大群人的自己,在她心中也是理所當然的會喜歡槍,因此她才會帶自己來這里吧,就跟小孩子交換玩具一樣的心思。平時她或許聰慧可愛,也會將幫助別人視為一件好事,但在某些大的善惡觀上,跟一般人恐怕是有著很大的不同了。她會將吸毒當成一件愚蠢的事情,卻未必會將販毒當成壞事,因為她接觸的大多數人都干這個……

    記得當初她說自己將來要成為黑手黨教母,自己和瑪麗蓮還以為那是在開玩笑,但現在看來……

    “我……我……那個……家明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你慢慢會明白,這些都是不好的東西。”

    “我知道不好,我又沒有吸過……只是拿出去換旅費……”

    “那也是不對的,你們老師應該教過,吸毒和販毒都是犯法的。”對于善惡的界定與一般人很是不同,一時間家明也無法用自己的法則來教導海蒂,不由得有些頭疼。

    “我們老師是個膿包……”十四歲的少女充滿叛逆情緒,此時似乎想要“據理力爭”,一望家明的眼神,終于還是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以后不碰這些了……”

    “嗯�!泵嗣5俚念^發(fā),這次小女孩沒有搖頭以示抗議,只是靜靜地喝了一口酒,隨后抬起頭來笑了笑,家明也是輕抿了一口,下一刻,臉色陡然間變了。

    “別喝!”低喝了一聲,他伸手搶過了海蒂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小口之后,卻皺起了眉頭,兩杯酒各試了一口,疑惑更深了。

    自己的這杯酒里,被下了迷幻藥,可是海蒂的酒杯之中卻一切正常,藥是誰下的,怎么下的……現在看來,可能性似乎只有兩個,第一,海蒂的叔叔會在密室之中隨時準備兩只杯子,并且在一只杯子中放藥,以防有突發(fā)情況的出現,第二,藥是海蒂下的,可為什么……

    “怎、怎么了?”海蒂有些慌張地問道。

    “我們該出去了,你叔叔或許會回來……”

    仔細觀察聆聽,確定了周圍的確不會有人偷偷監(jiān)視之后,家明將杯中的酒倒掉,拉起海蒂的手,從密室之中走了出去。離開這間房,手表又震動了幾下,他看了一眼,前方離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已經不遠。

    “去媽咪那里,好嗎?我正好有些事情,要立刻出去一趟,你跟她說一聲�!蓖5俅藭r仍然有些手足無措的神情,家明心中一笑,大概確定了自己的推斷,迷幻藥,十有八九是海蒂想給自己喝的東西了,因此現在才會顯得這么慌張。

    好笑之余,無奈的感覺又涌了上來,當教育家不是自己的強項,不過現在的感覺,還真像是有個令人無奈的女兒一樣,傷腦筋啊,到底該說些什么呢……出去的路上好好想想吧……

    ……

    不久之后,小女孩有些失魂落魄地走進了大廳,轉了一圈之后,找到了母親。

    “家明……家明他……”吸了吸鼻子,陡然間,她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他不會喜歡我了……”

    第二百三十五節(jié)

    幸運日

    深夜,燈火通明的肯尼迪國際機場。

    各式各樣的車輛擁擠穿行,提著各式行李、帶著各種膚色、有著各式國籍的人們來往出入,不時便有客機升空或是降落,帶著無數生命與這座繁榮喧囂的大都市產生交集,作為世界最大的航空港之一,肯尼迪國際機場從沒有顯得冷清的時候,任何一天,任何一刻,它都帶著這種令人驚嘆的、因人類制定的秩序與規(guī)則而來的活力。

    大廳之中一片喧囂,進入的、離開的、等待的,大屏幕上滾動著每一架飛機的班次與時間,標準的英語提示音不斷從廣播中流淌而出,傳入吵吵嚷嚷的大廳。侯機大廳靠邊緣的位置,一群人正在送別,被送的是兩名穿著黑西裝的東方人,從他們的表情以及偶爾正式的鞠躬來看,我們可以知道這兩人應該屬于日本籍。

    “這次過來,承蒙各位關照了,請再次代我轉達對卡斯特羅先生的謝意……”

    “渡邊先生不用客氣�?ㄋ固亓_先生也讓我轉告一聲,這次不能按照原定計劃讓兩位帶著那位張小姐一同離開,實在抱歉,希望兩位理解,我們很重視這次的行動,原本在執(zhí)行另一項任務的莊·阿米爾先生已經被立刻召回,關于簡素言的事情,我們會給本部一個完美的交代,請信任我們的能力�!�

    “我想各位以前的成績足以證明這一點,卡斯特羅先生的話,我會向御守先生轉達的�!�

    日本人說話禮貌太多,這邊鞠個躬,其中一名美國人也跟著鞠一個,大概聊了一會兒,也差不多到了該登機的時間。送著兩人從登機口進去,幾名送行的美國人才松了口氣,互相對望一眼。

    “我真討厭沒有幽默感的日本人……”

    “開始對法國人有一點好感了……”

    “你說他們干嘛不都跪著行禮……阿里嘎多、素衣嘛灑……”

    將客人送上了飛機,事情也就算辦完,幾人說笑幾句,準備分頭離開。而在機場內部,兩名日本人過了護照檢查處,還沒走出多遠,便已經被一名機場警衛(wèi)攔住了。

    “對不起,兩位先生,請往這邊來一下。因為你們的護照恐怕有些問題,想請你們過去確認一下,請跟我來。”

    “有問題?”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了警惕。兩人雖然隸屬裴羅嘉日本部,但并不算是編制上的殺手,更類似于做內部行政工作的人,相對來說,他們身家清白,沒有任何不干凈的底子。這次過來,裴羅嘉盡管給他們安排的是假護照,卻是通過正規(guī)的日本政府部門而來,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問題。這意外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了。

    那警衛(wèi)見兩人不肯走,倒是沒有太過生氣的樣子,點了點頭:“并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來確認一遍就可以了,請放心,不會耽誤兩位太長時間�!�

    機場里防衛(wèi)算得上森嚴,兩人下意識地環(huán)顧了四周,隱約間似乎覺得有些可疑的人跟在附近,但一時間也很難確定。跟著那警衛(wèi)一路過去,兩人以眼神交流著意見,正在兩難之間,一聲輕響陡然在后方響起。兩人一回頭,只見人群之中一名高個子美國人頭上被子彈開了一個血洞。通道之中靜寂了一秒,隨著一名女子“啊——”的一聲尖叫,人群里如同爆炸一般響起了歇斯底里的呼救聲,慌亂的人群四散奔逃。

    下一刻,隨著夾雜在混亂之中的輕微槍響,兩人身后的那名機場警衛(wèi)額頭上也陡然出現了一個血洞,鮮血與腦漿飆出一米多遠,通道邊緣的一塊玻璃砰地裂成了無數蛛網。

    事情發(fā)展至此,能夠在機場中做出這種事情的,自然是裴羅嘉的殺手發(fā)現了不對,趕來援救他們�;煸诨艁y的人群中朝登機口狂奔,片刻間,人群之中又倒下了兩人,與前面兩人不同的是,這些人已經來得及拔出手槍,卻仍舊難逃被射殺的厄運。那人開槍準確,隱蔽巧妙,混在此時奔逃的人之中,一時間竟沒有人能發(fā)現他的具體位置。

    跑出登機口,只聽見大廳側面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槍響,頓時間,整個侯機大廳都已經炸開了鍋,混亂的人群中,還是能夠分辨出埋伏在四周的許多人朝這邊過來的情景。也在此時,方才為他們倆送行的一名殺手也趁著混亂跑過來:“跟我來,會有人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我們被FBI盯上了!”

    轟鳴的槍聲吸引了那些便衣探員大部分的注意力,各種各樣的人在尖叫聲中朝四面八方奔逃,也令得他們根本無法精確地捕捉住目標,偶爾便有人中了流彈受傷倒下,這使得整個場面更加混亂和驚恐,兩個日本人一面跑一面脫掉了外套、弄亂頭發(fā)、扔掉手上的提箱——這里面本就沒什么重要的東西,裴羅嘉內部的計劃,當然也不可能以文件的形式在天上飛來飛去——三人逃往機場一旁的側門,趁著混亂離開機場的時間里,兩名日本人也大概知道了發(fā)生的事情。

    “你們的資料已經被人泄露給了FBI,現在很難弄清楚這消息是從哪里流出的。莊因為查到了機場的一條線,因此發(fā)現了這件事情,我們現在要趕快離開……放心,FBI那群笨蛋除了打開電腦查黃色網站什么都不會,沒問題了……”

    這個時候,由于機場里的槍戰(zhàn),整個機場附近都已經混亂成了一團,汽車一輛輛地飛速駛離,不少人提著行李直接跑過了街道。三人出來的地方人不算多,然而幾輛出租車早已開走,跑在前面的殺手奔向最近的一輛車,舉起了帶有消音器的手槍,大叫:“下來!”

    由于距離還有些遠,正在上車的那個胖子一閃身便驚恐地關緊了車門,車輛瘋狂地發(fā)動起來,轉眼間呼嘯而出。那殺手終究沒有開槍,眼見人多,將手槍收回了懷里。他動作一直不顯眼,倒也沒什么人注意到他。跑到路邊,恨恨地罵了一句:“干!”隨即,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方才瘋狂駛出的那輛車開上了逆行的方向,與另一輛大貨車直接撞在了一起。

    眼見著這邊人多,一輛剛剛過來的出租車掉了頭過來,停在距離三人大概兩米的地方。三人跑過去,那殺手拉開前排車門,閃入副駕駛座上,兩名日本人鉆入后座,此時,只見十幾米外一名剛從機場逃出來的胖女人揮舞著雙手:“等等、等等,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帶上我,謝謝……”

    “機場里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了?”

    胖女人的呼喊聲中,那出租車司機好奇地望向機場那邊,副駕駛座上那殺手觀察著FBI的人有沒有追來,手一揮,槍口抵住了那司機的腦門:“我不知道機場里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快開車!”

    “好吧�!辈]有將司機當成一回事,那殺手的目光還在望著另一邊的機場大廳,然而隨著那司機的聲音發(fā)出,下一刻,他只覺得持槍的手臂被猛地一拉,整個身體都向著駕駛座那邊撲了過去,下意識地扣動扳機,子彈離開帶有消音器的手槍,在駕駛座旁邊的窗戶上開了一個洞。猛地回過頭,倉促間能看到的,只是那帶著太陽帽的男子的半張臉,以及那把從座位下突然抽出的長砍刀所反射的耀眼光芒。銳利的刀鋒,朝著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今天的確是我的幸運日�!�

    “啊——”

    慘叫的聲音被禁錮在了車內,道路邊,那疾跑過來的胖女人終于接近了出租車,用手拍打著車門:“請讓我進去,請讓我進去,請……”驀然間,她拍打窗戶的雙手頓在了空中,眼中現出無比驚恐的神色,退后兩步,摔倒在了地上,張大了嘴。

    “呃……啊——”

    女人的尖叫聲中,遠遠近近的人們將目光望了過來。停在路邊的出租車正在瘋狂地抖動著,發(fā)出砰砰砰砰的聲音。由于是晚上,稍微隔遠一點便看不清車窗內發(fā)生的事情,然而身在近處的那名胖女人卻是看得清晰:就在那密閉的車廂里,手持砍刀的男子正對著其余的三個人不斷地劈砍著。日本男子痛苦到扭曲的臉印在了車窗上,不斷拍打著車門,鮮血飛濺在車廂內的每一處,濺在那張扭曲的臉上,濺在透明的車窗上。從外面望進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猶如地獄般血紅……

    第二百三十六節(jié)

    瘋狂

    夜,老舊的圍墻,堆積如山的廢棄物,帶著明暗交錯的燈火與機械的響動聲,這是位于紐約城郊的一家垃圾處理場。

    由于已經是深夜,此時仍在工作的人并不多,除了偶爾駛入的垃圾回收車,便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動靜。外圍的街道上,除了一個因為喝醉酒而有些晃晃悠悠的流浪漢,路燈的燈光昏暗得就像是鬼片里靜寂的場景。這樣的情景中,兩束明亮的汽車燈光,驀然出現在街道的那頭,插入我們的視線,以驚人的高速疾馳而來。

    超過一百八十公里的極限時速,出租車帶起了路邊散落的各種廢料、垃圾,滾滾而來,從那流浪漢身邊擦過時,那人嚇得癱倒在了地上,酒瓶也砰的一聲摔破,待到他晃晃悠悠地爬起來想要罵人,只見那輛出租車已經直接駛入了前方垃圾處理場那無人看管的大門,不見蹤影了。

    穿過垃圾處理場中顛簸曲折的道路,出租車在巨大的垃圾處理口前停下。平時,大量的垃圾通過這邊的寬大輸送帶投入這個大坑里,隨后上方數十噸重的巨型鐵板便會直接碾壓下來,將這些無法回收利用的垃圾壓成如同軍用餅干一樣的硬塊,然后進行下一步的處理,不過在此時,輸送帶和巨大的碾壓機都沒有運作。近處的一盞燈壞了,將出租車籠罩在忽明忽暗的光芒里。

    不遠處,位于老舊的四層樓房第一層的工作室里,兩個正在聊天的工作人員站了起來,看著這邊突然駛來的出租車。車門打開了,一道人影向這邊走來,其中一名工作人員迎了出去。

    “嗨,你是什么人,這里不允許無關人士進入……哦,我的天哪……”走到了近處,他才看清楚了從陰暗中走出來那個人的樣子:戴著一頂拉得很下的太陽帽,渾身上下沾滿了鮮血,儼如恐怖片里走出來的屠夫。不過他也不是會被一些小混混給嚇到的菜鳥,猛地從懷中掏出手槍,對準了面前男子的頭:“嗨,停��!你想鬧事嗎?知不知道這里是達米科先生的產業(yè),我想你一定是沒死過……”

    “別擔心�!狈路饹]有看到指過來的槍口,那人一手插在口袋里,不急不慢地靠近了他,“我只是來處理一些垃圾。”話音才落,他的右手刷地揮了出去,一巴掌打在了持槍男人的臉上,兩人的身高還差了將近一個頭,然而仿佛被大鐵錘直接打中,眼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美國男子還來不及開槍,就那樣砰地倒在了地上。

    工作室里的男子連忙舉起了手槍,下一刻,一發(fā)子彈準確地打破了他前方的玻璃,射入他的腦門。夜空中只聽見一聲輕微的玻璃脆響,在垃圾處理場中,這樣的響動沒有驚醒任何人。將裝有消音器的手槍扔到一邊,渾身鮮血的那人朝工作室內走了過去,片刻,隨著機械的響動聲,輸送帶與巨大的垃圾壓縮機又開始運作起來。

    垃圾不斷地掉落坑中。

    機械運作的噪音之中,他又回到了那出租車旁,打開門,從里面拖出幾具被砍得血肉模糊的人體。大約是因為平時受過的鍛煉與行兇者刻意的留手,此時兩具已經挨了不知道多少刀的身體竟然還保留著意識,隨著被扔上輸送帶,姓渡邊的日本人又是一聲“啊”地叫了出來。

    “你……你這是在把所有人都逼上絕路……郁金香,你是在讓事情沒有任何緩沖的余地……我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你很厲害嗎?厲害的只是你……你所有關心的人都會死,殺手會源源不斷地過來,你能保護得了多少人,你能保護得了多久……你會后悔的,你會后悔的!”

    語音因極度的痛苦而顫抖,在夜空中一如惡毒的詛咒,然而跟著那輸送帶緩緩行走的人沒有絲毫的觸動:“我是保護不了所有人,你們盡管殺吧�!�

    “你……你……”

    “你們以為威脅到她們可以讓我感到害怕,然后跟你們妥協、求和?我告訴你們,你們盡管來。我或許救不了她們所有人,你們也救不了自己,你們裴羅嘉的所有人,最好都祈禱自己沒有任何重視的東西。從現在開始,我見你們一個就殺你們一個,查出一個就干掉一個,我倒想看看你們有沒有能力讓源賴朝創(chuàng)天天跟著保護你們�!�

    輸送帶上持續(xù)發(fā)出的痛苦呻吟中,男子那經過了化妝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日本裴羅嘉也好,美國分部也好,我知道的東西比你們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們兩邊盡管做,一直做到有誰受不了為止吧。在這之前,你們都是必要的犧牲,別抱怨,陸續(xù)有來。我只有一個人,重視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我們看誰能殺得更多�!�

    “是你們把我逼到這一步的。”

    身體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眼看前方那黑色的坑洞越來越近,兩名日本人眼中的恐懼也愈發(fā)劇烈,不僅僅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也為了這人話語中的涵義,他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黑暗世界,規(guī)則都無非是利益至上,類似大集團之間的戰(zhàn)爭,炎黃覺醒與裴羅嘉、高天原與裴羅嘉、幽暗天琴與裴羅嘉……其實都保持著克制與底線,因為一旦事情發(fā)展不下去,雙方還是要保持和平的,退一步說,就算事情到了再天怒人怨的地步,一旦打不下去,雙方還是可以坐下來和談。然而,只是威脅到了他重視的人,眼前的這個瘋子,就已經開始將事情往沒有轉圜余地的方向發(fā)展了。

    中國有句俗諺,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之前無論郁金香表現出多么厲害的能力,裴羅嘉內部沒有任何人會真正地害怕她,因為歸根結底,她只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無法對抗一個組織,只要她有關心的人,就終究要屈服。然而假如對方從一開始就擺出了我們互相殺到底的態(tài)度,那么事情的結果,就會變成一場沒有任何勝利者的無聊戰(zhàn)爭,退一步說,在裴羅嘉面臨諸多敵人的現在,這是一場完全賠本的買賣。一個毫無顧忌的源賴朝創(chuàng),那絕對是相當可怕的敵人。

    鮮血與痛苦模糊了眼簾,陡然間,他感到有一只手擦去了眼晴上的血,再睜開眼睛,輸送帶的盡頭已然近了,取下太陽帽,男子抹下了臉上的薄面具,讓兩名日本人最后看到那少年熟悉而又陌生的冷笑,他們曾經猜測過許多人,但從來沒有猜到過……

    “我就是郁金香,從來就沒有簡素言這個人�!�

    “渡邊,我知道你沒有太多的親人,但是似乎……在你鄉(xiāng)下的老家,還有一個對你很好的老奶奶吧,另外,伊藤,你是有親人的,你們不是正式的殺手,所以你有妻子,女兒今年……我想想,兩歲嗎?她一定很可愛,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有任何顧忌,下次有機會去日本,我會送她們下去。別激動,不會只有你們,裴羅嘉不是鐵板一塊,或許當這樣的人死得夠多的時候,我們雙方都能有機會反省一下從今天開始的錯誤�!�

    “你……”輸送帶上,兩具仍舊存活的人體陡然變得激動起來,然而手足幾乎全都被砍斷,身體血液也差不多流光,根本沒能做出任何大的動作,兩具身體掉入堆滿垃圾的大坑里,好半晌,方才有最后一聲嘶啞的叫喊傳上來:“你不會有好結果的——”

    “盡管詛咒我吧……”

    片刻,巨大的鐵板合了下來,朝著坑底碾壓而下,明明滅滅的燈光里,映出了那道孤魁的身影……

    卸掉裝扮,洗去身上的血跡,毀掉穿過的衣服,回到薩利埃莊園附近時,宴會正好散去。他躲在暗處看著停在莊園外的各式車輛,這其中,監(jiān)視的人有很多,都是專業(yè)人士,想來警察、FBI甚至炎黃覺醒、裴羅嘉都應該有人在這里。

    大家都不是傻瓜,果然,短短一天的時間,就都注意到了這邊。說是對裴羅嘉的人見一個殺一個,但這邊的目前不可能出手,況且算起,今天連趕三場,殺的人也已經夠多了。看了一會兒,他悄悄地潛回莊園,回到瑪麗蓮的別墅當中。

    時間已經很晚,不知道瑪麗蓮與海蒂有沒有睡著,他走進浴室,第二次清洗身體。正在整理著今天的思路,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家明、家明……回來了嗎?我可以進來嗎?”那正是海蒂的聲音,想來是從外面看到房間里亮燈了。

    “呃……進來吧,我在洗澡,馬上出來了�!�

    房門沒有上鎖,外面一轉,也就開了。他飛快地洗完了澡,從浴室里走出去,房間里關了燈,遠處的燈光映進來,穿著白色睡裙的海蒂抱著一顆枕頭跪坐在床上的被褥間,正在望著他,眼眶周圍,哭紅了一大圈……

    第二百三十七節(jié)

    戀情

    “怎么了?”

    浴室的光芒照射出來,在房間里拉長了他的身影,望著此時跪坐在床上的海蒂,家明疑惑地問道。由于燈光被關掉,浴室與外界的光芒成為這房間微弱的照明,此時穿著白色睡裙的海蒂顯得小小的,目光像是有些執(zhí)拗地望過來,眼眶紅腫,看來像是受到了什么說不出來的委屈,卻顯得甚是可愛,令人忍不住產生心疼的情緒來。

    “你討厭我了�!�

    定定地望著他,海蒂的語氣硬生生的,家明不由得愣了一愣:“呃……”

    “你討厭我了�!�

    “我沒有,海蒂�!�

    “你就是。”

    跪坐在那兒,海蒂似乎認定了這一點,抱緊懷中的枕頭,重復著她的認知,語音之中,卻已經開始有了一絲哽咽。家明笑著走到床邊,照例拍拍她的頭。

    “為什么我要討厭你呢?”

    “因為你不喜歡我碰槍!”似乎是為了掩飾口中的哽咽,海蒂的聲音顯得格外清脆大聲,然而其中那凄楚的感覺也愈發(fā)明顯。一面說,她一面伸手揩去溢出的眼淚,側面射來的光芒之中,女孩裸露出衣袖的手光潔而細膩,有一種月光的銀白感:“你也不喜歡毒品。”

    “沒有人會喜歡這些的�!鄙焓秩タ5傺劢堑臏I水,然而那淚水卻變得更多了,“我也不喜歡�!�

    “那我以后也不喜歡了。”到得此時,海蒂的哭腔終于無法抑制地展露了出來,“你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我是不喜歡那些東西,可是海蒂……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啊�!�

    “你有!”

    “咳,呃……好吧,我不會再討厭你了。”

    “哇……”的一聲哭喊,海蒂扔掉了枕頭,猛地撲了過來,摟住家明的脖子,一時間,房間里便只剩下了海蒂的哭聲。抱著他咿咿嗚嗚地哭了幾分鐘,家明才無可奈何地將海蒂推回床上坐著:“就為了這個事情哭了一個晚上?”

    “當然�!币琅f抹著眼淚,臉上的表情卻已經破涕為笑,“你突然就走了,我去找媽咪,媽咪說是我的不對,還說了我。后來她又對約瑟夫叔叔他們發(fā)了脾氣,我就哭著回來了�!毙∨⑿α诵Γ骸昂敏埽液枚嗄隂]有哭過了呢……這下該讓他們看到我的笑話了�!�

    已有十四歲的美國女孩終究是早熟的,當先前心中那陣慌亂無措終于褪去,此時便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形象問題來。眼前長成一米五左右身高的女孩子正是女孩與少女身份最模糊的年紀,身體迅速地長高,睡裙下的身體也開始顯得苗條而修長、細致而勻稱,模糊的思想,偶爾裝出些許成熟,卻也并不令人反感,倒愈發(fā)顯得可愛。家明再拍她的額頭時,小女孩便又抗議了起來,這可算是兩人之間永恒的話題了。

    “對了,家明,你希望我將來干什么呢?”

    “以前聽你媽咪說,你有唱歌的天分,你又長得這么漂亮,我以為你將來會當明星�!弊诖策叺囊巫由�,家明笑著說道。

    “是啊,我唱歌真的很厲害啊。”抱著枕頭,海蒂抬起頭,“我得過好多獎,有學校的唱歌比賽,有曼哈頓的才藝大賽,還有一次全紐約的比賽上我得了第二名,還有還有……”

    “我以前說過吧?從電腦上全看到了�!�

    “可是我不是很喜歡唱歌啊……”

    “怎么呢?”

    “不知道啊,唱歌唱得好,有人鼓掌有人夸獎的時候很開心啊�?墒且幌氲揭院蠖家瑁陀行]勁了……媽咪給我找過專門的老師的,每天早上吊嗓子,啊啊啊啊啊的,每天都要啊,就覺得很累……”

    她說完話,有些忐忑地望著家明,卻見家明又伸出手來摸她的頭,頓時將頭發(fā)瘋狂地舞成獅子,以示抗議。

    “抱歉,沒想到給了你壓力�!�

    “不是啊,如果家明你說唱歌好……”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喜歡而已,如果不喜歡,當然是讓你自己來選擇,不過……”家明笑起來,“你以前說想當黑手黨教父?”

    “那個啊,呵呵……”海蒂傻笑一陣,“初中的時候學校里有些人很壞的,有些哈林區(qū)的黑人小孩,又是這個幫又是那個幫的,有一次我同桌的女生受了欺負后不敢說,他們還到了教室里來抓人,我就站起來跟他們說啦,后來……嗯,約瑟夫叔叔聽說了,叫了人過來,打斷了那些人的腿。從那以后,學校里的同學有事情就來找我?guī)兔�,我也覺得很開心啊。”

    “崇拜約瑟夫叔叔?”

    “哪有啊。家明你才厲害呢,媽咪沒事的時候跟我說,甘比諾家的人其實怕死你了,因為我和媽咪那次在中國的事情,甘比諾的人都怕在中國的人,約瑟夫叔叔他們想要找到你,就好像那天晚上,唔……”

    嘴唇忽然被捂住,家明笑道:“忘了那天晚上�!�

    “嗯�!焙5俦庵�,點了點頭,房間里沉默片刻,小女孩說道:“家明,你到床上來啊�!�

    家明笑著搖了搖頭。

    “有什么關系!三年前你還幫我洗過澡,還抱著哄我睡覺的呢!”

    “你已經長大了�!�

    “我今天……想跟你睡。”黑暗中,海蒂的臉色紅了一下,“你說過不討厭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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